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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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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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羽只觉身上一轻,聂倾城已坐开去。她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腕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个状况,怎么像是有点……似曾相识?

她甩了甩头,弄不明白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聂倾城盯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大声道:“唉哟,我的亲亲乖老婆,你就别生气了,生气多伤身子,一切都是小王的错,小王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罢还真的向盛羽拱拱手,一脸调笑地欠身行礼。

盛羽料不到他大庭广众竟来这么一手,愣了愣,顿时羞得满面红霞,偏他指指轿外又挤挤眼睛,提醒她外面有人在听,一时发作不得,只好狠狠瞪他一眼,恼道:“你快点走吧!”

聂倾城无声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侧身正要出轿子,顿了顿身形,忽然又回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你这回不踹我了?我的小娘子。”

他这几番调弄,恼得盛羽顾不了其它,激愤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起一脚便踹向他,可聂倾城已利落的一个旋身避出轿外。

陈将军只闻啪地一声,就见北峥王府的小王爷已笑嘻嘻地闪身出来,轿帘飞落的瞬间,恍眼见到一只穿着青色素缎绣鞋的玲珑小脚一闪而过,小王爷已站在轿外朗声笑道:“那乖老婆今天就在十公主那里暂住一晚,明日为夫再来接你。”

陈将军这才放下心,暗忖:原来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不过这轿中的小娘子竟敢对小王爷如此无礼,看来的确是宠得无法无天了。又想聂倾城堂堂一个小王爷,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整日里只知道耍弄玩闹,连府里一个小小姬妾都敢这般对他没上没下,其行为真真是荒诞无状,顿时不由起了轻视之心,面上也带了几分调侃之色。

也不知吃了那门子豹子胆,陈将军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疯话:“小王爷如此怜惜佳人,果然风雅。想必夫人必定生得国色天香吧。”

聂倾城蓦地敛了笑意,陈将军忽然发觉,当这位小王爷身上懒洋洋的痞态一扫而空时,那张连女人都会嫉妒的漂亮面孔竟然这样叫人害怕——那是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和上位者的威严。

聂倾城又笑了,惯有的招牌痞笑,只停留在嘴角,却从来到达不了眼底。

他笑嘻嘻地问陈将军:“莫非……你想见识见识?”

陈将军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说:“不敢不敢,夫人这就可以进宫了。”

聂倾城瞧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会意,立刻指挥轿夫抬轿起行。

“慢着。”聂倾城忽然又叫住他们。赵公公不解,却见聂倾城解了自己身上的斗篷递给他,“轿子不能抬进内宫,晚上风凉,下轿后有劳公公记得叫她披上,还有,一定要戴好风帽,她身子骨不好。”

赵公公心知这是小王爷提醒盛羽莫要露出形迹,连连点头称是:“还是小王爷想得周到。”挽好斗篷去了。

聂倾城目送轿子离去,心中默默道:明日,待明日一定要告诉她,他聂倾城就是当日与她驴车中结缘的大胡子杀手。不晓得这傻丫头知道了,会是个什么神情。

聂倾城垂首笑了笑,掸掸袍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转身向宫外走去。行到陈将军身边时,忽然停住,一双桃花眼扫过来泠泠泛着寒光,笑吟吟的低语便如一根游丝飘入陈将军耳中:“要想活得长久,官做得顺遂,就要明白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小王的内眷也是你有资格评头论足的么?!”

陈将军脸上一僵,后背心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小王爷现在是不成气,可多年以前他可是大梓国皇族中有名的神童,师承已云游四海的梓国国师,不仅习得一身好武功,更是八岁熟读兵法,十岁便能与大梓国的第一猛将镇国将军在马上斗上十来个回合,十二岁曾摆下擂台与人纸上斗兵法,偌大的大梓国中竟无人能胜。

若不是他十二岁那年知道了母亲去世的真实原因,一怒之下把兵法诗书全都撕了个稀巴烂,从此混迹市井,放浪形骸,不思进取,这位小王爷怕是早就成了了不得的人物。

陈将军垂头诺诺道:“卑职多谢小王爷教诲。”他低着头,只觉小王爷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很是轻浮地吹了声口哨,便悠悠然地出宫了。

再说这厢,盛羽已入到十公主住的寝殿重澜宫,方一进到正殿,便看见一身紫色宫装的十公主急不可耐地迎过来。

“你可算来了,都急死我了。”

盛羽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宫装打扮的十公主,可能是涂了脂粉和发饰的原因,比她着男装的样子稍显成熟,没那么孩子气,竟是出人意料的妩媚动人。

“殿下。”盛羽礼还未行下便被十公主扶住,公主嗔道:“作甚么来这些虚的,我又没把你当外人。”

盛羽看看四周,笑道:“这里可不是民间,既然入了宫,该守的礼,民女当然得守。”

十公主拉着她的手瞧了瞧四周,心中了然,扬声吩咐殿中的众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侍女齐声称是,低眉垂首无声而退。

十公主一见人都走了,殿门也关上了,立刻拉住盛羽的袖子哭丧着脸说:“盛姐姐,求你快想想法子吧。我探听到确切消息,明日的庆宴上父皇便要下旨,给我和那个北地蛮人赐婚!”

“啊,这么快!”盛羽也吃了一惊,“为何要这么急?”

“听说岑国最近不太平,岑皇就两个儿子,大皇子河襄王和二皇子骁毅王,两个人为太子之位斗了近十年,最近岑皇身染风寒,年迈难逾,两个皇子更是势成水火。”

盛羽不解:“那这个时候岑国皇子竟然还有闲心到梓国来求亲?”

十公主撇撇嘴,“他哪里是来求亲,他明明就是求兵!”

“求兵?”

十公主叹口气:“如将我嫁给他,梓国的兵马就是他最大的靠山。那这场夺位之战,他必胜无疑。”

盛羽皱眉道:“可是,若是将你这个时候嫁过去,岂不是让殿□处危险?而且他们兄弟斗得你死我活,只对我们大梓有利,皇上为何要帮他?”

“因为……”十公主无奈地坐下,“因为我父皇虽然富有四海,却偏偏无子。”

盛羽无声地张了张嘴。

十公主道:“你知道的,我排行第十,我上面的九个,全是皇姐,下面还有五个妹妹,这偌大的皇宫,妃嫔无数,偏就没一个肚子争气给父皇生个儿子。”

盛羽暗道:生男生女之事,责在男方,关那些妃嫔什么事。

“父皇还是春秋鼎盛之年,又纳了几位新妃嫔,其实生皇子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可恨的就是那些朝臣们,天天不依不饶,总拿皇嗣的事情逼迫父皇,叫他在聂氏皇族中择一个立为太子。”

“所以,皇上就想把你嫁给未来的岑国皇帝,有朝一日,也可能需要岑国的援手?”盛羽接口道。

十公主摊摊手,“可不就是么,他们男人间的买卖,为什么要牺牲我们女人?”

盛羽来回踱了几步,扬眉问道:“公主殿下真的不愿嫁到岑国?”

十公主瞪圆了眼睛连连摇手,“不愿不愿,一千一万个不愿,我都跟你说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我嫁给那北方蛮子,还不如一刀砍了我的头。”

“可殿□为一国公主,不是应该……为国分忧么?”

十公主小嘴一瘪,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包子,“那,那也不能叫我嫁个北地蛮人!盛姐姐——”她拉长了调子跟盛羽撒娇,“这不是说书,不是讲故事,是我的终身大事啊。我要错过了我喜欢的人,这一生也不会快活。父皇正当盛年,他这么做不过是未雨绸缪,他想叫我当上岑国的皇后,好叫梓国的皇族血脉和岑国相合,他只想到他的千秋大业,却从来没想过我愿不愿意。”

“殿下……”盛羽瞧她眼圈都红了,心里不禁一软,“你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明日宫宴上便要下旨赐婚么?

盛羽皱了皱眉,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脑中形成。她转身,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目似宝光流转,望着十公主微微笑道:“殿下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真的不怕死?”

她身上如有一种强烈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叫人无法忽视,引得十公主也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瞪圆了眼睛,她猛吸一口气,握紧了双拳,一字一句道:“本宫不怕。”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更新时说了的,要日更一周谢谢大家等了我这么久,那么本周五到下周五,俺拚了吧!




60

60、锦阳宫,初见骁毅王 。。。 
 
 
梓史记载,大梓国的开国皇帝有一位钟爱的妃子,名作雪萼。雪萼夫人性喜花草,尤其钟爱睡莲,为哄佳人开怀,皇帝便在这大梓国的皇宫里挖建了多个内湖水池,处处种满睡莲。于是这宫里的楼台阁殿无一处不可观湖,处处可见艳紫色、粉白色、嫣粉色的莲花如火如荼开得张扬肆意,像一朵朵小小火焰在水面恣意燃烧。

今夜,款待岑国来使的宫宴,就设在正正朝着一大片紫色睡莲的锦阳宫中。

盛羽已换好婢女们统一式样的浅蓝宫衣,手里端着一只果盘,夹在一行婢女中间,不动声色地走过湖心长廊。细密的步子行得轻快,那及地的裙裾滑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带起微微的风,廊下的莲花便像呼应似地轻摆浅摇。

盛羽抬首,瞥见溶溶月色下,华丽的锦阳殿檐下缀满了一串串金色宫灯,大殿中间高高的位置尚还空着,皇帝还未到。目光又扫过那片夹杂难分的锦缎华衣,人太多,隔得也远,瞧不见那传说中的岑国皇子是何等模样。

打首领队的圆脸侍女轻轻推她一把,小声警告:“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小心叫管事公公看见,那我可保不了你。”

盛羽装得顺从地应了声,却凑过去低声问:“这位姐姐,听说今晚的宴会是宴请岑国的二皇子,却不知道这二皇子是什么长相?”

圆脸侍女瞪了她一眼,道:“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关心的?”

盛羽扯出一个笑,“今晚不知要忙多久呢,问下有何妨。”她转转眼珠,压低了嗓子用十分神秘的声音慢慢道:“我听说……这位岑国皇子有可能要做我们十公主的驸马哦!”

圆脸侍女端庄冷艳地嗤了一声。

盛羽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猜你定是也不知道。听说公主若是远嫁,便要从宫中挑选一百个宫人同去岑国,我们都是重澜殿的人,想是一个都跑不了。”她恰如其份地叹口气,“其实,我也不过是想瞧瞧未来主子是个什么模样,好不好相与。若真要去了,有生之年怕是不能再回家乡了。”

圆脸侍女皱了皱眉,神情犹疑片刻,见无人留意便小声道:“我哪能知道岑国皇子长什么样,不过,听锦阳宫的芳菲姐姐说,今日岑国的客人都安排坐在右首,我们梓国的臣子坐在左首。”

“姐姐知道的真多。”盛羽拿一付崇拜的眼神望着她,“可是,姐姐呀,这锦阳宫里这么多人,我们隔得这样远,哪能看得到呢?”

圆脸侍女被她夸得很是受用,嘴角噙了丝矜持的笑意,道:“呆会儿那边上酒菜时,你过去倒酒吧。”

盛羽满脸欣喜,连连称是。

正在这时,对面的锦阳宫传来一声又高又长的唱诺,“皇上驾到!”

钟鼓齐鸣,人声肃然,原来看来有些杂乱的宾客立时列作左右两排齐齐跪下,“恭迎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势之浩大,呼声之洪亮,隔着小半个湖面依然震耳欲聋,叫从未见过此等世面的盛羽看呆了眼。

盛羽还在发愣,却觉裙角一紧,是那个圆脸侍女在拽她,“你找死啊,快跪下啊!”

“哦!”盛羽这才手忙脚乱地跟着众人一起跪下。

这个标准跪拜姿势,头要伏得极低,整个上半身都快与地面持平,全身的重量都靠那两块膝盖承受,盛羽跪了一会儿,膝盖已被硬硬的地面硌得生痛,好半天才听到皇帝老爷慢慢悠悠地说:“众卿平身。” 

她跟着众人爬起身这才抒了口气,心中暗忖:难怪叶书眉不愿嫁到宫里,不说别的,就说这一天到晚没事乱跪的,着实叫人吃不消啊。

圆脸侍女领着这群婢女们穿过长廊入到殿中。盛羽目不斜视地跟在众人后头,垂着头不敢随便乱看,瞅见前面的婢女将手中果盘顺着桌子依次摆放,便也依葫芦画瓢胡乱将手中果盘送到眼前一张空几上。

此时殿中气氛凝重,她只听到高座上的皇帝说:“今日宴请岑国来使,众卿勿要拘谨。”

那声音听来有些嘶哑,盛羽忍不住偷偷去看,刚要抬头,手上果盘却是一沉,她大吃一惊,飞快地抬眼一看……顿时傻了眼。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端坐在矮几后面的人,竟然恰恰是叶朝扉。

盛羽嚅了嚅嘴唇,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勉强扯出一个干笑,“大,大人……”

叶朝扉向来冷淡的眸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他张嘴方要说什么,那圆脸侍女已赶了过来,“大人恕罪,可是这婢女鲁莽,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周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射过来,叶朝扉缓缓放低手,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一派淡漠。线条优美的下颌转了过去,薄而浅色的唇微吐,“此女粗鄙,送果盘之时心神无属,目光闪烁,几乎连酒水都要撞翻,不知宫中是怎样安排的,如此不知礼数,怎能适宜这等宫宴?”

他,他在说什么?

盛羽震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像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圆脸侍女看一眼盛羽,皱了皱眉,“是,奴婢这就将她换下。”

幽深得看不透心思的目光扫过来,在盛羽脸上转了转,淡淡道:“还是暂且关起来,给她点教训为好。”

盛羽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人活活气死了。

不就是不告而别么?不就是没听他的话跑宫里来了么,用得着这么对她?生气也得有个分寸吧。

他怎么能这样……

圆脸侍女连忙称是,向边上挥了挥手,立时上来两个身体粗壮的使女一左一右拉住盛羽手臂。

盛羽下意识地挣了挣,那两个使女一发劲,疼得她闷哼一声,洁白的额上刹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眼前那双曾拿过玉笛为她星夜吹奏过曲子的修长手指慢慢拿起面前的酒杯,执杯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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