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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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归何处-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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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在这是非之地煎熬辗转,你所求者,究竟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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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几经寒暑,转眼又是冬季,人事往往如此,初时的度日如年,而今却已麻木。日子过得久了,便连最初的模样也淡漠了。北雁南飞的季节,偶尔瞥见那些孤鸿的影子,寥落却坚定。天高任鸟飞的日子终是远了,记忆亦在这高墙软枕中磨折,自己的天空终不过四角雕檐,那些少年时的心性,记来亦是徒增烦恼,索性忘了,还能寻来几分解脱,乐得逍遥自在。
  昨夜落了一场雪,有些稀松,三三两两的缀在松枝上,凝成晶莹的冰挂,透著墨绿的枝叶,是这北国独有的生机,少了温婉,却是难得的坚韧。南宫逸倚著廊柱,凝视著自冰雪中透出的璀璨颜色,若有所思。
  “侯爷,时辰不早了。”身後的近侍轻声提醒著。
  南宫逸并不回头,只淡淡一笑,道,“知道了。”自打住在昭和殿,无论进出,身边总跟著这麽些奴才,指指点点。南宫逸只道当差不易,却并不计较。
  刚行了几步,便见迎面走来的宫人,正待擦身。南宫逸身後的近侍喝道,“哪家的奴才!见了主子也不行礼!瞎了你的狗眼麽!”
  那人闻言一惊,忙跪道,“奴才给主子请安!是小的唐突,请主子恕罪!”
  南宫逸本不欲计较,只无奈身後这些人跟著景赫久了,在宫中地位不一般,脾气难免大些,便笑道,“不必了,退下吧。”
  那人身子一直,战战兢兢的抬起头,道,“公子?”
  南宫逸亦是一惊,仔细打量起面前跪著的人,良久,才道,“小六子?”原来这人竟是云清阁的宫人,昔日与张宝儿过从较密,南宫逸自然也不陌生。
  小六子忙叩首道,“正是奴才!”说著,眼圈已然微微泛红。
  南宫逸心下暗叹,缓缓道,“这些日子,可还好麽?”也不知自己当日随了景騂出走,皇上是否为难了他们。
  小六子微微皱了眉,一咬牙,道,“公子可还记得张宝儿?”
  南宫逸忙扶起小六子,道,“出了什麽事?”t
  小六子闻言,一抹脸,哽咽道,“那日之後,皇上震怒,宝儿哥他,他被打了五十板子,当天晚上就……”言尽於此,已是泣不成声。
  南宫逸只觉眼前一黑,咬紧下唇,良久,幽幽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罢。”原是自己的罪过,竟累得旁人如此,南宫逸此罪,万死难恕了。
  小六子偷偷瞟了南宫逸一眼,道,“奴才告辞。公子,还请自个儿保重。”说罢,袖子抹了脸,匆匆而去。
  南宫逸微微闭了眼,沈声道,“若是他有什麽好歹,且看本候究竟收拾不收拾得了你!”
  近侍一愣,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道,“奴才记下了。”
  南宫逸便不再多说,径自往勤政殿去了。
  
  入得殿内,景赫已然下了朝,兀自埋首在一堆文书中,面色不善。南宫逸上前跪道,“参见皇上。”
  景赫微微抬眼,漫不经心道,“起来罢。”便不再理会,只专注於面前的文书。
  南宫逸却不起身,仍旧敛首跪著。
  半晌,景赫抬起头,神色有些不耐,却依旧放落手中的朱笔,缓声道,“逸儿有甚事麽?”
  南宫逸一揖,道,“臣想向皇上讨个人。”
  景赫一愣,随即有些玩味的笑道,“何人?”
  南宫逸低著头,轻声道,“张宝儿。”
  景赫微皱著眉,沈声道,“你都知道了。”
  南宫逸只是冷笑,九五之尊处罚一个奴才,竟也怕人知道不成?景赫顿了顿,道,“逸儿若是使唤不便,朕便拨两个云清阁的奴才过来便是。”
  南宫逸冷哼一声,道,“不敢劳烦皇上。南宫逸福薄,莫要误了人才好。”
  景赫面色一沈,挑眉道,“如此说来,逸儿是要为那奴才讨个说法咯?”
  南宫逸缓缓抬头,看著景赫,笑道,“原就是臣的不是,敢问皇上,臣如何讨要说法。”说罢,侧过脸去,不再看景赫。
  景赫自案前起身,行至南宫逸身前,微眯著眼,道,“想不到逸儿竟血性至此,”蹲下身,捏住南宫逸的下颔,接道,“你既有心受罚,朕便成全你。只是,那人终究因你而死,逸儿莫不是以为如此便能恕罪吧?”
  南宫逸望著景赫喑暗的眸子,笑道,“臣的罪过,早就万死难恕。”
  景赫微微笑道,“好!”说罢,便自起身,拂袖道,“风清候既愿意跪著,便跪到殿外去,什麽时候想清楚了,再进来罢。”
  天本就极冷的,入了夜,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南宫逸跪於玉阶之下,身上的单衣早被雪水湿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景赫见南宫逸无意认错,便自回了昭和殿。偌大的勤政殿前,只余了南宫逸独自跪著,单薄的背影仿佛被无边无际的大雪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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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久没写突然少了点感觉~对不住大家了~今天就凑合著看吧~鞠躬~


三十五

  大雪仿佛无止境一般,纷纷杂杂,没边没沿儿的铺了一地。两膝埋在雪地里,竟连酸痛都不觉,南宫逸不禁自嘲。夜半的寒风利刃一般肆虐,南宫逸捂著有些发痛的胸口,咳出几口血来,点点殷红散落在雪地里,若佳人含笑,绛唇皓齿。
  景騂面窗而立,良久,一声轻叹。既是无情,何苦让自己看见那眸中的悲戚。一曲凤求凰,为何竟能听出山野闲居的意境。半晌,景騂随手拿了一件外袍,趁著四周无人,步出内殿。
  北风呼啸,景騂不由拢了衣襟,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行至近处,方才看清那人身上只一件单袍,景騂只觉心下一疼,倒抽了一口气。慌忙用手中的外袍将南宫逸拥在怀里,景騂握起南宫逸冰冷的有些麻木的手,缓缓搓揉起来。
  南宫逸本有些恍惚,背後传来淡淡的温度,熟悉却揪心。南宫逸不著痕迹的挣脱景騂的手,道,“臣惶恐。”声音暗哑。
  景騂一愣,神色黯然地收回手,缓缓道,“你这又是何苦。”
  南宫逸只是一笑,微闭了眼,道,“夜深了,太子也该歇著了,若是被皇上发现,便是臣的不是了。”
  景騂身子一震,叹道,“我去就是,”说罢,便自起身,接道,“你我无缘,我亦不再强求。只愿你善待自己,他日只要有景騂在,定还一片清明自由,以慰你我情义。”
  南宫逸仲愣片刻,失神道,“景騂,南宫逸不值得你如此。”
  景騂只是一笑,垂首轻声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待我如何,我待你,便是如何。”说罢,便咬了咬牙,径自离去。
  “景騂!”南宫逸低唤一声,慌忙伸出手去,一片冰凉的衣角一纵即逝。南宫逸只觉浑身的气力被抽干了一般,瘫坐在一片白茫之中,长发遮住脸颊,不辨神色,喃喃道,“父王,逸儿好累,放过逸儿罢!”
  待得景騂回了东宫,却见那人倒在雪地里,景騂死命握住窗棂,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就说风清候晕倒在勤政殿前。”
  宫人领了命,也不敢耽搁,便往昭和殿去了。
  
  “逸儿,还记得你如何答应孤王的麽!”
  “王爷,此去难免忍辱负重……”
  “南宫逸,你身为男子辗转他人膝下求欢,枉为人子,愧为人臣!”
  景赫轻轻拭去南宫逸额上的薄汗,有些灼热的体温透过巾子烙在景赫手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淡淡的眉轻皱著,唇色灰败,气息亦透著混乱。景赫轻轻搓揉著南宫逸紧握的双手,缓声道,“逸儿发恶梦了,快些醒醒。”
  双手传来粗糙的触感,含著淡淡的体温,南宫逸一个战栗,便欲挣脱。“逸儿,醒醒。”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南宫逸有些艰难的睁了眼,入眼却是昭和殿龙榻上的黄幔帐子。
  景赫见南宫逸醒了,只是一笑,便吩咐身边的宫人将药熬了端来。
  南宫逸正欲起身,却被景赫扶起,拥入怀中靠著。南宫逸还欲挣脱,无奈连抬起手臂都嫌困难,便只由了景赫抱著,双眼微闭。
  景赫理了理南宫逸额前汗湿的乱发,轻声道,“罢了,往後朕不会罚你,你也别费著心思惹朕生气了。”
  南宫逸轻笑一声,还欲开口,胸口却有些闷气,南宫逸有气无力的咳出一口血,雪白的里衣一片嫣红。
  景赫一边擦拭著南宫逸唇边的血迹,一边沈声道,“太医说你这是寒气入了肺腑,引得旧患加深的缘故。”景赫拢了拢被角,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麽身子,不过一个奴才……”
  南宫逸微微别过脸去,轻声道,“在皇上眼中,天下人,有哪个不是奴才。”说罢,轻轻喘著气。
  景赫身子一僵,却不答话。只接了宫人奉上的汤药,试了试温度,道,“吃药罢。”
  南宫逸却不理会,只是闭目假寐。
  景赫有些不耐,沈声道,“逸儿这是何意?”
  南宫逸淡淡一笑,凄然道,“臣,只求速死。”
  景赫哼笑道,“这些年风风浪浪的,也没见逸儿如此。怎的这会儿竟学起清高文士,以死明志起来。”
  南宫逸只当未闻,缓缓道,“好累,放过我……”意识渐渐涣散,南宫逸再次沈进黑暗中。
  景赫略微搂紧了怀中软瘫的身子,叹道,“你以为,你又有多少日子好活。”说罢,便含了一口汤药,哺给南宫逸。


三十六

  南宫逸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终日昏昏沈沈的睡著,偶尔醒来,亦是望著床帐出神,神情恍惚。宫人奉来些汤药清粥之类,南宫逸只是摇头,一派颓然。景赫也曾命人将那些药强灌进那人口中,只一转身,却被那人悉数吐了出来,心肝肠子都要呕出来一般。景赫无法,只得趁著那人昏睡的时候,将些许汤药,参汤哺入那人口中。只无论如何,南宫逸的身子终究在这样的磨折中日益消耗,仿若秋红,在瑟缩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景赫不甚明了,这麽些年,他早已见惯了生死。血染沙场的时候,赐死自己二儿子的时候,甚至查办景隳的时候,他从不曾有丝毫动摇。儿时所受的教育历历在耳,为君者,不以一生一命为义,当胸怀天下,俯仰万物众生。所以,哪怕明知自己的足印交缠著多少冤魂鲜血,他仍旧不以为忤。只是面对南宫逸,他却无法那般淡漠。他能清晰地忆起当初的心情,想要征服,想要那人的臣服,想要那冰雪一般的人儿在自己手中融化,化成炙热的酒水,蚀骨销魂。好似一盘棋,他看似掌控一切,却往往力不从心。他亲手造就了一个沼泽,亲眼看著自己一步步陷入,沈沦,不可自拔。南宫逸病中的这些日子,他时常梦见自己的儿子,兄弟,甚至爱将,满身鲜血,满目疮痍。如果说初遇那人令他重新活了过来,那麽此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承认自己老了。
  景赫摒退了宫人,一个人向昭和殿去了。这个习惯有多久了,他不甚清楚。他想他是害怕了,害怕看见那人奄奄一息的样子,更害怕,自己一个转身,那人便化了青烟,随风去了,了无痕迹。步入昭和殿的时候,南宫逸依旧躺在榻上,毫无生气。景赫叹了口气,行至榻前坐下,轻声道,“今个儿身子可爽利些?”
  南宫逸微微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望著景赫。乱花渐欲迷人眼,世事纷杂,一叶障目。这些日子,人倦了,心也静了。太多事太多人,看不清或是不愿看清的,而今却都清晰了,不想看清,却不得不看清。轻叹一声,罢了,南宫逸缓缓道,“皇上。”
  景赫一惊,不觉笑了出来,淡淡道,“逸儿神色好多了。”
  南宫逸望著景赫眼底的愉悦,满心酸涩,轻一闭眼,将一腔凄苦尽收心底。
  景赫见了,并不生气,只是轻轻扶起南宫逸,试探道,“想吃些什麽,便吩咐他们做了来。”
  南宫逸咳嗽了几声,微微点头,道,“弄些清粥来罢。”
  景赫忙吩咐了外间的宫人准备,轻轻将外袍披在南宫逸身上,景赫笑道,“再过些日子,就该入春了。待得天气暖和了,朕便同你下一趟江南,可好?”
  南宫逸身子一僵,苦笑道,“这是何必……”
  未等南宫逸说完,景赫插话道,“朕也难得出去逛逛,正好去江南巡视一番,考察民情。”
  南宫逸只觉得喉中一热,只抓紧了身侧的被褥,垂首不语。景赫理了理那人散乱的发丝,病中的缘故,眸子透著些许水雾,景赫有些出神,喃喃道,“原是朕不懂,不明白……”现下,只望为时未晚吧。
  南宫逸扯出一抹孱弱的笑,景赫,你也疯了不成!半晌,南宫逸缓声道,“皇上,臣……想回云清阁……”
  景赫微微一愣,道,“那边儿有些偏僻,朕……”
  南宫逸打断景赫的话,咳嗽了一阵,道,“臣,长居皇上寝宫。朝廷上下,定不少微词。臣只愿清清静静,便是死了,也……”
  景赫喝道,“胡诌!”不知为何,只是听那人口中一个死字,竟让他乱了方寸,顿了顿,景赫接道,“朕说过,若朕不允,阎王老子亦不敢造次。”
  南宫逸轻轻喘息著,无力的靠在景赫的身上。南宫逸,你究竟做了什麽,你究竟,该做什麽!南国,父亲,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鸿沟。但爱呢,景騂的情,景赫的意,若是能够,他宁愿不去拥有这些。数不清的爱恨纠缠,仿佛一张收紧的网,令他窒息,沈沦。这炙热如火的情於他是一种难言的煎熬,忘不了别人一点儿好,也忘不了……
  “等你病好了,朕便送你回云清阁,如何?”景赫感受著怀中人的轻微的颤抖,只得认命道。
  南宫逸这才回过神,笑著点点头。
  内侍奉了清粥入殿,置於床榻边的矮几上。待人退下,景赫便端起粥碗,试了试温度,道,“不烫了。”
  南宫逸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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