《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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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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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心高高吊起,她开口急切。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拱手送上,不怕他不接受,只怕他态度不明,只怕他反悔。

廖岚倏地一收双臂,阻断了刘寄奴的言语。

他是城主。

贤能治界,谋事沈稳,世有称道。

偶一回失态,可谅。到此为止,不容许再多。

深深的拥抱,以自己的体温包裹,用自己的臂弯遮挡,扎实的,严密的,为她驱赶寒冷,传递给她温暖。

“应承你,并非图你这般回报。既已应承了你,你只需沈住气,耐心等待。我的要求,你能否做到?”

要问这一刻是什麽样的心情,刘寄奴根本说不清。

惊讶?庆幸?欣喜?失落?

……他不要她。

即便她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即便她主动发出邀请。如果一早就打算拒绝,该是立即。拖延,犹豫,足以说明了动摇。可即便动摇,他却把持住了。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麽?

他答应她,无条件的答应她。

怎敢相信?……她怎能不怀疑?

他的声音醇厚动听,如溪水潺潺流淌。她想问他,想问是真是假是欺是骗,她很想问他。

最终,她仅是轻轻点头:“能的,我能做到的,我会沈住气的。”

兴许是埋首在他胸前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低闷并且微弱。

“我可以等。但是……我要等多久呢?要等到什麽时候呢?”

短暂停顿,他稳稳的,清楚的回答她:“不需多久。到时,你自会知晓。”

满腔的恍惚与无力,於是她闭上双眼,再没吐出只字片语。

深夜一场谈判或交易,倒底算成功还是失败,一言难道尽。

回了房,刘寄奴倒头就睡,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已折磨得她筋疲力尽。她尽她的可能做了努力,无法继续支撑,就让她缓一缓歇一歇,今晚,就告一段落吧。


两界的主与王远道而来,莅临平都,实为盛事一桩。

既然风声已在平都内传遍,总不能默默的当没事发生。

贵客上门,势必得有所表示。

表一表尊重,示一示热情,实际怎麽样不论,这是礼节,再虚再假还是得做个全套。

狂欢热闹,雀跃高兴的是族民们,暗自不爽的是他们的首领。

仓促的准备後,篝火又起,近郊空地一片欢声笑语。

白苏不至於拉长著脸,敷衍与兴致缺缺仍是明显。

杗肖酷酷的执著酒杯,冰块脸依旧,廖岚和颜悦色,风度翩翩。族民们以他俩为圆心,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叽叽喳喳,没个停歇。

刘寄奴未闲著。她很忙,忙著在喝酒。

兴许是受气氛感染,兴许是一种发泄。有来敬酒,她利落的喝,没有敬酒的,她就自管自的喝,一杯一杯连著灌,几乎没怎麽吃。

虽被小蛮缠得紧,但刘寄奴的一举一动,白苏都瞧在眼里。明白事出有因,知其心情不好,她几番犹豫,还是任其去了,未作干涉。

白苏忍住了,还有一个阿魏是忍不住了。

今夜场合,阿魏跟著廖岚一同出席。第一次来平都,第一次见狂欢风景,若按平常,叽叽喳喳怎能少得了她,若按平常,她也早去粘在刘寄奴左右了。

然而今夜的阿魏似乎不一般。

她一直远远站著,偶尔张望张望四周或者瞄一瞄刘寄奴,文静且矜持,矜持又拘谨。

当刘寄奴开始有了摇晃,她疾步走了过去。

“小姐??”一把搀住刘寄奴,她试探著唤道。

被阿魏一拉,刘寄奴手一大抖,杯中酒全洒在了衣襟。

“嗯?怎麽了?”刘寄奴抬眸惺忪,“阿魏?……你来啦。正好,你来,我们喝一杯。”

阿魏不甚赞同的皱眉:“酒多伤身,可不能再喝了!”劈手夺过刘寄奴的酒杯,叹了口气,小心扶著她去向廖岚那边。

“小姐素来不擅饮酒,今儿个也不知怎的,小姐她……”

才说到这里,刘寄奴忽然嗤嗤一笑,一边甩著胳膊欲挣脱阿魏的搀扶,一边歪歪斜斜的打著飘,阿魏承著她的重量,还得拉著她稳著她防她摔倒,一阵忙一阵乱,颇是狼狈。

“路都已经不会走了,还吵吵著要喝……没头没脑的一个劲儿直往嘴里倒,这是酒又不是水,哪经得起这麽喝法!城主,小姐怕是醉了,我还是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向廖岚请示,阿魏满怀关切与担忧。

刘寄奴双颊绯红,半睁著眼,靠得稍近些便能闻到她的“酒香四溢”。

廖岚问询了几句叮嘱了几句,自是同意。

杗肖的目光兜来扫去,亦无异议。

廖岚杗肖谁也没走,白苏就不便离席,只得唠叨叮咛一二,晚些再行探视。

告别了气氛正酣,阿魏携著刘寄奴早早退场。

仔细顾著脚下,走得谨慎走得慢,一路仅有呼吸声萦绕,略略带著压抑。

周遭越来越暗,距离那一片喧嚣越来越远,本是步履蹒跚的竟不再蹒跚,双腿迈得又快又稳,不见半分凌乱。

搀扶的姿态不改,阿魏压著嗓子,开口含著些微颤抖。

“小姐可是无碍?”




(13鲜币)159。逃离

对於今晚,刘寄奴隐隐约约有著一种感觉。外加阿魏的古怪表现,更加深了这份预感。

怪,不至於十分的怪,反常总是确实。毕竟曾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一段时间短不算短,她又非迟钝木讷,怎会不觉察?

“放心,我没事。”

摸索到阿魏的手,刘寄奴有力的一握。

“我故意喝得很快,酒都被我偷偷洒掉泼掉了大半,实际上我没喝多少。”

听其吐字清晰、条理清楚,阿魏才是松了一口气:“呼……阿魏还在担心呢,就怕小姐当真是醉了。”

接著短促一笑,贼兮兮的,满含了窃喜。

“阿魏本想去找小姐的。这事可不是闹著玩儿的,若不与小姐通个气,万一搞砸了怎麽办??”

“……但城主不让啊,说提早知会不如顺其自然,小姐聪明,定会明白的。果然呐,城主料得一点没错!”

“开始阿魏心里也没底呀,不知要不要提醒小姐,不知该怎麽提醒小姐……幸好小姐是明白的!冥王苏苏那边都蒙混过去了,一路顺顺利利的出来,阿魏总算是不负重任啊!”

阿魏的声音带著颤,透著成功後的得意与兴奋。

刘寄奴的激动不亚於她。

其实当下没想得那麽深,只是猜测,阿魏可能有事要与她私下商谈,兴许是替廖岚捎什麽话。所以她依著感觉行动,假装醉酒,借故离席,制造与阿魏独处的机会。

现在真相大白,廖岚说等待不需久,原来并非是敷衍。

“接下来怎麽办??”定了定神,刘寄奴开口急切。

“城主已安排妥了,小姐随我来!”

谁都未再说话。

两女子行色匆匆,月光映照,在她俩身後拉出两道长长的影。

城外某一角,一辆马车静静停驻。

离得愈近,刘寄奴的呼吸愈发不畅。心跳加速,响彻耳际,除了紧张、忐忑,还有几分莫名的胆怯。

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的指尖发凉,双手都在冒汗,剩下一段距离,她用上了小跑,笔直冲向车尾,一把掀起了门帘。

里面缩著一团黑影,她弄出的动静令其一动并迟迟缓缓抬了头。月光不经阻挡的倾洒,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唤──

“阿……奴?”

直到这一刻,快蹦躂出胸膛的心脏才归回了原位。一下重重的喘息,缺氧般的,她一瞬晕眩。

“……二愣子??”阿魏则是吃了一惊。

“他、二愣子……他……他怎麽会……”

车内情景显然叫阿魏极度诧异,极为意外。她呆住傻住,瞠目结舌的怎也反应不过来。

事不宜迟,刘寄奴利落的跨脚钻入:“快走吧!路上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阿魏一个激灵。对啊,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目前先离开要紧!

再不耽搁,阿魏迅速窜去车头,拾鞭一挥,驱策著马儿举蹄踏前。

马车摇摇晃晃,刘寄奴坐在苍木身边,轻轻抱著他的脑袋,让他枕靠上自己的大腿。

“阿奴……”

苍木吃力的吐息,刘寄奴柔柔的制止:“什麽都别说。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等出了魔界我再叫你。”

苍木便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了嘴。

一遍又一遍,抚著他凌乱的发,指尖略过他脸上的肿起与道道的不平整,思绪如潮,冲击在她四肢百骸,五味杂陈,难辨究竟。

即便不敢相信,今晚,廖岚履行了他的承诺。

如果说之前仅持著怀疑,那麽到如今,对他只有满满的感激。

木头得救了。而自己,方才还处在热闹的席宴,现在,已於逃离的途中,和木头一起,渐远是非中心。

真的。怀里的木头,赶车的阿魏,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为什麽……有种做梦般的恍惚?虚虚幻幻……竟觉不真实?

“小姐!二愣子也在平都??他何时来的??看他的样子可是伤著了??怎麽弄的?谁伤了他??这这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

阿魏一叠声的问道,刘寄奴被唤回了神,便压著嗓子,把苍木的情况大致交代。阿魏一会儿抽气一会儿惊呼,脸色一阵白来一阵青。

从头到尾稀里糊涂的,当属阿魏了。

早前刘寄奴领著苏苏不告而别,阿魏光顾著刘寄奴顾不及别他。本天真的以为,苍木好端端的尚在妖界,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仍那麽认为,所以当下的震撼程度是可想而知。

阿魏还欲追问细节,一直安静躺著的苍木似捕捉到了什麽,倏地睁开了眼,挣扎著就要起身。

刘寄奴赶忙把他按住,自己爬去了车尾,撩开布帘一角张望。

马车疾驰,风声呼呼,两边景物掠得飞快。入目一片黑漆漆,好像没有异常,怀著警惕凝神再细观,便见遥远的後方有微光一闪。点点犹如繁星,清楚显於黑暗之中。

刘寄奴胸间一沈。

她所求的难道很过分麽?为什麽总有阻碍?为什麽总是坎坷?

不要……拜托不要……

不要失败,不要前功尽弃,就成全她一次吧,哪怕只这一次,一次就好……

“快!阿魏!能不能再快些??”

“怎麽了小姐?”

从刘寄奴的语气,阿魏感知到了不妙:“莫不是……已经追来了??”

刘寄奴未作答,阿魏立时领会。小脸绷得死紧,嘴里念念有词,安抚著刘寄奴,亦是在安慰自己。

“别慌,别慌,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加紧赶路,甩掉他们,一定行的,等到了无城……”

“无城?”刘寄奴忽的提高了音量,“我们要去无城?城主说的?他这样交待你的??”

“是、是啊……”

“别去无城。”静默了几秒,刘寄奴断然道。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除了无城。”

“啊??可、可是……”

“不回无城。”刘寄奴斩钉截铁的重复,“我和木头,我们不回无城。”

支吾片刻,阿魏总算憋出了一句:“不去无城去哪儿呢?!到了无城一进城主府的门,谅那冥王也奈何不得!还有什麽地方会比府里更安全?!”

“二愣子带著伤,需得尽快医治!小姐无妨颠簸,他可是折腾不起了!就算小姐不为自己考虑,总得替二愣子想一想啊!”

“小姐!你千万理智些!这种时候可不能任性啊!”

阿魏连珠炮似的叽呱一通,急得不得了。

仿佛是一经提醒,刘寄奴转而向苍木:“你的意思呢?”

几乎是毫不犹豫,苍木低低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刘寄奴浅浅抿唇,这样的答案,她已是料到。

短暂停顿後,苍木又道:“但阿魏说的也有道理。伤痛颠簸,我挺得住,怕只怕横生意外……届时无力招架,护你不全。城主府是一安身之处,在府里凡事总有个照应,毕竟……在外躲藏,非长久之计。”

分析利害,小心翼翼,唯恐惹了她不高兴。

阿魏言之有理,他的一席话亦是,他们的所忧所虑,她怎会不明白?

若在白天,她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就是一览无余。包括她的皱眉,包括她的怔怔,包括她怪异的表情──是三言两语难描绘尽的复杂。

并不是因为听不得劝。又或许,是与规劝有关的。

一朵阴云,悄然飘来,压上心头。

伴随著一个声音在鼓噪喧嚷。嗡嗡嗡的,具体在吵闹什麽,她也不知。

没来由的慌张。昏暗中,她拼命睁大眼,努力的找寻,努力的辨认,与那双金棕色的瞳眸相对,试图汲取一份安定的力量,由此,得以稳踏。

可惜,阴霾始终挥散不去,一只无形大手拉扯心弦,奏出尖厉的鸣响。回音嫋嫋,寒意覆而侵袭,令她从头到脚唰的凉透,不自觉的,她开始发抖。

“停车。”

两排牙齿磕磕碰碰,挤出两字不易,像极了闷哼。




(20鲜币)160。选择

沈闷的哼唧飘入夜幕。经风一吹,迅速散了个无形。

“停车。”

似怕车外的未听清,刘寄奴重复一遍。

“……”阿魏不明所以,还当刘寄奴是在闹脾气,便专注於前方,只把马鞭挥得又狠又急。

刘寄奴闭了闭眼,重重的吐息:“停车。”

这一次,她放慢了语速,加强了语气。音量不高,但字字清晰,暗含著一种克制一种压抑,还有一股风雨欲来,呼之欲出。

“阿奴?”苍木自怔愣中回神。

吃力的抬了胳膊,摸索著去握那一只小手,未料,竟被对方毫不犹豫的甩开。

苍木吓了一跳。为其异常的表现、异样的眼神无措且不解,略带著慌张,他再度试图去拉──

结果,却遭到了再一次的拒绝。

“别碰我!”

挥甩还不算,刘寄奴迸出低吼,像是忍无可忍。

依稀动静窜入阿魏的耳,阿魏的高声问询,刘寄奴并未理会。紧盯住面前男子,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不、不对……不是……你不是……”

一句听来没头没脑,苍木呆呆的张著嘴,一派茫然。

兴许是因太过惊讶所以导致了僵硬。疑惑担忧的表情未及彻底就凝在了半途,如同被施了定身之术,显得尴里尴尬,别别扭扭,不甚自然。

空气隐约变了味道,千丝万缕弥漫开来,化作无数条张牙舞爪的触手,揪挠在刘寄奴心头。最终,它们团集成一块巨石,压得她呼吸一滞,眸里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停车!停车!!”她厉声疾呼。

阿魏为难得极,纠结得极。

紧要关头,多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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