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芷也记得之前听宫里老人说过，一般用来吓唬的万金油就是“欺君罔上诛九族”，对于没有做过公关危机设想的丫头来说，这句话无疑是个大杀器啊。
于是瑞芷继续八卦道：“那……她究竟招了什么？”
“楚王说起来也快不惑之龄了，府上一个孩子都没有。楚王许是在这些事情上面不上心也不深究，可这不代表太后也不上心、不追究。王妃自己不孕也不许府上的姬妾怀孕，使了好些下作手段，太后听得奏报，据说是当时气得直接摔了茶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天家？楚王妃是林婕妤母亲的妹子，这下林家出了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估计好日子也真就到头了。”
“林婕妤和林选侍那是活该！”素馨帮着瑞芷满上花茶，继续爆料道，“二姑娘那时候还小呢，自然不知道，咱们主子刚入东宫时受了林婕妤多少气，细细碎碎的就知道折磨人。还好皇上明事理，即便生了三皇子，到现下也不过就给了她从三品婕妤。那林选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宫里的翠柳不过得皇上问了两句，就被林选侍用绣花针扎了一身的伤，这才叫现世现报，大快人心呢！”
瑞芷苦笑着微微摇摇头，语言道：“也真不知道便宜了谁。”
元岚一针见血：“自然是皇后，听说三皇子已经接到皇后那边养着了。”
“所以呀……”瑞芷小心地摸了摸元岚的肚子，“姐姐这一胎定然要争气，要是一生能生俩该有多好！”
而此时的沈太后也是头疼不已，恨铁不成钢之间，对着齐楚也难免口气不善。
“哀家就不信你不知道你自己王妃都在府里干了些什么，就算没有铁证也是有苗头的，在王府里你就是她们头顶上的天，有什么问不出来查不明白的？你自个儿想想自己应不应该！”
齐楚也是犟脾气上来，口气幽怨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不是阿颖的孩子，我一概都是不想要的。”
“胡闹！”沈太后怒喝道，“你父皇走的时候，你就娶了你王妃几年了。他弥留之际还拉着哀家的手千叮呤万嘱咐，说托付我照顾好宋儿汉儿，协助好秦儿，最重要的是记着给楚王倒腾几房姬妾，给孩子留个后。秦儿选了这两次秀，哀家哪次不是给你留了秀女？偏生你自己疯魔了，定要自己挑拣，你既然纳了人家姑娘，又这般放纵王妃在府里胡搞，你可对得起你那些女人？对得起你父皇？”
其实沈太后这人虽然难搞了些，但终究是个实心人儿，对着齐楚齐秦虽然不如齐宋急，但也是打心眼儿里当孩子看待的。这般掏心掏肺连说带骂的一番话，也是让齐楚感触良多：“儿臣让母后操心了……”
沈太后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废话。”
“只是儿臣现下府中乱作一团，连个主事的也没有。儿臣委实不想回去面对那一摊子烂事，您就给儿臣个恩典让儿臣这几日住在宫里吧，等过些日子脑袋不大了再回去。”
“一摊子烂事？还不是你自己养虎为患纵容出来的？行了，你去怡庆所那边的清晖阁暂住些时日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儿给你续个媳妇儿，原先的楚王妃留不得了。”
齐楚听得这话也是一滞，再想起她的种种作为也是释然：“是，儿臣告退。”
看着楚王阔步离开，沈太后含了口茶水无声感叹：原本只有一个儿子要讨媳妇，现下变成了两个不说，而且大儿子比小儿子的择偶观尤为奇葩一些，她这个太后兼母后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29章 御前待诏三更
一转眼间就进了腊月；整个宫里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起了准备。
这日齐秦说想吃点热乎东西；瑞芷便拿瓦罐做了民间小吃过桥米线和一些旁的菜色；谁知去了宣辰殿才知道是白跑一趟。杜全新收的小徒弟小喜子告诉瑞芷；万岁爷人去了甘泉宫；一早儿就吩咐若是大人来了，就让奴才带着大人过去。
瑞芷对着小喜子淡淡颔首：“那就有劳你了。”
说起来，她还只是听过甘泉宫，从来没去过呢；不知齐秦跑到那地儿干嘛去了。
进了甘泉宫的正殿；瑞芷才发现这边整个大殿都是一股子墨香味道，装潢也是一般的仙风道骨；各种古玩名画字幅让人应接不暇。
齐秦见得瑞芷进来，搁下手中的玉管狼毫招呼道：“你来了；朕等你送膳也等了许久了。”
瑞芷看到齐秦身边立了一个清秀佳人，一身桃红色鹂纹水漾留仙裙，看那材质应当是春款，不加厚的，心中不有默默腹诽：看这边大殿的炭火也不旺呀，这位姐姐你穿得这么少不冷么？果然冬天不穿羽绒服的都是真女神！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瑞芷端起甜甜的笑容，歉意道：“这位姐姐看着倒是面生，下官不知道万岁爷约了人在这边的，每样菜式都准备了一份儿，这可怎么是好呢？”
那女子也对着瑞芷微笑道：“大人不必客气，在下甘泉宫御前待诏张茹，咱们一般都是女官，哪里就有让大人给我准备膳饮的道理？”
卧槽！御前待诏！难怪身上的衣服是鹂鸟纹络的，话说女官的制服也有这种类型的么？真的是比起各宫主子娘娘的服侍也丝毫不差什么了！
看瑞芷一时间呆住，小脑瓜不知又在想写什么，齐秦出声对她召唤道：“瑞芷过来摆膳。茹儿也累了大半天了，先下去吧。”
张茹对着齐秦娉娉袅袅地行了个礼，柔声道：“下官告退。”
齐秦见瑞芷招呼小喜子将一个一个瓦罐放在桌上，里面是保温良好的野鸡崽子汤。瑞芷当着齐秦的面，有条不紊地将原本就熟了的玉米仁儿、火腿肉、鸡胸脯切片儿等食材一一加进去，而后放入米线团搅拌。
这幅场景已经够醉人的了，偏生瑞芷还对齐秦笑得狡黠：“万岁爷您看，是不是这么看着它做好，吃起来会比较有感觉呢？”
齐秦拿着筷子对笑道：“你也太吵了，看你食盒倒是不小，里面还有什么好吃的？”
“哦，里面还有四样配菜，酥炸牡蛎、椒盐排骨、盐焗鹌鹑蛋……最后还有一只蛋包饭，里面我加了新到的诺邓火腿。”
齐秦喝了一口汤，对瑞芷肯定道：“的确是鲜，朕本来想着这么远的路提过来必然会凉掉，难得温度就像刚煮出来一样，难为你了。”
瑞芷笑吟吟地对着齐秦一福：“皇上夸奖，下官就厚着脸皮领了。不知方才那位姐姐……哦不，那位大人也是女官吧，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呢？”
“张茹是御前待诏，在这甘泉宫供奉笔墨书画的，活动范围和你们六局不一样，自然见得也少。”
瑞芷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便小声地对着齐秦探寻道：“据说御前待诏都是准宫妃，如果皇上在这里玩累了，可以直接侍寝的……这是真的么？”
“咳咳……”
齐秦被鸡汤给呛到了，这话她一个女孩子家是怎么问得出口的？
尹千兰听得帘子响动，将自己的目光从书卷之上移开，对着张茹疑惑道：“好不容易万岁爷来甘泉宫一趟，又钦点了你过去供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别提了。”张茹叹着气坐下来，口气中再也没有方才的绵软，“刚刚过去了一个送膳的女官，万岁爷就把我给遣出来了。”
“女官么？”尹千兰蹙眉，将书卷搁在炕几上，寻思道，“是不是一个姓元的司膳大人？说是什么明妃娘娘的妹子，听说前些日为了她万岁爷已经把另一司膳给罚下去了，还牵扯出楚王妃的好些事情呢。”
“她生的同明妃倒是不像，不过的确是好看，万岁爷看她的眼神也是一般的含情脉脉。哼，这年头连六局的女官都想着上来分宠，咱们这甘泉宫也是愈发没劲了，好歹说起来是正四品，可比起旁人来却像是矮了几分。”
“万岁爷这几年也没有留宿过甘泉宫，只要咱们没有过了那道坎儿，等过上个几年出宫配人家就好了。不是我说你茹儿，你最近得失心太重，整个人都失了之前的神采，自当好好保养才是呀。”
张茹看着一袭白衣飘飘的尹千兰，成日拿药当饭吃，也难怪那么弱不禁风总想着保养，她张茹的志向可不在出宫配人上面。
说起来志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张茹可不想被尹千兰给磨灭了自己的斗志。于是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大抵是过来的时候叫风给摧了头，好姐姐，容我进屋躺一躺。”
尹千兰关怀道：“快去吧，叫宫女去御膳房给你提些热乎东西过来吃些，大冬天的，可千万不要伤寒呀。”
瑞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回处所时碰见齐楚，打过招呼后瑞芷对着男人调侃道：“前些日子太后在发愁宋王的婚事，现下又赶上楚王，估计可真是愁坏了。王爷必然也是孝顺，不忍太后过于辛苦，所以留在宫中出谋划策了。”
齐楚听得此话也是无奈：“本王哪有元大人说得这般孝顺，不过是回去也是心烦，倒不如在宫里混过这段时间去。再说……我也没脸见那些个侧妃淑人的，母后说得对，终归还是我的错，才叫她们着了孙氏暗算，也是我对不住她们。”
瑞芷道：“她们……真的如传言所说，长得都同当年的越王妃很相像么？”
齐楚听得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坦然道：“嗯，有的是眼睛，有的是鼻子，还有的是神韵和身姿，不过若论起来长得最像的，当然还是孙氏。”
“下官记得……王爷喜欢吃下官做的酥皮奶糕和乳糖方糕。”
“嗯。”
“这两样在点心当中算是极甜的了，一般男子都不太喜欢吃这么甜的糕点，那王爷为何要一直执着于此呢？”
齐楚蹙眉，然并没有回应，瑞芷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听皇上曾经说过，王爷幼时便出现了牙疼的征兆，乳母很限制您对甜点的享用。而长大之后您对甜食便有了一种很特殊的迷恋，所以才会对这几样点心尤为感兴趣。”
“嗯，你说的不错。”
“大抵您对越王妃也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得到，而后早先的念头变成了一种埋在心底的执念，难以抹去。您可以喜欢吃甜点，当然也可以喜欢吃咸的，这些都在您所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可是越王妃……越王妃她已经不在了。退一步说即便她还在，也不会与王爷您长相厮守的，所以您何不换一种思维来想这个问题呢？”
齐楚听得入神，不由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说怎么换？”
“您这些年无论是娶妻还是纳妾，总是怀着某一种心态来挑选，王爷您越是见了她们就越是想起越王妃，越是想着越王妃就越是放不下。既然如此，您何不换一种思维来思考呢？找一个您自个儿喜欢的、独立于您心中幻影之外的姑娘，然后发现其实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芳草，完全不必单恋一支花。并不是说此法一定可以让您忘了越王妃，虽然下官的确很是希望您能做到，但至少不要总是用身边女人暗示自己的旧爱，这样您解脱了，您身边的人也就解脱了。”
瑞芷摇头，楚王您是对自个儿有多大仇才会这么多年跟自己过不去啊！这种暗示性思维是种执念病，得治！
齐楚那般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瑞芷的意思呢？
他对她颔首笑言：“谢谢你，瑞芷。”
等到了分岔路口同楚王分道扬镳之后，瑞芷才继续返还方才自己的脑洞世界。
总觉得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官怪怪的，跟楚王一番话过后她才弄明白是哪里怪——那个人，虽然不若元岚更为大气精致，但从五官来说，跟姐姐还真是有着七分相像！
人的潜意识思维是很难改变的，莫非……皇上的真爱其实是姐姐？
第30章 奶娘
江阴侯冯家进京那日距离新年还有十天；侯府便早先地就开展了人满为患；各路孝敬人马前赴后继导致大门内外车水马龙。
冯勉结束了一天的辛勤收礼工作；坐下来对着女儿闲聊道：“你母亲去世的早；这些年爹爹在洛阳忙，也没怎么顾得上你。现下进了京；东西比起外面自是要全了许多；有什么想要吃的顽的就跟爹爹说；爹爹必然帮着你淘换过来。”
冯安安温顺点头：“谢爹爹关心，您来京里也不比外面清闲，女儿自是能少添麻烦就少给您添麻烦。”
冯勉欣慰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前段时候，太后授意要让你去宋王府做王妃……”
冯安安：……，真的假的；不要啊！
“然后被皇上给否决了，好像楚王也不赞成，便也不了了之了。”
冯安安：谢天谢地，解脱了！
看着女儿如释重负的样子，冯勉探寻道：“你不会还喜欢那个姓方的小子吧？虽然那孩子看起来是不错，可是到底不是什么名门出身，要攀上咱们冯家……”
冯安安最是不耐烦冯勉叨念这件事，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跟个戏台上的老旦一样碎碎念到烦死，便直接挥手告别：“夜深了，我去睡了，爹爹早些休息吧。”
冯勉的眼皮很突然地就给跳了跳：听说那方念瑭前段时间也入京了，就在西山军营那块儿呢。为毛他总有预感，这个人和女儿之间要出事呢？
新年那几天自是大宴不断，群臣宴、宫廷宴、亲藩宴……整个宫里都基本处于忙得喘不过气的状态之中。
在大家都清闲的时候，瑞芷一般非常忙；所以在这大家都很忙的时候，瑞芷反而就清闲了。因为大宴是御膳房总部的活计，而齐秦接见姻亲贵戚和群臣也不用瑞芷跟着侍奉，所以她目前唯一的用处就成了做醒酒汤和宵夜糕点。
瑞芷遇见三皇子齐穆那天恰恰是大年初一的下午，陪着姐姐元岚吃过午饭的瑞芷往雍兰苑赶，发现三皇子其人站在启祥宫的外面滚雪团。
因着姐姐一直和林婕妤不对付，现下三皇子又归了皇后名下，瑞芷和齐穆之前其实一直没有什么接触的。不过瑞芷见齐穆在那里玩雪而没有带手套，手指都通红通红自个儿却是不亦乐乎也是心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搭讪道：“三皇子么？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玩？玩雪也不戴手套的？”
齐穆好奇地看了漂亮大姐姐一眼，有些闷闷道：“母后不许我去见我母妃，每次我一说想见母妃，母后就好生气。可是我很想我的母妃，偷偷跑出来仍然见不着她，女官姐姐你知道我母妃去了哪里么？”
林紫直接被贬到永巷，而林婕妤则是被皇后娘娘“特殊关照”，直接给送出了宫，去北戴河一带的行宫“静养”。
当然这个瑞芷自然不能对着齐穆直接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