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情人- 第1部分

　



☆、第　1　章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云彩渐渐褪了颜色，娇羞的退让出足够大的空位，留给繁星肆意铺展。月升之后，初秋的微风多了丝丝凉意。
　　这个城市繁华如昔，吴开源此时的心情却糟糕透顶。
　　今天是周五，他特意排出档期，推掉了应酬，急着赶回家给孩子过生日。因为怕堵车，他一开始就走了远路，本以为可以早点到家，没想到会发生两车相撞，这下更加走不了。
　　吴开源今年三十九岁，是一家台湾企业的艺术总监。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婚姻幸福，事业有成。
　　本该春风得意的人，却永远一副漠然的表情，不见喜怒，一味的平和恭谦。曾有一个同事当面问他，脸是不是石头刻的，他也只是微笑颔首。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辆的士，隐约可见车里的人非常急躁，匆匆忙忙的打开车门就跑。经过他的时候，有东西掉落在地。
　　吴开源喊了一声，那个人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随即走回来捡起刚才掉落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面具，上面的图案并不常见，看上去像是花卉又似京剧里的脸谱。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是手绘，并不是流水线的产物。
　　只见迎面而来的人长着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颇为惹眼，满是戒备的看着自己，随后礼貌道谢，拿起面具就跑开了。
　　吴开源看他跑开的一瞬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少年，那个身影和现在极其相似，只不过早已消失在岁月里。
　　这么多年都不曾想起的一个人，为何今天会忆起，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过了整整两个小时以后，路终于通了。他不紧不慢的开车回到家里，上楼就听到儿子生晓的哭声。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见儿子扑向自己的怀里。妻子李潇闷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儿子今年十三岁，已经上初一。他的学习本来很好，最近却退步得厉害。
　　吴开源一向对孩子极好，不说千依百顺，却也有求必应。妻子反而家教严厉，有时候到了苛刻的地步。
　　生晓趴在父亲的背上哭得更是伤心，因为他知道这次也许连父亲都不会帮自己了。
　　一家人沉默了许久，桌上还放着生日蛋糕和生晓还吃的菜。
　　吴开源慢慢开口，眼睛却没有看妻子，“今天是小生的生日，怎么也应该让他开心才是，和小孩子置气至于吗？”
　　李潇摇了摇头，把一本日记丢到了吴开源面前。
　　吴开源捡起日记，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怀里的生晓，和气的问道。“儿子，这是你的日记吧？虽然你是爸爸妈妈生的，但我们必须尊重你的隐私，所以这日记你可藏好了，不要再让妈妈找到。我也会告诉妈妈，让她下次别这么做。”
　　李潇闻言豁然起身，满脸怒容，“都是你惯的，还说什么尊重隐私。你看看他写的东西，这才多大一点，就学别人谈恋爱。”
　　生晓蹭着父亲的肩膀，带着哭声反驳，“我没有谈恋爱啊！爸爸，你相信我，真的没有……”
　　吴开源摇了摇头，低声问道，“小生，可以告诉爸爸，你写了什么吗？”
　　未及说完，李潇面带嘲讽地看着儿子，“你要真的没有，就老实告诉你爸，看他是不是站在我这边。”
　　生晓满脸通红的看着父亲母亲，终于还是开口了，犹疑不定，看到父亲点头鼓励，才大着胆子说出了日记的内容。
　　原来上个月午间休息，他们班有一个女生在课间的时候忽然起身跑了。那个女生在他们班成绩很好，是从来不翘课的优等生，这次却跑得飞快，到下课都没有回来。
　　因为好奇，他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就见那女生白色的裙子后面有一大片红红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血。
　　当时他有点害怕，担心那个女生受了什么伤。下午放学的时候，女生已经回到教室，他趁放学没人，偷偷问她为什么好好的流血。
　　没想到女生的脸瞬间红了，满脸着急，都快哭出来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生晓也慌了，问是怎么了。女生却只是摇头，最后只央求着他千万别告诉别人。
　　生晓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之后那个女生总躲着自己。
　　平时他和女生的关系也不错，不懂这莫名其妙的疏远是为了什么，上个星期的有一天就在放学的一个巷子里，堵着女生问她原因，而且特别强调上次的事情没告诉别人。
　　没想到他才问完，女生就哭了，哭得比上次还凶，他一下子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只好掏出纸巾给女生擦眼泪。
　　本来他不带纸巾这东西，但他手汗多，每次都被母亲强行塞纸巾，以免握笔的时候都是汗。
　　女生擦完眼泪就一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就笑着跑开了。
　　今天那个女生主动来找他，还送了他一支很好看的笔，说是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支笔上画着夜礼服假面，而女生手上那只是水冰月。
　　他觉得不能白收别人礼物，就问母亲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没想到母亲听到以后非常生气，还冲去他房里翻看日记。
　　看完之后，母亲就一口咬定自己是谈恋爱才会成绩退步。
　　生晓吞吞吐吐的说完，有点紧张的看着父亲。
　　吴开源一反常态的大笑许久，边笑边赞叹，“果然是我的儿子，这么小就知道礼尚往来了。”
　　李潇见丈夫还帮着儿子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还礼尚往来，都是你惯的，他现在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
　　吴开源却不接话，抱着儿子到了饭桌前，夹了一口红烧肉到碗里，“孩子还小，你和他好好说不就好了，至于这么粗声大气的吗？”
　　见他一脸平静，李潇登时摔了筷子，就往屋里走。生晓看着母亲满面怒容，刚嚼了几口的红烧肉，又放回了碗里。
　　父亲却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脑袋，又夹了一只鸡腿给他。整个晚饭都在沉默中完成，独独留下生日蛋糕。
　　生晓想要吃蛋糕又不敢动，这时父亲却站起身，一手牵着生晓，一手提着蛋糕走向卧室。
　　李潇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看他们父子进来，只是移动了一下身形，从对着门的位置转向电视。
　　“孩子的生日本来就应该一家人一起，你来帮忙切蛋糕吧，孩子妈。”吴开源装作没看到李潇的表情，自顾自的说。
　　生晓怯生生的走到母亲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角，虽然不敢说话，却满脸期待。
　　李潇叹了一口气，开始切蛋糕。生晓因为晚饭吃撑了，现在也吃不下蛋糕，但又不愿意留到明天，所以拿着最大块的蛋糕就回房去了。
　　吴开源见孩子出去，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妻子沉默不语。
　　此时李潇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开口了，“到底你想做戏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永远在孩子面前演黑白脸，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吴开源才要说话，李潇却不给他机会，“吴开源，当年我嫁给你，是真的爱你。这么多年你待我很好，我很感激。那时候怀上小生，只是为了让你不要离开我，可我错得太离谱了。”
　　李潇是吴开源的大学学妹，两个人却是在毕业以后相亲才认识，后来走在了一起。
　　吴开源闻言却是毫无反应，只是反驳：“你怀孕怎么会是设计，我们当时都结婚了，怀孕也很正常。”
　　李潇大笑着摇头，眼里的泪光让吴开源有点不知所措，“我们结婚一年半，同床本来就少，你每次都偷偷服避孕药当我不知道吗？你暂时不想要孩子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吴开源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心虚的看着妻子，却又欲言又止，只能无奈的转移话题，“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这些干什么？”
　　“说这些干什么，那是因为我今天终于知道原因了。以前我以为你是性冷淡，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你喜欢男人，不，应该说，你只喜欢一个叫林晓的男人。是不是？”
　　吴开源猛然抬起了头，震惊的看着妻子，“你怎么知道他，你……”，随即又苦笑，“就算喜欢，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和你结婚以后，不是从来都是上下班规矩，哪怕有应酬也早回。何况有了小生，我也只想和你好好过完这辈子。”
　　李潇摇了摇头，丢了一封信给吴开源，就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默默流泪。
　　吴开源打开信，信封里掉出了一串被精心包装的手链。
　　“吴开源先生，
　　你好。
　　我是朱韬，你一定不认识我，我是林晓的男朋友。他在上个月生病去世，我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他这串手链。那么多年他都带着款式一样的手链，却不愿碰这条，怕弄坏了。我也知道你们过去的事，按照他的遗愿，我把东西转交给你。他临终前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祝平安健康。”
　　吴开源攥紧手链，很是冷静的问李潇，“这封信和手链是哪来的？”
　　李潇撇过头，带着一点刻薄，“是有人去学校，托我们的宝贝儿子带给你的。刚才因为儿子谈恋爱的事情，我搜他的包找到的。那孩子真是老实，非说给爸爸不能给妈妈。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你执意给儿子取名叫生晓，这和那个林晓有什么关系。”
　　吴开源却不接话头，转身去了儿子的房间。
　　生晓正在吃蛋糕，看着父亲进来，急忙擦嘴，“爸爸，我还没刷牙，可以先吃一会儿吧？”
　　他发现今晚上父亲的表情有点吓人，说不出是什么，总感觉像在拼命忍着什么。
　　吴开源坐在床边，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轻声问道，“这本来就是你的生日蛋糕，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过你要告诉爸爸，今天去找你的叔叔，他是怎么和你说的，长什么样子。”
　　生晓见父亲没有责备自己的样子，很是放心的说，“那个叔叔啊，人很瘦很瘦，和爸爸差不多高，就是看起来好像很累，脸白得吓人。他说是爸爸的朋友，让我把信交给你，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不过他也说了要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给你，可是刚才书包被妈妈抢走了，爸爸，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吴开源笑了一笑，抱着孩子，可是眼泪忍不住，滴到了孩子的脸上。
　　生晓见父亲哭了，忽然很慌张，在他的记忆里，爸爸从来都是没有眼泪的。有一次爸爸因为拉了自己一把，脚被车撞得骨裂，血流了一地也没有哭过。
　　手足无措的孩子，只能抱着爸爸一起哭，他也不知怎么办。
　　吴开源强忍泪水，又一次开口了“小生，以前你总抱怨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像女孩子，今天爸爸告诉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生晓坐在那里，脆生生的答了一句，“好”，只是满脸好奇的看着父亲。
　　“爸爸以前有一个好朋友，叫林晓，后来爸爸和他吵架了，就赌气再也不见他。”
　　“是不是就像我和小胖一样，上次我们吵架，就说再也不说话了，不过没几天又和好了啊。”
　　“可惜爸爸没有和这个好朋友和好，就真的没有见过了。可是爸爸后来又很后悔，所以曾经偷偷的去看过他几次。”
　　“那个叔叔他没有后悔吗？爸爸后悔，他也应该后悔的啊，我和小胖就是这样，虽然总吵架，可是每次都是同时后悔要和好。”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不过有一天爸爸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叔叔，也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位。爸爸就知道他又交了好朋友，所以爸爸就放心了。”
　　“爸爸你应该上去和他们一起做朋友，我和小胖，还有班里刚转学来的小七就是这样啊。”
　　“傻孩子，大人的交朋友和你们不一样的，反正后来爸爸就没有再见过你林晓叔叔了。”
　　“爸爸真小气，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哈哈哈，你说得对。”
　　“爸爸，你还没有说，我的名字怎么来的。”
　　“恩，因为再也不见林晓，我就给你取名生晓，意思就是来生再见晓，下辈子再遇到的意思。”
　　“爸爸好笨哦，下辈子不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吗，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去见林叔叔呢。”
　　“是啊，我真的好笨，真没想过这辈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还有哦，老师说我们家姓吴，无就是没有的意思，明明这意思是下辈子也见不到晓了。爸爸取名差评！”
　　吴开源这个晚上所有的忍耐，似乎都被这句话击倒，他把孩子安顿着睡下，一个人来到书房的床上，关上灯的瞬间，好像所有的曾经都开启了。
　　林晓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室友。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林晓对自己的心意，还记得临近毕业的时候，林晓趁他睡着，吻了他很久很久，边吻边哭。
　　他还记得眼泪落在自己脸上，好像总也流不完。还记得林晓平时是一个嬉笑调皮的性子，总能把人逗乐。
　　也许是喝醉的缘故，当时他鬼使神差的忽然回吻了林晓，然后紧紧抱着他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晚上。
　　毕业以后那三年，他们合租在一起。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假装忘记了那个晚上的吻，可是慢慢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自然而然就在一起。
　　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经验，林晓紧张得不行。本来已经事先看过片子，也做了很多准备。可他就是怕林晓疼，不愿意做。
　　最后林晓说，干脆两个人都来一次，这样就谁也不亏。
　　那个晚上，他们都拥有了彼此，可之后就一直是林晓在下面。他明白是因为自己本来可以不走这条路，林晓觉得愧疚所以才会这样。
　　到了毕业的第三年，他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和家里摊牌。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家里断绝经济来源也没有问题，因为那三年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这时候的万无一失。他甚至还买了很多额外的保险，并且打算在工作几年，和林晓一起买所房子。
　　林晓却告诉他，早已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留下一封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个时候，他是那么恨他，却又心灰意冷。随随便便的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亲，和李潇结婚。
　　他本想再过几年要孩子，没想到那么突然的，有了生晓。
　　就在他打算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