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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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相-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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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狄宁宁的心情平静下来後,李澈才开口说话。

白天里,我就留在密室,找寻已故狄宰相的记事本,而你放心的到皇宫里工作吧!

这里,有我;而你,也有我。

他用特有的低沉嗓音徐徐说话,大掌像安抚孩子一般规律的拍着狄宁宁的背部。

她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就算一天一夜过去了,李澈依旧还没在密室里找到狄仁杰的记事本,尊贵的王爷在这段日子里拚了命的一本一本找着,就连手指不小心被书页割伤都无关紧要,努力的寻找。

狄宁宁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对,虽然已对李澈倾心,但两人毕竟相识不久,她却能放心的让他待在父亲书房内的密室里,任由他随便翻阅父亲生前留下来、若落入恶人手里可能会天下大乱的资料。

然而他为了她焚膏继晷的举动,像颗蜜糖投入她心坎上的湖泊,甜腻得让

她一思及,心底就会甜得化不开,而一想起他,她白皙的肌肤就会泛起淡粉色。

这时,宫人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有效的拉回狄宁宁的心神,将视线放在前方高台的龙椅上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的声音响彻大殿。

「众卿平身。」武则天摆手後坐下,目光如炬的扫过脚底下的群臣,才又开口,「这几日朕左思右想,关於宰相提出的扶植穷困乡里方案,朕允诺。」

「什麽?」

「这……」

「真是太好了!」

「皇上圣明。」

两种不同的声音夹杂在窸窸窣窣令人听不太清楚的交谈声里,有的人是直呼德政,却有人面如死灰,心疼自己的月俸无端少了一成。

「为了不只有众臣慷慨解囊,朕从今日起每顿餐点少五盘,服装由一个月二十套改为十套,省下来的银子就纳入资金里,用来帮助穷困的百姓,而这由狄宰相提出的方案,朕取名为『济民法』。」武则天朗声说道,然後瞥向狄宁宁,嘴角微微勾起。

狄宁宁内心激昂,直想冲回宰相府,同李澈说这件令穷苦人家欢欣鼓舞的好消息,但又只能硬生生的忍下。

当狄宁宁下朝後,若蓝上前,在自家主子耳旁说了悄悄话,接着两人快步离开洛阳宫,直往宰相府奔去。

小姐,方才王爷命人传话过来,要小姐回府里一趟,说什麽…………东西找到。

若蓝的一句话,令狄宁宁的心差点跳到口里,在从明堂往洛阳宫大门的路上,她是得多压抑自己奔腾的情绪,才不让自己不合身分的拔腿狂奔。

找到了!终於找到了!

当载着两人的马车停在宰相府大门口时,狄宁宁迅速跳下马车,提起长至脚踝的襦裙裙摆,三步并作两步的在回廊上快跑。

纤手推开父亲书房的房门,她喘息着入内,只见李澈背对着自己,正低垂着头,专注的翻阅书册。

「听若蓝说,您已经找到家父留下来的记事本了?」狄宁宁不顾一切,劈头就问。

「回来了。」李澈转头,笑睨着她,举了举手上的蓝色书皮本子,「是这本没错。」

狄宁宁走上前,双手不住颤抖,接过他手中的蓝色书皮本子,那是父亲生前在朝为官时一一列出的梦想,纤手每翻一页,双眼每看一行,一字一句全都是忧国忧民,渴望太平盛世、歌舞昇平的完美世界美梦。

再想起父亲生前如履薄冰、公正清廉,最後的下场竟然是疲累过度,一病不起,眼眶泛着热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背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在李澈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已故的狄宰相穷尽一生都是为了大唐盛世,既然你继承他坐上高位,就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替父亲完成梦想。」李澈勾着嘴角,明白她现在是想起亲人了。

「嗯。」狄宁宁轻轻的点了下头。

「我去外头洗把脸,顺便找点吃的,等会儿再回来与你讨论。」他十分识趣的离开,独留她一人阅读父亲亲手写的本子,回味过去有父亲陪伴、只需做个乖巧女儿的时光。

当李澈离去後,狄宁宁擦乾脸上的泪痕,坐在太师椅上,将本子放在桌上,从第一页开始细细读起。

半个时辰过去,李澈敲了敲房门,双手负在身後,走入里头,刚好看见狄宁宁读完最後一行,抬起俏脸,望向自己。

「看完了?」他扬起一边眉头,笑睨着她,很自动的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嗯。」站起身,她拿起本子,走向李澈,「微臣想请问王爷,您在我父亲的记事本里有无发现异状?」

「你说呢?,」李澈坐在圆凳上,微扯薄唇的反问。

狄宁宁与他对望一眼,她知道不需要说什麽,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发现,狄仁杰的记事本里依序列出一项项待办事项,有些事项後头注记了「完」这个字,想必那是狄仁杰生前已经完成的梦想,而未写上「完」字的事项里,有一件事情成功的吸引两人的注意。

狄宁宁将本子翻到他们都感到有蹊跷的地方,纤指指着上头苍劲的字迹。「爹在这页上头写的事情十分古怪,他分别写了『脖子红豆般伤口』、『石帛县同花村』、『江山』、『江海交会』这些字,我实在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意思,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脖子红豆般伤口』这句话。」她边低头说话边在他身边坐下,完全没注意两人是如此靠近,近到只要对方微微倾身,就能亲吻到另一方。

「这应当不是巧合,张御史脖子上的伤口也是红豆般大小,所以这件事的内幕是疑云重重。」李澈伸出长指,替她将贴在唇边的发丝拨至耳後,夹杂着赞许的爱恋目光看向她,对於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犀利的洞察能力感到敬佩。

「可是爹的记事本里只写了这些,我们该如何查起?」狄宁宁不晓得是没能发现他的亲昵举止,抑或是已经习惯他的贴近动作,没有任何抗拒,而是一开口就把他也算成一块。

一听到「我们」两字,李澈心情大好,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看你父亲写这篇手劄的时间是圣历元年,那就是距今两年前的事情,所以你回到议事厅,找个心腹,不着痕迹的找找那年有关於石帛县地方官送来的奏摺,也许得以窥知一二,而我继续留在密室里找寻蛛丝马迹。」

若以他在外界的评论,以及他的身分,不适合进入议事厅底端收藏奏摺的仓库,寻找圣历元年的公文,力不逮心的他只能继续留在宰相府里,从大批史料中寻找可疑之处。

「微臣明白。」不需要他多做解释,狄宁宁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他若是出现在议事厅会引起的诸多猜测。

毕竟父亲手写了「江山」两字,所以这件事情的背後藏有能颠覆朝堂的阴谋,因此是大意不得的,弄不好,可能会丢掉小命,甚至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当狄宁宁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时,纤手却被李澈一把握住,令她疑惑的转头,看向他。

「以後在私下,我可以喊你宁宁吗?」李澈的面容充满无比的期待,瞧狄宁宁先是杏眸圆睁,接着抿唇,薄唇微微勾起,「不说,就当澈哥哥我得到允诺了。」

「澈哥哥?」狄宁宁偏着头,一脸不解,「谁是澈哥哥?」

「当然是我啦!傻丫头,从此以後我就是你的澈哥哥。」李澈撇唇,笑睨着她,「来,喊一声『澈哥哥』给我听听。」

狄宁宁怒瞅着他,然後抽回自己的手,撂下「恕难从命」四个字,转头,红着脸,飞也似的跑了出去,用力关上门。

她的反应就像落荒而逃的小兔子,可爱得令李澈放声大笑,他知道冰山般的她已经开始为他逐渐融化,一思及她的种种反应只为他一人,他的心就如伏卧在马背上,欢愉的享受宾士在草原上的畅快。

戌时,洛阳宫宛如沉睡的巨龙,在周遭活动的人们是安安静静的,深怕惹怒睡龙般的小心翼翼。

议事厅百官办公处只点了二十盏烛火,最底端保存已经办好内述事项的奏摺的仓库却是摆了约莫五十盏的烛台,上头各插了三根蜡烛,全数点燃後,将室内照得有如盛夏的中午。

狄宁宁与若蓝从两个时辰前就开始在放置圣历元年的奏摺书架前,一本又一本的翻阅着里头的内容,只可惜时间不断流逝,两人也只看了半数的公文,看得狄宁宁头昏眼花,更何况是不爱读书的若蓝,更是眼冒金星,都快昏厥过去。

虽然从小跟在狄宁宁身边学习识字的若蓝阅读不给力,但还是从圣历元年九至十二月的支出资料里发现薛怀义在这期间领了一百两银子,以及签下大量会开凿山壁的人手,说是要准备明年修葺寺庙之用,但是隔年没有任何他领人修筑寺庙的纪录,令人费疑猜。

狄宁宁直觉这些金钱与人力支出大得吓人,於是将奏摺收在怀中,继续找寻石帛县的资料。

「小姐,吃块糕点垫胃。」若蓝将桂花糕送到狄宁宁的嘴边,要从午膳後就不曾再进食的主子吃点东西。

狄宁宁咬了口王妈特地制作,再命人送来的糕点,眼睛却不曾离开手上的奏摺,她已经有了挑灯夜战的准备,势必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圣历元年间石帛县的同花村相关上奏资料。

就在狄宁宁吃了第二块若蓝送至嘴边的糕点後,眼睛一亮,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吞入肚子里,欣喜若狂的望向若蓝,「若蓝,找到了!找到了丨

「真的吗?小姐,这真是太好了。」参与其中的若蓝开心得眼眶泛红,她终於可以无愧每半个时辰就派人来催促的王管家,洋洋得意的带着小姐回府邸。

「我们快点回府,我一定得赶紧跟王爷说这个消息。」狄宁宁将奏摺藏在衣襟内,以免被有心人发现她从仓库里取出两本奏摺。

心思缜密的她当然明白,贵为宰相的她随意夹带奏摺回府是无伤大雅的,但是害怕有人潜伏在暗处偷觑她的一举一动,也许有心人一查就会晓得她取出的是关於圣历元年石帛县县令上奏的报告,和同年薛怀义的异样支出报告。

狄宁宁与若蓝前後离开议事厅,催促马车加快速度,出了宫门便直奔宰相府,在她入府後,没有回到自个儿的房间,而是来到父亲的书房。

当她打开书房的木门时,看见李澈从密室里搬了五本书册,正坐在书桌前,长指拿着笔,似乎在推敲什麽。

「王爷,微臣回来了。」狄宁宁走向李澈,同时褪去身上的铺棉披风,将披风放在躺椅上,才从衣襟内取出奏摺。

「宁宁,你找到蛛丝马迹了?快拿来给澈哥哥看。」李澈瞧见她手上的奏摺,不禁喜出望外。

狄宁宁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想他这时竟然还不忘要占便宜,於是加重自个儿在他面前的自称,「『微臣』在收藏奏摺的仓库里找到这本上头未曾有批注的奏摺,还有另外一本是若蓝找到的,关於同年薛怀义大量的金额支出资料。」

「那『澈哥哥』看了。」李澈笑睨着狄宁宁,学着她加强语气,伸手取过奏摺,在翻阅前还先开口徵询她的同意。

「请『王爷』慢慢看,微臣先回房里梳洗一下,等会儿再来同『王爷』讨论。」瞅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开父亲的书房。

李澈目送她离开後,敛下眼眸,细细阅读手中的奏摺,这回眉头没有舒展,反而愈发紧皱。

稍後,他放下奏摺,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後,在窄小的书房里边走动边沉思,直到眼角余光瞄见狄宁宁放在躺椅上的铺棉披风,才停下脚步。

失笑的看着上头毫无缀饰与绣花的茜红色披风,他走上前,将其捧在手上。「这看似精明的丫头真是丢三落四。」他想将布料触感普通,一摸就知道是次等货色的披风挂在屏风上,鼻腔却不期然飘入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

过去,他绝对不会料想到自己有这麽一天,就像登徒子一般将鼻子埋入茜红色披风内,恣意的、贪婪的闻着带有狄宁宁身上气味的布料,而且久久无法自拔。

突然,木门被打开,发出呀的一声。

堂堂八王爷吓了一大跳,像只偷腥的猫,手忙脚乱的佯装要把披风挂好的模样。

「王爷?」狄宁宁偏着头,不解的看着拿着她的披风的他。

她穿着淡蓝色便袍,还带点湿气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後,显然是洗了头,还等不到全干就急着来到书房,要与李澈讨论事情。

「我只是……只是瞧宁宁把披风丢在躺椅上,我想躺在躺椅上休憩一会儿,因此打算把霸占位置的披风挂在屏风上,如此而已。」

李澈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窝囊的时候,披风的主人都还没开口说什麽,他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忙着解释,完全失去他玩世不恭的风格。

一开始他理所当然的开口示爱,但是接下来的相处时光,他变得非常努力的想要表现完美无缺的自己,好摒除狄宁宁心底对过去放荡八王爷的坏印象。

只是太过在乎自己表现的下场,往往都是因噎废食,搞得他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潇洒模样,反而傻得可以。

「喔!谢谢,那我们现在可以讨论了吗?」狄宁宁露出狐疑的神情。

「当然。」李澈把茜红色披风挂在屏风上,跟着她走近书桌,以一贯的风格开口说话,「关於这件事,澈哥哥已经把一些值得注意的事项写在纸上,咱们一项一项慢慢的讨论。」

狄宁宁没有时间纠正他,全神贯注的与他讨论细节。

虽然他们两人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但困扰他们的真相近在眼前,使得心情亢奋,一点睡意也没有。

李澈与狄宁宁热切的讨论,一直到天边逐渐呈现鱼肚白,才回房里小歇一会儿,接着起身,准备上朝事宜。

至於李澈,狄宁宁听王管家说了,他在天明之际离开府邸,并没有交代即将往哪去,所以王管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狄宁宁穿着鹅黄色三品官,上头绣着无枝叶散答花朝服,站在朝堂上,低头敛眸,细细沉思。

圣历元年的六月间,石帛县边际一座依山、人口约有五十人的小村庄同花村,竟然在七日内全村人口死於非命,然而他们的死状如出一辙,包含头部与脏器,全身上下都呈现青黑色,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脖子上出现两点如红豆般大小的伤口,因为实在太过诡异,所以妖媚之说不胫而走。

石帛县县令根本不知所措,将此一异状上报朝廷,期盼朝廷派人前来查看。

然而就狄宁宁的推测,此本奏摺没有任何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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