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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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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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的距离和客气的疏远……一个父亲早亡,十三岁便远赴封地的少年,是如何养出这样的性情来的?

阿蘅按下心中的讶异,笑道:“阿泓不必客气,我看你踢得一手好球,不如也下场和几位姐姐妹妹踢一场?”

独孤泓笑道:“皇叔还在等我过去背书呢,不敢偷懒,待有了空一定陪姑姑。”一边抬了眼看着阿蘅,脸上一副孺慕亲近之色,又有着微微的期待,阿蘅笑道:“那还不赶紧还了我们的球。”

独孤泓笑着将球一转,却是递给了穆婉玉,一边看着她道:“穆姐姐脚上力道很足,踢得真好。”穆婉玉接过那球,平日里她一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似乎是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起来,独孤泓才深深地向阿蘅施了个礼,又团团作了个揖才告辞而去,临去前却又转过眼看了眼黎珑,虽然背对着阿蘅,阿蘅却从黎珑忽然涨红的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看来……是个……风流王爷呢……

四个伴读已有两个神魂痴了,阿蘅啼笑皆非,又看了眼顾微和席霏,这两人看着倒还宁静,却不知心里有没有也荡起涟漪了。阿蘅早从隆福太后那边听说独孤晟有意在这几个伴读里头看看有没有合适做秦王妃的,如今看到这般,也只是心里一笑而过了。

午膳后,因今日见了独孤泓而想起也有几天没出宫了,还真有点想念顾旷、李昉、段英他们,阿蘅便带了李星望出宫。

远山茶坊是崔家产业,阿蘅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和顾旷、李昉他们约见,也方便悄悄和大哥见面。这次又才坐下顾旷亲手烹茶之时,段英果然笑吟吟地也到了。

顾旷没好气道:“所谓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段小王爷,你一来,这就成施茶了。”

段英摇着一柄鲜红的折扇,越发眉目鲜妍:“我是个大俗人,这茶不喝也成,我带了新调的好酒,名唤“回魂”,奇妙无比,正要邀公主尝尝。”

顾旷看着阿蘅亮起来的眼睛,暗自咬牙,段英已是拿了个葫芦出来,拔了盖子,一股纯粹的浓烈的香味直冲了出来,那香味既温暖又冷洌,甚至隐隐有些辛辣之意,阿蘅吃了一惊,这是什么香味,竟是第一次闻到,想来这酒定是不凡。

段英洋洋得意道:“我花了许久才能调出这样的酒来,饮下后,所遇所闻,都彷如身如魂魄,似在梦中,飘飘欲仙,渺渺如脱皮囊……”

一句话还没说完,葫芦却已被劈手夺走,段英一呆,转眼一看,却已看到身后之人冷淡而精致的容颜,冷冷道:“这种酒久饮伤神伤身,堕人志气,你们少年人心智不坚,难以把握,不可乱来。”

段英愣了愣,却也知道定北侯虽然极少出面,却极是威严,不敢将自己辛辛苦苦才调出来的酒拿回来,顾旷和李昉早就站了起来施礼,崔华辰却仍是冷冷地对段英道:“听到了么?以后这样的东西不可再拿到公主前!”双眼却是严厉地看向阿蘅。

阿蘅扁了扁嘴,知道大哥是警告自己不许饮此酒,只得开口道:“那咱们还是来喝茶吧。”

段英有些郁闷,一边低低却全部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次有五个人,啧啧,这才真正是施茶了呢。”

顾旷一头倒茶,一边拿眼光去杀段英,段英则一头摇着扇子,将那清雅之极的茶雾摇得缭乱颠倒,一边开始说一些风花雪月之事,偏偏李昉这人拿不住,被他一引居然也颇有共鸣,哪里的八宝鸭好吃哪里的老板娘够劲儿都说起来了,一边说还一边将那茶水牛饮起来,顾旷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茶,几乎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自从段英死缠烂打上来以后,他们就再也没雅起来过!更郁闷的是,自从定北侯时不时出现一次以后,阿蘅之前那无拘无束的洒脱样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什么的,说到长大,公主的及笄礼就要到了……想必出嫁的日子也近了……他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一边偷眼去看阿蘅,她捏着个茶杯却正低声悄悄和段英说话,睫毛浓长似笑非笑,段英那小子一双眼睛贼忒兮兮地……

人散了后,阿蘅悄悄留了下来和崔华辰说话:“上次独孤晟抓你的那个由头,那个浴桶下毒的事情,你有没有线索是谁做的?”

崔华辰冷笑道:“管他谁做的呢,若是知道我必要助他一臂之力,定然查不到首尾,不对,若是我做,直接找独孤晟下手便是了……”

阿蘅看了他一眼,崔华辰知她心里还是有些念着他,冷哼了一声,却没继续说话。阿蘅知道大哥一向孤高,战场上用计可以,私底下却也自有底线,也不再说这些,皱了眉头想了想道:“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不在掌握一般,有些不对。”

崔华辰道:“既然做下总有马脚,你好好查一查好了。”

阿蘅便暂时丢开手来,一边将近期练武的心得和大哥汇报一番,一边却又忍不住去按了按大哥的腿道:“柳焕那边还是没有办法么?”

崔华辰淡淡道:“伤的是脊骨,哪有那样容易治的。”一边却岔开话题叫铁辛道:“去拿我前几天刚得的东西来。”

铁辛下去过了一会儿果然拿了个小匣子过来,阿蘅打开一看,却是支古朴秀挺的木簪子,其质坚硬,色如黑金,崔华辰淡淡道:“你及笄礼要到了,给你备下的,不是什么稀罕物,是我亲手雕的。”

阿蘅眼圈一红,握着那簪子勉强笑着打趣道:“诶大哥可真小气,及笄礼送个木簪子。”

崔华辰伸手拿过那支簪子转了转,居然簪头可以转开,里头是中空的,崔华辰低声说:“和柳焕那边要的秘药,给你防身用的,你如今武艺不比从前,多些把握也好,专门选的不起眼的样子,省得被人觉察了。”

阿蘅点点头,重新将那支簪子放回匣子珍重的收起,一头却想起今天那没喝到嘴的“回魂”,问道:“今天段英那酒有什么古怪?大哥为什么不许我喝?”

崔华辰道:“那酒里头应当是放了鸦,他们南滇那边的一种特产,服之可见到幻觉,平日里可用来镇痛的,久服成瘾,难以戒除,消磨志气,那东西提炼不易,大概也就南滇皇室有一些罢了。”

阿蘅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若是不小心尝了一些,应该没事吧,段英这人还挺好玩的,若是真为这个消磨了志气,那可真是……”

崔华辰淡淡道:“那酒里应该没放多少,还配了其他曼陀罗等药材,效果是比较清微的,段英此人胸中城府颇深,对此应当有数,你不必担心,为兄只是担心你沉迷其中,越是意志不坚的人,越容易对这虚幻的满足感而沉醉,从而不能自制。”

阿蘅放下心来,点头道:“那便好。”
、25 日食
众人都觉得明华长公主会有一个盛大而华丽的及笄礼,京中高层的贵妇人们都早已准备了华丽的服装和珠宝,期待着哪一日的登场。

然而整个五月一滴雨都没有下,进到六月,京城以及周边几千里的州、县尽皆大旱,偏偏南方这时候发洪水,旱的汗死,涝的涝死,多少人淹死,房屋被冲毁,多少人逃荒流离失所,朝廷上下一片焦头烂额,独孤晟直接御驾亲自出外巡视,督查各地。

这种情况下,宫中用度也大为缩减,京城到处都在捐款赈灾,皇家自然要以身作则,宫里缩减用度,发动后妃捐款,阿蘅的及笄礼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低调的举办了,只邀请了泽阳大长公主以及一些宗室的夫人来观礼,三加用的簪子一根是顾旷小心翼翼地通过顾微送了一根来,一根是崔华辰送的,还有一根居然是独孤晟遣人特意在外地送过来的。

七月二十二,日有食。

刚刚结束巡视回京的独孤晟素服斋戒,贬膳废乐,退避正殿,反躬自责,宣布大赦,并在全国颁布了罪己诏,宣布自己身为人主,布政不均,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因此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为弥补自身罪过,将皈依于佛祖,素服斋戒,遣散后宫,以己之修行,换上天之垂悯百姓,平息灾祸。

罪己诏颁布当日,京城普降甘霖,三个月的干旱终止,群臣百姓一片欢腾振奋。

独孤晟因此请了高僧弘光法师替自己主持了受戒仪式,因身为帝王之身,仍有统治天下之天命在身,因此带发修行,法号上弘下照。

遣散后宫之事算不上顺利,便是受戒,朝中大臣都纷纷扰扰,反对的人不少,毕竟如今皇上依然无嗣,却被独孤晟一句话塞回去了:“朕已许诺于上天,岂可失信?若朕违信后上天仍降祸于人间,诸君哪位可担此责?”

一言既出,反对的臣子们尽皆缄口不言,笑话,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贤明的帝王在世,那天灾也是免不了的,日食这些哪朝哪代不是装模作样反省一下,撤个宰相便罢了,如今皇上要较真,谁又敢跳出来正大光明的说灾难和帝王无关,皇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今独孤晟话都说绝了,他们哪个不怕死的再出来劝阻,将来再来个洪水日食旱灾,皇帝必然将他拿出来祭上天,天下怨望所系,谁担得起这个罪名?

而后,被召回京的秦王以一种心照不宣的姿态开始进入到了大臣们的视野中,温文尔雅,好学谦虚,比起亲手打下天下,勇武而铁腕的开国帝王,这位秦王“孝友仁慈,出于至性”,深受文臣们的欢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储君人选了,万一皇帝真的无子,这还有一条后路,当然若是过上一段时间皇帝回心转意了,那也还来得及。而武将们跟从独孤晟一道打下天下的,对独孤晟俱都是忠心耿耿说一不二,自然是独孤晟说什么都好。

朝廷就这样进入了一个暂时对任性而强势的帝王妥协的微妙平衡状态。

而后宫的妃嫔在接到旨意可自择出路后一开始惊慌之极,不知所措,然而四妃之一良妃主动站了出来,自求归家。独孤晟欣然同意,厚厚赏赐了一份,并赐其婚姻自择之权,荣耀归家,回去没多久,良妃便风光出嫁了,出嫁那日,皇帝又另外有了赏赐。这下后宫的妃嫔们纷纷上表辞宫,独孤晟一律批准,一下子后宫走了七七八八,最不甘心的是贵妃谭可容,先去隆福太后那边哭了一场,没用后又去哀哀怨怨的求见独孤晟,愿意在宫里住着,为皇上守身,其言甚悯,连隆福太后听了都有些动容,对阿蘅道:“倒是个有些良心的,不像那个良妃,哀家平日里看着是个温顺大度的,没想到竟是第一个站出来辞宫的。”

阿蘅脸上真不知作何表情,良妃自进宫就一直低调,谁都不攀附,哪个派别都不沾,不争宠不出风头,直到有一次她与宫外私相传递被崔华仪拿到了证物,原来良妃在外早有私情,不得已才进了宫,却一直藕断丝连,外头那男子声称将为她终身不婚。当时自己心如死灰,看到那信有些动容,最后将此事压了下来,悄悄将那私信送还了良妃。然后两边一如既往从无交往,从未再提此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直到她死前,反复筹谋如何保住崔家,自己死后,在宫里的人手必然全数要被清洗,而最合适的托付人,居然是从前和自己从无交往的良妃,而她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托付,在她死后依然冒着被帝王猜忌的危险将信送到了御前。

想必她如今应当得偿所愿幸福美满了吧,阿蘅满心复杂难言的滋味,通过崔家送去了一份厚厚的结婚礼物。

谭可容一番义正辞严哀婉情重的话却是明月照了沟渠,独孤晟连见都没有见她,只回了一句:“朕已向上天许诺遣散六宫,你若是要守,便也出家为尼吧,朕可赐你法号。”

谭可容挣扎了数日,终于哀哀怨怨的出了宫回了谭家。

随着妃嫔们的散去,宫里大量放出宫女,除了露华宫和慈懿宫,其他地方宫女极少,只留着内侍伺候。整个宫里一下子空旷起来。

隆福太后有些郁郁,好在秦王日日过来趋奉,倒也还好,阿蘅有次听到她悄悄和来诊脉的御医打听,是否独孤晟身上当真有隐疾,想必只有这样想,她心里才能接受这一切。

也的确是,谁会相信一名正当壮年的皇帝肯遣散六宫,不近女色,不食荤腥?什么上天降祸都是假的吧,皇帝实际上已有一段时间未曾宠幸过妃子了,如今只怕是借机正大光明的遣散六宫,朝中有此猜测的臣子们不少,然后都新生领会的接受了皇帝的托词。

阿蘅当日亲耳听到独孤晟与隆福太后说了打算,如今看着这些事情当真一一发生,心中之震动前所未有。他,当真做到如此地步?

这些日子她自觉心不净,心法上几无寸进,索性夜里悄悄出了宫,想去定北侯府见见大哥。哪怕什么都不做,下下棋也好。

深院沉沉,萤火轻悄,阿蘅轻轻落入大哥的院子里,轻轻叩了叩大哥房门,却听到里头有茶壶打碎的声音,她大吃一惊推门进去,赫然看到崔华辰倒在床前地上,旁边翻倒着茶壶,他手上也被碎片擦出了血。

阿蘅连忙抢身上去扶着大哥道:“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叫下人进来?”

崔华辰身上仅着中衣,脸上有些苍白,大概被妹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脸上有些不自然,待被扶起来坐稳后才低声说道:“我让铁辛出去替我办个要紧的事了,其他人已去睡下了,我忽然想喝茶,所以……”

阿蘅一边替他用手帕按住了伤口,一边在崔华辰的指点下找到了药箱,替他包扎好,一边却又眼圈红了,崔华辰只得强打精神道:“今晚怎么忽然出来,有什么事情么?”

阿蘅看到哥哥又恢复了从前那高高在上的威严神色,之前流露的那一线荏弱无奈已被完美的掩盖,心中却酸涩不已,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武艺研习上有些不通的地方,想问问大哥。”

崔华辰便道:“那你说来听听,哪里不顺。”

阿蘅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一股疲倦,心中一酸道:“夜已深,我忘了大哥身体不好了,还是先歇息吧,改天再和大哥请教。”

崔华辰正色摇头道:“习武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岂可轻忽,你且说来。”

阿蘅只得细细说了一下,崔华辰一边拿着她的手腕,将内力注于其中,随着她经脉走了一圈,察觉到凝滞之处,才细细替她分析了一番,又拣了几个着重要训练的项目给她布置了,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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