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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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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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森凝视着他的面孔,想要看他对自己到底是真心关怀,还是假意敷衍:“我身体结实,好得快。”
  随即他收回目光,没有看出答案。
  叶雪山也瞧出了他的结实,所以很轻松的开始支使他做事:“今晚开始,我就用不上烟具了。你把它都给我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林子森问道:“少爷要戒了?”
  叶雪山一点头:“对,一天拖一天,这都拖了多少天了?反正也不用挑什么黄道吉日,我既然今天到了家,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40、堕落 
 
  叶雪山没戒过大烟,也没见过别人戒大烟,只笼统的知道自己要受罪,可是到底怎么受罪法,他想象不出来。
  他是中午到家,因为近来不大闹胃痛了,所以很闲适的把两只脚架在茶几上,吹着电风扇吃了一下午的零食,中途还歪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到了晚饭时间,他已经是饱了,不过见饭桌上摆着一小盆甜丝丝冷冰冰的绿豆粥,便勉为其难的又喝了一碗。
  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他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要犯瘾。他提前做好了受罪的准备,而且是在家里,真出了事情也有人照应,所以倒是怕的有限。迈步上楼回了卧室,他哈欠连天的洗了个澡,然后裹着浴袍攥着手帕上了床。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他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向后一仰,躺下去了。
  躺着躺着,他开始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周身的关节也酸痛起来,肌肉仿佛随时都要抽搐,连骨头都跟着一起做痒。口水变得异常充沛,他茫茫然的咽了两口唾沫,忽然转身一拍床头电铃。
  仆人很快就上来了,隔着房门问道:“少爷,什么事?”
  叶雪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想让声音保持平稳:“叫子森过来!”
  
  林子森磨磨蹭蹭的走进房内之时,叶雪山已经侧身蜷成了一团。他本来是个颀长的身材,然而如今双手抱住小腿,下巴抵上膝盖,竟是缩得奇小无比。闭着眼睛分辨出了林子森的步伐,他打着哆嗦低声说道:“我心里有点害怕……你陪陪我。”
  林子森摇摇晃晃的爬上床去,在叶雪山身后坐了下来:“少爷别怕,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说完这话,他伸手在叶雪山的头脸上摸了一把,蹭了满手黏腻的冷汗。叶雪山紧皱双眉低下了头,不言不动的在和瘾头较劲。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微微的吁出了一口气,随即一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背。
  林子森一直留意着他,如今见了,连忙欠身强行扯开了他的手。叶雪山呜呜的叫了两声,一翻身竟是“扑通”一声滚下了床去。
  大夏天的,房内撤了地毯,坚硬地板擦得锃亮。叶雪山双手撑地作势欲起,然而喘过两口粗气之后,他猛地呕出了一口米粥。
  随即他的喉咙就开了闸,一口接一口的吐了一地。林子森见状不妙,连忙下床叫来仆人。仆人慌忙收拾了地面,林子森则是拧来一把毛巾,专门负责清洁叶雪山本人。叶雪山的头脑还有几丝清醒,自己也知道肮脏,也知道丢人,所以极力的爬向一旁,仿佛如此便可与满地狼藉脱离干系。待到仆人关门退下去了,他闭上眼睛歇了一气,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床,身上的浴袍也被脱下去了,想必是方才沾染了秽物。
  
  叶雪山无声无息的昏睡了片刻,天黑之后又闹起来了。
  这回他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头脑里起了轰鸣,一阵响过一阵,仿佛震得脑浆都要沸腾。他不知如何才好了,只能一下一下的撞向床头。皮肤是冷的,冷到起了一片又一片鸡皮疙瘩,鲜血却是热的,热到使血管暴胀,几乎快要炸开。他怕了,怕到伸手去抓林子森,他的指甲向来修得短而圆润,然而这回一把就在林子森的手臂上抓出了血痕。
  “我要死了……”他流着口水,迷迷茫茫的听到自己在哭在叫:“我要死了……”
  随即他又坚决的摇头:“不要它,不要它,我还能忍……”
  关节里面忽然发作起了刺痛,像一簇簇钢针往心里扎,叶雪山不再说了,直着目光向上看,看着看着,他忽然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挠了一把。
  林子森立刻攥住了他的手腕,捏着手指一看,指甲缝里竟然已经嵌了血肉。
  
  叶雪山折腾了一夜,凌晨时分才消停下来。短短的打了一会儿瞌睡,他在天亮时又醒了。
  光着屁股躺在床上,他的头上身上遍布了青紫淤伤,尤其是雪白的大腿上赫然四道鲜红抓痕,都渗了血。缓缓的睁开一双眼睛,他看到了蹲在床边的林子森,就气若游丝的问道:“什么时候能完啊?”
  林子森苦笑着抚摸了他的手臂:“少爷,还早哪。戒鸦片就是活扒皮啊。”
  叶雪山张了张嘴,脸上似乎带了一点委屈神情,可是最后也没说什么,大概是认为自己已经被扒过一层皮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叶雪山身不离床。林子森端了一点汤水喂他,他喝了几口就不要了,气息奄奄的只是要睡。天气热,他顾不上了羞耻,始终是个□的模样。林子森拍了拍他的屁股,轻声说道:“肉厚。”
  他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确是屁股肉厚,小时候被娘打屁股,常常是娘把巴掌都打红了,他还满不在乎;于是娘更生气了,由打改掐,掐的他鬼哭狼嚎。
  醒一阵睡一阵的混过白天,他的酷刑又降临了。
  昨晚他还有股子无知无畏的勇气,今晚他是什么都没有了。可和昨晚相比,今晚的痛苦却是来的更激烈凶猛。林子森已经制不住他,他发了疯似的把头往墙上撞,撞出“咚咚”的声音,几乎作金石响。林子森纵身一跃抱住了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问道:“少爷,要不要烟?你说,要不要烟?”
  叶雪山咧开嘴做了一个哭脸,从嗓子里发出颤抖嘶哑的哽咽声音;痒痛的感觉像无数小蛇,在他皮肤下面来回的钻。在林子森的身下难耐的扭动了身体,他终于作了回答:“要……要……”
  林子森翻身下床,拖着两条伤腿向外晃了出去。不过片刻的工夫,他端着烟具回来了,瘦高瘦高的东摇西晃,仿佛随时都能散架。匆匆忙忙的烧起烟泡,他苍白的双手在抖,竟仿佛是比叶雪山还急。而叶雪山斜着眼睛死盯了烟灯,嘴里发出含糊的呻吟声音,一只手抓了自己的短头发,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手指关节都泛了白色。
  一口鸦片烟渡进他的口中,他没反应;第二口鸦片烟送过来,他的手指略微松开了些;吸入第三口鸦片烟后,他浅浅的呼出了一口气,周身的关节开始软化了。
  痛苦渐渐远离了,身体漂浮在温暖的空气中,他仿佛是从地狱里向上缓缓的升了起来。窗外很黑,窗帘低垂,他仰面朝天的瘫在床上,本能似的接受下一口口浓郁的鸦片烟。上方的壁灯投下昏黄光芒,照在他木然的脸上。在经历过极度的苦楚之后,他如今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在吸尽五个烟泡之后,林子森跪起身来,低头解开了腰带。
  叶雪山被他摆成了双腿大开的姿态。面无表情的放出目光,他眼看着林子森压到了自己身上。短暂的恍惚过后,他发现自己的臀部已经被对方的大手托了起来。
  这一切都像是个恶劣的春梦,但是叶雪山很平静。他的神经已经彻底麻木,如果林子森现在杀了他,他也依然不会动容。插入的感觉并不鲜明,是真正的不痛不痒。林子森垂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直勾勾的回望过去,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不喜不怒,是一具软绵绵的行尸走肉。
  事情是怎样开始的,他不知道;怎样结束的,也想不起;只有一个印象最深刻——林子森干着干着忽然抽身而出,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随即往手指上啐了口唾沫涂了下去。那动作来的干脆利落而又冷漠无情,仿佛身下的肉体只是一件器具,而且是件不大好用的器具。
  迟钝的闭上眼睛,叶雪山好像是睡了,是不是真睡,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面前悬着的依旧是林子森的面孔。林子森还在干他,一边干,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他怔怔的和林子森对视片刻,然后把眼睛又闭了上。思考的能力彻底丧失了,他变成了一个虚弱的、没有知觉的白痴。
  
  叶雪山直到翌日中午,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先是感觉热,热了一会儿又感觉疼——周身上下,到处都疼;不过疼的有分寸,是皮肉伤的微疼。
  暗暗的动了动手指脚趾,他确定身体当真是又听话了,这才慢慢睁开双眼。林子森坐在床边,两个人毫无预兆的相视了一瞬,林子森开口唤道:“少爷。”
  叶雪山想起了昨夜情形,只觉无比的荒诞。他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所以只好亲自去问:“为什么?”
  林子森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叶雪山太困惑了,困惑到了无心恼怒的地步:“爱我,还是恨我?”
  林子森这回抬起了头,轻声答道:“爱恨交加。”
  于是叶雪山更糊涂了:“为什么?”
  林子森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恨你不是我的。”
  
  叶雪山还是没听明白,但是不想再问,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动脑去想——比如,他没能戒掉鸦片,他失败了。
  第一次的痛苦,让他不敢再去试第二次。但是瘾头让他联想起一条凉阴阴的毒蛇,他不愿被毒蛇勒缠着生活。他明显的感觉自己是在堕落,虽然他现在有了生意有了钞票,有了身份有了体面,可他清楚的感觉出来了,自己的确是在堕落。
  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他把目光移向了林子森。林子森佝偻着腰坐在那里,非常的白,非常的瘦,眉宇间缭绕着悲伤的凶气。叶雪山忽然觉得他像个妖魔邪祟,想要立刻把他赶出家门,可是又有点舍不得。林子森陪他过年,给他做饭,赶走林子森,就再也找不到相同的这么一个人了。
  


41、天凉好个秋 
 
  在一般人的眼中,叶雪山从小到大除了玩就是玩,仿佛一直都是堕落着的;可是叶雪山心里清楚,自己原来只是没心没肺,只是不懂得什么叫做正途。娘是他的榜样,娘只爱玩,于是他也只爱玩。玩到了一定的年纪和程度,他开始有了几分上进心,谋算着要把日子过好,要出人头地,要赚大把的钞票,再不为了金钱丢人现眼。
  他有他的希望,他有他的道路。现在希望也在,道路也通,不过,他被一条附骨的毒蛇缠住了。
  
  叶雪山□的坐在床上,头发昨夜被他扯掉了几把,现在凌乱不堪的蓬乱着,掩盖了头上大大小小的青包。把遍布抓痕的□身体摆在林子森面前,他心里已经快要天崩地裂,然而脸上却是风平浪静。
  他知道林子森现在走路不容易,可是故意支使他道:“子森,去给我倒杯水。”
  林子森立刻下床,拖着两条腿往外一步一步的走。叶雪山扭头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怀疑他是别有用心,可又查无实据。
  
  慢慢的喝了一杯水,他终于彻底的“活”了过来。一言不发的伸腿下床,他走去浴室洗了个澡。挑了一身单单薄薄的绸缎裤褂穿上,他又大致恢复了往昔模样。若无其事的下楼坐进餐厅,他照例吃了鸡汤馄饨和糖烧饼。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否则又能怎么样?寻死觅活也是于事无补,而且观众就只有一个林子森。
  下午电闪雷鸣的下了一阵暴雨,雨过天晴,天气凉快起来。叶雪山乘车出门逛了一圈,在百货公司里买了五块钱的糖果,顺路又去了一趟公司,公司里没有人,因为他那生意其实是件满世界跑的事情,本来也无须让人一板一眼的坐下办公。
  他把糖果匣子打开来,分出一半用纸包好,放在写字台下面的抽屉里。合上匣子托在手里,他下楼上车,又去戏园子看了场戏。
  在戏园子里面,他偶然遇到了金鹤亭。逗孩子似的打开糖果匣子,他要请对方吃糖,语气和动作都很不正经。惹得金鹤亭对他一挥手:“我去你的吧!”
  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出两个深深的梨涡,看起来有点傻气,也有点甜美。
  
  天黑之后,他回了家。
  他把林子森叫进卧室烧烟。林子森佝偻着腰坐在床边,一鼓作气烧出四五个大烟泡,放在一旁预备着;叶雪山见了,却是说道:“再烧。”
  林子森侧过脸来看他:“够了。”
  叶雪山面无表情的一摇头:“不够。”
  林子森又烧了三个,然后抬腿上床趴到叶雪山身边。弯腰吸了一口转向叶雪山,他正要喂给对方,不想叶雪山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吞下去!”
  林子森愣了一下,看着他没言语。而叶雪山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低声说道:“你陪我吧。”
  淡淡的烟雾逸出了林子森的口鼻,他对着叶雪山微笑了一下,然后点头答道:“好。”
  转身侧躺到了叶雪山的身边,他扶着烟枪开始呼噜呼噜的吸,吸得很急。叶雪山向上望着天花板,同时无声的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林子森翻身压住了他。嘴唇堵上嘴唇,鸦片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叶雪山认命的闭了眼睛,发现鸦片是香的,非常的香。
  在静谧而又封闭的房屋里面,他们在一盏昏黄壁灯的照耀下,唇舌交缠的分享着鸦片。满足的吸光最后一个烟泡,林子森在微微的眩晕中扯开了叶雪山的衣裳。叶雪山半睁了眼睛凝视着他,已经飘飘欲仙的不知了羞耻。
  这一次的感觉,和昨夜并不一样。叶雪山柔若无骨的瘫在床上,因为身体太软了,所以就显得对方的东西特别坚硬,不但硬,而且狠,深入体内摩擦搅动,仿佛要一直捅进肺腑里去。他有点怕,然而一声不吭,单是疑惑而又木然的看着林子森。
  他看林子森,林子森也看他,一张面孔如同木雕泥塑,只从眼睛里向外透出光芒。世上本来没有叶雪山这个人,是叶太太把他造了出来生了出来。他是叶太太的延续,他流着叶太太的血,单凭这一点,就够林子森对他痴迷一生了。
  
  叶雪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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