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只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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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只在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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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闻到埙声之后,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宏,脑海中不断涌现出这两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露台上的那个悲戚少年到现在眉宇间越来越显帝王威严的天子,他的忍耐,他的坚强,他的敏感,他的脆弱,还有他的无奈,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的脑海里居然如此清晰。
为什么要在我离开了他之后我才知道我对他也有着同样深的感情,我对他根本就恨不起来啊。
为什么总在失去了之后才忆起拥有时的美好,人就是这样的贪心吗?
只是如果有从让我走一遍的机会,我怕是也不会放弃那些坚持的,毕竟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日子久了我渐渐怀疑我躺着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在皇宫内,因为曾听梅香说起过魏国后宫里的规矩,说是得了传染病的人在一定的时间里没有治愈便会被送出宫去。而我昏迷的时日已久,怕是早被送了出来。
我现下又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太皇太后已经明白告诉我要将我送出宫,可是我却不知道她打算将我送到哪儿去,会是冯润在洛阳的老家吗?
还好答案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又一个寂静的午后,昏睡醒来床榻前终于出现了一张我熟悉的敦厚面孔。
是冯诞,我的大哥来了。他满目心疼的凝视着不能动弹的我,眉目纠结到了一起。两位妹妹一死一病让他年轻的面庞上尽是悲戚的神情,看起来比原来显得苍老许多。
“润儿,你醒了!”见我睁开眼,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只是还没到唇边就已经消逝掉。
我还未言语泪水却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大哥,你怎么来了?”嘶哑的声音含糊不清却总是说出来了。
冯诞只是默默的替我拭去泪水,我知道他的心里跟我一样的难过,他一向偏疼冯洁,心地善良的他对于冯洁的离开肯定所无法接受。而躺在这边的我模样也是很凄惨,满身都是红色的细小斑点,就连手指上也布满了,任谁见了都是不忍看的。
“妹妹,大哥是来接你回家的。姑母说太医昨日已经替你诊断过,如今虽没什么大碍,却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宫里有着旧规矩不让养着病人,姑母也不便违抗祖宗旧制,只好让我护送你回洛邑的老家去。”
“大哥也是觉得妹妹回家养身子要比待在宫里要好些,家里的气候比这苦寒之地可要好上许多,再者还有妹妹的娘亲一旁细心照料,妹妹定能尽快恢复过来。”冯诞这番既是安慰又是解释的言语说得相当的诚恳,也许他并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其实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怪他什么,我看得出来他的伤心是真的,那是伪装不出来的。
为什么不走,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又有何用。
一想起冯洁与梅香,我积聚已久的泪水再度汩汩的流了出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折磨得我伤心欲绝,这一次就让所有的泪都流尽吧!
两年的时间并不很长,可这两年如果没有她们的,我真不知道依着我的性子我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冯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我哭泣。也不知哭了多久,泪干了,只觉得心也枯竭了。



、七,幽居(一)

去向洛阳的行程走得极为缓慢,我躺在铺满用动物皮毛制成的厚实软垫上依旧觉得颠簸得厉害。
冯诞亲自在前面策马开道,几乎每隔一小段路,他便会停下来掀开马车的布帘子仔细察看我的情形。我默默接受着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死寂的心里也多少感受到些许暖意。
也许是那药渐渐失去了效用,我身上的红斑已逐渐消失。手脚也不像开始那般完全不属于自己。不过还是没有一点力气,就连抓起筷子将饭菜送到嘴里这样简单的事做起来也很勉强。
晚间歇息在驿站时,我总是让随行服侍我的老婆子搀扶着我下榻缓慢的练习行走,真怕躺久了肌肉会生出什么毛病来。冯诞见我的病情一日日渐渐好转,终于不再对我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还有他那些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真的很不好听。
离平城越远,心空洞的越厉害。刚上路时,偶尔也会从布帘的空隙间看一眼外面的风景,久了便再也提不起兴致来。
沿途古朴的村庄看起来均有些破落,不成规则的田地倒是错落有致显示出勃勃的生机。看来在平城附近区域,均田制的实施应该是有些实效的。
可越往前走,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总觉得像是丢失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底里丝丝缕缕的惦念不断的向外漫延着。
快离开平城时,我才从侍从的口中探听到我被隔离的地方是平城北苑的宁光宫,那儿曾是先帝献文帝拓跋弘禅位后潜心修习佛法的居所。不怪乎安静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它本来就是所被废弃的宫殿。
以前曾听梅香偷偷说起过先帝与太皇太后这对非亲母子间的重重矛盾,梅香知道的那些虽只是浅显一面的东西,但是她们的矛盾却是真实存在的。
据说两人曾斗法多日,最终先帝败下阵来,被太皇太后赐的一杯毒酒毙命。宫中好像还有传闻说太皇太后因恨先帝借故杀了她的情人才对先帝痛下杀手的,总之先帝崩后,这宁光宫便空了下来。
先帝崩时拓跋宏十岁,若是其他的小孩十岁的时候还没有离开父母的怀抱,而十岁的拓跋宏却早已懂事。太皇太后自然对他下过不少禁忌,后来我才知道我醒后他没有过来看我,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病”会传染,更是因为这个地方他来不得。
那天马车行出平城南门时,风掀起布帘我一眼便望到垂手默立在城墙边上形似悲戚的杨播。以前总爱拿他来跟梅香开玩笑,可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的问他对我的梅香有没有点意思时,梅香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想到梅香,我的心仍旧钝钝的痛。
有杨播的地方自然会有那个我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的拓跋宏,那日他果真将那袭深蓝色直裾斜襟深衣穿在身上。
他伫立在风中静静的望向我这边,微卷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可惜那一眼太过短暂,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去辨认他的表情,布帘已经坠落。
马车渐行渐远我禁不住泪如雨下,为了不让冯诞的担心,我将头深埋至被褥里低声呜咽着,同时试图封闭住心底里关于平城的所以记忆。
我要轻装上路,开始我新的生活。
只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这一走却失去了与李锦秋早日见面的机会。
行程过半时,冯诞寻来的大夫便告知我的身子已无碍,只是由于心气郁结加上旅途劳累,气力一时半会没有恢复也很正常,只要歇下来之后稍加调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得知那怪药的效果已过,我的心却仍旧轻松不起来。幸好服侍我的那个老婆子这一路上并不聒噪,我总算还能拥有一处安静的空间。
一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直到六月底才行至黄河。摆渡过了黄河,洛阳就到了。
对于洛阳这个名字我倒是一点也不陌生,现代的小孩应该都知道它是历史上有名的古都。不过记得有人说过现代的那个洛阳市与我即将去的洛阳古城可不是在同一处地方,这倒也不奇怪,许多城池在战乱中被毁之后,新建的时候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另辟新址。
这日傍晚马车在一处小林子里停了下来,冯诞下马后径直来的我身边柔声道;“润儿,前面就是城门,咱们快到家了。”
“哦!”我默认点头,说来也奇怪,我这一病之前脑袋里渗入的那些冯润的记忆忽然又完全消失了。
回家?
洛阳的冯府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我真正的家这辈子怕是没办法回去了。
“从平城回来的时候,父亲特地吩咐让我先送你去家庙里修养一阵子再将你接回家去,父亲已经求姑母帮忙留意着,看能不能再寻机会请求陛下把你接回宫去。虽然现在你的身子已无大碍,但是家庙里总比府里要清静许多,哥哥是觉的妹妹暂时还是留在家庙里修养身子的比较适合。”冯诞说话的时候都不太敢看着我的眼睛,忠厚人说起谎话来是很不自在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将我幽禁起来闭门思过当然是那老太婆的意思,我心里清楚得很。她会允许我再回去吗?她明明都已经将我们姐妹放弃了,又怎么可能再接我回去。
幸好这两年我也没做过什么妨碍她的事,否则以她的冷硬心肠我怕是也难逃冯洁的命运。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冯诞也是支持我住到家庙去的,他那是为了保护我。
“大哥,妹妹正想着要在佛堂里为姐姐诵经超度,住在家庙里最是合适。”从一个大却拘束的牢笼搬到一个小却有些许自由的牢笼,事实上我也没有亏。
官宦人家里是非多,我又怎么会傻到去趟浑水,尤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冯府里的生活待遇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家庙里的条件简陋,哥哥真舍不得妹妹去受苦。”树林里斑驳的阳光洒在冯诞略显憔悴的面孔上,他诚恳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涌出些许感动。
这两年我多少也学会了些察言观色,心里明白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着他的妹妹的。只是他送我到洛阳之后还要立即回平城,他纵是有心也是无力保护到我的,想到未卜的前途我的心情不免压抑。
“大哥尽管宽心,妹妹已经懂得怎样照顾好自己。不过妹妹想求大哥一件事,还望大哥能帮帮妹妹。”
躺在床上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便打定主意等身体恢复了之后一定要练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那束手束脚的滋味是坚决不想再承受一次。
“妹妹但说无妨,大哥定当尽力。”
“前年落水之后忘记了许多事情,就连最简单的骑术也不会了。现下既已出得宫来,妹妹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忘记的再学回来。就想大哥能帮我寻个好些的师傅,最好还能教我些简单的防身功夫。”
据我所知魏国的女子习武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我的这个要求也并不过份。只是我现在的身份有点特殊,学些骑术总该允许的吧!
冯诞沉思片刻后点头应下,我也暗暗松了口气。
只歇息了片刻马夫便过来委婉的催促冯诞启程,家庙在城东,而我们现在在城西,穿过洛阳城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若再歇下去到达家庙的时间就晚了,马夫便来不及赶回家。冯诞对待下人一贯仁厚,这点小要求自然是会满足的。
我无心去看洛阳城中残败的风景,斜倚在车中的靠垫上闭目养神。随行服侍我的老婆子脸上有着难掩的兴奋,她应该也快见到自己好久没见的家人了。
这一车的人里,似乎只有我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家庙不大,干净的小院子里三间朝南的正房稍高一些,冯诞领着我刚到门口,便有一群老尼迎了上来。
“大公子来了,几日前夫人就捎口信来说二姑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贫尼早已经命人将偏院收拾妥当,这就引你们过去。”为首的老尼四十岁上下,面孔稍显古板严肃,像是不太容易相处。
“有劳师傅了!”冯诞大概是见我神情疲惫,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扶着我往里走。
绕过正房便是后院,后院里树木扶疏,面积比我想象的大了许多。夏日火红的夕阳点缀得苍翠古板的院子生出丝丝缕缕的柔美来,还好这个新的住处看起来并不让我讨厌。
顺着小道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推开一扇木门之后我们进入了间独立的小院。三间朝南的屋子不高,门廊却极宽。左右各有两间通长的偏房。院子里稀疏的种着几棵树,还有矮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花草。
门口立着两个老婆子,看她们的穿着模样便知她们该是冯府派过来服侍顺便监视我的。努力微笑着接受了她们的拜见,僵硬的表情扯得嘴角生疼。俗礼过后冯诞先行将我送到房内,他则是到外面帮我处理杂事。
这个牢笼看起来还不差,条件是简陋,布置却挺精致,床榻铺得干净整洁。遗憾的是这个年代室内的光线太过昏暗,天才微黑便要点灯。
之前平城的夏日短促得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已消失,真像我在那儿经历的人和事。终于挪到了一个偏南的地方,告别了那漫长的寒冷,也告别了那些我暂时不愿再想起的人。



、七,幽居(二)

冯诞送我至这儿之后当晚便离开了,而我则是在昏睡了两天之后渐渐的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家庙里的生活节奏缓慢,可对初来乍到的我来说却又显得有些忙碌。
那两个老婆子平日里只负责帮我做些粗活,并不近身服侍。所以那些铺床叠被,梳洗之类的全得由我自己来。
原本这些都是极简单的事,却也让我深深明白什么叫由奢入俭难,一开始还真不太习惯。
我每日用完早膳过后必去佛堂里听一听尼姑们诵经,虽然完全听不懂她们在念些什么,但也只有在她们的浅吟低唱中我才能真正的将心情放松下来。
有时老尼也会给我讲些佛经里因果轮回的故事,我总是耐着性子听着。她大概是看我始终不大能听进去,后来便不太肯讲了。
午后我一般会睡上半个时辰,睡午觉是在平城生活时养成的习惯,也是一时半会儿戒不掉的习惯。就如那些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来。
也怪这儿能陪我说几句话的人真的很少,那两个老婆子终日离我离得远远的,除非必要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们。偶尔也会跟后院里的小尼姑搭上句话,但她们大多都很害羞,还没待我走近她们便早早的跑开了。
能拥有如此安静的生活真是让我有些难以相信,就在我以为已经被人遗忘的时候,能惦记起我的人还是来了。
这日午后刚睡醒,头还有点晕沉,正准备去小厨房里倒杯凉开水来解渴。半抬起身子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探头望过去,外面进来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女,乍一看还挺面熟,却想不起来曾在那儿见过。
“儿啊,我的润儿,为娘总算见着你了!”美妇人一跨入门槛便冲过来紧紧的搂住我,勒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
原来是冯润的娘亲常氏,难怪觉得面善。
“娘!”我轻唤,眼泪不由自主直往外淌,心里却明白这泪是我身体里冯润那个灵魂流下的,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情深,而我只不过是个局外的灵魂。
原本跟进来的随从们早已知趣的退了出去,常氏抬起手来轻抚我的面颊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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