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朋友夫，不可戏。林然对着小辜，不过是客气礼貌的一句“你好福气啊。居然能拐到馨馨。”
当年的事，林然也略有耳闻，彭馨高中没毕业就追到国外去找小辜去。林然想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有同窗之谊，有同床之情。
是她没有这个福气。
林然嘻哈着，听彭馨说：“林然，你消息真灵通。”
林然笑容明媚，退出一箭之地，“那是那是，哎，发请贴别忘了我啊。我那边还有人呢，先走了哈。”
“你这么急，难道是在相亲？”
可不，林然爆笑着离场，回到餐桌前，继续装。
博士对林然这种不专业的态度心知肚明，但看在她条件还不错的份上。
分手的时候，他们甚至约好了下一餐。
书上说，孩子需要爸爸的陪伴。
林然叹气，她还没心狠到那个地步，牵着豆丁的手仰望星空含泪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天上。
吃得太撑了，林然坐了一段公交后，提前下车准备散步回家。
夜又深又凉。
一辆豪车停在她前头，辜振良大牌出演，倚着车门做忧郁小生扮相。
辜振良直接问：“那年我去找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你明明知道，林然，你明明知道。”
林然顶不爱听这话，她拧眉不客气的反问：“哪一条哪一款规定同学来访，我林然必得焚香洗手静坐恭候？学长，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我的原则。”
辜振良一身名牌，气质一流，身材颀长，清俊的脸上全是痛苦。他有些语无伦次，反复说：“然然，只要你点头，我父母那里我会争取的。只要你点头，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扛起。”
林然听得是满脸黑线。
这样的男人————
她直接无视的走过。
辜振良在后头喊：“然然，我忘不了那一夜。”
林然早已去得远了。
她先去娘家接了小豆丁回来，一大一小拖着身影在路灯下悠悠闲闲的走。
小豆丁问：“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有爸爸？”
林然很不满意，教训道：“呀，买菜还要挑把好的呢。”
豆丁反驳：“有钱才能买好菜，妈妈要用很多钱买个好爸爸吗？”
彼时，他们俩正在购物店吃酸奶买冰淇淋。
周围隐约的嘲笑声让林然颇有点下不来台，林然恼羞成怒把冰淇淋扔回冰柜，生气的说：“不买了。”
豆丁深以为然，索性把酸奶也退了。
只有半根扫帚长的小孩子，踮着脚奶声奶气说：“阿姨，我们要省钱买好爸爸。”
林然面红耳赤抱着豆丁狂冲出门，回家后上床在黑夜里对着天花板数到一百下，脑袋一搭，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照样生龙活虎的上班。
基金会有一个慈善帮扶项目，林然跟着自己的同事直接上门去谈。
豪华办公楼，会议室是用玻璃隔断，里头投影仪，电脑，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百叶窗一拉，ppt一页一页翻过。
林然认真听讲，不时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同事mary郑重向合作方介绍说：“林然，这个项目的后续由林小姐跟进。”
合作方的代表是位年轻的男士，姓朱，望向林然时，双目硕硕，满脸生春，一副青年才干的模样，林然暗想，倒是很符合小豆丁的标准。
豆丁自小就爱雅痞那一款。
就是人面兽心，斯文败类那一型。
林然啧啧称奇，觉得遗传的力量真强大。
她收敛起精神，规规矩矩的做事。
临行前，合作方的老总也有露面向他们一一致意。
老总是非常俊逸气质内敛的精英成功男士，靠近握手时，林然能嗅到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
Mary被电得站立不稳，两眼俱是星星。出了大楼，就机密的对林然说：“从来没有见过老总出面也。”
林然轻描淡写的敲了mary一记说道：“搞搞清楚，是合作方，他不是上司，也不是我们的下级。”
Mary惊奇的问：“难道你不爱帅哥。”
林然一本正经说：“我只爱帅哥的萌版。”
在合作方的大楼门口，现成的就有一只。
一个年轻的贵妇从一辆豪车上走下来，手里紧紧牵着一个孩子。
林然又想，别说，只看长相，就知道这孩子必定是林楚亲生的。叫什么来着，喔，林旭，取旭日当空之意。
都不是从前了。
林然感慨，再见面，她与林楚，是多么妥贴自然，表情流利无涩的合作方与出资方。
她喊林楚“林总，”林总则客气的说：“林小姐辛苦了。”
隔着一大堆数据，合作模式，人员调配，资金流向，一个听，一个讲，真的是合作无间。
血缘是什么？
林然十分高兴，即使她不曾更名换姓，她也已经做到古井无波。
林然高高兴兴下班，接了孩子准备高高兴兴到钟泉那里蹭饭。
博士从网上抄了段子发短信给她。
她本着绝不错过任何一只苍蝇的精神，煞费苦心的抄了一段回过去。
博士想必很闲，居然就与林然你来我往起来。
他们母子二人悠悠闲闲的溜达在马路上，直到被人拦住问：“哎，你是这孩子的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豆丁的爸爸到底是谁啊？？？
、56
自从他们母子搬到这里，这个男人已经找过一次麻烦。
是邻居，就住林然对门。
穿中年爸爸衫，戴黑框眼镜，下巴上一撮胡须。表情古板，说话一字一句，吐词清晰。
林然警惕的护好豆丁，谨慎的问道：“我当然是这孩子的妈妈，咱们是住对门的邻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老陈。”
老陈一脸的不高兴，冲着豆丁嚷：“你今早是不是在叔叔门上撒尿了？”
有这事？真有这事？
豆丁也不含糊，张嘴就认：“是的。”
够汉子！比他爹带种。林然小声嘀咕：“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原本告状的老陈听了这话反而不乐意了，“哎，豆丁妈妈，哪能这样教育孩子啊。孩子虽然没爸爸，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通过暴力来压制孩子————”
林然觉得这段话不通至极，她尤其反感那一句“孩子虽然没有爸爸。”
没爸爸怎么了？
她林然也没爸爸，不也是活得有滋有味。
尤其是还当着孩子的面说。
叫声“老陈”，还真把自己当块料。
林然欠身致意，爽落的说：“是我孩子不对，我向您道歉。待会回去我就给您擦门去。豆丁，跟叔叔道歉。”
豆丁很可爱，七十度鞠躬如仪。
林然一挥手，打发豆丁去不远处自己蹲圈玩。
她笑着问老陈：“孩子没爸爸的事您是从哪儿听说的啊？我和您一无亲二无故，您当着孩子的面讨论我的私事，是不是特不合适？我儿子撒尿在您门上，是他天真无知。但您，一成年人，还是一成年男人，对着一年轻妈妈说这个，是不是也特不讲究了？往好说，这是您奉行远亲不如近邻，是关心我。往坏了猜，您这是窥探他人隐私，是有失私德。再说了，如果真没爸爸，这孩子是从哪儿出来的啊？无性繁殖？您这是在骂我吧？说起来我住进您对门才刚刚一周，我到底怎么招您惹您了？之前您找我，说是豆丁进电梯的时候挤着你了，我现在就直接抱着儿子走楼梯。”
老陈结结巴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电梯门夹着孩子，怪不得最近都没看见你，”
林然色变，骂一声：“色狼。”就飞快的冲过去，抱着豆丁就往家里冲。
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夜，除了反锁房门，甚至还把吃饭的桌子拿来顶着，这才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
才出来独立就遇到这种事，如果现在就回去求援，岂不被钟泉也笑死。
从此都不能再单门立户的出来独撑场面了。
林然发愁，在幼儿园门口，再三拜托老师，一定要看好啊。
老师笑道：“放心吧，豆丁妈妈。我们的园长助理在这方面要求可严格了。”
“那园长呢？”
“园长事多，难得来一次，出面处理事情的都是园长助理。”
林然决定改天亲自会一会这位助理大人。她提心吊胆的挂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
才进办公室，就嗅到花香袭人。
大捧鲜花放在她桌上，一只卡片上写：知名不具。
那个字体，哪怕过了数年，林然仍旧认得。
辜振良。
林然深呼吸，听同事调侃：“博士真不错啊。”
可不。林然早过了那种任性意气高贵的年纪，她很珍惜的把鲜花分成小束，每个同事都有一份。然后开开心心办公。
林然此刻手头的事就是与林楚公司的朱经理联系。
捐资助学，提升公司品牌形象。
在电脑上你来我往。朱经理说：“还是面谈吧。”
林然骇笑。
谁怕谁啊，她打了车就去到林楚公司。
没有人再认得她。
前台让林然在沙发上略等一等。
她百般无聊的坐在那里，看各种精英范来来往往。
林楚身后跟着五六个助理，看见林然，驻足后心情复杂的喊：“然然。”
林然眯着眼，心说若是喊“林总”那该多没意思啊。搞得她好象是来复仇的。
于是她再自然不过的站起来清清楚楚喊：“爸爸。”
林楚立刻泪盈于睫。
向在场的所有人介绍说：“我女儿，然然。这是我女儿，她学成回国了，常青藤名校。”
公司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林总现在的儿子是一名自闭症患者。
普通员工，偶而一见的，不过是一个外表俊俏，衣着体面的小男孩一言不发乖顺的被妈妈牵在手心里。
没有机会接触，没有时间交流。
关于林旭患病这事，林楚从没刻意的去瞒。但的确被隐藏得十分好。
林楚大力拍打着女儿的肩背，低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然眼里心上半滴泪也没有。
她笑着说：“有人还在等我工作呢。”
是朱经理。
从眼镜后面偷眼觑着林然笑道：“没有问题，真正是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中午一起用餐，容我陪罪。”
林然大笑，很想说，没瞅见那边还等着一个吗？
是辜振良。
稍后林楚也来了。
后勤送上工作餐，就摆在林楚办公室外的小客厅里。
当着林楚的面，辜振良柔声问：“送去的花你还喜欢吗？”
林然恶心得连隔夜的饭都差点吐出来。
她干脆利落的问：“说吧，我倒底做什么事让你误会到今天？”
自他们在海外街头偶而见到以来，林然已经向辜振良解释了一仟一零一次。
如今她不介意再向小辜说一次，最后一次。
林然深呼吸，“你我是同窗之谊，仅此而已。那次你到英国来找我，晚上与你同床的另有其人。辜振良，我不会与一个有着正牌未婚妻的男人纠缠不清，并且发生超友谊关系。”
辜振良红着脸站起来激动的说：“那孩子呢，孩子又是谁的？然然，难道你认为我的智商会低到连与我共枕的女人都认不清楚？”
林然无动于衷，“大麻不是一个好东西。”
林楚打断他们的纷争，冷静的说：“那就做dna吧。科学的鉴定最有说服力。”
林然哪肯，跳起来断然拒绝道：“这不可能。豆丁是我的孩子，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辜振良一下就笑了，春光般灿烂的瞟了林然一眼，恭恭敬敬对林楚说：“我会尽快处理好自己的事。”
林楚很不满，“尽快是多快？然然去国六年，豆丁三岁多。真是难为你这么些年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若不是豆丁的相片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而那天我们又正好在一齐打高尔夫，是不是你就打算心安理得的去做你的新郎官？爱情是争取来的，不是等来的。你知道你有孩子，还与彭小姐到处秀恩爱。”
辜振良分辩道；“在咖啡馆是老早就约好的见面。同学们都去，我总不能太下彭馨的面子。彭馨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彭馨她，”
林楚横了辜振良数眼，小辜立刻收声，不敢再说这个话题。
林楚叹息：“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不操心，我这个做外公的，怎么也要排在爷爷奶奶之后啊。”
说起这个，辜振良满脸眉飞色舞，兴高彩烈说：“我爸妈看到豆丁的照片，开心得不得了。这是他们头一个孙子，如果不是我拦着，今天就要跑到家里接豆丁。”
两个自说自话十分高兴，林然半个字也插不上。
她一拍桌子，一字一句说：“辜振良，你听好了。豆丁不是你的孩子。”
辜振良脸一白，从钱夹里翻出一张照片。
小辜的童趣版。
林然一声不吭，把照片往桌上一拍。
“豆丁是我的孩子。”
她与这两个男人说不通，索性站起来走了。
林然敬业的跑去跟朱经理一齐接着工作。
朱经理现在哪敢支使林然，三下五除二，他们连下周去探访患病儿童的方案都做出来。
就这样一天过去。
林然不无怅然的想，如果钟泉没有把照片发给林楚那该有多好。
现在的她，心无大志，只愿一箪食，一浆饮，过平静安然的生活。
曾经那样热烈如火焰。
光芒灿烂如天上的繁星。
俱往矣。
杂志上说，女人只有深深爱过，才会如此惨淡的平静。
林然快步向外走，看见林楚的车就停在大门口等她。
越发的阔绰了，车身宽大如游轮，滑进人海里，半丝声音也无。一道玻璃刷的一声升起，将驾驶位与后排隔成两个空间。
林楚沉吟着缓慢说：“不要怕彭家，我这里会打点清楚的。”
林楚又说：“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与辜振良在一起，单身也没什么。一个孩子，咱们林家又不是养不起。然然，我始终都是你的爸爸，是你生父。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即使发生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以往，即使有过那么美好的开始与那么惨淡的结束。
逝去已不可追。
时光把他们“父与女”打磨成新人：一个是雍容大度的长者，另一个则是已经懂得了生活艰难的单身妈妈。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如果她不退呢？
林然抬头，对牢林楚灿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自54章起，即林然回来后，就是本文的下半部。
、57
辜振良永远记得在异国他乡与林然重逢的那一天。
天那样蓝，海水是一种纯然的绿，沙滩银白。岸边礁石巨浪，堆起仟堆雪，万花丛中，辜振良一眼就看见了林然。
那一年林然十九岁，发生在国内的事，辜振良远在海外也有听闻。
辜妈妈说：“你林伯伯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明星，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高兴得宴客三天，大开流水席。精致可爱得不得了，林然？当然是出国了。去哪里不知道，海角天涯，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能碰见。可是，”辜妈妈拖长声音说：“馨馨对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