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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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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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让我来治病的?”林慕白问。

天雍起身,“听说恭亲王府侧妃医术过人,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大有华佗再世之能。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来到云中城。天下名医,不计其数,可能治好我妹妹之疾的,却少之又少。”他轻叹一声,“我知自己唐突,毕竟侧妃乃是恭亲王府的侧妃,我这平民百姓着实不敢奢望。但——”

一声长叹,多少酸楚,夹杂其中。

林慕白道,“我且看看再说,至于能不能治好,就要看令妹的造化了。”毕竟学无止境,人外有人。她不是神人,不可能真的活死人肉白骨。

指尖轻柔的扣上女子的腕脉,只是片刻,便让林慕白紧皱眉头,再难舒展。

“如何?”天雍问。

林慕白道,“她这病持续了多久?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且看女子,瘦如枯槁,面无血色。双目迟滞无神。情况,极为不好!

天雍道,“一两年了。”俄而又问,“能不能治好?”

“要我说实话吗?”林慕白问。

天雍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慕白翻看了一下该女子的眼睑,下意识的沉默片刻,良久才道,“按她的病况,应该是此前一直有人在为她诊治,对吗?”

“是宋渔。”天雍道,“我途径清河县。恰好遇见了侧妃的徒儿。宋渔说,这病他也无能为力,除非来找你,否则谁都没办法。我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着舍妹不远千里来到了云中城。得知侧妃如今在公主府——请恕天雍冒昧,用这样的方式请侧妃出手救人。”

“宋渔在哪?”林慕白问。

天雍朝着行云点了头,宋渔这才从内阁缓缓走出。

低头走到林慕白跟前,宋渔屈膝跪地,“师父恕罪,徒儿——徒儿没有谨遵师命,擅自离开医馆。请师父责罚。”

说着,便朝着林慕白磕了个响头。

“起来吧!”林慕白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你也是为了救人,罢了!”

“多谢师父!”宋渔快速起身,继而站在林慕白身边道,“师父,你救救傅小姐吧!我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都做过了。”

林慕白轻叹一声,“她这病,我也无能为力。她已经是活死人,除了心跳和呼吸。没了常人该有的外感,便是我下药施针,也是无补于事。她这病应该是头部受了重创所致,而非因为膝盖损伤引起。”她抬头望着天雍,“她处于深度昏迷,虽然睁着眼睛,但其实——”

她没有说下去,天雍垂眸点了头,“确实如此。”

“那年她不慎坠落悬崖,此后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不哭不笑。生活不能自理,我们找了多少大夫,都无能为力。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她到处求医问药,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奇迹发生。”天雍摇摇头苦笑,“可奇迹终究是渺茫的,如今什么希望都没了。”

林慕白垂眸,“恕我无能,这病——我治不了。”

她当年昏迷不醒,也是运气好,虽然头部重创。但所幸有师父和义父的照料,才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也因为这样,她才下定决定此生要学师父一般,行医救人。

但头部重创这种事,后果真的不好说。

她没死,但失忆了,也为此付出了双腿的代价。

福兮祸依之,祸兮福依之。

她看到天雍眼底,始终平静如水,听得宋渔轻叹,“既然师父救不了,那徒儿——”

“还望侧妃行个方便,既然治不好,至少能让宋渔留下,照料舍妹。多活一日,算一日。”天雍躬身行礼,看上去极尽恭谨。

林慕白犹豫了一下,转而看着宋渔微恙的面庞,“这个你自己决定,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师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徒儿留下。”宋渔行了礼。

“好。”林慕白不会强迫任何人,是故也不拦阻,“你且跟我出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宋渔颔首,如意推着林慕白走出了雅阁,去了回廊尽处的僻静之地。四下无人,五月远远的站着,如意紧跟不舍,不敢松懈半分。毕竟现在的林慕白,双腿不利于行,必得有人陪着,免得有所闪失。

看了如意一眼。宋渔道,“师父这是怎么了?这双腿——”

“没什么大碍,就是摔了一跤,旧疾犯了。”林慕白轻描淡写的略过,“对了,你来云中城多久了?”

宋渔俯首,“我是跟着傅公子来的,才几日光景。”想了想又问,“师父,师姐呢?怎么师姐没有跟着师父,换人了呢?”

“这是你师妹,入门比你晚,权且这样称呼吧!”林慕白并不想提及暗香,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锋,“如意,见过你师兄。”

如意颔首,对着宋渔见礼,“如意见过师兄,还望师兄以后多多提点。”

“不敢!”宋渔清浅的吐出一口气。

“宋渔,你知道的,我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但是——我必得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林慕白眸色微沉,话语微冷。

宋渔点头,“师父但说无妨。”

“那一日在丹阳城,我好像看到了你。”音落,林慕白抬头望他,眸色微寒。

宋渔垂眸不语。

“暗香出事那天,你在不在?”她问得直白。

宋渔勉强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师姐出什么事了吗?她出事了?”

“在不在!”林慕白只有三个字。

宋渔摇头,“不在。”

“好!”林慕白没有再多说,“你既然要留下,那只管留下,等到傅家小姐不需你了。便回清河县去吧,不必再来见我。”语罢,便朝着如意道,“如意,我们回去。”

如意颔首,有些不太明白,林慕白到底在生谁的气。但看得出来,她生气了!跟着林慕白这么久,如意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慕白生气的样子,那种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闷气。

面上微白,容不改色。

“师父!”宋渔扑通就跪了下去,跪在林慕白的身后。

如意顿住脚步,骤然回头去看,只见宋渔将头低得很沉,似乎不敢抬头,也不叫人看清自己的脸上容色。他跪在那里,身子微微的颤抖,双肩微微的抽动,好似在抽泣。

徐徐转动木轮车,林慕白僵冷了容脸,望着跪在那里的宋渔,“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

宋渔伏跪在地,一个少年郎,顷刻间发出低哑的呜咽,“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姐。”

便是一句对不起,林慕白已经知道了个中纠葛。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她低狠的问。

宋渔趴在地上,哽咽道,“我不敢!”

“那是你师姐!”林慕白握紧了木轮车的扶手,恨不能将整个扶手都掰下来,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暗香何曾待错了你,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糟践。你们是同门,且不论同门之谊,便是陌生人,见着一个弱女子被人欺凌,也该仗义相助。可是你倒好!你竟然躲了起来!”

“师父!”宋渔泣声,“当时人太多,我、我不敢!”

“不敢?”林慕白切齿,“从入我门下,我便问过你们,若遇生死该当如何?你们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救死扶伤,不敢懈怠。可现在呢?你连同门师姐都不敢救,还谈什么救死扶伤!”

“师父!”宋渔跪在林慕白脚下,“徒儿知错了,徒儿错了,请师父原谅。”

“原谅?”林慕白一想起狐仙庙门后那道道指痕,就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快速往上冲,“这话,你该去问暗香,看她能不能原谅你!与我说这些没用。”

“师父!”宋渔抽泣,狠狠磕头,“师父,徒儿知错了!师父——”

林慕白僵直了身子,握着木轮车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微起,“还记得三不治吗?”

“为官不廉不治,为富不仁不治,为人不义不治。”宋渔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林慕白,不知她为何突然要让自己背这个。

“那你说,你属于哪一种?”林慕白问。

宋渔骇然惊觉,师父果真是动了气,“师父?师父!”

“为人不义,不可留。”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以后,我当没有你这个徒弟。宋渔,你好自为之。如意,我们走!”

“是,师父!”如意推着林慕白离开,身后宋渔声声啜泣,低唤着“师父”二字。

可这师父,去意已决。

如意知道,暗香不管怎么做,始终都是师父心中的伤疤。那一日宋渔没能出手相救,林慕白只怪自己教导不善。但也没有过多责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的。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也是本性。

怪只怪,命运弄人,两个徒弟一个要与自己恩断义绝,一个又被自己逐出师门。说起来,林慕白觉得自己很失败。

“师父别难过,其实师兄也不是故意的。那种情况下,若他出现也未必能救得了暗香。”如意抿唇低语。

“我知道。”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没怪他,我只是觉得生气。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保护,算什么?教不严师之惰,是我不好,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我教不好他,自然不必再留着他,还是各走各路吧!这师徒情谊到此为止,对他或对我,也许是件好事!”

五月在后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冷剑。

如意明白了,师父这是在为暗香生气。

这宋渔心系暗香。可没想到,在暗香最危险的时候,他反倒成了缩头乌龟,躲了起来。如意想着,也约莫不是爱情吧!

就像师父和殿下,那日师父失踪,殿下就跟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也许,这才是爱。

与尔同生,与尔共死。生死不相离。

林慕白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离开了茶楼。再留下来,她只觉得窒息,莫名的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天雍瞧着他妹妹的眼神,她就有种莫名的心慌,总觉得脊背寒凉。

如意更不敢逗留,快速推着林慕白离开茶楼。

天雍临窗而立,眸色无温的望着林慕白的木轮车消失在街头,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主子,她走了。”行云上前。

深吸一口气,天雍笑得寒意阵阵,“来日方长。”俄而又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不过,看来有人比我更急不可耐。”

行云微怔,顺着天雍的视线望去,偶有暗影尾随而去。这,绝对不是他们的人。

是谁?

☆、第119章 茑罗的故事

五月微微顿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敛眸片刻便继续跟着林慕白往前走。直到进了公主府,林慕白才朝着五月开口,“方才你的神色不太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垂眸上前,五月躬身行礼,“侧妃难道没发现,那位公子带着皮面。”

林慕白一笑,“怎么可能没发现呢,只不过既然他不愿以真容示人,那我自然也不必真心相待。”

如意愕然,“师父的意思是——方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想他们可能在我身上找寻着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没能找到,所以才会耗费精力。但我没想到,宋渔竟然跟他们搅在一起。”林慕白眯起了眸子,“多年师徒,到头来竟是逢场作戏,着实教我很失望。”

“师父是因为这个,才把宋渔赶出师门的。”如意恍然大悟。

“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否则我与他有什么区别。”林慕白轻叹一声,“断了师徒联系,对他对我都好。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实在太危险。”

如意点点头。“没想到竟隐藏得这样深,这么多年了,师父一点都没能察觉。”

“所以这世上神鬼不可怕,人心才真正的可怕。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永难翻身。”她轻叹一声,竟有些无言的伤感。

若当初没能遇见容盈,没能离开清河县,也许暗香不会如此,宋渔的秘密也会永远继续下去。可没有遇见容盈,那她这辈子还能遇见一个,比之更深爱的男人吗?

五月有些犹豫,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了?”林慕白问。

五月摇头,“只是觉得那傅公子虽然带着皮面,但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但毕竟隔着一张脸,他也猜不出这皮面底下,藏着怎样的容颜。

林慕白微微一怔:熟悉?

还真别说,连林慕白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是熟悉还是发怵。总觉得自己好像会有什么事,得应验在这位傅公子身上。

正说着话,容哲修喜滋滋的坐在明恒肩头,笑呵呵的望着端坐木轮车的林慕白,开口便道,“小白,你赶紧给我再做一罐松子糖。”

林慕白浅笑,“不是让你少吃点吗?刚长出恒牙,也不怕把牙吃坏了,到时候可没有第三批牙齿。”

容哲修朝着她吐了吐舌头,“我帮你找到了一些东西,你还不肯犒劳我,那我便是什么都不会给你了。”说着便从明恒的肩头滑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笑得贼兮兮的,“说吧,给不给我做?不做别后悔啊!”

他还威胁上了?

林慕白嗤笑。“你的牙,比什么都重要。不说便是,我也不屑听了。如意,咱们走!”

“喂,小白!”容哲修慌了,“那就半罐!”

“一颗都不行。”这才几天呢,就把那一大罐的松子糖吃得底朝天,她岂能再纵容。小孩子吃太多的糖,绝对没好处。

容哲修噘着嘴,一屁股坐在栏杆处,哼哼两声,“那我不告诉你!”

“不说也罢!如意——”

还不待林慕白说完。容哲修又哼哼两声,“你还别整天如意如意的,我告诉你小白,过两日我就给皇姑姑这儿冲冲喜。”

林慕白一听这话便凝了眉头,如意骇然瞪大眼眸。师徒两个对视一眼,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林慕白问。

容哲修笑呵呵的凑上来,“我不是说过吗,过两日就让明恒娶了如意,到时候咱们亲上加亲。”林慕白正欲开口,又被容哲修抢了先,“以后如意就是明恒的人,而明恒是我的人,也就是说,以后小白你要使唤如意,还得经过我的同意。”他得意洋洋的笑着,一脸的奸计得逞模样。

林慕白揉着眉心,“这乱点鸳鸯谱的事,可不能瞎说。明恒与如意,得看他们自我情愿。牛不喝水强按头,怎么可以呢?”

“没办法,我是牛的主人,牛喝不喝水就得听我的。”他本就是混世魔王,做什么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思来的,管你什么“你情我愿”,反正他高兴就好,谁都不能碍着他的高兴。

明恒轻叹一声,他为自己求情已经不下数次,奈何容哲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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