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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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麝天下-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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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意?恭亲王不是正在京城中侍疾吗?他并没有参与朝政,难道他有渠道可以介入军机处的事务吗?”林则徐不解地问道。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陋室晤谈

九儿这才告诉他那个小范围传播的秘密,“皇上病重,只怕挨不过今年秋天了!”

“什么?”饶是林则徐老持成重,也立刻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可……有立……储?”

“没有公开宣布,但是军机处已经与顾命大臣和静太妃商议过了,口头议定,如果皇上驾崩,便由恭亲王登基!”九儿说起此事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事不关己。

“当今皇上没有子嗣,兄终弟及,此乃正统!”林则徐两只眼眸登时发射出兴奋的亮光,整个人一下子有精神了!“大清有救了!我即刻便将《论防范太平天国紧要疏》重新誊写一遍,立即送去给恭亲王!”

林则徐立刻疾步走到书案跟前,翻出底稿。九儿连忙接过底稿,笑道,“林老先生,我这儿有趁手的书童,这般辛苦话,您就别劳累了!昨儿我们在山下吃了好一顿野味,今儿咱们再跟您这儿继续享受一回,边聊边吃。”

说罢,也不等林则徐的答复,九儿便示意杏红到书案跟前代劳,又吩咐林嬷嬷安排人到院子里架起篝火,另外利用今天扛上来的腌鲜鱼,凑合着新摘的野菜,给林老先生炖点儿营养美味的潮汕粥。

“老人家养生不能吃得太素,只要脾胃克化得了,更需要比年轻时候多吃一点肉菜才是好的!”九儿还一边叮嘱着林则徐,絮絮叨叨顿时露出了已经升级母亲的本来面目,还张罗着把带上山的大米、小米、面粉、赤豆、绿豆、黑豆、黄豆,以及各种腌肉、腌菜、肉罐头和水果罐头统统留下来,厨房里登时被堆成了一个食品仓库。

林则徐得了恭亲王的喜讯登时精神大爽,笑呵呵地看着九儿任由她布置,又不放心似的站在杏红身后看她誊写。一笔欧体小楷一写出来,立刻将悬着的心放下了,长叹一口气道,“夫人着实有大贤气度,连身旁一个普通的丫鬟都能调教得如此堪用!”

杏红一边抄写,一边还偷空笑着回了一句道,“可不是呢,咱家九儿就是厉害,像我这般原本大字不识的人,不过三年五载便不仅能识文断字儿了。还学了算学和记账呢,这写字儿的本事反倒是顺手练出来的呢!”

“看你这小妮子能的?哪有你这么不知道谦虚的!”杏红话音甫落,顿时招来林嬷嬷好一阵训斥。大家登时笑开了。

“必定是你才具堪用,才能精进如斯!”林则徐还是笑呵呵地夸奖她。

卓青这次还随身带来了飞虎队中的一位中医,中年人,对于读脉调养颇有造诣,已经来过两次了。九儿赶忙招呼他即刻便给林则徐先把个平安脉看看。

中医立即到林则徐身前请脉。大家都敛神静气地等着。不消多时,中医又看了舌头,观望了面色,问了日常起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先生忧思过甚,心中郁结,造成内热暗生。肝胆之热下迫,致成痢疾。虽然中途有些好转,但是,尚未完全痊愈之时,又长途奔波。转为赤痢,最终以致肠路脂膜腐败。西医称之为肠道溃疡是也。经过两次诊治,已经大为好转。第二次的药方中用鸦胆子、硫磺者,因鸦胆子为治血痢要药,硫磺味除阿米巴痢疾之毒菌要药,二药并用,则凉热相济,性归和平,奏效当速也。”

九儿等人一听这个中医说得在行在理,林则徐本人也连连点头,赞道,“状况陈述得极为精准。”

那中医因为这么多人听诊,也有心要显出些自己的本事,见众人称赞,笃定地沉稳一笑,继续说道,“第二次的药方,老先生煎服几次之后,大便仍然血粪相杂,一日数行。因思鸦胆子与硫磺并用虽能消除痢疾之中的毒菌,然则鸦胆子化瘀之力甚大,硫磺又为润大便之药。本草纲目为硫磺能使大便润、小便长,西医以硫磺为轻下之药。是以二药虽能消除痢疾中的毒菌,终究难以使此病完全除根,因此拟去除此二药,于药方中增加保护肠道脂膜、固涩大便之品。”

说罢,中医准备开方,杏红早准备好笔墨伺候,中医将毛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写出几位药来:龙眼肉一两,生淮山药一两,大熟地黄一两,赤石脂捣细一两,甘草三钱,广三七轧细三钱。笔墨酣畅淋漓,瞬息写就。

因为有备而来,中医从随身带来的中药箱中配好五副药,嘱咐照顾林则徐日常起居的小厮道,“此贴药一共六味,将前五味煎汤一大盅,送服三七细末一半,至煎渣再服之时,仍送服其余一半。”小厮点头牢记,便奔去厨房煎药。

林则徐赞叹道,“神医好脉息,且方略得当。以往看病,一些中医总是一帖药剂里面起码十几味中药,药性不一而足,总是怀了想要‘万箭齐发,总有一剑射中’的侥幸心理,可见医术不精。要知道医之一脉,关乎性命,岂可这等敷衍了事。而这位医正每次来,断脉总是切中肯綮,药方从来不拖泥带水,总是干净利落,且敢于下重手,单位药剂竟达一两,总是药效神速,又且兼通西医,当真在世神医也!”

那位中医虽是有心显摆,可是这么一番夸赞下来,既然当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之面,想要的面子已经赚足了,却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笑着摆手,谦虚一番。见自己事了,便识趣地退到屋外去了。

林则徐满意地笑着,摇头叹息道,“卓青啊,你每次来总是说向我请教治军方略,老夫颇觉惭愧啊!旁的不提,只说你手下那支名义上保护家宅平安的私兵,区区四五百人而已!如今那家豪门富户没有个几千甚至上万私兵,可是谁能做到你们这支飞虎队这种水平?不要说装备精良,整个大清乃至洋人也没有你们这样功能先进的利器,就是随便拉出来一个医正,也是博采众家之长,兼具中西医药理,只怕堂堂紫禁城内国手济济的太医院,也很难说拿得出这般学贯中西的实战高手!小小一支飞虎队,便能看出你们做事用心之深,眼界之高,才具之强!恐怕这背后又是夫人兰心蕙质的手笔吧?”

这些日子以来,林则徐与卓青打交道十分频繁,再加上卓青还年轻,在林则徐眼中几乎没有什么城府,所有心思与能耐都写在脸上了,是以定位飞虎队格局的人可以直接排除卓青;再加上跟恭亲王奕欣也打过交道,也有一些定见,是以便断定,这一定是九儿的功夫。

九儿面上露出为难的笑容,谦虚道,“林老先生您要夸我经济之类其它事情,我可能还有底气应承下来,可是对于调教私兵,我一介女流之辈可实在是勉为其难了,最多也就是做些白日梦,臆造出一些危险场景,提提意见,要求卓青面临此种为难境地时如何解救,务必不能让受困之人受苦,仅此而已!您刚才所说的‘定位格局’之类,九儿可实在受之有愧!”

卓青咧嘴笑道,“这件事情上我可最有发言权了!”

“好!便是应该由你来说!”林则徐抚着仙风道骨一般飘飞的白须微笑说道。九儿也抿着小嘴笑而不语。

“我亲自带领飞虎队几年下来,总结出这么几点:一,飞虎队确实与一般私兵有着天壤之别;二,武器装备精良当属世界之最,补给后勤更是优良,只看队中配备的中西医,甚至可以做外科手术便可窥见一斑;三,士兵待遇从未见过的优渥周全,亘古至今没有听说过战地伤亡有相当于士兵年饷二十倍的保险理赔,足以养活士兵一家老小一辈子;四、士兵的分工精细,每一种分工所需掌握之本领规定明确,打个比方说,一个八人小组如果要营救一个便绑架的人质,该如何各司其职,或者警戒周边前后左右几个方向,或者互为犄角互相掩护……总总细节不一而足,但是,大方向全部都是夫人提出来的。正如夫人所言,她只是提提意见而已,但是,却都是至关重要的,飞虎队由此傲视其它武装支队的独到之处,全赖夫人指点!”

卓青浓眉大眼,一向器宇轩昂,此时却像一只忠犬一样望着九儿,眼里充满了仰慕与敬佩之情!

“正是如此!”林则徐双掌一拍,颔首赞道。

九儿连连摆手,摇头笑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可不认这茬儿!倒是林老先生早年带兵可是号称‘常胜将军’,不论是就任陕甘总督之时奉旨镇压刀客,还是就任云贵总督之时剿灭西南山区苗民叛乱,都是从未败绩,更别说‘虎门销烟’旷世奇功!那些军队都是您到任以后才开始整饬,并不像飞虎队这般,从创建之初便一手一脚地悉心调教,那些军队在别人手上败绩连连,一到了大人手上,立即便成为虎狼之师。要论起来,您林老先生才是天生的元帅之才,九儿早就想跟您请教个中真经呢!”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打开天窗

林则徐神情突然有些严肃了,看着九儿的眼光意味深长,“老夫历任几处封疆大吏,会带兵能打仗是应当应分的。而夫人年不过双十,却能够做出翻天覆地的成就,这才是令人深感意外的,即使说夫人是有宿慧的人也绝不过分!”

又来了!已经好几位了解九儿所作所为的人,对她提起过“宿慧”一词,九儿也不多做辩解,事情已经做出来了,随便怎么猜测吧,只要不把自己当巫女烧死就行!再说了,有了如今的实力,有谁如果真想对九儿怎么着,还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九儿话题一转,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林则徐对于太平天国起义军的看法。

“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一位从金田逃出来的当地富户王金宝,遂邀他座谈了一会儿。据他说,这次起事起事借用了当地人与客家人的矛盾,又打着‘拜上帝会’的名义,到处搜罗人心,恰逢在争斗中打输了的客家人大批投靠,这才顺风起事。不知道林老先生对这次太平天国起事如何看待?”

这一问其实正问到了林则徐的痛处和痒处,他为官多年,又四处带兵,自然知道朝廷的军队还剩下多少战斗力?积年的腐败,哪一处的衙门不是黑洞洞?在大清朝堂摸爬滚打了几乎一辈子,官拜封疆大吏又如何?两袖清风居然连安身保命的钱都拿不出来!病痛折磨就经历了一回生死线,被太平天国起义军冲击又在阎王殿前打了一滚!剩下一副抱恙病体苟延残喘,林则徐早就参透世事。

“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镇压了半辈子的各种起事叛乱,到老了,经历几番生死劫难,却也觉得情有可原了!”

林则徐的双眼闪过一抹奇异的亮色。灰白的须眉驯服地耷拉着,脸上没有半分愤愤不平,声音却是如此的萧索,就好像骄傲了一生,临死却发现所为虚无,浑身的精气神突然都被抽走了。

此话一出,似乎一道强烈的冲击波,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明显一震!

九儿明明觉得心里应该感到惊喜,却不知为什么被老头儿的神情给震撼住了,仿佛有股无形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悲哀莫名,突然之间便抑郁了!

九儿突然感觉到气馁!好像此刻才感受到山一样沉重的重担压在双肩,再也承受不起。两只肩膀眼看着便跟着耷拉下来了。

卓青看在眼里,浓眉登时虬结起来,脱口安慰道,“夫人……。”

九儿突然没来由地打断道,“别叫我夫人。以后都叫我九儿吧,你们都比我大,听着怪别扭的,我都忍了好久了!”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任性武断。九儿自己也不知怎么了,柳叶眉紧锁,似乎这一辈子隐忍不发的委屈都憋在此刻了。只凭着最后的理智努力克制着,真要爆发出来,可就实在没道理了!

“九儿。”卓青连忙改了口,其实他一直也觉得怪别扭的,改回来也好。“你怎么啦?”

他担心地望着九儿,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过九儿这么颓丧过,而且明显是没道理的。他跟随九儿这么久。虽然九儿从没有言明,可是私下里揣摩也几乎有些眉目。他觉得林则徐的表态明明是件好事儿。怎么九儿会突然表现得这么意外!

他这么一发问,引起了林则徐的关注,一眼看向九儿,见九儿神情颓丧,也颇为惊讶,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九儿。

“唉……”九儿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强打起精神,自卫解嘲地笑笑,对大家说道,“我没什么?只是听了林老先生的话,突然也觉得泄气得很。以林老先生雄才大略,尚且发此感慨,我一个女流之辈,突然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嘘……。除了林则徐,其他人都吓得吸了一口长气。杏红嘴快,脱口喊道,“九儿,你可快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人可都指望着你呢!啊不!水泥厂镇这么好几万人可都依仗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能泄气啊!”

其他人连忙都使劲点头,杏红说的话虽然直白,却俨然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也没人挑拣,立刻都无声地认同了,一起看着九儿。

林则徐觉得过意不去了,赶紧劝慰道,“九儿啊,我一个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了,经历这许多坎坷,当着你们也不是外人,说些丧气话,发发牢骚而已。你可是青春年少,正当盛年,已经建立起了如此庞大的基业,岂可仅仅听了老夫几句牢骚话就如此泄气呢?”

九儿发泄这么一回,稍稍舒服些了,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赔笑着解释道,“林老先生,您可不知道,我做这些事情顶着多少压力?一直也没说宣泄过,常年只是这么憋屈在心里,今儿听您这一席话,可不是正好戳中了软肋!是以就这么着突然就来情绪了!九儿不知轻重,还请林老先生见谅!”说罢,视线扫了一圈卓青等人,满脸歉意。

她这么一解释,不止林则徐释然,就连其他人也一起放下心来。

“九儿可是心中有什么为难事情,如果不嫌弃老夫鲁钝,不妨说来听听?老夫别无长处,好歹虚度了六十几载春秋,还有些人生经历,也许能帮你解脱一二。”

林则徐多么头脑清晰的人物,见九儿态度失常,忖度着九儿有话想说,却又拿不准。九儿对于林则徐帮助多多,却从来不曾宣之于口,态度一直崇敬有加。林则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激涕零,即便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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