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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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遗爱-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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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信笺,展开读了,眸中顿时浮现阴霾。无叶飞速地瞄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后,瞬间脸色大变!她环视四周,众部将皆是满脸疑色地望着世民。于是她莞尔一笑,仍强做镇定地将世民手中的信笺折叠起来,掩盖了所有字迹,对众人道:“天色已晚,请各位将军们先回去歇息吧,小女子亲自送各位将军。”

无叶先是柔柔地行礼,清秀的五官微微漾起笑容,对着众人做出“请”的姿势。

见秦王妃已经摆明了要“送客”,谋士部将们虽然心中疑云重重,也不好再说什么,欠欠身,纷纷告辞离去。

无叶送客到门口,迎来长孙无忌责备的目光,她推推搡搡着无忌的肩膀,娇声道:“哥!”

无忌叹口气,看着妹妹,眼中尽是溺爱之情,随即也满脸无奈地离去了。

无叶回到书房,只见煌煌烛火下,世民目光如炬。他正望着桌上的一封密函出神。

短小的信笺上,赫然写着:“将有事于秦王,夺其兵权,欲杀之于昆明池。”笔法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却又透露出一丝桀骜不逊的张狂。

无叶疑惑道:“会是谁?”

世民缓缓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原来他尚在人世……这样也好,免得辱没他不攀附朝廷的声名。”他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轻薄的绢纸慢慢被点燃,火势从汹涌渐强,削弱,最后成为灰烬。

这番话听得无叶满头雾水,却也并不多问。

世民看着她,面有赞许,道:“无叶,刚才多亏你。不过,此事告诉你哥哥也无妨。只是,暂时不能让尉迟敬德他们知道,以免他们沉不住气,反弄巧成拙。”

无叶点头,道:“把其他人排除在外而唯独留下我哥哥,难免有人心中不平衡。改日与我哥哥单独说罢。”

世民颔首,道:“静观其变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心道:无叶虽为柔弱女子,却临危不惧、临阵不乱,又心思缜密,丝毫不让须眉。

自薛举一战之后,无叶也意识到深居宫中的嫔妃们的重要性,频频周旋其中,拉拢不少妃子。虽然最得宠的张婕妤、尹德妃仍对无叶冷脸相迎,但凭现在无叶在宫中的耳目,也足以称得上消息灵通。

母亲的选择没错,无叶的确是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烛火摇曳,世民思绪辗转。

*

武德九年,太子建成夺取兵权的时机终于来临。这一年,突厥再次侵犯中原。朝堂之上,众臣不约而同地一致力荐齐王为迎战突厥的三军统帅,更有不少朝臣弹劾秦王“曾在迎击薛举一役中,接受突厥救援的粮草,有暗中勾结突厥之嫌”。

朝中的太子党羽颇多,众口铄金,矛头齐齐对准世民。大唐初建,世民常年征战在外,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甚高。但他在朝中的势力却远远不如太子建成。

世民不愠不怒,巍然立于朝堂之上,如万仞孤峦。他已成为众矢之的,面上依然还是深邃地让人看不透的淡淡表情,波澜不惊,却隐隐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势,叫人无从揣摩。

此时,裴矩慢悠悠地踱出,奏道:“陛下,秦王身为天策上将,虽战功显赫,但臣以为,秦王在征战时,过于急功近利,每每为了贪功,将兵将陷于危机境地,双方僵持不下,使得我大唐粮饷军资消耗巨大!自武德元年至今,国库年年亏空!陛下,现已倾我大唐一国之力,来供给军饷!举国上下节衣缩食,尚不能应军饷之所需,怎能任由军队挥霍无度……”
 
 13、恨由情生几纠缠 。。。 
 
 
听到此,尉迟敬德早已按耐不住,恼得满脸通红,颈上血脉“突突”地跳着。他双拳握起,心道:这群狗娘养的!老子在沙场上卖命打仗,江山打下来了,你们却嫌老子花钱多!越想越怒不可遏,尉迟敬德牙一咬,袖一挥,正欲大步跃出、大骂一番,却被长孙无忌撸住袖子。

尉迟敬德被拽住,不由身子一顿,只见长孙无忌阴沉着一张脸,表情煞冷,仿佛要杀人一般,他缓缓吐出几字:“嘴巴闭严实,别害了秦王!”

尉迟敬德瞟一眼秦王的背影,牙一咬,终是忍了下来,只在心里不情愿道:妈的,老子还没受过这份委屈!

长孙无忌看着世民的背影:不解释,不反驳,不表态。他知道世民现在的潜伏与隐忍,只是为等待一个契机的到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子建成,对李渊道:“圣上,天策上将乃我朝一大功臣,对于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们,臣身为大唐太子,理应代替父皇,代表满朝文武,代表天下子民,表达最真挚最崇高的谢意!臣欲在昆明池宴请天策上将及有功之将领,以慰苍生……”

“太子果然禀赋公正,忠孝兼具,朕准奏。”李渊应允了,就此退朝。

昆明池宴请之日,秦王因病缺席。赴宴仅是些稍稍有些战功的小喽罗,根本没有秦王看重的部将。建成见此事已败,随即拂袖离去。元吉也匆忙离席,追上建成,道:“大哥,有人走漏了风声。”

建成牙关鼓动,道:“查出此人。杀。”

元吉又道:“就算杀掉这一个又能怎样?大哥,恐怕已经不少人倒向二哥了!在那种情况下,他能在朝堂上一言不发,丝毫不留给我们攻击的把柄!”

建成道:“他只不过是只会打打仗的莽夫而已。就他在马上那几下子还是当年我教给他的。”

“大哥,你太小看二哥了,你以为,二哥今日的军功和手底下那帮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心腹,都是怎么来的?”元吉定定地看着建成,冷笑道:“他可是趟着血腥和死尸走过来的,早已今非夕比!城府叵测,心机狡诈,手握重兵,而且,二哥他不怕死!”

“我就不信他没有弱点!”建成恨恨道。

“其实,二哥有个显而易见的弱点。他或许无所畏惧,可是我敢肯定,有一样东西,是他不可能不在乎的……”

诡异的光芒在元吉阴郁的眼眸中闪烁,他阴森地笑着,幽幽望着建成。

建成道:“你指?”

元吉道:“二哥最在乎的东西,就是他的弱点!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一旦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能令二哥方寸大乱的,应该只有‘出澐公主’。瞧我这记性,我忘了,现在应该叫她‘杨姞儿’。”

“你敢!”建成怒道,双眼圆睁瞪着元吉,微愠的眼神带着些许迷乱。

元吉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不紧不慢道:“大哥,只用杨姞儿做诱饵即可,不会将她怎样。”

建成紊乱的思绪很快被理顺,恢复了平时沉稳内敛的霸气。他径自踱着步,良久,他转过身盯着元吉,笃定道:“就按你说的做。”



夜。华灯初上,盏盏状若新菏绽放。雕花镂空沉香檀木为棂,素白流光蝉翼丝绢为面,上又工笔细描仕女花鸟彩绘。

水红色流苏攒成花蔟穗子,伴着依稀暗涌的檀香,飘摇在奢靡浮华的太子府夜景中。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朝这边来了!”身着青葱翡绿一色长襦裙的侍女莲心,迈着小碎步地急急跑来。她面颊上陷出一对酒窝,低低道:“娘娘,奴婢亲眼看见太子殿下朝这边过来了!”“啧啧,咱们娘娘可真好看。”莲心见了红芙,赞道。

铜镜中,红芙看着新画好的远山黛眉飞入云鬓,粲然一笑,沁浸欢喜之情,杏眼盼顾,波光流转。她散开发髻,轻解罗裳,只着一件淡薄如晨雾的锦纱裙,朦朦胧胧,依稀可现幼滑肌肤,和胴体的起起伏伏。

“美人掩轻扇,含思歌春风。”建成方才看见红芙对镜浅笑那无限娇羞的模样,不禁张口轻声吟道。侍女莲心识趣地退下,轻掩上门。

他走近她,将她拥入怀中。红芙羞怯而笑,肌肤染上了蔷薇花一般的颜色,甚是妩媚可爱。他忘情地吻着她,灼热的喘息像如休无止的温泉流淌过她的身躯,她在他怀中,朦胧的视线停留在花帐外的一樽青花落云盏上。

他宽大的掌开始想索取更多,蜿蜒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潮水般的战栗。

“大哥,大哥!”庭院中有人大喊,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建成眸中□更浓,不禁暗骂一声,望着红芙,柔声道:“我去瞧瞧,等我回来。”

红芙喘息未定,红潮满面,笑道:“正事要紧。”

建成隔着窗户径自往窗外看去,竟是元吉,还有被他身后一众手下推搡着的肤色苍白的纤弱女子。她置身夜色中,好像炼狱中绽放出的一朵雪莲花。

“大哥,大哥,成了!你速速过来,有要事相商。”元吉又喊道。

建成见了姞儿,甚至来不及留下一个抱歉的微笑,夺门而去!

红芙看着镜中,杏眼泛着泪光,青葱细指颤抖着,摸索到一樽青花落云盏,抱起,双目一闭,狠狠冲地上摔去!“哗啦啦”满地的支离破碎。

侧王妃失踪,在秦王府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报,将军!”侍卫道:“王妃的确被太子的人马给挟持了。”

世民神情冷峻,粗糙的大掌抚着剑鞘凹陷浮凸的雕铸纹路,道:“你暂且退下,此事绝不可泄露,违令者,斩!”

“是!”那侍卫得令退下。

魁梧大将尉迟敬德猛然拍案而起,双拳握得嘎吱作响:“大王何曾如此窝囊,已经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这样下去,我等岂非陪着大王一起任人鱼肉?不行,老子决咽不下这口怨气!”

“英果如大王者,断不能任恶人为所欲为!今,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大王,昨日又挟持秦王侧妃,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既--早已对我不仁,我等又何须对他仁义!”此时说话的人,亦是一身戎装,肤色白细,气宇宣昂,与尉迟恭同样身长八尺,却更像个白面书生。此人便是秦琼,秦叔宝。

世民不语,大掌握住剑柄,缓缓拔出剑,嗡鸣声随即响起。他注视着光可鉴人的剑身,乌眸如月冷阑干,手指顺着剑身一路蜿蜒而上:“大哥,是你欺人太甚,休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14

14、萧蔷血溅玄武门 。。。 
 
 
临湖殿。金碧辉煌的皇宫依然雕龙纹凤,流光异彩,贵盛肃穆。

“父皇,张婕妤在做宫女的时候就已经和太子暗通款曲,两人经常出宫私会。张婕妤与太子在行苟且之事时被姞儿撞破,太子恼羞成怒,将姞儿强行挟持,打算杀人灭口!”世民声如碎玉,句句石破天惊。

李渊青筋暴突,几欲离开龙椅,怒叱:“秦王,你诬蔑张婕妤与太子,是何居心?”

世民闻言眸光一凛,跪地道:“儿臣绝不敢有半句假话!太子和张婕妤几次三番加害儿臣,儿臣不愿伤害兄弟感情,因此从未反驳、也从未说过他们半句坏话!但那张婕妤与太子竟明目张胆地厮混在一起,分毫不顾忌父皇颜面,儿臣实在不忍心看父皇被蒙在鼓里,这才冒死进宫向父皇禀明真相!”

临湖殿外的一众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无一不神色惶恐,脸色苍白,屏息倾听殿内的动静。

李渊双手撑着书案缓缓站起来,眸中怒火成刃,定睛看着世民,一字一句缓缓吐出:“朕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若有半句虚言,朕定不饶你!”他抿着唇,浮肿松弛的下巴微微颤动。

麝香炉,漫漫烟雾徐徐萦绕而上。

浑身哆嗦的太监小贵子跪在地上,整个身体颤抖如筛糠。

“说!倘若有一句虚言,朕定将你满门抄斩,诛灭九族!”李渊道。

“启、启禀皇上,武德四年冬天,奴才无意中看见张婕妤在湖边扫雪,当时,奴才也没有往心里去。可是,谁知竟是与太子殿下在湖边幽会!不出一年,张婕妤便被太子觐献给皇上――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太监说罢,猛地低头狠狠往地上“咚咚”嗑去,不稍时便头破血流!身上暗青色衫子,背上竟精湿一片!

见如此光景,李渊捏着茶器的关节泛白,却并不理会地上磕头求饶的太监,缓缓扭头看着身侧的太监总管赵德才,凛冽道:“当日,觐献张婕妤的人可是太子?”

“回禀圣上,确是太子。”赵德才俯身行礼,恭敬回道。

“哗啦”一声脆响!茶器碎裂在李渊的掌中,描绣有暗金龙纹的袖口被浸湿,夹杂着缕缕殷红血丝。他咬牙道:“带张婕妤来,传朕旨意,宣太子、秦王侧妃火速觐见!朕要亲自审问!”

赵德才清清嗓,叉开双脚立在殿前,扬声道:“宣太子、秦王侧妃觐见――”

尖细苍白的声音,划破了大唐皇宫肃杀的寂静,直刺向遥远的天际。

湛蓝的万里苍穹,以气势宏伟磅礴的皇宫为映衬,世民淡然走下汉白玉石阶,面容俊美而刚毅。他修长伟岸的身躯,在一轮白日下,瑰丽绝伦,仿佛从降临人世的天神。

出得宫门,早已等候在宫外的皂袍大将尉迟敬德便对世民耳语:“大王,那些个把守宫门的侍卫,都曾是末将当年一手调教出来的部下,末将叫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世民道:“我等已无退路,惟有破釜沉舟一搏!”

“是,大王!”尉迟敬德手握单鞭,黝黑面膛上双目炯炯,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不已。



一轮白日初醒,晨曦消融在甘冽醇美的空气中,木叶葱郁蓊蔚,画眉婉转鸣啼。鸳鸯宫灯惟剩一秉烛灰,似是在昨夜就耗光了它们所有的热情。

太子建成满身疲惫地推开房门,只见红芙仍穿着昨夜的衣裳,坐在铜镜前,神思怔愣。

红芙见是他,红着眼眶儿道:“出澐公主貌若天仙,太子留在美人裙下即可,还回来做什么?”

建成昨夜一宿未睡,一进门就被红芙质问,不禁心中烦躁:“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红芙原本就心中委屈,又觉得已被他嫌弃,不由哭道:“那个狐狸精就那么让你着迷?看见我,你就烦了是不是?你恨不能把我打发走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她把心中幽怨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哭了许久,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建成看着她因为极度伤痛而有些扭曲的脸,原本细腻白滑的肌肤也暗淡不少,还有不住颤抖瑟缩的嘴角,时而狂乱激动,时而伤痛欲绝的眸子……忽然对她生了莫名的怜惜。他搂住她,啄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堂堂太子妃,成天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下人看见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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