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飞歌醉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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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马飞歌醉碧霄-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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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为定。”我一口喝干,谈笑间眼前人欢悦的笑脸却渐渐成了一个……两个……三个?我用力摇了摇头,眼前叠影却越来越多,实在撑不住只好歪斜了身子半趴在桌上,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抚过我的发,有人在对我说话,“我终于找到你了,融儿,老天终于把你还给我了。”我抬头,彼此呼吸近而可闻,“龙栖,你终于来了,找了那么久……飞云呢?”他的手抚上我的脸,“他们都没找来,是我……融儿……是我……”
睡至半夜,我猛然间惊醒,找到了……龙栖说找到我了……是龙栖来了!我一把掀开被褥爬起身,虽然有些头重脚轻,不过借着幽幽灯火,我知道自己已是回到了自己的帐中。至于是怎么回来的?我顾不上多想,也顾不得帐外的狂风怒吼,只紧走几步掀开了帐帘。
帐外的风沙即刻扑面而来,天边弯月似笼上了一层黄雾。我闭紧双唇,佝偻着双肩,不知该去哪个帐中找龙栖,眯着眼四顾时,就见右手边回风的帐中依稀还透着烛光。他曾说不论何时、何事我都能去找他,于是我快步走近,在帐外顿下脚步道:“回风,你睡下了么?”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回风掀帘看我,衣袂整齐,显是还没睡下,“斐公子,这么晚……是有哪里不适?”我赶忙摇头,“不是,我是想问我的同伴此刻歇在哪个帐子?”他眼光茫然,显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歇在哪个帐子?”
“他们不是找来了么?刚才我与你家公子饮酒时龙栖还同我说话呢,之后你安排他们歇在哪儿了?”
回风看我半响,笑意慢慢在唇角化开,“斐公子,竹叶青入口虽淡后劲却足……”后劲足?他以为我说醉话呢?“刚才在你家公子帐内,我明明听见龙栖同我说话,还说‘终于找到我了’呢。”
回风笑容一滞,手一松放下帐帘和声道:“方才是我带着人去找的,若找见我怎会不知?”
我犹自不肯信,他回身从帐内取出件斗篷给我道:“公子快回去睡吧,有他们的消息我自会告知。”我没接他的斗篷,与他对视半响后默然往回走。难道真是我醉酒听岔了?还是……仅仅做了个美梦而已?
天方微明,我借着稀薄的晨光走出帐子。夜色还未全褪,沙地里泛上的寒气仍有些逼人,我紧一紧衣襟,大步走至祤公子帐外时,里面悄无声息,显是还未有起身。等了等仍未有动静,我实在心焦,便独行至营地一角,那里或伏或立着好几头白驼,见我靠近都喷着鼻息歪过头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从未与它们打过交道,只好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其中一头的脖颈。它晃了晃脑袋,垂下头咬过地上的几根干草弄着玩,我看它并不介意,胆子便又大了些,走近几步拍了拍它身上的小山峰。它边嚼着干草边回头望我一眼,眼神纯善,并无流露出不满。我放下心解下了缰绳,将袍带束紧后便犹豫着该如何下脚骑坐,正鼓足勇气跨上一只脚时,身后突然有人道:“斐公子,不是这样骑的。”
我本就悬着个心,被他这么一唬也不知是上是下,那头白驼却不干了,抖了抖身支起前腿就想要站起,我骇得赶忙收回脚往旁边一滚。黄沙扑脸,连眼里都进了几粒沙子,我不断咳嗽揉着眼睛,正满眼泪光时回风过来好笑看我道:“骑马要马鞍,骑驼也得要驼鞍,斐公子你就这么急着出去,不怕到时给颠下来么?”
我狼狈不堪地用手抹了下脸道:“我不过想再出去找找,见你们都没起来才想先借你们的白驼一用的。”
“白驼但用无妨,只是这东西看着温驯,实则也挑人行事,像你刚才这么上去,若无人看管,它过会儿必要摔你一回。”
我扁了扁嘴,回风又道:“白驼身高腿长,摔一回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皮糙肉厚摔不疼,”我站起身,犹不死心道,“我就是想再去找找。”
“我们昨日方圆十几里地都已找过了,也未见丝毫影踪。”
他言下之意是说就算我去找了也不会有结果么?心里有些发堵,我急躁道:“总不见得他们三人都凭空无影了吧?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他一时沉默,却有另一人接话道:“我也信他们不会凭空消失,回风,去拿两个鞍子来,我陪斐兄弟去找找。”
“是,公子。”回风眸中之色转沉,瞥我一眼后向另一头走去。我转过身,心里也颇不自在:“斐兄弟”这个词,昨夜没觉得,今日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斐兄弟,你的酒量果然不错,这么一清早就起了。”听他提起昨夜之事,我只得对着祤公子这张过于俊美的脸客气道:“也不过尔尔,与公子相比,斐融甘拜下风。”
他神情舒展,转话锋道:“昨夜斐兄弟睡得可好?”
“还好,”听他如此关切,我更有些不自在,“总是烦劳公子,我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公子就不必再陪我去找了。公子预备何时启程?我在那之前回来就是。”他未置可否,只看着回风吆喝着让两头白驼伏倒在地,布好鞍子后他接过回风递给他的缰绳,自顾自跨上驼背道:“这骆驼不比马,得有人带一带才好。斐兄弟,跟着点儿。”
看他神情,看来是不容我再辩驳,我只得学着他的样也蹬上鞍子骑在驼峰中间。头一回骑这个,我不敢托大,拉紧缰绳的同时顺手又拽紧了驼峰上的鬃毛。祤公子见我坐定便吹了一声哨,白驼应声而起,我歪了几歪后顿觉平地高出几丈,与平日骑在马上时的乘风之感完全不同。
骆驼的步子大且慢,初行时我还有些犯怵,过不多时掌握了些许法门,顿觉舒惯起来。祤公子在前行了一段后回过头,见我半靠在驼峰上晃悠便道:“是不是嫌它慢了?”我点点头,他一笑,“这东西真要跑起来不逊于快马,你想不想试试?”我眼前一亮,即刻点了点头。他令我抓紧缰绳后吆喝了一声,白驼果然随之快跑起来,疾疾生风,扬起一路沙尘。
我倾身抱住了身前的驼峰,大声喊着龙栖他们的名字。大漠沙如雪,雪中亦有枯树残骨,看得越多,心就越往底下发沉,不知何时,就连骆驼也慢下了脚步,祤公子慢慢靠上来与我并骑道:“别急。”
我看他一眼,没有作声,他不是我,怎知我心中不安已如沙砾般堆积?飞云自幼与我形影不离,龙栖又是我从小所恋之人,这次出行皆是我的主意,若他们二人有事……我手中缰绳扯得更紧,骆驼呼哧一声甩了甩头,我被颠了一下,慌忙稍稍松了松手,祤公子看我和声道:“我已有了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满眼春愁消不得
“什么主意?”我偏首看向他。
“依我看,找了这许久都没遇上,必是各自找岔了方向,”说着他指一指前方道,“此处离凤凰岭不过还有一日的路程,既然一时找不见,不如你就先随我们过去等候,到时我也好多派些人手帮你寻找。”
我茫然看向无际大漠,旭日东升,热气又开始蒸腾,我身无一物,要是没有祤公子相助,别说找人,就是待上一日都难。心知别无他法,我向他一拱手道:“看来还要多叨扰公子几日,斐融在此先行谢过。”“不必谢,”祤公子淡淡一笑,风华难掩,“只要斐兄弟肯多陪我喝几杯酒就行。”
回去后,待我匆匆吃了点干粮稍加回复后,祤公子便下令启程。趁着他们清点东西、整顿驼鞍时,我在附近找到块半埋于沙土中的枯木。将它扶正树好后,我抽出匕首在上面刻上了个记号,刚一回身,就见祤公子探寻的眼眸。我吓了一跳,这人走路不出声的么?
他看了看我,眼光落在我所刻的记号上,“你这个记号很特别。”我让开一步抿了抿唇,这个记号是很特别,特别到我曾经说它是鬼画符,可是不知为什么,刚刚落手时偏偏就刻成了它的模样。祤公子的眼光又落在我的手上,“你这把匕首也很特别。”
我合刃入鞘递给他,他把玩片刻道:“吹毛利刃,不过似乎少了一股。”我脸上一烫,“我借给一个朋友了,他暂时还未归还。”祤公子眉尖一挑,露出几分玩味,“这样的宝物,必定是借给一位至交好友。”至交好友?我无言接过他递还的鸳鸯刃,所历种种,我与那人真能算得上至交好友么?我不知道,不知道……
上了路,弃驼轿不坐的祤公子一直与我并骑,与我说些侍弄白驼的趣事。我心事沉重,起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只是他口才便给,说得又有趣,渐渐也起了点兴致。正听他说那只爱哼哼的白驼听得入神时,他忽然止住话语,一指前路道:“看那里,红花七叶。”
我顺着他的指向远远看去,就见有几棵高耸入云的大树矗立在路的尽头,树叶半红半黄,十分绚丽。“看见此树,凤凰岭就不远了。”我闻言点头,低头思拊一回道:“待会经过时,公子能不能稍候我片刻,我想……”
“做上几个记号?”祤公子闲散地朝后挥了挥手,“回风,待会儿留个人帮斐兄弟在树上显眼处留几个记号。”
“什么样的记号?”回风问,祤公子侧过头看我,微一沉吟道:“刻个‘融’字吧,让他们好找。”
我看着回风转驼缰往后吩咐下去,回头又向祤公子道:“公子如此助我,斐融不知该如何谢谢公子。”
“只要斐兄弟别忘了昨日之言就好。”
昨日之言?我正微微蹙眉寻思着昨日所说之话,他已失落道:“斐兄弟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吧?”“不会,不会,”我赶忙道,“能陪伴公子放鹰骑马,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忘呢?”
他唇角上扬,失望之情一扫而空,我想起一事又道:“昨晚有些醉了,还要多谢公子遣人送我回去。”“是你自己回去的。”他温软的目光在我脸上掠过,神情间好像在赞叹我的酒量,我有些不信,却又不好多说,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也就算了,难道连点上灯盖上被子也全都不记得了?
这样慢慢行至日落时分,红花七叶树已如雨后春笋般散落眼前,脚下的沙石地已渐渐成了为泥土所取代,草木散发着阵阵清新之气,闻之令人精神一振。我贪婪地看着满目绚烂,身下的白驼却忽然止了脚步。怎么回事?我转眸想向祤公子相询,他却只看着前方疾行而来的青衣人。
那人奔到近前,顾不上喘一口气便恭敬行礼道:“公子。”祤公子淡淡应了声,“都预备好了么?”
“按公子吩咐,都预备好了,疾风也已招回来了。”
疾风?难道是回风的兄弟?我瞥了眼身后不远的回风,他却毫无所觉,只留神倾听着祤公子的话语。
“这位斐公子要在庄里小住几日,让人先去把寻雪居收拾一下。”
“是。”青衣人说完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也恰在看他忙俯身敛首。祤公子踢了踢驼腹,队伍又开始动了起来,“斐兄弟是我路上认识的好友,别怠慢了。”
“是,公子。”青衣人行礼后转身就跑,脚下飞快,不多时就已不见了人影。
祤公子的庄子极大,寻雪居居于西侧,紧邻他所住的倚剑楼。从我住进去那日始,一应侍婢小厮都对我恭谨有加,溶溶院落中,落花照影,剪剪随风,可谓无一处不遂心,只是……没有他们相伴,再好的景致也如同空设,又兼每日等待不至,遍寻无着,心头巨石是越发的沉重下去了。
这日我倚栏看着一池枯荷,心里烦闷不堪:残荷尚能留作听雨,我这个无干之人留着白吃白住又算是什么?虽然祤公子待我为上宾,庄子里的人也都对我恭谨有礼,可这样一天天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愁眉不展时,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斐公子,方才有人来报说在驼山脚下看见一堆燃尽的火堆,也许……”
未等他说完,我已一下子跳了起来,“驼山脚下?快带我去。”回风一指正门方向道:“公子在门口等你。”祤公子等我?我来不及多问,一溜烟地奔到了门口,果见祤公子正端坐于马上,姿态闲雅,见我出来便让人牵过一匹玉花骢示意我上去。我顾不得客气,只迭声问他道:“驼山在哪儿?是在哪个方向?”他一弯嘴角摇了摇头,轻甩马鞭道:“跟我来。”
这一路飞驰,眼前景物如风一般掠过,我不停催促马儿前行,有时甚至越过了在前带路的祤公子。他一头招呼我方向,一头打马赶上对我道:“斐兄弟,你这是要同我比试赛马么?”我扬眉道:“有何不可?”他加了一鞭,堪堪越过我时回眸一笑,“过了那片黄皮林便是驼山脚,先到者为胜。”
我瞥了他一眼,越发憋足劲往前直冲,那片金灿灿的黄皮林渐渐清晰可触,我矮身躲过树丛中横生的枝叶时,就听祤公子不近不远的声音,“火堆在这儿。”终究还是他快了一步!我泄了一口气,扯马缰往他出声处奔去,到那儿时祤公子已然下马半蹲在那燃尽的灰堆前,见我过来便道:“应是昨夜新燃的。”
我骑在马上绕了两圈,既是昨夜新燃,他们一定走不远。“龙栖,飞云,罗镇,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勒转马头四处奔走,可直至我喊哑了嗓子,回应我的也只有悠荡的回声和树叶的哗哗作响。
颓然下马时,祤公子拦住了我的去路,“斐兄弟,你要做什么?”
“他们既然来过,应该也会留下点痕迹,”我瞪大眼睛察看着一草一木,尤其是黄皮树那光滑的树干,“我要好好找找。”祤公子闪身让开,不咸不淡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工夫。”我不理,“白费也比错过好。”
他似乎轻哼了一下,“这里树林成片,你能找到几时?再者即使是这堆火,你又怎知定是他们留下的?”我回头看他,“是你说这堆火……”
“我说这堆是昨夜新燃的,可没说一定是他们燃的。”
我扭紧了眉头,叫我来的是他,泼我冷水的也是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深吸几口气,我僵着脸道:“公子说的是,不过斐融还是想到处找找,若公子有事的话可先请回,到晚时我自会回去。”片刻的沉默对视后,祤公子露出少许清和之气,“斐兄弟,我看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抿唇不语,他又道:“你来看,这火堆燃尽后与地齐平,显然是有人在地上稍稍挖开了些。”我依言细细看了那堆灰烬,果然与他所说相同,“为什么要挖开些?”
“这里常有极北游猎之人经过,按他们的习俗,为防晚间寒风将烟灰吹散,他们会在地上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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