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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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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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称王称霸惯了,真以为无双无对了吗?哼,以前不与你争执,那是令某习惯先礼后兵,如今便与你争个高低又如何!”

李无忧手一伸,挡住了欲上前的回玉桥。

回玉桥皱眉道:“门主。”

李无忧道:“‘骨血经’今日就要失传了,我来翻过这最后的一页吧。”

回玉桥谏言道:“此事何须门主亲为,只会脏了您的手,按约定,由我代劳吧。”

李无忧失笑道:“人在江湖,不管怎样,手都会脏的。脏不要紧,试看谁才是那点缀衣裳的脏血。”

令当迟飘然而起,跃过酒席,落于李无忧丈前。令当迟弯膝半蹲,长袖几乎拂地,骷髅面具下的一双幽冥眼睛透着十分的狂怒。李无忧与回玉桥侃侃而谈,这是当着场中所有人的面在羞辱他。他若无表示,那和滚出西北也没什么两样了。

令当迟一动,三清三世便人影闪动,隔在了令当迟与李无忧之间。

三清与三世背靠背,像是一尊连体的神像,二人双手合十,异口同声道:“不看僧面看道面,请李门主、令教主给大罗教一个面子。”

“面子?呵呵,我想李某已经给过你们大罗教了。我应宫无上的请求而来,你们却还跟我谈什么面子。”李无忧柔声道:“玉桥,给他面子。”

回玉桥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五指则用力蜷曲成一个拳头,青年冲挡在前边的三世道人微微一笑,道:“得罪。”回玉桥倏然斜跨上一大步,兀然出拳!他单脚为支点,跨出的一大步空空的滑行在地面一尺之上,步法带动身体扭旋,右拳悬在额际两尺之上,引来撕裂空气的尖啸。

回玉桥踏虚,击实。

多年的默契让回玉桥很清楚李无忧要的是什么效果。

所有的力量都已在那拳头上。

三世道人坚守位置,合什之手如花绽放,十指箕张,闷声纳下回玉桥的拳头。

拳头与手掌一触即分,发出一声爆裂脆响。

三世道人面色苍白倒退四步,紫晶砂石铺就的楼板“咔嚓”连响,三世道人每一步下去都龟裂一片地表。

背靠三世道人的三清和尚听到回玉桥“得罪”二字的时候,返身急道:“有话好说……”

然而往往用到“有话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通常都不能再说下去了。回玉桥正以有别于平常温柔姿态的猛烈一拳,悍然砸退了三世道人。但这并不是影响谈话余地的关键因素,关键的是令当迟亦出手了。

令当迟左手宽大颀长的袍袖如轻烟般窜向回玉桥的脸面。

回玉桥没有太多保留,出拳之后,身上的破绽不下四五处。令当迟选择的是致命的脑颅。他就像是一只等到时机的毒蛇,力求一击陷敌于死地。可是如回玉桥这般早达收放自如境界的高手,即使全力相搏,又怎会不给自己留下些闪避的空间。回玉桥倾泻完力量,虚跨的一脚落实,点上楼板,上体扳直,就欲倒掠。可是变化陡生,那倒伏于地,奄奄一息的铁头陀忽然探出手,猛地抓向回玉桥的脚踝,铁头陀的擒拿干净利落,根本不像身受重伤之人。配合着铁头陀的偷袭,令当迟超长的袍袖里似是有畸形的长臂操纵,袍袖一个曲荡,依旧袭向回玉桥的头部。

铁头陀的手攫上了回玉桥的脚踝,但是他拉阻不了回玉桥的倒掠。回玉桥照旧闪后三尺,从容躲避了令当迟的攻击。造成这古怪的原因不是铁头陀的功力太弱,而是李无忧及时插足。

李无忧如踏蝼蚁,一脚碾于铁头陀的肘弯。铁头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肉烂、筋折、骨断,前半截手臂脆弱的挂握在回玉桥的脚踝,离体而去。

这一脚却比砍柴刀还要钝重。

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叫铁头陀翻了白眼,真的晕死过去。

李无忧冰冷的扫了那边壮硕的像个暴熊般的黝黑大汉一眼,杀机森寒。铁头陀被大汉扔回,扮成再度遭创的假象,伺机偷袭,这里面潜藏的恶意李无忧不会忽略。

李无忧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蓄谋已久的局。或许满楼皆敌,可是他既来之,则无惧。

一眼间,足下血水便蜿蜒似篆文,李无忧已向令当迟出手。

李无忧并掌,擎如沉碑,自上而下,举重若轻,轻轻一划。这自顾自的一掌明显忽略了距离,然而劈击带起的强劲掌风瞬间斩过令当迟袍袖,溅起一蓬污血,腥臭难闻。令当迟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生生承受了李无忧的凌空掌斩,也不收招,双袖狂舞,径直扑上来。

安坐的黝黑大汉陡然站起,大汉一脚踢翻了丰盛的酒席,哈哈豪笑道:“老子血热了,还憋什么,干他娘的李吧。”

圆桌兜翻,美酒浓汤齐飞,鱼与熊掌共舞,与场内诸高手的极速反应一相对比,菜肴在空中溅散的过程显得无比迟缓与冗长,色香味俱全的背景中,黝黑大汉重步撼楼,双臂挂风,如一匹愤怒的蛮牛向李无忧冲掠。

指风却早破空。

漂亮阴柔的年轻人八指连弹,密急如一声,抢先出手。指风穿透了空中的碗碟杯盏,激射李无忧。

白骨教教主令当迟。

千秋帮新任帮主娄听艳。

徐州大侠黑面神魏魁斗。

游侠儿“一寸飞刀一寸金”叶秋心。

一座酒席四人中有三个人出了手。

剩下的叶秋心脚底用力,其座椅便迅速向后滑行。霜月木高背椅摩擦着紫晶砂石地板,两种北漠特产蹭出了一股类似檀香般的好闻气味。男子一手捏着明亮小刀,一手执着一盏琥珀色的美酒,凝神观读着场中的每一个细节。

毫无疑问,第一个与李无忧交上手的是令当迟。

令当迟袍袖翻腾,袍袖时而胀大膨鼓的像水桶巨蟒,时而绞缠扭结似铁索皮鞭,这一双经过特殊裁剪的长袖隐秘的遮挡着衣下肌体,让人完全无法猜测内里的玄密。短短一瞬,令当迟的攻击就展现了千变万化的方式。

但李无忧只是出掌,持续出右掌。李无忧掌掌如一,掌风化刀。不管袍袖怎么变化多端,李无忧右掌发出的风刀依然每击必中,袍袖攻势凌厉,然而一旦被斩,就顿时泄了气,好比打蛇打七寸,李无忧选择的斩击节点总叫令当迟无功而返。

娄听艳指劲袭至的时候,李无忧已然斩出了一十七掌。空气中不仅有了清檀香,更有了腥血臭。

与令当迟拆招的同时,李无忧看也不看,左掌迎着娄听艳指劲轻慢一推。

无风无雨亦无尘,楼外晨阳湖外花。

李无忧这一掌没有声势,更无异象,可是推掌路线最远处的叶秋心霎时间就有些睁不开眼睛。而娄听艳则不仅视物困难,他更发现攻出去的指劲被这一掌吞没,瞬间消失无踪。前方魏魁斗冲奔的速度亦骤降,大汉如遭无形之手挤压,面孔和外露的肌肉像是大风掠过湖面般泛起夸张又诡异的褶皱波纹。

李无忧击出这一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厢房于这一吸间桌晃椅动,四面门窗亦扑棱震颤。他的出掌几无声息,这一吸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八章一色楼(三)

“压制他的节奏,不可让他运使‘风餐大法’!”娄听艳俊脸失色,高声叫道。

娄听艳于黑森林弑叔娄冬风,正式登上千秋帮帮主的宝座,西北之行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娄听艳来平朔城本来只打算凑个热闹,不欲出手。但是与李无忧交手的诱惑太大,里面有利益有名声,不过仅仅如此的话他决不会掺和。

武技到了娄听艳这个境界,提高一丝一毫都很难。李无忧以风餐大法、露饮神功名动天下,载誉江湖,甚至声威远飘域外。若得一个与其生死相搏的机会,当可借机证己之不足,破障身之迷。因此,娄听艳在谋策者的反复游说加码之下,最终决定试上一试。娄听艳不是贪婪侥幸之徒,他推演过今日的局面,或许真的可以致李无忧于死地。

八道指劲石沉大海,娄听艳先惊,惊后暗喜。

他的指法名为欲眠指。

这种指法的独到之处在于后劲,欲眠指的后劲不是马上发作的,它就像坛陈年老酒一般绵绵缠缠,潜藏深伏,敌愈强,指劲累积的就越深,发作的就愈缓,但是一旦发作就是催命的内伤。

也就是说,欲眠指乃是一种遇强更强的指法。

娄听艳知道李无忧很强。但一瞬接下八记欲眠指,毫无反应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逢见。他恨不得再连弹八指,看看李无忧究竟能纳下多少指劲。可是他只攻出去了两指,凤眼眯起的娄听艳这才发现李无忧推掌的掌风竟然不断。

没有任何掌风可以经久不息的。

除非那一掌带起的根本就不是风。

而是势。

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仍能一掌起势。

这说明李无忧还很从容。

娄听艳必须提醒未出手的人。想杀李无忧,绝对不能够等待时机,婆婆妈妈,一定要雷霆一击,速决之。因为这个人的气脉悠长,内息深厚,江湖之中罕有匹敌,其势一旦交织成场,几乎是压倒一切的。

魏魁斗的坎肩“砰”的一声炸裂粉碎,露出壮健似是黑铁铸就的精赤上躯。大汉咬牙瞠目,全身肌肉贲起,却依然动作迟缓,如堕泥沼,只能寸进。这是一个由蛮牛演变成蜗牛的过程。他在那只横亘的手掌面前挣扎,最终停步。魏魁斗改扎一个站桩步,收拳于肋下,单拳水平击出。

一个传统的正拳。

正拳的效果却很神奇。

魏魁斗一拳击出,其和李无忧之间便骤然缩减了近丈的距离。照此出拳,拳不过三,他就能够得着李无忧。娄听艳高叫示警,魏魁斗也明白万万不可给李无忧一一击破的机会,因此立即祭出名为缩地成寸的拳法。缩地成寸拳对内力的损耗很大,再加李无忧匪夷所思的控场掌法,即便魏魁斗内力雄浑,也感到连续出拳非常吃力。对拼的已是内力。令他费解的是,李无忧分割战局的策略虽然高明,损费亦颇巨,李无忧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拼消耗的战法?除非李无忧自信一人的内力可以胜过合击众之和?不过,就算你李无忧内息冠绝西北,难道你以为今天出手的只有当下三人?

魏魁斗黑脸怒面,尽管腮口遭掌风挤压而剧痛,他仍然大喝着挥出了第二记正拳。

李无忧左掌慢,右掌疾。

他的右掌与令当迟交手超过七十击。

令当迟双袖已被血水濡湿。承受了如许多的斩击,别说常人就是一身横练高手的骨骼也粉碎了。可是令当迟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相反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看上去他竟因痛苦而愉悦。

当李无忧再一次斩中令当迟的袍袖,溅起了更胜先前的血花的时候,令当迟的袍袖没有退却,一只暴涨数节的手臂自袍袖里穿出,蓦然抓向李无忧的咽喉。

那手臂碧绿有鳞,骨节粗大,指甲尖长,仿佛是山魈精怪的利爪一般。

李无忧单调的掌势应机变化,拍封而出,抵住了令当迟的绿爪。

令当迟一声闷哼,五指弯扣,紧紧攫住了李无忧的手掌。双方甫一较力,令当迟的骷髅面具眼孔处即溢下了惨烈的血线,身躯亦急剧颤抖。李无忧浩如烟海的内力使令当迟立即呈现了无法支撑的迹象,以至于其碧绿色的畸形长臂竟然开始凋零。

令当迟的手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崩散,星星点点的绿莹莹皮屑飘在空中,恍似鬼火,皮屑落在倒塌的屏风扇面,灼烧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些皮屑显然带着腐蚀的毒性,一旦吸进人体,将是致命的。李无忧手掌不惧剧毒,他的鼻口却不敢轻易尝试,长吸止停。与不堪手臂对应的是令当迟的头发,他的飘飘银发诡异泛红,如果说其手臂处于崩溃凋零的状态,那么这银色长发似欲成熟盛开之时。

金展元面色大变,转身就逃。他身边的美貌女子徐冬儿也离席而逃。金展元追求春水派的“金丝莺”徐冬儿已久,每次打听到徐冬儿的踪迹行踪,金展元都会千方百计赶至,大献殷勤。昨夜两人一夜宿醉,借着酒劲,金展元才第一次得偿香唇。今日心足意满的金展元忽逢西北道上的熟人铁头陀,酒酣耳热间铁头陀向其引见了贾轻刀。金展元惊异贾轻刀公主岭大游寇的身份,便高楼宴请,大攀交情,不想竟碰到了这档子事。

眼下金展元与徐冬儿急不择路,就欲从五楼栏杆处一跃而下。

金展元一席只留下了贾轻刀。

金展元突然逃走,贾轻刀却不会逃。他这趟西北之行的意义就在于当前,怎么会走。

贾轻刀掠席而上,拔刀出鞘。他的刀是薄如蝉翼的轻刀。当贾轻刀一刀斩出的时候,半透明的刀身完全消失。

贾轻刀本要直取李无忧。

然而李无忧的背后守着从容不迫的回玉桥。

杀李先杀回。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江湖法则。

贾轻刀的无形快刀疾斩回玉桥。

回玉桥手中没有任何兵刃用来招架,但是青年的一双手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回玉桥的手凭空削划,脆响萦耳,没有轨迹的蝉翼刀被敲中,震颤着在空中现出形体。

悠悠的蝉翼刀一现即隐,继而绵密的刀声交织破空,刺人耳膜,一刹那,贾轻刀劈出了难以计数的斩击。

剧斗发生,有的人逃离,有人出手,有人冷眼旁观。

三清三世没有进一步拆解争斗。一僧一道所做的只是无声无息的向李无忧移近数尺。

三清三世只移动了这一次。

但这种接近的举动却很有一种隐晦的暗示。

不做事,那只是做事的时机未到。

李无忧的长吸因为令当迟的腐蚀毒而间停。

魏魁斗的第三记缩地成寸拳就到了。

魏魁斗这一拳打得酣畅淋漓,迥异于前两拳的艰难。

有的时候过于顺利也是一种警兆。魏魁斗发现李无忧横亘于前的手掌消失不见。镇压全场的可怕掌力骤然抽走,不等魏魁斗反应对方究竟变了什么招,就觉排山倒海的巨大压迫感当头落下。

黑面神不假思索双手交叉上架,炼体如钢。

当是时,李无忧正跃起于空。

他愣是一手掰断了令当迟的绿爪,另一手如落碑般掌劈魏魁斗。

一声巨响,楼面轰然震塌,赫然出现一个通连上下层楼的大窟窿。

魁梧的黑面神自五楼消失,与碎裂的板石木材一起直堕楼下。

令当迟与李无忧交手之后,一直陷入狂热的状态,不类人更似鬼。他的身体没有痛感,极度坚韧,但遭李无忧生生掰断绿爪,令当迟的眼神终于透出了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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