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约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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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约陌生人-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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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继续反复无常地跟他发脾气,就实在太对不起他这份体贴了,更对不起这他满身的伤。

所以,无论去哪里,只要跟水大大在一起,我都愿意去。

宁愿迷信爱情是全世界最能耐的东西,我也不要再臣服命运安排我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了。从今以后,水大大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自我开解着吃完了早餐,被水耀灵裹得严严实实的塞进车里,他不放心我开车,坚持要用他的地瓜手开。

于是,车子龟速一样缓慢地行驶着。

过了第一个收费站,水耀灵忽然说:“一到这,车和人就都变少了。”

我看看窗外的枯树和封冻的江水,兴冲冲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阿?”

“世界尽头。”水耀灵特骚包地朝我眨了下左眼,最后也没说要带我去哪。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我喝了几联酸奶,就昏昏沉沉地靠在窗边睡着了。

呼呼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推了两把。我发懵地把眼睛掀开一道缝,隐约看见夜色下有个男人模糊的脸贴得离我很近。

刚充满警惕地想推开他,他说了声:“花姑娘,到了。”

幸亏他叫了这声花姑娘,我才反应过来他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在哪。

揉着眼睛望向四周,一片完全陌生的空山,一条冰封蜿蜒的小河,还有几艘破旧的渔船。

再晃过神,耳畔已经传出了车门开关的声音,车窗外,是水耀灵被大雪模糊的背影,他背着个很大的背包。

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傍晚快七点的光景了。

所以……开了一整天的车?

可……这他妈到底是哪阿?

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我不由裹紧了羽绒服,可帽子围巾包得再严,也依旧没法阻挡冷冷的雪片往我脸上胡乱地拍。

积雪太厚,我踩着水耀灵的脚印,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后。

正要开口问他这是哪,他忽然倾身给了我一个公主抱,抱着我上了山。冬天天黑得早,星星也出来的早,天上看不见月亮,星星却很是密集,感觉伸手就能摘到一样。

缩在他怀里,我暖和了些,忍不住又想问他这究竟是哪。

他却来了个非常详尽地不问自答:“这是你的老家,蛟县。昨天给爸和妈办葬礼,是坐动车来的,来回也就两个小时。今天开车,我手上又有伤,所以这么晚才到。”

葬礼……是阿,我爸我妈死了。

这段不愉快的记忆,在我眼底搅起了一片热乎乎的水汽,也在我心底搅出了一阵沉闷的隐痛。但我不擅长矫情示弱,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头埋进了水耀灵的胸口。

飒飒的风声,哗啦哗啦的河水声,山道上的落雪声,水耀灵胸口起伏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交相辉映。

不大清楚水耀灵抱着我爬了多久的山,反正等他把我放下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个小破庙的后院了。

空旷的院子里,丛生的杂草枯萎着,落满了积雪。中间生生刨出来的一小块空地,竖着一座大理石碑——慈父花国财母兰心茹之墓,左右两边是我爸我妈的黑白照片,碑文刻着生猝年,左下角刻着我和水耀灵的名字,以女儿女婿的名义。

顷刻间,我感觉整座山上的积雪好像都狠狠朝我砸来,要将我湮没似地,双脚一软,跪了下去,两手抓着积雪稀薄的黄土,眼泪一滴滴砸下去,怎么也不敢再抬头看眼前的墓碑。

水耀灵跪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小声跟我说:“头七不能在他们坟前哭,他们……会舍不得走的。”

那就不要走阿!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们是好了!亡命也能作对鸳鸯!那我呢?我是他们的女儿阿!怎么可以不管我?

大颗大颗怨怼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真觉得自己都能跪在他们坟前哭抽过去。

“上柱香吧。”

听见这句话,看见水耀灵笨拙缓慢地拉开背包,我才反应过来,他包里装的全是贡品。

没给我缓过神擦眼泪的机会,水耀灵已经把点燃的香塞到了我手里,把墓碑前昨天才刚放进去的贡果全换了,还把瓶里那束冻蔫的菊花换成了我妈最喜欢的蓝色妖姬。

我爸我妈隔着那个巨大的“慈”字,默默地在各自的椭圆小框里凝视着我俩,一成不变地浅笑。

在我冲动地歇斯底里地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以前,水耀灵用他笨重的手握住我的手,把香插进了香炉里,而后不顾我的挣扎,死死摁着我的脑袋,跟我一起给我爸我妈磕了三个头。

完全不容我开口说话,他先对着墓碑开始了自言自语。

“爸,妈,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爸昏迷前在信里说过,希望能跟妈回到蛟县,守着山神庙,守着你们的渔船,所以我把你们合葬在了这。”

“昨天走得急,也没顾上跟你们说说话。你们千万别怪花阳,她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你们的离开,跟自己在闹别扭。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她。”

“尽管我不太了解结婚的意义,也不懂这种制度的目的何在,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在哪哪就是她的家。你们没来得及给她的爱,我会一分不少地加倍给她。”

听到他越发哽咽的声音,眼泪跟打开了水龙头似地,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他说够了,才松开一直捂着我嘴巴的手,跟训孙子似地拍拍我的脑袋:“别哭了,有话就好好跟爸妈说。”

说什么呢?

到了这种时候,难道要说恨他们吗?还是说什么自己会不让他们失望?说像水耀灵刚才说的那种矫情的话?

可……如果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望着夜色下雪幕里他们模模糊糊的笑容,我气势汹汹地指着墓碑大吼:“你们给我在天上好好看着我!”

后面那句“看着姑奶奶怎么猖狂嚣张地幸福下去”,我怎么都说不出口,完全被哭腔堵塞住了,鼻涕眼泪不要命地流进嘴里,连围巾都被冻硬了。

跪在墓碑前,我从逞强的啜泣,渐渐转为气吞山河的嚎啕大哭。空山里不断回荡起一声声“爸”、“妈”,我自己听起来都觉着像迷路的小屁孩一样矫情又无助。

但……山还是山,河还是河,没有被孩子般矫情无助的哭声震碎,只有枯草和老树上面的落雪,一片片剥落下来。

水耀灵用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我,和我头挨着头,像两只在深冬空山里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

后来抱我下山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水耀灵在我爸妈坟前说,他不懂婚姻的意义,难免有点儿不悦。

我抵着他的胸口,声音里还带着点儿嗡嗡的哭腔,尽量冷冰冰地问他:“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结婚,干嘛还跟姑奶奶求婚?”

水耀灵苦哈哈地笑了笑:“我说了阿,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我可笑不出来,恨不得把脸板成长白山:“解决什么?报仇?告我爸?还是赶走温洛诗?”

“赶走我的小情敌——”水耀灵狭长的眼睛里多出了一抹凌厉,“这是唯一可以从你心里、从你生活里,彻底赶走季阡仇的办法。”

还在吃醋?不,准确来说,是一直在吃醋?

可我跟季阡仇真的没什么阿,他想太多了。

我嘴角抽搐悠悠嗟叹的功夫,水耀灵看着飘飞的碎雪,似笑非笑地说:“很幼稚吧?一张契约似地证件,能保障什么呢?如果感情要用这种东西维系,更让人寂寞阿。”

不得不说,我当初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毕竟,谁也没法保证结了婚不会离婚。

以前不是还有那么句风靡一时的话吗?

——宏观里的大爱,微观全是无奈。

懒得多想,这些天哭得很恶心,也确实不想再哭了,加上看见水耀灵没戴围巾,脸冻得通红,我默不作声地扯下围巾给他围上。

他却又分了一半给我,把我跟他围在了一起。呵气成霜的温度下,我们的吐息融成一团,结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水耀灵的眼睛在月色下拉长,睫毛上挂着零星的雪花,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喃喃地跟我说:“其实我很希望你放弃一切,甚至希望你只留在我身边,只看着我只想着跟我有关的事就够了。甚至,你每次要离开我的时候,我都很想杀了你。总觉得……那样一来,你就可以永远属于我了。”

“我自己都很害怕这样的自己。”水耀灵说着说着又笑了,像个孩子一样问我:“要不要……在我杀掉你以前,你先杀了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抱紧了他。

因为,我并不害怕这样坦白的他。

宏观里的大爱,叫包容。我想,我应该可以包容他对我近乎变态的绝对占有。

毕竟,就算全世界都冰天雪地,就算全世界都用风霜刀剑与我为敌,就算孤单到没有任何港湾可以躲藏,只要还有水耀灵的怀抱,只要他还能跟我互相取暖,我就绝对不会让自己整天矫情得热泪盈眶,绝对不会让自己向命运投降。

126。好像顺序不太对

意料之外的,水耀灵那天夜里居然把我带回了爷爷奶奶家。

因为头一天是我爸的葬礼,很多亲戚都没走。看着一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我觉得很陌生。尤其是当爷爷奶奶拉着我的手,一声声夸我长成大姑娘了,我心里越发别扭。

毕竟,我长成什么样,他们都没有任何功劳。

相比之下,善于交际的水耀灵倒更像他们的孙子。一屋子的亲戚都不停感叹,我爸没有儿子,多亏找了这么个好女婿,才能帮他妥善料理后事。

时不时偶尔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就是当年全村闻名的小混世魔王,现在还出落得挺文静。

我文静个屁?

要不是水耀灵非要拉着我回屋睡觉,我绝对兜脸给他们一拳!

躺在乡下的土炕上,水耀灵明显察觉到了我的愤懑不平,搂着我像哄孩子一样安抚我:“蛟县的雪太大了,车没换轮胎,我怕有危险。今天现在这将就一宿,明天早起咱们坐动车回去。”

我翘起二郎腿斜了他一眼:“没有旅馆么?”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地方的旅馆你敢住?”

“所以……你是早就安排好了今天带我回来吧?”我小眼神持续像刀子似地飞过去,生怕他接不住。

“是。”水耀灵没有否认,笑眯眯地拿他的大笨手摸着我的脸,“反正迟早要让你见见你的这些亲人。记住,你不是一个人,除了他们,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眼瞅他要亲下来,我急忙偏过脸,推了他一把:“关灯吧,我困了。”

“我们聊聊好么?”水耀灵扳正了我的脑袋。

我盯着天花板刺眼的节能灯泡,语气不善:“有话就说,我真困了。”

“你……是想马上去法国,还是想等到白鑫杰归案?”水耀灵的语气里有些试探,但听得出,他在用我希望的方式尊重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也只好象征性地说:“如果你同意,我当然想亲眼看她蹲监狱了。”

“好。”水耀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紧接着又跑出第二个问题,“那……在国内这段时间,你还想工作么?虽然我是养得起你的,但你要是不愿意在家呆着,想继续去季阡仇那上班,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嗤笑着翻了个白眼:“你不会吃醋得想要杀了我么?”

他严肃起来了:“你不需要想这么多,直接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那我就去上班呗。”我浮夸地打了个哈欠,“我把出国以前的工作交接好,你也把温洛诗那边的工作处理好。等我爸我妈的案子结了,咱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都听你的。”

水耀灵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说了声“睡吧”,下地关上了灯。

可我根本睡不好。即使是在水耀灵怀里,我也没法躲开曾经发生在这幢房子里的噩梦。不止是白鑫杰对我的虐待,连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冷眼旁观都在梦里。

很多陌生的脸在梦里七嘴八舌——

早就看不惯那个小磨人精了!终于有人能治她了!

但国财这二婚的媳妇是不是有点过阿?要不拦一下?

别管人家的闲事!外一激化了矛盾呢?

也对,也对,清官难断家务事。

哎?花家那城里儿媳妇是把孙女带走了么?要不要告诉花家老两口一声?

你多嘴什么阿?人家肯定知道!走了好,本来城里孩子在乡下就呆不惯。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听着这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恨他们,很害怕,总之就是特别想哭,特别不安,特别想撕碎他们的脸。

但根本来不及去做,另一个完全不挨着的噩梦又来了。

依旧是季阡仇掐着我的手腕跟小言男主似地咆哮着问我:“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同的是,我们不在翡丽,而是在琵琶岛。同时,我心里非常清楚,他问的不是我离开他的原因,也不是我收季妈妈支票的事,而是我跟水耀灵睡了是不是真的。

明明自己早就这样骗过他,明明他都已经知道我怀了水耀灵的孩子,可在梦里的我,却好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很局促,觉得自己很不堪,觉得他这样掐着我的手腕都会弄脏他。

梦里我想跟季阡仇解释,却百口莫辩,因为他身后站着晓雅和我爸我妈。

我爸嘴边掠过一抹苦笑,颤巍巍地冲我张开双臂:“阳阳,我已经把你妈接回来了。你究竟还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为什么非要跟沈家的余孽在一起呢?他跟我是一种人阿!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明明我很怕失去我爸,可在梦里的我,却好像还是控制不住地恨他,指着翻涌的海水冲他残忍地笑:“你从这儿跳下去吧。”

话音刚落,我爸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海水溅在我脸上,全是血。我还没大反应过来,又是“噗通”一声,我妈国财国财地叫着跟他一起跳了下去。

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温思妍“啪”、“啪”、“啪”给了我三巴掌:“你爸爱的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让他跟你妈一起死?”

我扑过去想还手想争辩的时候,一抹人影窜了出来,一把将我也推进了大海。

赤色的浪潮模糊了视线,我隐隐约约看见水耀灵哀伤的脸,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用唇语说:“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无穷无尽的冰冷灌进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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