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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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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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指指一个高个侍女,“带两个宫人将阁里的帐幔,软布,能用的全都拆下来撕成条状浸油。”

“这位姐姐,你去搜罗一些做女红用的绣花针。”

“你准备米、麻绳、簸箕。”

…………

待所有东西全都安排好,守住前门的侍卫已过来回报,“丞相大人退回来了。”

聂倾城扬眉,“迎大人进来,其余人等全部按适才安排的路线伏好。”

“是。”

他又查点一遍,绕回到冬暖阁,叶朝扉在几个侍卫的拚死回护下已撤了回来,一身白衣被血尽染,乍一看,整个人都快成了一个血人。

他一见到聂倾城进来,双眼一寒,淬出幽蓝暗火,挥开为他查看伤势的陆成泽,挣扎着扑过来一把抓住聂倾城。

“我叫你带她走,为何要多事分人过来救我?为何你们还在这里?!”他恼怒地低吼。

聂倾城皱眉,“叶大人,遥香殿已被包围,前门侧门都是他们的人,就算你不要命在前面顶着,我们也来不及逃到观莲亭,不如先在这里拖上一拖,待天黑下来,再择机逃出。”

叶朝扉盯着他,像是在辨别他话中真假,聂倾城也不避不让与他对视,“我只是不想拿她的命来冒险。”

两人对视片刻,叶朝扉慢慢放开他,他们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交谈,像是在彼此的避及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叶朝扉默默坐回原位,目光扫过坐在他对面的盛羽,动了动唇,却未出声。

盛羽似乎感应到什么,沉静地抬眸,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多谢你。”

叶朝扉笑一笑,扭头,没有接话。

就这么沉默下来。

聂倾城冷眼旁观,明知道他们之间绝不会再怎样,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股酸味儿。

好吧,他知道这个时候吃醋着实有点不靠谱。

聂倾城打量下近似个血人的叶朝扉,又瞧瞧眉尖轻蹙的盛羽,叹了口气,问道:“你……伤得重么?”

叶朝扉却不答话。

靠,要不是大家现在坐在一条船上,小爷才懒得管你伤得怎样,不仅不管,还要上去戳上几刀送你归西!

聂倾城翻了个白眼,大大腹诽一番。

他回头一看,却见叶朝扉带回来的侍卫不过十余人,心里顿时一沉,“刚才随你在前门应战的,应该不下千人吧,现在……”

叶朝扉抿紧唇,闭上眼,往墙上一靠,竟是干脆拿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聂倾城大怒,还是叶朝扉的侍卫黯然答他,“大部分兄弟都没了,我们退回时,只余两百余人在前面拚死拖住他们,只怕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冬暖阁里顿时安静下来,那是爆发前暗流涌动的沉寂,每个人的心中都崩紧了弦,远远的,隐约能听到远处惨烈的嘶吼,惨呼声渐渐稀少,他们要来了。

聂倾城看到叶朝扉手中紧紧抓着那只染血的笛子,筋脉因用力过猛而虬结。

这时,陆成泽已为叶朝扉简单处理完身上的伤势,“还好,大人身上的伤势并不重,这衣上应该都是别人的血。只不过,适才内力消耗过大,恐惧怕暂时……”

叶朝扉和聂倾城同时挥了挥手,陆成泽也听到了,铠甲军靴之声已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滴不是轻松文吗?不轻松吗,真的不轻松吗?

俺上下爬了几遍,小聂筒子这么可爱,生死关头也没那么沉重,明明就是轻松文嘛,摊手……

算了,不摊,还是收回来乖乖放被窝里,省得被一些暴力份子剁爪爪。




101

101、迷魂阵,火海织樊笼 。。。 
 
 
当喧攘的声浪直逼门前时,聂倾城忽然迅速与叶朝扉对视了一眼,只短短那一刹,叶朝扉目光一凝,点点头,又摇摇头。

聂倾城笑了,笑容微微苦涩。

曾经的对手,曾经的仇敌,他们是生长在完全不同环境下两个的男子,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观,他厌憎他为权利富贵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他轻蔑他生于富贵不懂人间悲苦无奈,可他们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都深爱这个女子。

他说,如果……请你守护她。

他说,我愿,可她不会甘愿,所以你要活着。

那一眼,穿越悲欢离合,恩怨前尘,俱往矣,生机,在搏死一击。

轰——

门被砸开了,聂倾城矫健的身躯如只猎豹,迅速又悄无声息地蹿出,叶朝扉随即掠过去,持笛补上聂倾城原来所在的窗口位置。

适才王将军已经死在叶朝扉的毒针下,孙李两位将军未料叶朝扉说打便打,完全不带一丝犹豫的果决迅猛,大骇之下,他们借属下官兵的掩护急退,黑压压的人群,闪着寒芒的长矛短刀,一起潮水般压上来。

那是一场血淋淋的苦战。

幸好叶朝扉的亲兵全是由他自己亲自挑选训练,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的高手,再加上他自己,身为领兵之人,反而身先士卒拚杀在最前面,一人一笛,身法诡异,所到之处简直就像一把出鞘的雪亮利剑直直劈入敌军心脏,这一战下来,他们自是人手已近折损待尽,可对方的损失却只有更大。

因此追来的人,已比适才少了近一半。

相对而言,因为有了叶朝扉在之前争取的时间,聂倾城这一战便有了点以逸待劳的味道。

因为算计着叶朝扉这边的人手所剩无几,还尽是些伤兵败将,闯进来的第一批官兵很猛,轻松砸开大门便是一通乱箭狂射,可并没有人还击。

他们随即杀进来,可甫一踏入院子,便觉脚下滑不可当,身不由己便摔了下去。

这里已是内阁,门庭窄小,后面的人看不清前面的,士兵们个个蜂拥而入欲拔头筹,顿时人绊人,人压人,人踩人,人滚人,一地惨呼哀嚎。

聂倾城桃花眼微眯,抿唇,挥手!

冬暖阁各个角落埋伏下的侍卫立时乱箭齐出,将来不及站起身的那群士兵当场射杀。

滚烫的鲜血飞上灰蒙蒙的天空,又洒落下来落在地面,一阵寒风吹过,很快结上一层腥红的薄冰,院子里雪白的地面上像开出一大团诡异的红花,狰狞,鲜艳。

第二批闯入者谨慎了许多,他们用盾甲护住身体,踏着前一批士兵的尸体潜进来,可只要离开那些尸体,一踏到地面上,便会站不稳摔倒,然后又是同样的屠杀。

积雪的地面事先被聂倾城命人洒了水,此时正值隆冬,寒风又格外凛冽,院子的地面早已结成一大块平整的冰面,像一块滑不溜手的镜子,更何况他还命人在门口处额外淋了油,根本不能容脚沾地。

尸体更多了。

然而堆积的尸体也将沾油的冰面遮盖了起来。聂倾城他们可用的油脂并不多,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将整个院子都淋满。

第三批过了许久才进来,这次他们不从正门进了,而是用钩绳钩住院墙顶,从冬暖阁的院墙外翻过来,这样攻击便不可能再聚集于一点。

聂倾城做了个手势,大家瞧得明白,收弦在手,一箭未发——敌众我寡,羽箭射一支便少一支,绝不能浪费。

第三批攻入者小心翼翼翻下院墙,竟丝毫没有遇到伏击,心下惊疑不定,又喜又忧。

喜的是莫非对方箭羽已尽?忧的却是,难道还有其他伏击?

可冬暖阁像死掉一样,门窗紧掩,毫无声息。

第三批攻入者已踏入院中,这里的地面虽也结冰却未淋油,他们又在靴子上绑了简单的布条,已可以稳稳踏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孙将军眼见他们越走越到院子中心,除了院中杂乱的太湖石林立,瞧着有些怪异外,四周并无任何反抗。

他紧张地瞧了好一会儿,不觉异常,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人进去了,硬拚他们是不怕的,毕竟人多,花上一些代价,却总能拿下他们。

眼珠一转,孙将军瞥到身旁的李将军帚眉微挑,一脸蠢蠢欲动的样子,怔了怔,心中顿生一念。

此刻的梓国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帝,若能跟战北极和谈,谁先擒住叶朝扉和岑国皇后,哄得战北极开心,谁便有机会取叶朝扉而代之,问鼎梓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个诱惑……

孙将军心道机不可失,不待身边李将军开口,手一挥,带着余下部分士兵亲自进到院子里。

反正有这么多人在前面顶着,若真有危险,他再退后也不迟。

孙将军一踏入院中,走了几步,却有种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一时却又说不来。

他小心翼翼又深入几步,明明不大的院子,冬暖阁就在眼前,为何这些士兵还不冲进去?

一阵寒风吹来,孙将军顿时心中一凛。

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些士兵,抱括他,明明冲着近在眼前的冬暖阁行进,可不知为什么,竟无论如何都接近不了冬暖阁,绕来绕去,却见除了嶙峋怪石还是嶙峋怪石,这小小一座院子,绕来绕去竟似没个尽头一般。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顿时脚下一停,后背心里一阵冷汗。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迷魂阵?

孙将军刹时想起前不久与勤王军的一战,却不是他,而是他的侄子做的统帅。

就在西郊城外,五万人围剿对方两万多人,竟然一败涂地。

事后他的侄子同他倒苦水,直说这勤王军便如鬼魅一般,他的士兵只要入了对方阵势,无论多厉害的将士,都像中了蛊似的,完全辨不清方向。

孙将军一门三代侍君,知晓这大梓国的许多秘辛往事。传闻勤王军的统帅便是当年曾有神童之名的北峥王府小王爷聂倾城,孙将军可记得清楚,那小王爷便是师从先帝的国师谭宫池,那个老妖怪,可不就是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么。

这么说,难道,勤王军竟跟叶朝扉勾结起来了?

那眼前这间看似安静的冬暖阁,后面还藏着些什么?

孙将军顿时汗透重衣。

“都给我停下!”他大喝一声,周围的士兵都愣愣地停下来,孙将军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摆放奇异的嶙峋怪石,眼神一凝。

摆阵无人便需借物,早就觉着这些太湖石诡异,不过,小小山石,他不能破阵,还不能使用蛮力毁了这阵么?

孙将军顿时长眉一扬,沉声命令道:“这些石头有古怪,全给我推开扫平了!”

藏在暗处的聂倾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抬起手。

众士兵闻将军有令,立时便三五一群,一起去推那山石,却听陡然一声尖锐的惨呼,接着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原来那山石上绑满了白色软布,软布上又散散插了许多细针,因被薄雪覆盖,白茫茫一片,那些针又细小,士兵们一时不察,顿时被刺得满手是血。

聂倾城唇角一抿,手果断挥出。

早已瞧着他手势作准备的侍卫们又开始射箭。

“挡箭!”孙将军急呼一声,招呼士兵们挥盾挡箭,可许多士兵刚刚被针扎得两手鲜血淋漓,双手无力,尚来不及反应,更何况这次射出的的箭还分为两种。

一种仍是普通羽箭,志在伤人和引开注意力。另一种却是箭尖绑了浸油布条的火箭,那一支支燃着火焰的箭羽并不射人,却是射向那些怪石。

那些怪石上系满的白色布条全是饱饱浸满了油的,一点即着,怪石组成的阵势,顿时形成一个形如樊笼的火阵,火焰虽旺却不散开,只将人牢牢拘在其中闷烧。

孙将军和他的士兵困在阵里拚命奔跑,却怎么也找不到能退出去的路,铠甲被火烧得火烫,贴在皮上犹如火烙,衣裳着了火,帽子跑丢了,头发一阵焦臭。

一个个火人在火焰阵中哀号打滚,到处是人,到处是火,到处都疼。

疼得疯了,便不理眼前挡住生路是何人,大家全跟疯子一样在火阵中挥刀互砍。

要出去,我要出去,只要推开眼前这个人,只要绕过这块石头,便能逃出去。所以,挡我者——死!

每个人都这样想,他们已完全丧失理智。

血花一大朵一大朵喷洒在火焰里,被蒸腾成一篷篷血雾,还未落地,便已干涸。

这根本不是战争,只是一场完全一面倒的屠杀,一座缩微版的人间地狱。

叶朝扉这是第一次近距离,亲眼瞧到聂倾城的手段,任他向来狠辣,却也不禁怔了怔。

这个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生得好,会投胎,长了一张妖孽脸却一无所用的“废柴”,真的令他吃了一惊。

聂倾城回身,又像只灵巧的猫般蹿回屋子,他一把拉住盛羽,向众人急急道:“剩下的只能硬拚了,是死是活,大家赌一把!”

盛羽只觉身上一沉,又湿又冷,却是被聂倾城用张浸得湿冷的被子整个儿捂住,“丫头,走!”

叶朝扉两步上前站到盛羽身边,手中玉笛微横,也是一个护住她的手势。聂倾城侧脸瞧他,微微一笑,挑眉戏谑道:“丞相大人,那便有劳了。”

叶朝扉冷冷瞧他一眼,“少废话。”

外面火势烧得更大了,再不走,弄不好就会烧到屋子里来,两人再无时间互斗,一左一右护住盛羽,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冲出冬暖阁。

 

作者有话要说:抹汗,更得晚了点,不过总算没失信,贴上终于能松口气了。




102

102、最终回(上) 。。。 
 
 
盛羽被捂在湿冷的被子里,好在她本来就瞧不见,视觉上倒也并未觉得有何突兀不适,相反,因为这层湿被的阻隔,周围的火浪和兵刀之声像是隔了一层,听得见,感觉得到,却并不那么真切。

这种经历很奇特,她了解自己还有周遭的人都挣扎在生死边缘,知道他们下一刻可能就永远倒下不会再醒来,她的生命,或者她爱的人,恨的人,在意的人,所有人的生命将终结在下一刻,可这一刹,心中却丝毫没有惊恐怖忧。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隔绝在遥远的母体里,身周是湿润的水波,她可以感知,却总隔着一层,没有那么强烈的身在其中的感觉,反而像抽离在外的旁观者。

心从未如此静谧,那些喧攘的声浪,蒙胧的灸热,刺鼻的浓烟,尖锐的破空之声,像意识里层层叠叠退却的海浪,她置身在波涛汹涌的水面,身边的漩涡好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带着她转动,奔跑,腾挪,闪身,载沉载浮。

她知道聂倾城和叶朝扉正一左一右奋力为她挡刀杀敌,她也听见紧跟在身后一起逃生的侍女宫人们一个个惨呼着倒下,她突破不了那层阻隔,事实上她只能随波逐流,什么也做不了,可至少她明白,知道,以及确定,她和聂倾城在一起。

如果下一刻,就是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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