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有童话- 第38部分

狗狗衔着戒指笨拙的蹦到那人面前，然后前爪一跳，攀到那人的膝盖上，将戒指轻轻地搁在他的膝上。再慢慢的退下，乖顺的蜷在轮椅边，微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顾以牧紧盯着那人，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连看也不曾看一眼戒指。

又是一片诡异的死寂，像是考验各人的耐心。

屋外的夕阳，从东到西，从高到低，一生中无数片段，悉数划过，彩色的、黑白的、灰色的、烂漫的，点点滴滴，尽都在时光的隙缝里碾成了碎末，唯有袅袅余香，愈沉淀，愈浓郁，却也渐渐远去。

不知到了何时，屋外只闻星星点点的蛙鸣鸟叫，狗儿的鼾声也渐起渐强。突然那人动了一下，耐心告罄，“你走吧。”

顾以牧还是一动不动，长时间的站立，他双腿发麻僵硬，整个人像是泥雕一般动弹不得，而这时，闪电般蹦出一个画面，那夜在医院，她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的，是不是也这样的感觉？她的感觉——

那人也不管顾以牧如何，推着轮椅就要往里走。

“等等……”顾以牧情急之下就要去拦，僵麻的身体不受控制，他猛地跌倒在轮椅旁，摔得砰咚声作响，令人心猛地一颤。

“你要问什么？问完就走。”那人紧攥着轮椅把手，身子竟绷得笔直，连呼吸也放慢了不少。

“戒指，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以牧声音略带颤抖，喑哑着问。

“你还不知道我随某人的规矩？”似有些诧异，那人笑了，却是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小伙子，不知道规矩，还敢乱闯？”

“告诉我！”顾以牧索性不起来，趴在尘埃里，低头闻着近在鼻端的泥土的气息，有一种超脱尘世，回归自然的平静，他愿意，愿意不顾一切的等下去。

那人背对着顾以牧，又沉默了片刻才道，“随某人一生只打造五对戒指，且只为有缘有份的有情人制作，戒指可以是两人一起来下订单，也可以是一人。”

“你怎么判断，那些人，都是有缘有份的有情人，怎么确定他们是否相爱，是否会一起终老，是否会一直延续这份爱到永远？”顾以牧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持的激动。

“这个你不必知道，凡来我这里的，会无条件的相信我，你的那个女娃娃，也选择相信我。她既把这枚戒指给了你，那我也相信了她。”

顾以牧深埋进地面，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规矩你若还不清楚，可以随时来找我。”轮椅继续往前推，却再次停住，“戒指还给你，另一只在我这里，这是规矩。”

“还有，我可以破例告诉你，前五对的人，大都已经死了，他们有选择生死相随，有选择为另一个人坚持活下去，选择，不是最痛的，痛苦的是，选择后的坚持和承受。”

沉默了许久，隋老爷子正要隐去，顾以牧急问，

“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的私事，我如何知道？”

“你的规定。”

“三年，我可以帮她保存三年，三年后，她若回来，戒指还她，她若不回来，戒指还你。”

“可是现在三年已过……我找了她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她……”顾以牧的声音落寞而无奈，彷徨无助中几近哽咽，“她有了我们的孩子，她患了遗传变性型帕金森综合症，她什么都要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肯让我分担，这样？就是你说的，有缘有份有情？她，无情至此，可想过我的感受——”

“她总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探进她的内心，万事都一个人扛着背着，为了保全童氏，她甘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嫁给我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什么苦都一个人往下咽，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她又一个人偷偷跑掉，独自承担病痛的折磨……如果有情，她舍得让人这么担心她吗？如果有情，她忍心抛下她的外公吗？如果有情，她忍心让我……”

干燥的地面被夜风吹起一层薄沙，还未腾起，却已经被忽来的湿意打落在地。隋老爷子一声不吭的倾听顾以牧的絮叨，良久叹息，“年轻人，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顾以牧还没出声，隋老爷子便已开启了曾尘封在心底多年的往事，拭净灰尘，又崭新如昨。

我和你们一样，和她是商业联姻。但比你们幸运的是，我和她一见钟情。我们相见恨晚，亦惺惺相惜。爱着彼此，不分彼此。

我每日上班，她照顾着我和家人，我每天都急于下班，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她，喜欢在门外，透过橱窗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望着温馨的家，等着我归来。

那个时候，是我一生最美的回忆，也是最幸福的旧历，更是我现在苟活下去的依撑。更是我无边无尽的噩梦的结痂，翻开来，即使痛，也是甘之如饴。

商业的竞争永远是残酷的。有时会忍不住会利用邪魔歪道……

我回家越来越晚，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致于忽略了她……

我一厢情愿的以为我可以处理好一切，可以给她幸福，可以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我错了，我忘了她爱我……

我为了将生意东山再起，日忙夜忙，等我再回到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她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家里暖色的灯。我慌张无措之下，以为她抛下了我，绝望无助如潮水逆长……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说，她跟了我的竞争对手。很讽刺吧……

支离破碎的我在双重打击下，疯了似的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事业上，我不再相信女人，尤其是她。

我没有再见过她，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可尽管如此，我还是输了。将我最后的心血都输掉了。

我走投无路那时，一心想着是她害了我。满心怨恨之下，她竟然出现了，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说，她想要看看我们的结婚戒指，还将她的交还与我，让我忘了她。气急攻心之下，我恨不得杀了她。

只可惜当时，我没有看清她那笑容里盛满的悲伤。

隔日，我突然收到她的一封信，上面赫然只写着三个字。我忽然间眼皮跳起来，心中猛跳几近窒息，等我匆匆奔到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地方时，那里，竟燃着熊熊大火。

一幢擎天的大楼，被红光满天的火焰吞噬。我当时望着那里，脑袋一片空白，攥着她的戒指，顿时豁然就明白了。

我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想着，要是她敢死，我绝不会放过她。

当我一层一层的找，全身都烧得面目全非时，终于在顶楼边缘看见了她，还是当初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她穿着一样的衣服，笑着看我，我也笑着看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我们没有处于险境，似乎四周只是浪漫的点缀，一切都只是陪衬。

她突然笑出声来，“相信我。”

我笑着点头，无条件的激动的点头，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说这三个字，其实我扪心自问，我一直是相信她的，一直都是无条件的相信，只是没有告诉她，只是忘了我们即使深爱，也需要向对方坦诚的。

火势越来越大，消防人员顺着云梯旨在想救我们，火势太猛，我想抓住她，她也向我奔来……我使劲全力将她拥在怀里，她也回拥着我，我们总算又在一起了。

“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我永远都陪着你，老公，只爱你。”她握着我拿着戒指的手，笑着对我说，“老公，我会在天上守护你的，你可以看着晴天娃娃想我，要是天晴，说明我笑着看你，要是阴天，说明我心情有些不好，你要记得给我讲笑话，要是是下雨天，说明我小性子又来了，你先不要理我，等过会儿，你再逗我开心，对了，记得帮我擦干眼泪……老公，我一直都在……”

她说完这话，就猛地把我推开，我猛地去拽她，却怎么也来不及了，她消失在火海里，带着世界上最美的笑，那笑容，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当时听着她唱着首歌谣，在欲撕裂的疼痛中，昏死过去。

“扫晴娘，扫晴娘，三天扫晴啦，给你穿花衣裳，三天扫不晴，扎你的光脊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日本的晴天娃娃歌谣，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是这样，就给你个金铃铛。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是这样，就给你美味的酒。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不这样，就把你的头割下。”（这可更狠了！恐怖啊。。。）　O（∩_∩）O哈哈哈~




、第六十章　戒指three

“少爷，你回来了。晚饭……”顾以牧挥挥手，只留下一个疲惫不堪，清冷的身影。

宗琳心酸的拽过吃了闭门羹的陆管家，“算了吧，都习惯了，我们先准备去，等他心情好点，也就过去了。”

陆管家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去收拾，擦桌子擦着擦着，几近落泪，好好的一个家，却如今……

“少爷？”宗琳讶异的喊出声来，陆管家顺声望去，顾以牧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下楼来，一扫瞬间前的阴霾。

“叫人去楼上，把我房间清空，当然，床不要搬，我要睡的，明天把佣人们都叫回来，家里要热闹点才像家，还有，今天，你们去祭拜了吗？”

“是，是…去过了，”陆管家讶然，愣愣点头，宗琳怔怔，又忙问道，“那清空的话，那熊……东西要，要怎么处理？”

“捐了吧，给孤儿院或是福利院，随你们。”顾以牧扣好袖扣，戴好腕表，端坐在桌边，盯着撤走的晚饭，不解的笑，“陆姨这是不给我饭吃吗？”

“啊？”陆管家还是愣，倒是宗琳机灵，忙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摆上晚餐，“少爷今天转性了，阿弥陀佛，夫人显灵了，真是太好了……”

顾以牧兀自笑着端碗吃菜，陆管家痴痴看着，竟又忍不住掉泪。当初少夫人失踪，少爷变得更沉默更冷淡，还糟蹋自己的身子，遣散了家里所有佣人，就留下她俩，隔三差五的干些莫名其妙的事，码了一屋子的熊，还贴些奇怪的纸条，有思念的，有怨恨的，有关于病症的……

眼见他如此不像话，她没少掉泪，还怨恨过少夫人，宗琳亦是对少夫人抱怨不少，如今只想着少爷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原还担心着少夫人，哪知她并不把她们当自己人，硬要把所有人撇开来，这样自私的做法，当真不可原谅……

“我明天再去拜祭妈，她该不会生气吧？”安静却平和的气氛里，顾以牧突然抬头问道。

“不，不会的，”陆管家又激动了，“夫人，夫人会很开心的。”夫人显灵，谢谢夫人，夫人。

“那就好。”顾以牧猝然笑道，随即又低下头开始乖乖吃饭。

宗琳和陆管家两两相望，对视一笑，真是上天保佑。少爷想开了，但愿少夫人不要再回来，再让可怜的少爷遭受打击了。

“对了，去拿块蛋糕来，还有蜡烛，我待会儿要吃。”顾以牧边吃便吩咐道。

“少爷还要甜点吗？”

“嗯。”

“喔。”宗琳微微诧异，真是看不出来少爷大爆发啊，这么大的胃口，饭吃了这么多了…

蛋糕送上来时，顾以牧已经连连吃了四碗饭了，接过蛋糕，他亲手点燃蜡烛，烛光闪烁中，映衬着他苍白的脸。闭上眼睛，双手交叉紧握，放到嘴边，轻吻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对着蜡烛轻吐，

童话，生日快乐！

“呼~”蜡烛晃动了两下，便无声熄灭。顾以牧将蛋糕切成四份，自己一份，陆管家宗琳各一份，然后开心的吃起来。

俩人傻傻的望着顾以牧，还有他的笑颜，一动不动。

“怎么不吃？不好吃？”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样异常的少爷，真是…

“没事啊，吃！”顾以牧吃完一块，然后拿起剩下的那一块，微微一笑，“真甜！”

吃完蛋糕，顾以牧起身交待，“明天我早点去祭拜，多准备些东西，我还想祭奠下大哥。还有，晚上我就不回来了，明天公司招聘很忙。”

“是，少爷。”

“那，早点休息吧，宗姨，陆姨。”

“少爷，晚安！”

宗琳和陆管家看看蛋糕，和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再次对视，颇含深意。舀了一勺蛋糕放到嘴里，果真很甜。

~~~~~~~~~~~~~

“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那子旬你说，这句话有什么背景意义？”

“好。明清两代，扫晴习俗在民间盛行，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亦记载了此俗。实际上，这是一种民间止雨巫术活动，如同贴龙王像祈雨一样，为的是止断阴雨，以利晒粮、出行。夫子，您觉得我的回答如何？”

“嗯，不错。”夫子马尾一甩，赞赏的点头道，“子旬同学回答的很不错，作为一名英国人能把中国历史了解得如此详尽，实在难得。”

“谢夫子。”叫子旬的金发碧眼小正太俏皮一笑，瞅着夫子直乐，“夫子，我去你家，稍后？”

夫子娇嗔了他一眼，随即有些落寞的对大家说，“其实扫晴娘它还有一种意思，据说，把烦恼寄托在扫晴娘娃娃上，作为烦恼的形代抛出去　；或作为美好的形代留在身边、送给别人就代表留恋美好。”夫子顿了顿，似有水雾弥漫在眼里，接着道，“夫子要走了，这些扫晴娘娃娃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可以在孔子学院里好好学习中国文化，以后到中国来，夫子会款待大家的。”

夫子话一讲完，底下一片寂静。个个蓝眸绿眸褐眸黑眸齐刷刷的盯着夫子，好半响才有人道，“为什么夫子要走？”
“不要走，夫子！”　　“夫子hate我们？Why？”　　“Shahrazad　也要走吗？Little　baby也要走吗？”　“NO！！！”

小萝莉小正太们乱作一团，顿时炸开锅一般的喧闹，场面越来越失控，大家在教室里东奔西跑，有人要去关门，生怕夫子跑掉，有人想要藏住夫子的书包，有人围着夫子，有人藏到角落里不肯出来……

夫子着急的想要控制场面，几次大喊都未成功，最后一声大喝，“都给我做好，再不听话，我就不让你们参加伦敦书展现场朗诵中文诗词比赛！”

大家都愣在当场，泪水在眼眶打转，更有小女生已经嘤嘤哭起来了，夫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眶，强作镇定，“guys，我爱你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家，我有自己的祖国，我需要回去，Shahrazad　更需要回去，little　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