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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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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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闻言点头,先回自己屋子里将耳环收好,才自行摸了过去。期间遇上几个护院,倒也客客气气,应是竹影事先交代过的。她按照淡心所指找到书房所在,才明白云辞为何要将书房单独拨出一个园子来。 
“清心斋”是这座园子的名字,内里几间房屋,尽数被藏书占满,屋外分别挂着小牌子,对书籍分门别类。园子里铺就几块巨型大石,平整而朝阳,应是用来晒书的。 
此外,还有一间偌大的空屋子,正中是四张长形红木方桌,桌上摆着八套笔砚,周遭足足摆放四十余把雕花檀椅,应是会客或议事所用。 
出岫站在屋子外头,侧身探头向内看去。刚看了几眼,便听闻身后一声玩笑般的询问:“落枕了?” 

出岫转身回首,恰好瞧见竹影推着云辞进了园子。她为自己的无礼赧然一笑,才迎上去,比划着询问:“方才您找我?” 
“是啊,有事找你。”云辞边说边示意竹影将自己推入小书房,对出岫道:“随我来。” 
出岫闻言跟上,发现这座园子里也无一处门槛,如同知言轩一般,皆是平缓的斜坡。竹影顺顺当当将云辞推入小书房内,便无言地退了出去,唯剩下出岫在旁侍奉。 
云辞兀自从案上取过一本小册,对出岫道:“这是你在房州的户籍,以及在云府的卖身契,你先看看。” 
户籍?云辞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出岫连忙接过小册翻看,其上寥寥数笔,是一个名唤“出岫”女子所经历的十六年生平,完完整整,甚至连父母姓名、祖籍所在都记载得一清二楚。行文缜密,毫无漏洞。 
这本小册纸张泛黄,看起来应是有些年头了。若非出岫是当事人,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伪造的。 
不,说来其实也并非伪造,出岫的身份虽是伪造,但这本户籍册却是真的。不仅盖着房州户籍的专用印鉴,还有各种不具名的红泥印章和手印,应是经手人的见证。 
出岫攥着册子有些不知所措,若非云辞轻轻敲击桌案唤醒她,想来她还犹自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滋味当中。 


“都记清楚了?”云辞轻轻笑问。 
出岫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云辞边说边从案上拿出两张宣纸,递给出岫,再道:“你先研墨,我问什么,你写什么。” 
出岫领命,揽袖倒水,开始磨墨。 
“户籍册上共有几个印鉴?”云辞适时开口。 
出岫闻言微讶,她以为云辞会问她册子上所记载的事项,并未想到问题竟会如此偏门。但她还是思索一瞬,提笔写道:“九个。” 
“房州的户籍官鉴是第几个?” 
“第三个。” 
“很好。”云辞仿佛很是满意,浅笑着再问:“还有最后一问——从吟香醉月到知言轩,几进几折?” 
这个问题……出岫已是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提笔草草画了出来。几进几折、途经哪些地方、哪几座院落,都记得分毫不差。 
至此,云辞目中才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你过目不忘?” 
出岫偏头想了想,才写道:“不算是,只是记性很好。” 
“你还知道谦虚。”云辞笑意更盛,恰如三月春风,仿佛能吹染嫣红桃花。他将右手食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几下,忽然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要调整计划了。” 
出岫不解其意,微启朱唇做出口型:“什么?” 
云辞并未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指着户籍册的空白一页,似笑非笑道:“在此写上你的名字,按下手印,你便是我云府之人了。” 

“卖身契怎么没有字?”出岫先指了指户籍册,又提笔问道。 
“尚且没来得及写。怎么?以为我骗你?”云辞的目光忽而漾起一丝涟漪,调侃道:“怕我将你卖给人贩子?” 
出岫失笑。的确是她多虑了。户籍册都是云辞命人置办的,册子里也说了出岫其人是在云府为婢,自己按个手印又能如何了?左右也是事实。 
想到此处,出岫便提笔在册子的空白处写下名字,又以右手拇指沾了红泥,在名字上慎重地按下手印。 
云辞顺势将册子收到自己案上,道:“你是知言轩的人,除了母亲之外也不必特意去拜见谁。日后家宴之上,若是碰见,自然也就认识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淡心可都交代过了?几位姨娘、庶弟和庶妹?” 
出岫点头,想了想,又提笔写道:“几位爷和小姐的名字,很好听。” 
“都是父亲起的。”云辞好似不愿多提此事,只答了这一句,便敛去笑容,道:“今日你初入府里,先好生歇着。从明日起正式上工,你的差事是在清心斋里侍奉笔墨,每日辰时三刻准时过来。”
出岫行礼领命。 
“还有,”云辞看着她,又道,“明日我教你打算盘。” 


打算盘?这有些突然了,出岫睁大双眸,表示意外。 
“来房州之前不是说好的?”云辞面色平静,看着她反问:“难道你想一辈子在书房里研磨写字?”
其实一辈子研磨写字也不错,但明显不大实际。云辞说得也对,算账总是一门傍身的技艺,学会了也不吃亏。想到此处,出岫便向云辞行礼道谢,而后施施然退下。 

此后连着半个月,出岫每日都在清心斋里跟随云辞学习,先是打算盘、背口诀,再然后是看一些简单的台账。云辞分外惊喜于出岫的记忆力与理解力,逐渐教授得快了起来。 
待到三月下旬,出岫已能看懂账本了,而且是年帐。她自己倒没觉得这是多大能耐,可在云辞看来,已算是“天赋异禀”了,尤其出岫还是个女儿身。 

这世上多少女子,穷其一生都目不识丁,能够识文断字者,多为大家闺秀。有些女子虽抛头露面经营生意,也都是小本买卖。而云府贵为天下巨贾,账本记录之复杂、涉及金额之巨大,皆是世所罕见。 
而出岫竟能在短短二十日之内将两年前的一本旧账看懂摸清,且还是锦缎坊的年帐,这又如何不令云辞赞叹?眼前这无声的少女,仿佛是学而不厌,更难得触类旁通! 
并且,她本人还并不以此而骄傲自满,仿佛是对自己的聪慧毫无察觉,一味地虚心求教。 
这使得云辞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整计划,原本只想教给她一些浅显简单的记账方式,可眼下,已不自觉地增加了难度。 
一个学得深入,一个教得愉快。云辞知晓,若长此以往,只怕再高深的账本也难不倒出岫了。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与此同时,出岫也发觉,近几日云府出入之人愈来愈多,亦或者说,是清心斋里的陌生面孔愈来愈多。这种现象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云辞开始命她回避,甚至有整整一日未曾传唤她去清心斋侍奉。 
出岫变得越来越清闲,可奇怪的是,整座知言轩之内,旁人都越来越忙碌。尤其是淡心与浅韵,每日都显得疲惫不堪。 
这种现象在临近三月底的最后几日,更为凸显。出岫瞧着旁人的手忙脚乱,反观自己的清闲,渐渐生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好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出岫不喜欢这种感觉,踌躇了整整一日,才瞅了机会拉住淡心询问缘由。 
岂知淡心却是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咱们云府乃天下第一巨贾,各地的旁支、铺子不计其数。从前各地、各行业的管事皆是在年前来报账回话,可近年来生意越发大了,旁支子弟也越来越多,大家一窝蜂地挤到年前赶来,府里实在吃不消。” 
“各地旁支在年前觐见太夫人和主子,这是几百年的老传统,不好改。因而从前年起,太夫人便做主,将各地各行业的报账时间,推迟到了三月底。如此一来,管事们可以等到年后再动身,上年年账、来年计划一并禀报,一举两得。”淡心对出岫如是解释。 
出岫这才弄明白,原来这几日的生面孔,是云家在各地的管事们。如此说来,自己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又不会说话,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出岫自我安慰着,心中也好受许多。 

“这些日子忙着招呼管事们,膀子都要累断了。”淡心抱怨着,又道:“主子这会儿在议事堂,我得去侍奉着,先走了。”言罢匆匆喝了口茶,眨眼间已跑出屋子。 
出岫见状大感无奈,本欲寻点事情做,给小丫鬟们搭把手,谁知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几个小丫鬟都不在房中。 
出岫不禁叹了口气,准备回屋子里练习打算盘。谁知这念头刚一兴起,已听闻一阵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颇为谦和有礼的男声:“请问,侯爷的清心斋怎么走?” 
(34章完,大家晚安~今天三章内容,字数加起来整整一万字)明天上午见!好梦! 

第35章:红颜初现引风波(二) 

“请问,侯爷的清心斋怎么走?”说话的男子声音谦和,彬彬有礼,但十分陌生。 
出岫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且这座院子是侍婢们所住,并不方便陌生男子进来;于是她只好无声地迎了上前,打开虚掩着的大门。 
院门外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相貌清俊,书生打扮,很是儒雅。出岫开门的一瞬间,男子目中霎时闪过惊艳之色,呆立当场。“啪嗒”一声,竟是连手中的书册都掉落在地。 
出岫垂眸瞧着地上的册子,只觉颇为眼熟。倘若她没记错,这应是淮南地区的米行账簿,账目是前年的,云辞近几日才考教过她。 
这般想着,出岫便不自觉地俯身将账本捡了起来,再起身时,见那年轻书生仍旧呆立在门前,口中尚且喃喃道:“仙女……” 
出岫闻言哭笑不得,连忙挥手令他回神,又将账本递还回去。书生这才回过神来,耳根泛起可疑的红色,连忙接过账本道:“方才……是在下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出岫抿唇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嗯,这个……敢问姑娘……清心斋如何走?”书生已有些语无伦次,垂下眼帘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美人。他兀自等着回话,可等了半晌,却无一丝动静。这才冒犯地抬起头来再次打量,却见面前的美人指了指喉咙,一脸抱歉的神色。 
书生有些诧异:“姑娘患了喉疾?” 
出岫点头。 
“姑娘是暂时不能说话?还是……”书生明知问得冒然,却还是止不住地开口询问。 
出岫面色平静,只做了个口型,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哑巴。” 
书生看懂了,面上划过失望之色。他原本以为这美人应是有一副黄莺出谷的好嗓子,怎知却是个哑女。书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误闯此地,如此便也不会有眼下这种刻骨的遗憾…… 

他极力平复心情,不想让出岫看出自己的失望与冒犯。半晌,才想起来来意,忙解释道:“方才在下去清心斋觐见侯爷,原是带着去年的账本,岂知离开之时花了眼,错拿走前年的账本。这会儿想再去换回来,却不认得路了。” 
听闻此言,出岫心中有些不信。且不说这书生看起来颇为年轻,并不像个老成的管事。即便他是少年俊才,可云府的大管事又怎会不认识去清心斋的路?须知管事们每年都要来云府报账的。 
书生此时也看出了出岫的犹豫,尴尬地轻咳一声,再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去年刚接任管事一职,今年是头一次来云府拜见侯爷……是以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说着面上已有些羞愧之意。 
出岫闻言仔细想了想,这书生没有理由骗自己,况且前年的账本在他手里,可见他是出入过清心斋的。倘若他只来过一次,摸不到路也很正常。 
然而,清心斋到底是云辞的书房重地,放一个陌生人进去绝不可能。为保险起见,出岫便比划着对书生道:“我带你去。” 
书生双目一亮,连忙道谢:“多谢姑娘。” 

出岫不再耽搁,带着书生去了清心斋,找到去年的账簿。她认为不能如此轻易地将账簿交给陌生人,便就着纸笔对书生写道:“这账簿我拿着,去议事堂请示过侯爷,才能给你。” 
书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绝色女子竟然这般谨慎。可他悄然前来,便是害怕云辞怪罪,又怎能让出岫去向云辞请示? 
想到此处,书生便恳请道:“姑娘行行好,若是侯爷知道此事,在下必定要挨骂。”他沉吟一瞬,又道:“淡心姑娘识得在下,您可以向她求证。” 
得饶人处且饶人,出岫闻言算是默许,跟着书生一并去了议事堂。 

云府议事堂并不属于任何一座院落,而是在外院的后花园西侧,偌大的连瓦房屋独立于西侧一隅,显得偏僻而安静。 
此时淡心果然在议事堂外候着,瞧见两人前来,很是意外:“出岫,你怎得和云管事一齐来了?” 
这管事也姓云?出岫心中闪过这念头,尚未来得及回话,便被那书生抢了先,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淡心说了一遍。 
淡心闻言掩面一笑,对出岫道:“云管事说得是真的,你把账本给他罢。” 
淡心说着已从出岫手中取过新账簿,递给云管事,又换回了旧账簿,笑道:“云管事,再有下一次,奴婢可不会替您说项了。” 
云管事连连点头道谢,忙抱着账本进了议事堂。出岫顺着门缝飞快地往里瞥了一眼,猜测这座议事堂应是极大,只因她那一瞥没能瞧见尽头。 
出岫正好奇议事堂内是何情景,忽听淡心附在自己耳畔道:“若是旁的管事,可没必要给他这个面子。但云管事不同,他是云管家的亲侄儿。” 
难怪这书生年纪轻轻,已能管辖淮南地区的米行生意,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出岫立时明白过来,又将旧账本收好,便与淡心作别,独自往知言轩返回。 

刚穿进后花园,险些撞上一人,出岫连忙低下头去,退至一旁将路让出来,岂知那人脚步不稳,仍旧撞上了她。 
出岫生生被撞得脚步踉跄,不甚失手将账本掉在了地上。她欲俯身去捡,那人却先她一步从地上拾起账本,看着上头的字,半醺着读道:“淮南区米行年帐。” 
最后一个“帐”字尾音拖得极长,几乎是含糊不清。那迎面而来的酒味令出岫明白,眼前这人是喝醉了。而能在大白日里肆无忌惮饮酒的,必定不是管教严谨的云府下人。 
这人想必是府上一位主子。不是二爷云起,便是三爷云羡。 
出岫兀自在心中揣测着,更不敢抬头去看。她眼角瞄到一片棕色衣衫下摆,连忙低下头率先行礼认错。 
但是很显然,这位喝醉的主子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是问她:“你是哪一房的?怎会有这账本?” 
出岫指了指知言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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