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by 元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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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by 元谋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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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3 

  日子就像挂历那样,一页一页翻过去。死气沈沈,缺少变化。 

  那之後他告诉了父母自己早已离婚的事。两老的沈默和安慰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他开始不修边幅,向吴蕴璇抱怨前妻的种种不是,在她面前喝酒抽烟且公然乱扔烟头,在电表上放吸铁石。当然,行为变异要过渡得技巧才有说服力。 

  很快,年轻姑娘眼里的爱慕之火便完全熄灭了。 

  其实让女孩心中从少女时代残留下的美好印象幻灭,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他甚至不用说一句明确的话,只需做一些讨人嫌的举动便可以。 

  他原来一直不行动,其实是对吴蕴璇的存在作用有所期待吧? 

  那个人,会不会因此而自动拉开距离呢? 

  如果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和睦,不要揭穿,不要撕破那层纱,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从头开始,就是从自我感觉出发的自私行为。但当时周祖望仍然觉得这是一种顾全对方面子的体贴美德。与其和对方说清楚,还是虚伪的暧昧更善良── 

  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这样的卑劣。 

  只要消极地不行动,被动接受,那就没有一点责任。 

  但现在这种後悔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周祖望最终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他没有主动去寻找狄寒生。 

  但他也没搬家。 

  直到陈其跑来问他狄寒生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周祖望才真正大吃了一惊。 

  开始是在询问画稿进度的邮件里面附带问一句。周祖望不知道怎麽回答,最後只好说:『他已经离开这里。』 

  陈其不相信。怀疑是狄寒生藏在附近或者授意周祖望这麽诓骗他。於是又一次专程跑来抓包。 

  得到的自然是失望的答案。 

  “完蛋了,这家夥这次失踪玩得够彻底!不会是想不开跑去自杀了吧?”陈其苦恼地抓著头哇哇大叫。 

  “但是好像又没有什麽无名男尸的报道,不对,他死掉应该会有小小的轰动才对…”他开始撑著头认真思考。 

  一直到看见周祖望苍白的脸色才住口。 

  陈其观察著他,随後说:“你也不是不担心,为什麽不去找他?” 

  周祖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让人忍无可忍。当日如果他不找来,不信口雌黄,他怎麽可能失控到就那样对寒生说话? 

  但这样想,也许仅仅是为了推卸责任吧? 

  若不是本来就存在怀疑,本来就不信任… 

  如果去寻找对方,如果找到了,要说什麽呢?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有很多可以说出口的话,但没有一句是寒生想听的。 

  周祖望慢慢地垂下头,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 

  寒生失踪,从此没有一点消息。 

  6月之後,周祖望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和银河出版社签的本来也不是长期合约,他画完已经定下的稿子後,就和对方出版社解除了合约。陈其见他意思坚决,怎麽说都没有用,只好算了。他不愿意动寒生留下来的那笔钱,幸亏上一年颇有节蓄,可以充作投机的资本。 

  外汇股票之类的投机除了技术分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是心态。原先也不是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但在巨大的还贷压力下总是无法做到冷静操作。现在是没有这个问题了。 

  周祖望苦笑一下。说得义正词严光明磊落:不要狄寒生的施舍,但其实现在自己的生活还是离不开他的帮助。 

  当然,原先还有另一个因素,总觉得这行当不是长久之计。当别人问起:“现在在做什麽?”如果只能回答:『在家炒股票』的话,感觉无地自容。可能因为从父母辈承袭来的观念,觉得这不是正当职业,自感羞耻。 

  但现在,曾经的顾虑像桌上的灰尘一样,抹过一次,就此消失不见了。现在回想起以前那样在意旁人观感的自己,觉得恍如隔世。 

  能够赚到钱,维持自己和斐斐的生活,并且有时间做喜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闲暇的时候除了设计类的,也会画些漫画。都是一个一个小笑话。自身经历,报纸杂志上看来的。斐斐很喜欢,还会拿到学校去给同学看并觉得有面子,不知不觉就画了很多。 

  斐斐有一天回来问:“爸爸,同学都说很有趣,你为什麽不投稿?” 

  他恍惚间把女儿兴奋的面孔和另外一张熟悉的脸重叠在一起。 

  高中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祖望,祖望,你以後会成为画家吧?先给这张画签名!要写上一个‘1’字表示是初始稿!”他嘴里虽然说“不可能的。我怎麽会成为画家?”但心里那瞬间的愉悦无法欺骗。其实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偷偷开心的。 

  明明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要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只会让大家受累,但不知怎麽的,回忆起那张面孔时,还是有著怀念的感伤。 

  为什麽狄寒生会对自己有那种期待呢?只是最好的朋友的话,不就没有麻烦了麽? 

  大学毕业结婚後,自己其实曾试图和狄寒生联系,但往他几个常用邮箱发的Mail全部石沈大海。後来想到他连婚礼也没有出席,也许没有意思要把友谊维持下去,顿时也就气馁了。确实,很多学生时代的朋友在开始工作後都会慢慢疏远。家庭和工作的重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在世人眼里一流的公司向上爬,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时间。没有时间细想,他们的联系就这样断了。 

  可是现在,已经无法若无其事地把这段回忆当作年少往事从记忆里掸去。 

  那都是突然闯回来暴露一切的狄寒生不好。 

  他如果不要回来就好了。 

  自己会回家乡去,被邻里鄙视,被亲戚笑话,然後就此一蹶不振,变成只会抱怨发牢骚的中年失意人,变成谁也不认识的周祖望。被旧同学看见时他会缩著肩膀躲到角落去以防被发现,每天和酒瓶为伍,然後早早地肝硬化死掉。 

  那样,就不用在这里揣测著那个人最後离开时的心情,然後一个人内疚到心绞痛的地步。 

  农历新年後,没有休假限制的周祖望本来可以在父母家里呆到斐斐开学前夕再走。但他实在受不了父母的相亲轰炸,在年初六的时候就借口斐斐需要返校而逃了回来。 

  父母是老辈人,觉得男人没有老婆,孩子没有妈妈是不行的。何况自家儿子还这麽年轻,怎麽可以不再娶呢? 

  周祖望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的人生状况。 

  31岁了。身体衰弱,更糟糕的是心态也老了。总是在回忆过去的事。 

  再次填家校联系簿时周祖望问斐斐自己填什麽职业好,上一次还是被要求写“公务员”。 

  这次斐斐很响亮地说:“无业。”她刚看过一本少年小说,其中主角的爸爸是作家,主角在父亲职业栏都是填“无业”的。她爸爸是股票玩家,应该一样酷才对。(我记不清楚了,父母职业应该是要写的,但是不是每个学期的都要重新填就忘记了。) 

  女儿去年到现在个子蹿高了很多,9岁的小孩,个头已经有151。有些担心她成长太快,到时候青春期的某些事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要怎麽启齿。而後看到斐斐依然一副顽皮小孩样,又自觉杞人忧天,操心得为时过早。 

  斐斐回外婆家的时候会和她妈妈见面吧?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周末斐斐又回外婆家去。她外婆外公这段时间身体不错,诸事应付得过来,所以斐斐在那边过一夜才回来。 

  周祖望照例到超市去买东西。虽然只有两个人,每星期消耗的食物量还是非常大。临出超市的时候,忽然想起家里米已经见底了,於是又买了一袋米。没想到超市专门帮附近客人送货的几个送货员都出去了,周祖望一时踌躇起来。 

  稍微等等估计就会有人回来帮自己送,但是他有点不耐烦等。一手拎米,一手拎剩下的东西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只有5分锺的路程而已,咬咬牙就到了。 

  但走出一段距离後才发现不是那麽容易到的。他咬了好几次牙,觉得手钻心的痛,袋子勒在手上好像刀割一样。虽然後悔不该那麽性急走出来,但往回走显然不合算,只好强撑下去。 

  一边走,周祖望一边在心里想:刚才和超市借一辆手推车也好。自己怎麽这麽没常识? 

  因为想一鼓作气走到家里,周祖望越走越快,眼看小区侧门胜利在望,过马路时也没有减速。 

  在刺耳的急刹车声中,周祖望被一辆转弯的轿车带倒在地。那车刹得太急,周祖望甚至觉得它往上跳了一跳。东西散了一地,米袋子也破了。 

  司机吓得不轻,发现周祖望能自己站起来以後,余悸未消虚张声势地骂了几句,又赶紧开车跑了。 

  但是周祖望根本没听到他在鬼叫什麽。 

  他有些呆愣得望著来时的方向。 

  来时路上有一个慌张的人影,抢出几步,被滚在地上的自己看到後,就那样硬生生地停在原地,姿势僵硬,表情微妙。 

  他黑了,也瘦了。 

  这是周祖望的第一印象。 

  而後想起:他不是说要离开吗?不是失踪了吗?为什麽又在这里?他是回来了,还是从来没有离去? 

  在大脑思考出结果以前,周祖望站起身来,朝对方又望了一眼,蹲下身来开始拾捡掉落一地的物品。 

  那个黑瘦的人犹豫了一下,终於忍无可忍走向这边来。 

  “不要捡了,随时会有车。”这麽说著,动作却是也蹲下来,帮著周祖望一起捡东西。 

  随便收拾了一下,把米袋也拖走,省得杵在路当中成为路障。周祖望回头看时,漏掉的米袋在路上拖出一条迤逦的白线,在灰茫茫的马路上被风吹散,一会儿便失却了起点的确切位置。好像从无限远处延伸而来,又将随著两人的脚步去到无穷远处。 

  即使是刚刚才发生的危险遭遇,也随著身边这个人的出现而显得不那麽真实。 

  到了楼下,开电子门时,狄寒生放下食品,轻轻说:“以後小心。”说著转身意欲离去。 

  迟迟没有听到门关的声音,用乌龟速度走出几米远的他停下脚步,困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迷惑於对方的举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隔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歉:“对不起,我食言了。以後,以後我不会再出现…” 

  周祖望却是定定地看著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良久。 

  周祖望哆嗦著手摸出纸笔,犹豫著在纸上写下『既然来了,上去喝杯茶再走吧』。 

  他看到那死灰般的眸子里闪过一线生气。随後却换上了黯淡的保护色。 

  狄寒生把视线移到别处,半晌才轻缓地说:“祖望,你已经知道我的心思…大概也知道什麽是同性恋。如果我上去,就不是喝杯茶那样简单。那样不够的。” 

  周祖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狄寒生慢慢走回门边,试探著替他拎起部分食材。 

  周祖望没有拒绝。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著狄寒生走进去。大门在他们身後訇然关闭,把里外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进了房间放置买来的东西。周祖望借口要装好剩下的米,钻在厨房很久。但最终还是得出来面对现实。看见枯坐在客厅里的狄寒生,他顿时有些僵硬。 

  自己刚才请他留下的勇气好像一瞬间又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巨大的紧张感吞噬著他的思考能力。寒生坐在那里,眼睛紧紧追随著他,无形中就是一股压力。心里甚至消极地想:如果没有那麽做就好了,如果就那样当作没遇到过… 

  不负责任的想法只是一闪念。 

  周祖望知道,即使假装没有碰面,他也无法再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大约是看出来他的紧张,寒生笑了笑,问:“茶呢?” 

  他如梦初醒,赶紧去冲了两杯茶。寒生住在这里时一直买紫笋茶。他离开之後,自己不知不觉地也照旧买紫笋茶来。不光是这个,其他生活习惯似乎也在潜移默化间改变。曾经想过要抹掉所有共同生活的痕迹,可是迟迟没有行动。 

  这时候才发现寒生的头发很长了,在脑袋後面扎成一把,一开始才没看出来。奇怪的是别的男人拗这样的造型一般都显得流气,在寒生却十分自然秀气。面孔被前额的乱发遮掩之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 

  狄寒生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笑著说:“一年没剪,就这样啦。” 

  他看了周祖望一眼,随後接著道:“我去乘船环游世界了。横跨大西洋,到过百慕大和阿拉斯加哦。後来觉得这样乘大船晃没意思,在安克雷奇跟著渔船出海捕鱼,结果在那里附近遭遇风暴,整条船在海上颠了2天才从危险区出来。後来就回来了。” 

  他自嘲一样笑起来,“被浪打出去,靠抓住缆绳才勉强没掉下海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只有你。於是食言,跑了回来。” 

  被那双明亮却哀伤的眼睛盯住,周祖望觉得自己全身都麻痹了,一动也没法动。 

  寒生遇到过生命危险。他差点就不能回来这里见自己了。他差点就真的那样失踪了。 

  周祖望觉得自己无法消化接收这样的讯息,大脑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昏昏沈沈的,心口绞拧在一起,非常难受。 

  他过了很久才想起,对方说了这将近一年来做了什麽,自己似乎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於是抓过本子,想了很久,自觉乏善可陈,生活无聊。忽然想起有些事情应该对狄寒生说,便刷刷地写起来。 

  『吴蕴璇今年元旦的时候和她大学学长结婚了。』 

  狄寒生看到愣了愣,随後微微地牵动嘴角。周祖望本来以为他会高兴的,但那笑容里包涵的意味,却怎麽看都是隐晦的悲伤。 

  狄寒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半晌说:“你自己怎麽样了呢?” 

  周祖望道,『辞了职在家,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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