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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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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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头转向,最后清醒时发现他们居然站在大风湾的‘白骨塔’里,那原来是路上累死饿死冷死的背夫们被弃尸的地方,白骨成山。头领‘三只眼’吓得屁滚尿流,好容易爬出来,一点人数,只剩下十人,别的人连尸体也没找着。那个女娃子就听说带着一条罕见的红蛇。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听过有红色的蛇,那眼前这个一身狼狈,长的象朵花的女娃子就是那个巫女了。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恐惧地说不出话来。
阿奴指着刘仲,又加了一句:“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敢来杀他,不怕有命来没有命回去?”阿奴环顾一周,继续危言耸听:“一万两金子?真好笑,那土匪凭什么给你,事成之日就是你们没命的时候!”
一个老人站起来:“是咯,那‘歪脖子’名声坏的很,那会给你讲什么信用?早跟你们说过这种缺德事情做不得撒。”
众背夫纷纷附和。
那名背夫很羞愧,显然他就是打头跟随土匪‘歪脖子’的人。
阿奴不理他,转身叫沈家的十二过来问话。他是个机灵的大眼睛矮个子,会讲川西话。刘仲忙不迭的跑出草寮。阿奴叫住他:“你就这样跑进帐篷?不怕青姨洗脱你两层皮?”
一路上只有两个女子,阿奴常常跟着沈青娘,有脚店时往往两人一起睡。沈青娘很喜欢阿奴,阿奴也觉得沈青娘让人钦佩。这些日子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刘仲闻言,一脸为难:“那要怎么办?没有地方洗。”
阿奴想想,从店家那里要来两桶水,一桶放在前面,叫刘仲等几个男的在外面先洗洗换了衣衫再进去。一桶放到帐篷后面,她叫来沈青娘。雨小了一些,她们迅速的换好干的衣服,跑进帐篷里,脏的衣服就扔进桶里泡,臭虫,跳蚤怕水。自从沈谦走后,这些日子都没有洗澡,身上泛着酸臭,还好大家都一样,也闻不出来。女子出行的不便阿奴已经习惯,沈青娘觉得受不了,一路上对于个人卫生问题更是呶呶不休地挑剔。
换了身衣服,气味好闻了些,沈青娘长舒一口气。刘仲等人已经在帐篷里躺着了,沈嘉木坚持自己走完大岗山,此时已经躺倒说不出话来。
十二这时问完话准备进来,众人大叫“洗完再进来。”十二一脸囧然。他们常常在外出任务,不要说什么臭虫跳蚤,就是蚂蟥也挨过。队里多了个十一姑娘,每天宿客栈的时候,都会被逼着去洗澡换衣服,没法洗的时候,她就会喋喋不休。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么豪爽不拘的一个人,对于洗澡的问题会斤斤计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女人真是麻烦,不管是小姐还是侠女。
等十二洗完进来,大伙儿已经啃完干粮在等着他。
十二说那群土匪经常流窜在二郎山和打箭炉之间,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有时也打劫背夫,小商队什么的。。这只土匪有三四十几人,有汉人也有吐蕃人,还有乌蛮人。
里面也有碉门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那个‘歪脖子’,头领不知道是谁。这次‘歪脖子’带着十几个人过泸定桥来哨探,为的就是那江湖传说的一万两黄金,不想碰上哗变,只有五个人侥幸逃脱,怕回去不好交差,就想提前将刘仲杀了,所以才联系上那个背夫,许诺分金子。
阿奴冷笑,什么怕不好交差,分明是想独吞。她看向刘仲,这厮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的父亲下手如此狠毒,一万两黄金的人头价都叫出来了,虽然事后不认账的可能性很大。刘仲在沈谦的契约上才值五百两黄金,差太多了吧,阿奴开始算亏了多少金子,故态复萌。
她勾起哥哥的耳朵,叽叽咕咕交代了一番,阿错怪笑两声,拖起刘仲就往他们自己的帐篷走去。刘仲只喊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就被两个阿依族人抬进去。
随后只听见阿依族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沈青娘和十二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阿错回来,手上提着一堆东西,笑道:“身上光光的,什么记号也没有,屁股上有一颗黑痣。”沈青娘满脸通红,一看他拿给阿奴那些东西,是刘仲身上的物件,什么荷包,香囊,金锁,项链,发簪,腰带,还有鞋子。
阿奴嗤笑:“一个男人,身上这么多叮叮当当的?”
阿错摸摸鼻子,谁身上没有饰物。
阿奴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荷包里有个小红锦袋,是个平安符,里面有张朱砂画的符纸;香囊里只有一块香料,味道很冲,有股子腥味,不知道是什么;腰带里,阿奴一点一点捻过去,没有;发簪,是根兽头羊脂白玉簪,通体透白,没有机关什么的;鞋子阿奴嫌臭,扔给十二,十二仔细检查了一下鞋子,忽然想起来:“这鞋子是三爷买给世子爷的。”
“那原来那双呢?”
“破了,扔了吧?”十二有些不确定。
沈青娘插入一句:“扔了。”
阿奴泄气,拿起金锁敲了敲,虽是空心的,却是整块铸的,没看见缝,她拿出刀子,准备撬开看看,刘仲裹着阿依族的毯子冲进来:“那是我从小不离身的东西。”
阿奴挑眉;:“你母妃给的?”
刘仲点头,阿奴又敲了敲,没听见里面有什么,恋恋不舍的将金锁还给刘仲。刘仲松了口气,以阿奴拜金的程度,他还真怕阿奴不还他,或者用牙齿咬咬什么的。
沈青娘好笑地说:“三哥检查过了一遍。”
阿奴更是郁闷,沈谦做事精细,他没有找到,自己也很难再发现什么了。
想起刚才说起那万两赏金的时候,刘仲一脸漠然,阿奴指指草寮子,问道:“他们说赏金的时候,你都不怕吗?”
刘仲一副慷慨状:“少了点。”
沈青娘两眼一红,低头不语。
他们跟着背夫们继续上路,背夫们都知道了阿依族人的身份,看着他们的眼神敬畏交加。那狗娃子没有了茶包和拐子,从那名年长背夫那里拿来三个个茶包,帮他背着。他一路上紧紧跟着刘仲,也不说话。阿奴见他没有恶意,也不管他。
此后一路大都是上坡,很是吃力。路旁伴随着他们的已经是折多河,翻滚的白浪急促的向下狂奔。路变成了一根细带子,还是很狭窄,但是比大岗山宽很多,路边的小店一半建在山腰上,另外一半悬空在翻滚的河面上,下面斜斜的木桩撑着。
到了打箭炉,背夫们自去锅庄交付茶叶。阿奴他们径直去了上一次来过的,卓玛婶婶的‘白玛’锅庄,那也是拉格头人的产业。古戈一行人早到了。

第十四节 有缘千里
更新时间201036 14:36:26  字数:4371
 打箭炉原名‘打折多’,兴起有一百多年,与新汉太祖架设泸定桥的时间相同。原本是个荒凉的小村庄,随着茶马互市的交易量越来越大,慢慢成了吐蕃内部互市区域,汉蕃货物的中转站,汉蕃商人云集打箭炉,锅庄业也应运而生了。多数吐蕃部落在这里都设有‘锅庄’。
锅庄是汉语,吐蕃语称‘阿佳卡巴、谷昌、谷章和果撒’。阿佳卡巴:来自拉萨方言,本是对锅庄主人的能力的佳誉的表述,后逐渐转移为对锅庄这个特殊机构的称呼,意指“住着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人的地方”。谷昌:“代表”、“使者”之意,指锅庄为各家吐蕃酋长的代表居住的地方。谷章:“贵族”、“贵人”之意,锅庄主大都是部落里身份仅次于酋长的臣子。
锅庄是汉蕃贸易的中介机构,吐蕃部落和汉族商人交易都要通过锅庄。各个吐蕃部落从自己的领地驮运土特产来打箭炉,寄住在自己或者相熟的锅庄,其货物甚至驮运货物的牛马都寄存在锅庄里。再由锅庄介绍雇主,买进货物也由锅庄负责代办。从锅庄经营的业务性质来看:安排食宿,近似旅馆;堆存货物,近似仓库;代客买卖,近似捐客。很多锅庄自己也贩运土产,对外批售货物,这又类同运输商和批发商。要是双方商人的货款一时不能付清,锅庄主人就为双方担保,延期交付。这时它又成了信用保证人。
锅庄经营业务的性质虽很复杂,但它主要的业务是代自己的吐蕃部落买卖货物,锅庄主们都是富的流油。
奇怪的是,锅庄里主持事物的大都是精明能干,年轻貌美的女子,人们称呼她们为‘阿加‘或者‘沙鸨’。
沈家众人刚刚进入白玛锅庄,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的吐蕃盛装丽人,赭面泥唇丹凤眼,额前佩着一块镶着红珊瑚的银‘梅朵’,满头发辫,辫梢上缀满珊瑚,绿松石,琥珀,猫眼之类的珠宝,隐纹对鸟花卉纹锦藏青色长袍,雕花银泡腰带上琳琳琅琅挂着小吊刀,腰盒,针线盒,银链子,浑身珠光宝气。沈青娘眯了眯眼,那隐纹锦正是今年长安城贵妇群中最流行。
那妇人看见阿奴,惊喜交加,冲上来抱起阿奴,狠狠亲了几口,嚷道:“我的格桑梅朵(阿奴的吐蕃名),我的格桑梅朵,你终于来了。”
二楼长廊上,云丹哼了一声,卓玛姨妈这两天张嘴闭口就是阿奴,他看了看自己辫梢的红色‘英雄穗’,满心恼怒,那个口蜜腹剑的死丫头说他是‘吐蕃病夫’。
阿错弯腰行了个见面礼,唤道:“卓玛婶婶。”
阿奴被她浑身浓郁的香气熏的有些发晕,搂着卓玛的脖子,提醒道:“卓玛婶婶,注意仪态。客人来了。”
卓玛把阿奴放下,阿错连忙介绍刘仲等人。卓玛对着刘仲深深的鞠躬,这是大礼,她用不很标准的汉话说道:“古戈都说了,既然是尊贵的客人,达赤,”她转头叫来一个伙计:“把人送到古戈啦的院子。”她又转回头:“客人们远道而来,请先梳洗一下吧。”
虽然以前刘仲很习惯别人对他行礼,不过那毕竟是从前了,这一路上没人对他行礼,连沈家护卫也只是暗地里称呼他‘世子爷’而已,更别说吐蕃人不知他身份。忽然一位吐蕃长辈(他对照阿奴)对自己大礼参拜,他诚惶诚恐,忙跟着阿错微微弯腰,双手合十,也对着卓玛行礼。
卓玛很高兴。吐蕃人一向讲究血统,对血统尊贵者敬重有加。卓玛知道刘仲的王子身份,所以很恭敬,对沈嘉木等人的礼节就简单的多。见刘仲对自己行晚辈礼,卓玛觉得很有面子。
听说吐蕃人主持锅庄的都是貌美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嘉木很好奇,沈青娘见他对着卓玛看的目不转睛,忙低声提醒:“六郎。”
沈嘉木脸一红,卓玛眸光闪闪,微微一笑而过,显然司空见惯,不以为忤。
沈青娘见阿奴等人也都不在意,想来汉蕃风俗不同,也不再担心沈嘉木失礼。
那云丹家的独眼奴隶站在楼下,对着阿奴笑眯眯。阿奴早顺着他的眼神瞥见楼上的云丹一脸阴沉,朝云丹做了个鬼脸,云丹气得满脸通红,摔门而去。
卓玛嗔怪地打了阿奴一下,她显然听古戈说过两人不和。
那奴隶叫索朗旺堆,很奇怪的一个人。他看样子是云丹的贴身跟班,阿奴作弄云丹的时候,他都知道,也从不向多吉告状,有时候还会帮一把手,两人合作愉快。阿奴以为他也憎恶云丹,毕竟奴隶讨厌奴隶主是很正常的事情,特别是一个凶残的奴隶主。没想到泸定桥边最早出来救云丹的也是他。听说那天动手的是朱姆,本想杀云丹的,多吉发现,扑上去替宝贝外甥挡了刀子,后来哗变,云丹的那几个侍女大概都死了,包括朱姆。以前去雅州同路的时候,听几个侍女暗地里嘀咕,朱姆的妹妹侍候云丹时,不慎打翻了鸦片,被鞭子活活抽死了,因为她的命不如鸦片值钱。奴隶对于云丹来说不过是两只脚的牛马。他那样的人,迟早还会被人杀了。阿奴有些伤心的想,多吉大叔多好的人。
等大家梳洗完,围坐在一起喝酥油茶的时候,古戈赶回来了,带着二十名奴隶,十男十女,大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个个衣衫褴褛,只有脸洗干净了,看装束有苗人,汉人,还有一名吐蕃人。阿奴看见那吐蕃女孩子大约七八岁,又瘦又小,脸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看了古戈一眼,古戈把头转向卓玛,装作没有看见。阿奴叹口气,大叔滥好心又发作,这样的孩子怎么爬得过雪山,只有留给卓玛婶婶,钱很有限,还要买很多必需的东西,不是这么浪费的。
忽然,那群奴隶里冲出一个女孩子,扑到阿错脚边大哭。阿错看见妹妹和古戈大叔眼神角力,生恐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正专心低头喝茶,被吓得呛咳连连,眼泪汪汪,半天没看清是谁。
阿奴吃惊的扳过那女孩子的脸,抓来阿错的衣襟把眼泪鼻涕擦干净,虽然憔悴了很多,阿奴还是一眼认出,这不就是那个趾高气扬,动不动就哭的苗人姑娘?
她终于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雷人,她倒把这个小插曲给忘记了,哥哥什么时候跟一个苗人姑娘搭上线了?
小插曲姑娘叫什么来着?她笑眯眯地看着阿错。
等阿错缓过气来,发现众人以一种很暧mei的眼神看着他,他眨眨眼;奇道:“阿蕾?”他指着阿蕾,吃惊地话都说不全:“你不是——唉——你的——不对,你。。。。。。”
阿奴替他说:“你的随从呢?你怎么会到这里?被人贩子抓的?”
那阿蕾哭着说:“被抓的,他们骗我——阿弟——呜。。。。。。”她的汉话很别扭,阿错阿奴还是听明白了,想来是这位小姐找弟弟心切,被人骗卖了。
“你的侍女呢?”阿错记得她的侍女不少。
“阿宝路上就被卖了,呜。。。”她抱着阿错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只带着一个侍女出门,不卖你卖谁啊,阿奴摇头。
阿错被她哭得手忙脚乱,抬眼又看见大家眼里星光闪烁,一脸八卦,更感觉狼狈。
古戈最高兴,这下阿奴不会骂他了,这个阿蕾是最贵的,比那九个都贵。她年轻漂亮身体好,看着好生养的体型,只有她很符合阿奴的要求,他才咬咬牙买下的。
奴隶们都被带下去清洗换衣服吃饭,阿蕾也被沈青娘带着去了。沈青娘温雅可亲,那阿蕾很快平静下来。她与沈青娘一般高矮,沈青娘就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还很抱歉的说因为赶路,买的都是粗布衣衫。阿蕾感激的眼泪汪汪。
好一会,阿蕾才打扮好出来,大家眼睛一亮。沈青娘给她梳了个双挂髻,两边梳成发环垂在耳后,各插一朵金花,杏脸桃腮,娇憨可爱,青色汉家长裙短襦,如青莲亭亭玉立。她犹豫了一下,坐在阿错身边,阿错的脸腾地红了,众人会心而笑。
阿奴刚盘问完阿错,那个阿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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