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盖亚- 第85部分

　　　　“当然，我的朋友，我并没有打算从你那里探听到所有秘密，须知秘密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阿不思疲惫地叹息着，“但我更害怕因为不知道某些秘密而错失良机，导致事态往更坏的方向上发展……安提亚斯，有时候我真希望生活能变得轻松惬意一些，哪怕要为此付出缩减生命的代价。”

　　　　以这样的感慨来结束交谈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实际上，这是第一次我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时心情沉重，充满矛盾和复杂的思绪。阿不思的双肩负满艰辛的重担，我却不是那个可以帮他分担的人，反而是他要为之操劳的一部分；但卢修斯又何尝不是在为我费神盘算？比起他们的担忧，我的所思所感简直无足轻重，唯一对他们有助益的，恐怕就是我知道的那一丁点不可告人的信息。

　　　　承载灵魂的容器。

　　　　如果阿不思的猜测没有错，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那么被销毁的日记本决不是唯一一件被那个人亲手制作、用于放置他一部分灵魂的物品。早在日记本被我送到卢修斯手上之前，我就已经接触了另外一样类似的东西——当年在那个名为小汉格顿的村庄中，在那栋废弃的老宅里，那个人安置了一枚镶嵌黑色宝石的戒指。

　　　　我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枚戒指上面附着的不详波动，以及那波动给我带来的影响——因为诅咒而被迫卧病一周，这样的经历当然不会轻易遗忘。

　　　　如今看来，那枚戒指恐怕正是又一个让阿不思担忧、让我恐惧的存在，我却不能立刻就告诉阿不思——卢修斯郑重其事的叮嘱固然是原因之一，同时也因为我担心阿不思会遭遇不测。

　　　　当初那个人为了保护那枚戒指而对整栋老宅施下了一系列复杂高深的魔法，那戒指本身也极度危险，我毫不怀疑这是他魔法精纯时期的作品，和他在少年时代制作的日记本不可同日而语；在掌握必要的信息之前，我不能贸然告之阿不思，我害怕他以身犯险。

　　　　阿不思迫切需要知道答案，但我迫切需要保证他的安全——早期作品的日记本尚且拥有能够强力入侵灵魂的波动，谁知道那枚戒指拥有怎样的威力？

　　　　在揭开谜底之前，我必须隐瞒真相；我需要一个指导者……

　　　　“安提亚斯，圣诞快乐！”我的沉思被一个拥抱打断，毛茸茸的蓬松棕发遮挡了整个视线。

　　　　我怔了怔，微笑起来：“圣诞已经结束了，赫敏。”

　　　　“可是今年我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在放假前跟你这么说！”赫敏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用彩纸包装起来的盒子，“看，你的圣诞礼物——你不能怪我送迟了，因为我不想把东西寄到马尔福庄园去。”

　　　　“好吧……谢谢。”我接过礼物，“我能现在打开吗？”

　　　　“当然。”

　　　　我正要解开缎带，肩膀就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安提亚斯，你这个不够义气的家伙，居然撇下我们跑去马尔福家过圣诞……今年的礼物没你的份！”

　　　　“罗恩，你这么说就太不讲理了。”我转过头去，“所谓好朋友就是对方进了监狱你也要想办法送礼物的人。”

　　　　“得了吧，监狱也比马尔福家好一百倍，起码你用不着走到哪儿都能看见鼻孔朝天的傲慢家伙！要我说……”

　　　　我没能听见罗恩后面的话。

　　　　我看着从他衣服口袋里爬出来、顺着袖子溜到他肩膀上的肥胖灰色老鼠，因为感受到某种特定的魔法波动而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罗恩，这只老鼠是谁？”

　　　　“是谁？”罗恩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恍然大悟般地回答，“哦，这是斑斑，我的宠物！你以前从没见过它，是吧？瞧你说话的句法，哪有人问一只老鼠‘是谁’的？”

　　　　“你的宠物？”我吃惊不已地站起身来，朝他走了两步，“你把一个人类当宠物？”

　　　　周围吵嚷的孩子们静了一瞬，全都转过视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罗恩张口结舌了两秒，然后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安提亚斯，你没事儿吧？”

　　　　他伸手把斑斑从肩上拎起来，捏在手里向我展示：“你看，这是只普通的老鼠，我已经养了它两年——”

　　　　“不，这不是老鼠。”我盯着在罗恩手心里不安地挪动身子的灰色老鼠，肯定地说，“这是一个人，一个施了变形术的——”

　　　　我的话音未落，老鼠疯狂挣扎起来，狠狠咬了罗恩一口，然后飞快地溜到地上，钻进人群中逃跑了。

　　　　“啊！”罗恩惊叫了一声，“斑斑！斑——安提亚斯，你干什么？！”

　　　　“捉住他！”我用力拨开挤成一团的学生，在晚餐时分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奔跑起来，“罗恩，那是个阿尼马格斯！”

　　　　“阿尼什么——安提亚斯！”

　　　　我跳上了餐桌，从已经开始上菜的碗碟中间跑过，视线牢牢盯着正在众人双腿之间逃窜的老鼠；大厅里骚动起来，有学生尖叫，夹杂着麦格教授的怒吼：“瓦拉先生，你在干什么？！”

　　　　“恩迪，捉住那老鼠！”我无暇顾及麦格教授的问话，只顾追着老鼠从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长桌上踩过去，刚好看到恩迪从斯莱特林地窖通道那边走出来，便大喊出声；恩迪迅速反应，对准老鼠扑了过去。

　　　　老鼠惊慌失措地调转方向，从教师席下面钻过，横穿整个大厅，冲过格兰芬多长桌，向着另一端的长廊跑去；一声尖利的猫叫响起，这声音不属于恩迪，而是——

　　　　“洛丽丝夫人！”

　　　　学校管理员费尔奇先生惊叫起来，他的猫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加入正在全速奔跑的恩迪，一前一后追逐着老鼠消失在通道里；我重新越过几张长桌，紧随他们跟过去，却在就要追上他们的时候被严厉的吼声喝止了：

　　　　“瓦拉·安提亚斯，停下！”


118鼠灾与人难

　　　　（长久以来遭受灭鼠药和捕鼠夹迫害的小个子生物也拥有伟大的集体力量。）

　　　　“瓦拉·安提亚斯，停下！”

　　　　严厉的吼声在身后响起，我转头看向以携风裹雷之势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的西弗勒斯，焦急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跑：“西弗勒斯，那只老鼠是个阿尼马格斯，罗恩养了他两年却不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鬼——”

　　　　西弗勒斯猝不及防被我拽进了走廊里，冲了好几步才用力挣开我的手：“愚蠢！”

　　　　我惊讶地看着他朝我逼近，直到怒气冲冲的面庞快要贴到我脸上，压低了的声音就像发怒的毒蛇一样嘶嘶作响：“你这个该死的可恶的白痴！到底要经过多久你才能学会不把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

　　　　“呃——”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哦，抱歉，我——”

　　　　“都散开！”我的话还没说完，西弗勒斯猛地回头，怒瞪那群全部挤到走廊入口处好奇地看着这边的学生们，“全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立刻吃完你们的晚饭！现在！”

　　　　学生们窃窃私语着，悻悻地散开了；麦格教授分开人群匆匆向我们走来，嘴角抿得像刀尖一样锋利，呼吸急促，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瓦拉先生！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你不能好好解释这件事——”

　　　　“麦格教授。”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平板的表情，“我的学生刚才在追逐一只老鼠，他认为那是一个阿尼马格斯。”

　　　　麦格教授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什么？这……这不可能，霍格沃茨——”

　　　　“教授，我有十足的把握。”我往前跨了一步，“情况紧急，请容我无法详细向您解释我怎样分辨普通动物和阿尼马格斯的区别，但我非常确信罗恩？韦斯莱养了两年的那只宠物老鼠是个巫师——就在我指出这一点的一瞬间，他逃跑了！难道这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加可疑吗？”

　　　　在我说话的时候，哈利、罗恩和赫敏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听到我的话，三个孩子都惊讶得低呼起来。

　　　　“这不可能！”罗恩喊道，“我养了斑斑两年——不止两年！斑斑已经在我家待了很多年了！我——”

　　　　“住嘴，韦斯莱。”西弗勒斯冰冷地说，“在这件事上你的可信度远远低于一个斯莱特林学生，我相信他的判断。”

　　　　“但是我——”

　　　　“罗恩！”赫敏拧了罗恩的胳膊一把，转过脸看着我，“安提亚斯，我想你说的阿尼马格斯是指能够变形成动物的巫师，但你真的非常确定吗？这是你第一次看见斑斑，可我们已经见过它很多次了，我们比你更熟悉它——”

　　　　“相信我，赫敏，如果我更早见到他，我就会更早得出今天的结论。”我坚定地说，目光转向哈利，“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能区分动物和人类之间的不同，对吧？”

　　　　哈利的表情茫然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赫敏和罗恩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双双用手捂住嘴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西弗勒斯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心虚地偏过头不看他。

　　　　——不管有什么理由，向别人透露我那些“稀奇古怪的天赋”向来都是西弗勒斯最不乐意我做的事情。

　　　　“那么，假定现在学校里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巫师通过阿尼马吉魔法变形成了老鼠……”麦格教授语调有些虚弱地开口，“他潜伏在学校里的目的是什么？韦斯莱，你说这只老鼠已经住在你家很多年了？”

　　　　“是的，教授，斑斑它——”

　　　　罗恩的语调更加虚弱，而且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疯狂的吱吱尖叫伴随着轻微的脚爪踩踏声迅速由远及近，淹没了他即将出口的句子。

　　　　“啊！！！”赫敏发出高亢的惊叫，猛地跳起来挂在了我身上，我被突然强力勒住脖子的胳膊和加诸其上的活人体重弄得呼吸不畅、眼前发黑，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脚下像洪水一样汹涌而过的……老鼠。

　　　　成百上千只老鼠。

　　　　他们慌乱地从走廊里群涌而出，跑进大厅，然后引发了音量更为洪大的尖叫，餐具摔碎、椅子翻倒的声音此起彼伏；事实证明并非只有女孩子才害怕老鼠——德拉科的喊叫声即使在连成一片的混乱交响曲里也格外清晰可闻。

　　　　……

　　　　大约半分钟后，老鼠们集体通过了走廊、进入了大厅、又跑出了城堡，只留下风暴过境般的一地狼藉证明他们群体出现时的伟力。

　　　　我们像被海潮冲上岸的螃蟹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西弗勒斯的声音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将我们从梦中惊醒：“格兰杰小姐，你可以放手了，我想你不希望因为勒死同学而吃官司吧？”

　　　　赫敏赶紧松开了手跳回地面，满面通红地对我咕哝“对不起”；我摸了摸脖子，惊魂未定地喃喃道：“刚才那些老鼠都是真货……说起来，恩迪和洛丽丝夫人每次联手都不同凡响啊……”

　　　　“完全正确，你的猫真是神勇无畏，天下无敌——”

　　　　西弗勒斯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利他们都用中了彩票头奖的表情瞪着他。

　　　　“——作为他的饲主，你需要为他全权买单。除了我得到一个还算凑合的智能药材处理器以外，费尔奇也会很高兴他得到了整个夏季学期的免费劳力。作为猫的主人，鼠的主人，以及猫鼠主人的狐朋狗友，你们四个可以共度本学期每一个愉快的周末了。”

　　　　……

　　　　哈利他们发现那张彩票过期了。

　　　　我面无表情，心里默默哼唱悲怆交响曲。

　　　　——柴科夫斯基真是个天才，他怎么就知道有一天我会需要这首曲子呢？

　　　　一声细弱的吱吱叫响起，一道褐色影子从脚底下溜过，我条件反射地往前一扑——

　　　　“嗷！”

　　　　我和哈利头碰头地撞在了一起，异口同声痛呼起来。我透过疼得冒出眼泪的雾蒙蒙的视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褐色老鼠被我抓在手里，惊恐地搓着前爪尖叫求饶。

　　　　这不是我要找的那只老鼠，但……

　　　　“西弗勒斯，这位先生带来了口信！恩迪和洛丽丝夫人正在五楼围堵那个阿尼马格斯，要我们立刻过去——”

　　　　我兴冲冲地往前跑，直到背后透出凉意才停下来回头看，发现三个孩子和两个成人还站在原地，正齐刷刷地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我。

　　　　哈利揉了揉肿起来的额头，勉强咧嘴笑了笑：“很精彩的捕捉，安提亚斯。你抓过金色飞贼吗？”

　　　　……

　　　　“很显然，他是从那只非凡的奇猫身上学会了某种本能。”西弗勒斯懒洋洋地开口，“既然‘口信’已经带到，我建议你放了‘这位先生’——真是太遗憾了，它恐怕不够你吃。”

　　　　……

　　　　我把老鼠放到地上，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冷静地反省事态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麦格教授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念咒，从魔杖尖端变出一只银色的猫，这只猫跳跃着穿过墙壁消失了；随后她高昂着头，尽力保持平稳镇定的姿态走回大厅中央：“所有学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从现在起不准离开大厅一步，级长负责把守各个入口，直到新的命令下达前不许有任何动作。男女学生会主席到我这里来！”

　　　　显然麦格教授的威严丝毫不亚于——也许更甚于西弗勒斯，她的话音落后学生们纷纷动作起来，各自归位；弗立维教授从教师席上站起来挥动魔杖，重新把大厅整理干净；两个高年级学生迅速走向麦格教授，听完她的低声吩咐后分别从两个方向离开了。

　　　　麦格教授又对弗立维教授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对我们走来。

　　　　“瓦拉先生，韦斯莱先生，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去吧，我已经通知了校长，这件事从现在起交给教授们处理。”

　　　　“可……可是斑斑是我的宠物！”罗恩吃惊地叫道，“如果它有什么问题，我应该——”

　　　　“如果它有什么问题，你肯定解决不了；如果它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谋杀你的宠物。”麦格教授严厉地说，“现在，都回去。”

　　　　“那我呢？”我急切地问，“教授，我——”

　　　　“并不是只有你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