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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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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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不啻于一个炸雷在阿奴头上响起,虽然之前她心里隐隐约约抓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被这么大刺刺明明白白的问出来,阿奴还是惊恐莫名,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翻出来,她像被剥了壳的牡蛎一般,浑身哆嗦。
阿波见她发抖,以为她冷,连忙用毯子将阿奴包好,因为靠得近了,居然听见阿奴牙齿打颤的声音。阿波忽然心有所悟,惊问道:“你也是?”
阿奴大骇,惊上加惊,眼前一黑,居然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眼前灯火荧荧,已经是晚上,她觉得浑身发软,头疼鼻塞喉咙痒,看见云丹守在床边,头一点一点的打盹。阿奴想起之前跟阿波的谈话,环顾一圈,阿波和罗桑都不在,她心里七上八下,若是他告诉了罗桑,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阿爸。
门轻轻一响,阿波进来了,看见阿奴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喜道:“醒了?”
阿奴咳了两声,咬着唇不说话。
阿波问道:“喝点水吧?许是受了寒,烧了两天,把大家急死了。”他对着云丹努努嘴,“你阿爸生气他把你拐带出门,罚他守着你,你不醒来就不准去睡,这小子守了两天了。”
阿奴看见阿波整出这么大动静。云丹还没醒,想来是太累了,连忙推醒他,叫他去睡,他抬头看见阿奴,咕哝了一句:“总算醒了。”伸手摸摸阿奴的额头,见她烧全退了,心神一松,往阿奴的床上一倒,竟睡着了,阿奴哭笑不得。
云丹待她如常,显然阿波还没有说,阿奴定下心来,她咳嗽着挣扎起床,走到屋子的火盆边,包好毯子坐下,对阿波说道:“阿波师傅,我们谈谈。”
阿波也坐下,抱歉道:“把你吓着了?”
阿奴心有余悸,眉头紧皱:“那是我们两人的秘密,没想到还有别人知道。”
“你也是。。。。。?”阿波以为阿奴也是喇嘛。
“不是,我是女孩子。”阿奴解释道,她反问:“阿爸呢?他也知道?”
阿波摇头:“你阿波睡了,他也累了几天,我看见你烧退下来,就逼他去睡了。”阿波顿了一下,说道:“他知道阿岩是,我还没有告诉他你也是。”
“能不能不告诉他?”阿奴恳求。
阿波挑眉。
阿奴说道:“能不能不告诉他,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怪物。”阿奴以为阿波可以接受,但是她却不认为罗桑会心无芥蒂。
比较是他的亲生女儿。
阿波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在我们吐蕃,‘朱古’(化身)被认为是家中宝。”
“啊?”阿奴大吃了一惊,“不会被泼黑狗血什么?”
“啊?”阿波也吓了一跳,“不会,那是收妖,汉人是。。。。咦,你原来是汉人?”他想起罗桑曾抱怨阿奴的生活习惯与汉人一般,却始终与吐蕃人格格不入。
“是。”阿奴承认。
“那你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阿波好奇。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跟这里不一样,我记得比阿岩多,不过只知道活到十六岁,还有家人什么的都不记得了。”看来不满足阿波的好奇心,自己是什么也别想问出来,憋得太久,阿奴也很需要一个人诉说,于是她强忍着发痒的喉咙,很详细的说了自己能记得的事情。
很多事情闻所未闻,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阿波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直说到天色发白。
阿奴最后要求:“你还是不要告诉阿爸。”
阿波见她实在无法接受,终于答应了,阿奴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我不想好容易有个父亲没了,就像两世为人,总是嫁出去,丈夫却没了踪影一样,阿波师傅,你怎么知道阿岩的事情,我交代他不准说出去的。”
阿波还没有从震撼中回味回来,闻言回答道:“是向巴啦跟他谈的投契,后来发现了。”
也就是说漏了嘴,阿岩没有心机,但是自己说的话他还是会照做,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来,只有可能是向巴诱导,这老和尚一开始就诡异的很,阿奴咬牙切齿。她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修行什么?”
“转世,阿奴玛,他们想勘破转世的玄机。”阿波一语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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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六十六节 信仰困惑
转世这种东西难道像搞科研一样,封闭纪念就能搞明白,阿奴想起以前有听过西藏有转世活佛,好像又跟他俩的情形有些不同。
阿波听说还有活佛转世,很吃惊:“我们这里没有所谓的转世活佛,佛就是佛,佛哪里分什么生死。”
阿布困惑道:“这个不知道,人们都这么称呼他们,对他们很尊敬。不过即使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仍然觉得转世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前世那个女孩子的记忆或许不是我的,‘我’是指现在这个我,”阿奴指指自己,“或许像某些科幻小说家写的那样,那只是纪念去世的人留下的承载记忆的电波或者你们说的意念,正好被我和阿岩碰上,进入我们的脑子,改变了我和阿岩的记忆罢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两人还有包括阿奴记忆里的那些活佛转世者,只不过像收音机一样接收了一下信息,然后又像电脑中了病毒一样被这些信息改造了。
阿奴么有意识到这些说法也是从那个她认为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里得来的。
阿波却是赞同有轮回转世的说法的,他正色说道:“生和死,其实是一张脸的两副面孔。众生是有五蕴和合而成的,时间并五永恒不变而与物质对立的精神可以被视为‘自我’、‘灵魂’或‘个我’者。这五蕴都是无常的、不停地变迁着的。它们是一股刹那的生灭之流。在一连串的因果关系中,一件事物的消逝,就构成另一件事生起的条件。
没有永恒不灭的实体,所以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这一刹那度到另一刹那。因此,也就没有任何恒常不变的东西可以从今生投向他生。生命只是刹那变化而相续不断的一个系列。这系列,实在讲起来,只是一连串的运动,它就像一朵彻夜长明的灯焰。(从初夜到天明)它既非同一焰,也不是另一焰。一个小孩成长为六十老翁。当然,这六十老翁与六十年前的稚子不会一样,可是他也不是另一个人。同样地,一个人在此地死了,在另一个地方又生了下来;这两者既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他仍是同一系列的继续。死与生的差别只在一念顷间。此生的最后一念顷,便决定了所谓下一生的最初一念顷。这下一生实际上仍是此生同一系列的延续。就在此生中,也是这样。此一念顷便是构成了下一念顷的要件。”
这涉及到佛学,深奥了些,阿波还是用吐蕃语说的,阿奴似懂非懂,勉强抓住了一个字眼:“就是说意念可以轮回?”
阿波解释道:“并没有一个东西轮回。而是此心念灭后缘起下一个心念,如此反复而产生轮回。轮转飘泊的乃是同一个不变的识。”
阿奴被他绕的头晕:“听起来跟物质守恒定律有些像。”毕竟转世或者说是穿越这种东西太过玄幻了一些,自己十几年来想破头也搞不清楚,阿波的长篇大论也只是未曾实践过的理论,阿岩难道正是实践中?阿奴倒不担心此人会自杀,他对自己有过诺言,而他一向言出必行,自己还没死呢。而且据说那位白教掌教是个高僧大德,四处劝人止戈向善,应该不会做出无故残害人命的事。
难道阿岩还想转世吗?他们从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想起他的那封信上说是去学医,明显那傻子可能是被向巴骗走了,没想到自己老是忽悠别人。身边人却没有看住,阿奴咳嗽连连,越想越气。见她脸色难看,阿波有些担心,将盖在云丹身上的毯子拿过来给阿奴包,阿奴摇头道:“虽然屋里热,还是给他盖上的好。”万一又病一个,大过年的一屋子药味。
阿波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说道:“这小紫身子骨比你好多了,从小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
阿奴见他忽然不待见云丹,觉得奇怪,见云丹沉睡,也没多想。转而想起佛家修行的目的,她迷惑不解:“为什么热衷与转世?我不觉得保留前世的记忆或者说被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干扰有那么好,喇嘛们修行不是为了能够进入西方极乐吗?为什么还要转世轮回受红尘折磨?”
“西方极乐哪那么容易进入,只有在人世间一世又一世的修行,积累多世善业最后才能升入极乐,这种人少之又少。”阿波像是想起什么,感慨道:“如果能够知道生老病死可以被颠覆,可以被超越,可以舍弃,那么做人比成佛现实多了。”
阿奴有些明白:“那他们钻研转世这个问题是为了修行速成?”她扶手笑道:“那以后阿岩就可以写《转世速成法则》。惊悚一点叫《穿越生死线》,或者神秘一点,名字就叫《超越生死》,应该叫‘穿越’吧,干脆就叫‘超时空之旅’好拉?要不要搞个转世速成班?”
阿波目瞪口呆,他还沉浸在学术研讨的严肃氛围中,阿奴已经开始算计纳达岩等人研究转身这个问题的日后收益。
突然体会到了沈谦和沈嘉木教导刘仲的时候有力使不上的那股郁闷,他咬牙教训道:“你这叫渎神。”
阿奴眨眨眼:“我们崇巫。”
阿波被堵的差点翻白眼:“你以为像吃饭一样这么容易,没有高深的修行不可能办到?”
“我呢?”阿奴小心的挖个坑。
“你哪有那慧根?”阿波怒斥一句后,才发现自己被阿奴绕进去了,她没有慧根一样转世了,狗屎运,阿波差点捶胸顿足。
床上的云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阿奴和阿波吓了一跳。
阿奴惊得脸色发白,云丹笑得在床上弯成一尾大虾,阿波笑骂道:“偷听了这么久,还不起来。”
阿奴怒瞪着阿波,敢情阿波去拿毯子的时候就发现云丹醒了。
阿波摸摸胡子:“没事的,云丹跟你一样没有慧根。”
阿奴急忙问云丹:“你什么时候醒的?”
云丹正在揉肚子,懒洋洋地说:“不告诉你。”
阿奴对阵云丹少有落到下风的时候,但也不是没有,特别是云丹年岁渐长,跟罗桑学的一肚子心眼,越来越不好对付。看这人别扭劲又上来了,她干脆不理这个野蛮人,转头对着阿波眼泪汪汪的猛咳嗽。
阿波见状懊恼起来,刚才发现云丹醒了就应该把他赶出去。
他郑重警告云丹:“不准乱说,否则你知道后果。”语带威胁,云丹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阿奴放松下来,一抹一头的汗。阿波见她难受,想起药早已煎好,站起来准备给阿奴热药。阿奴忽然问道:“阿波师父,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喇嘛?”
这个问题阿奴问过好多次,此时问出来颇有些交换秘密的味道,阿波苦笑回答:“我那时在修吐蕃的历史,大凡研读历史的人都喜欢做总结,觉得自己比别人知道的多些,可以想师兄弟们炫耀,而我得出的结论是,吐蕃王权没落是因为引进了佛教。”
“耶?”阿奴吃惊,连云丹也抬起头。
“本必砵教就比佛教好,但是砵教兴盛时期,吐蕃欣欣向荣,引进了佛教之后,不管是灭砵兴佛,还是灭佛兴砵,国家都会发生剧烈动荡,几百年来,砵教佛教互相碾匝,最后将整个吐蕃拖垮了。”阿波语调沉重。
阿波似乎与吐蕃王室有血缘关系,阿奴想起噶玛寺跳‘羌姆’的那天,阿波唱的歌里透出了浓浓的彷徨,原来那里面不仅仅有着对吐蕃佛教的祭祀仪式和修行方式的颠覆和嘲弄,还有着对自己信仰的宗教覆灭了祖先建立的王朝的悲哀。
关于吐蕃的砵教与佛教之争,阿波上课时讲了很多,阿奴虽然爱听不听,还是听进去了一些,但是她的经历必然导致她的看法与此时大多数的人迥异。而相对与别的教派,阿奴觉得佛教还是很宽容平和的,很少看见流血冲突,当然那是中原的佛教。阿奴前世来自一个各种信仰奇异融合的海边城市,高楼大厦旁边常常可以看见不协调的低矮陈旧的小庙宇,里面供奉的菩萨五花八门,地藏菩萨与操蛇之神,阎罗王为伍,一团混乱,而今世即使接触过吐蕃的修行者,比如阿爸罗桑,向巴之流的喇嘛,阿奴还是对吐蕃的佛教不了解,这跟吐蕃佛教的传教方式有关,他们都搞的很神秘,机密程度不亚于‘X档案’。
阿奴皱眉说道:“两种立场迥异的宗教拉锯战最后导致国家灭亡的列子也不少,前世甚至还有一种关于信仰佛教会毁灭一个民族精神的说法,我记得有一句黑色幽默‘微笑着的佛陀在超度灵魂,帮人步出苦海的同时,却灭亡了一个又一个王朝,让所有信奉他的民族走向衰落’。”因为那句‘微笑的佛陀’很有诗意,阿奴就记住了这句话。
“微笑的佛陀吗?”阿波翻来倒去地喃喃自语,云丹也坐起来。
阿奴却说道:“可是我觉得宗教不过是宗教,就像利器也要拿在手里才有杀伤力一样,关键在于信仰宗教的人。宗教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后才是它变异的开始。不论创立宗教和传播宗教的人最初多么纯洁无私,当宗教要一杀害生命作为其存在的代价时,它已经背离了初衷。说到底也是权利与利益的争夺。”
所以阿奴觉得阿波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就因为这样的困惑,所以师父放弃自己的信仰?可是吐蕃覆灭未必完全是宗教的错误,当权者不该负责么?难道没有佛教,吐蕃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汉人说过一句‘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纵观中原与周围国家历史,改朝换代再正常不过,阿波师父听沈夫子说过吧?中原也有几百年的诸侯割据史。”
阿波一脸苦闷:“你沈夫子与我的观点相同,他也认为佛教对吐蕃并没有好处。”
“他是儒家学者,敬的是孔夫子,他们呢是入世之人,总觉得佛教自私自利,灭绝人伦,根本对佛家不以为然,所以一个宗教信仰的人去听信他的话未免以偏概全。”
阿波小小,这只是一个原因,阿奴的话并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他忽然问道:“你们那里吐蕃最后怎样了?”
阿奴想了想:“之前的历史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是并入中原成为中原的一个省,叫做西藏。也有人想闹独立,不过没有成功。哦,对了,那个想闹独立的就是一个大喇嘛活佛。因为之前西藏的政治和宗教权利都在他手里,后来被颇多了,他就逃到印度,一直想复辟,不过大多苏西藏人不愿意,他也一直没有成功。”
阿波闻言默然半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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