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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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7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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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芙蓉楼上,在晴朗的日子里,可以看到远处终南山上的积雪浮

杨帆推开窗子,没有看向终南山,却眺望着北方如严整棋盘般的城池。

终南山,隐逸之地也,他现在正积极入世呢。

火炉熊熊,沈沐可没有杨帆那么强健的体魄,这么冷的天他有些受不了,杨帆一开窗子,寒风透入,正坐在炉前煨火的沈沐机灵灵便打了个冷战,赶紧拿起皮裘裹在身上,这才举步走到杨帆身边。

杨帆没有回头,只是迎着风雨,眺望着远处宫城恢宏的气象,感慨地道:“谁能想到,在这一片安静之下,一场巨变即将形成?此番我们若能成功兵变,或我大唐可以重现上国之雄了!”

沈沐紧了紧裘衣的领口,闭紧嘴巴,待他适应了冲鼻而来的寒气,这才开口道:“显宗这一遭打算冲在头里么?”

杨帆摇了摇头,道:“我仔细考虑过,若求一时富贵,尽管出头,若求长久富贵,那么做任何事,都该留上三分,不可锋芒尽露····…”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把目光落在芙蓉园中一株高大的树木上,因为积雪压覆,那棵大树苍老的树干已经裂开,摇摇欲坠于风雪之中。

沈沐笑了笑,露出一丝欣然之意:!过完年,我就离开。”!

虽然显隐二宗一向配合默契,但这一次,隐宗不打算涉足其中·不只沈沐要离开,隐宗的许多重要人物都要在政变之前离开长安。

一旦显宗参与的政变失败,按照杨帆和沈沐之前的约定,显隐二宗就要互换身份·明化为暗,暗化为明,那时杨帆将率领显宗避居幕后成为隐宗,而沈沐则率领隐宗同政变后的胜利者接触,成为显宗。

看到沈沐又打了个冷战,杨帆笑了笑,顺手关了窗子·沈沐舒了口气,回到炉边除去皮裘,杨帆也走回来·在火炉边坐下,斟了一杯烫好的酒。沈沐道:“临行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小心武氏趁火打劫。”

杨帆安详地一笑,道:“这一点不用我们操心,张柬之已经想到了。在南疆,我和那老家伙打过交道,此人老谋深算,心机颇深·这种事他怎么会想不到呢?他不只防着武家,对我也不是绝对的信任呢。”

沈沐忍不住笑起来,道:“谁叫你当初和武家走的那么近′如果我是张柬之,国运家运尽付于一役,我也不敢对你丝毫不做防备啊。呵呵·他要怎么做?”

杨帆道:“这一战,策划并主持兵谏的是朝中众大臣,他们是兵变的主力,皇太子是号召天下的旗帜,通过他的大义名份聚拢人心,并在兵谏成功后主持大局。

这几次突厥入侵,皇帝都是以相王为帅·命宰相为副帅,虽然真正掌权领兵的是副帅·可相王毕竟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直到如今,相王担着的军职还没有解除呢,他现在可是南衙诸卫官兵的最高统帅……”

沈沐强调道:“只是名义上的。”

杨帆道:“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同样是一种大义名份,如果皇帝已经对政权失去控制,控制着大半兵权的武家又承认他的身份,那么,他就能号令戍守九城的各卫兵马,维持兵谏时整个京城的安定。”

沈沐眯着眼睛想了想,轻轻点点头,道:“继续。”

杨帆道:“太平公主是女流,行动不会那么引人注意,所以这段时间,就由她居中联络,奔走各方,做为太子、相王和梁王各派之间的联络人。”

沈沐点点头,道:“京都兵力,分为南北两衙。南衙本应由宰相们号令,现在有张柬之、崔玄晖两位宰相,再加上相王这位南衙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武家也不从中作梗,南衙应该可以掌握手中了。那么,北衙呢?”

杨帆道:“北衙复杂一些,北衙诸卫兵马,大多掌握在武氏家族手中,驻扎于宫城北侧的玄武门外,这些兵马,武三思和武懿忠可以控制大半。其中直接戍守宫城的是羽林卫,羽林卫不在武三思和武懿忠的控制之中。羽林卫分为三支力量……”

沈沐微微一笑,道:“你的千骑,就是一支独立力量了?”

杨帆点点头,道:“不错,左右羽林卫大将军平时可以号令于我,但我实际上直属于天子,完全可以拒绝他们的军事调动以及命令。那么接下来就是左右羽林卫两支力量了。左羽林大将军是武攸宜,左右左为尊,他掌控着整个羽林卫,但实际上他能直接调动的只有左羽林卫,李多祚掌握禁军、北门宿卫二十余年,右羽林卫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平时他遵从武攸宜的命令,可是关键时刻他若想抗命,武攸宜也奈何不了他。”

沈沐轻轻举起杯,道:“互相制衡,层层牵制,女皇帝好手段。”

杨帆道:“可惜,手段太复杂,有时反而是致命伤。”

沈沐呷了口酒,悠然道:“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李多祚大将军,也被张柬之策反了?”

杨帆点点头,道:“没错!在二张和武李两家之中,他会做何选择,不问可知。”

沈沐凝眸思索了片刻,恍然道:“难怪张柬之对武家又用又防,武三思也肯答应合作,原来关键在这里。

杨帆颔首道:“到时候,张柬之会发动他安排到羽林卫中的几个心腹将领,各率亲信于玄武门汇合,由我打开玄武门放他们进来,随即关闭玄武门以防武三思黄雀在后,而我安排手下守住玄武门,本人则随他们一起行动。”

沈沐笑道:“这是以你为人质了,不过只要你没有异心,一定会同意他们这样的安排,从龙之功也有大小,既然都提着脑袋干了,谁不想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嗯······,南衙禁军由相王统领控制九城,北衙禁军由武三思统领弹压军中。那么最大的变数就是左羽林卫了,而他们又有右羽林卫牵制着······,这样的话,的确是万无一失。”

杨帆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了,我现在从不相信万无一失这一说,说:‘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我现在是深以为然啊。

不过如此安排,兵谏成功的机会的确会大增。实际上,在整个兵谏计划中所安排的手段,还不仅仅是我和你说的这些,有些防范措施连我也不知道。我能确定的是,这次兵谏成功的机会至少有七成,除非提前泄密,或者出现重大意外。”

沈沐道:“我们继嗣堂的利益,可要利用这次兵变,务求争取最大。”

杨帆泰然道:“这点当然是一定的。”

沈沐笑起来:“看样子,我们隐宗还要继续蜇伏下去呀!这杯酒,我敬你,祝你马到成功!”

正文第一千八十九章漫长一日(1)

新的一年到了,这一年,已经被喜欢改年号的武则天提前定好了一个年号:神龙。

这个年号,是武则天在病榻上想出并与病榻上决定的,武则天一直执着地相信改名可以改运,或许她是想冀由这个新的年号,改善她的身体状况,让她依旧如神龙一般夭矫而起,翱翔于九天之上。

可是,她的身体并未因此改善,御医在诊治过她的身体之后,坚决反对她参加一系列的新年庆典,二张在向御医充分了解后,也不得不加入劝解的行列。执拗的武则天只好向她的两个小情郎让步,放弃了参加新年庆典的机会。

趁着武则天还算清醒的时候,一直没有商量出一个好对策的二张也曾拐弯抹脚地向武则天问计,表达了他们深深的忧虑,但是武则天对此不以为然,她坚信她的身体会好起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病入膏肓。

同时,武则天对她一手设计的武氏掌兵、李氏主政的武周帝国的未来格局非常自信,她不相信武李两家会联合起来反对她,只要武李两家不能联合,她一手设计的政体就是绝对平稳的,武李两族互相牵制着,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对二张不利呢?

可是,人事难期,人心难测,她的缜密安排和防范,随着她的老去和她对二张过度的纵容,已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看似绝不可能联合的武李两家,因为二张的异军突起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衡,已经联起手来准备图谋她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武则天迫于身体状况,取消或没有参加大量的庆典活动,可是百官于大年初一朝觐天子的典礼她却不想取消,她也不想避不出席。她清楚,这么久不上朝,百官早已人心浮动,如果连这么重要的典礼她都不参加,她对朝廷的掌控力将进一步萎缩。

可是,几乎长达一天的参拜,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只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也是难以支撑下来的,于是武则天经过再三斟酌,将全部在京文武官员及皇亲国戚、功臣权贵的参拜改为五品以上,之后又改为三品以上。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坚持到官员朝拜已毕,就虚汗淋漓地被迫退回寝宫休息,如此一来,她接受百官朝觐根本没有达到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百官对皇帝的身体状况愈加担心,讨论皇帝身后事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话题。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无数人关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武则天又做了两件事,引起了正积极筹划兵谏的张柬之等人精惕,促使他们决定立即发动兵谏。

不知是因为一个皇帝在病危之际本能的反应,还是武则天真的发觉了什么,过了正月十五,武则天忽然下旨命千牛卫参与宫城值守,因新年期间调动不便,经张柬之、崔玄晖等人再三劝谏,她才决定缓行至正月以后执行。

另外一件事是,她抱病接见了宰相杨再思,不知与他商议了些什么,足足半日功夫,杨再思才从皇帝寝宫离开。

如今张昌宗是左千牛卫中郎将,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帅这支军队,而杨再思又一直阿谀二张,自认是二张门下,武则天这番举动或许只是听了二张的担忧和告白,有意为他们增加一层保障,但对正密谋大事的武李两党来说,却是心中凛凛。

于是,“只争朝夕”的张柬之断然决定,马上实施兵谏。

可这马上,也是需要各种准备的,所以他们从正月十六那天获悉消息决定兵谏开始,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了五天,度日如年地苦熬了五天,这才开始正式实施。

※※※※※※※※※※※※※※※※※※※※※※※※※※※

正月二十二日,大雪。

正月里,国事比较轻松,众宰相们年纪都大了,所以轮流值夜于政事堂,这天是张柬之和崔玄晖两位宰相轮值的日子。

午后,白雪茫茫,下的愈发大了。

张柬之走到廊下,看着满园琼瑶,举起双手抻了抻身子,张柬之正活动着身子,崔玄晖也从他的值房里走出来,一见张柬之便笑道:“孟将兄,你好清闲啊。”

张柬之呵呵地笑了起来,道:“正月里政务不忙,可这班还是要坐的,一上午也没处理过什么事儿,闲的这身老骨头都痒啦。”

崔玄晖道:“孟将兄,何不下棋消磨时光呢?”

张柬之捋须一想,颔首道:“使得。”便大步走向崔玄晖的值房。

二人一进屋,守在堂上的两个小太监便关了房门,引着他们绕过处理政务的正堂,拐进后面宰相休息的房间。两人一路走去,脸上轻松的神情不知不觉便冷峻下来,再也看不到半点笑容。

四人在卧房中站定,崔玄晖向两个小内侍打了个手势,两个小内侍便推开后窗,窗外也是大雪纷飞,正有两个人站在雪中,头上肩上蒙了厚厚一层雪,只从身上袍服颜色可以看出也是宫中内侍。

窗子一打开,内外四个内侍便行动起来,搭好脚凳,搀扶两位老宰相从窗子里出去,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件套头连体斗篷披到他们身上,将他们头面身体都遮掩起来。

“两位相公,请这边走!”

窗外的一个小内侍压低声音说着,引着张柬之和崔玄晖匆匆离去。留在窗外的那个小内侍个子很高,他神色肃然地对室内的两个小内侍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守在前堂,不可使人发现两位相公已经离去!”

两个小内侍答应一声,掩好了窗子。那高个子内侍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头上的积雪因而簌簌而落,他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巴,便大步离去,看他模样,正是高力士。

雪,无声而落。

披着油布兜蓬的卫兵笔直地站在玄武门下。门洞下风向不定,雪花直往门洞里钻,扑得卫兵都眯起了眼睛。

马桥“病愈”了,他握着刀柄,紧张地在门洞里踱来踱去。时而踱进yin沉沉的门洞,那便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了,时而又踱出来,雪色映得他的脸色一片铁青,那不是冻的,而是因为紧张。

时至此刻,他还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遥想当年他只是一个混混噩噩度日的泼皮坊丁,连听着钟声开坊门都是半睡不醒、眯着眼屎,就是这个小小屁民,今天竟然可以担任这样重要的使命,参与决定国运的兵谏。

远处,迷蒙的大雪中,一辆轻车驰来,一看官幡是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马桥目芒一缩,他等的车子终于来了,马桥立即挥手道:“开门,放行!”

事关重大,兵谏的事情现在只有他这个郎将知道,手下的官兵还都茫然不知,所以马桥格外紧张,以致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好在士兵们并没有起疑,一听将军吩咐,马上就有卫兵赶上去,抬下门闩,拉开沉重的宫门。

这时候,左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宜披着斗蓬,带着几名卫兵,循着宫墙慢悠悠地踱到了玄武门城楼上,一眼看见城下驰来的轻车,武攸宜不禁惊咦了一声,虽说这是北宫门,可是有资格在宫里驰车的人实属罕见,武攸宜心生疑虑,因在城上大雪茫茫,他又因年老目力有限,便想下城一查。

“叫他们停一下!”

武攸宜指着城下对侍卫吩咐一声,举步就要下城。

“大将军!武大将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武攸宜扭头一看,就见千骑忠武将军杨帆从城门楼里快步跑出来。

“哈哈哈,大将军,这么辛苦,还在巡城啊。”

武攸宜指了指城下,问道:“那是谁的车子?”

杨帆向城下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道:“哦!那是李多祚大将军的车驾。”

武攸宜哼了一声,道:“这老匹夫,好大的派头,怎么乘起车来了?”

唐时规矩,文臣武将都是骑马,只有极少数年纪实在太大行动不便的人才乘车或步辇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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