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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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信物-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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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路南很感兴趣地上下打量我,“传呼器二十四小时开着,你有需要随时吩咐。”
我点点头,“谢谢。”
“我想先给你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谢路南看看我再看看一旁的夜鲨,用一种征询的语气问道:“明天可以吗?”
安东撇了撇嘴,很不屑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站在他身旁的夜鲨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行。你来安排。”
“那就明天吧。”谢路南对安东失礼的态度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虽然在这一番讨论当中没人想着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但是想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我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再说,我也想早点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不介意的话,我送殷小姐回住处吧。”谢路南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说完之后就提起我的行李,率先走开了。我跟着走出几步才注意到夜鲨和安东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阴沉。
“别担心,”谢路南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不怎么有诚意地安慰我说:“夜先生这个人并不难相处的。”
我斜了他一眼,还真有替夜鲨说好话的?夜鲨到底给他多少薪水啊?
谢路南笑了起来,中年人特有的温和表情令人本能地感觉信赖,连带着交谈的话题也不显得那么令人反感了,“如果站在我的角度上,你也许就能理解我对夜先生的态度所为何来了。我之前在医院里干了二十多年,有了荣誉是单位的,出了问题是自己的。学术上不论搞出点什么研究成果,论文上都得挂上主任、院长的名字。但是在这里,我有自己的实验室,有专门的研究人员来配合我的工作,并且没有人来抢夺我的劳动果实。站在潜心研究学问的角度来说,夜先生给了我一块很丰沛的土壤。”
“你不觉得他是在利用你吗?”
谢路南看了看我,摇摇头笑了,“利用的话……也是相互利用吧。”
这个人该不是被夜鲨洗脑了吧?我可是知道夜族人有这种可怕的能力去更改人类大脑中现存的信息。比如去掉一段记忆什么的。
“他利用我们的研究成果创造财富的同时我和我的研究小组也利用他提供的平台实现了我们自己的理想。”谢路南看着我别扭的脸色爽朗地笑了起来,“就在上个月,我们的小组刚刚完成了剖腹产手术区域性麻醉的新型麻醉制剂的临床试验。否则,我也没有时间来疗养院这边做你的专职保姆。”
“专职保姆?!”这个名词听起来怎么这么打击人呢?
谢路南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两个人,轻轻点了点头,“我希望你明白,不论他们在你的身上寄予了怎样的期望,对我来说你就是一名普通的孕妇。”
“等等……”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我听着却有点不那么妙的预感,“什么叫在我身上寄予了期望?”
“确切地说,是在你未来的孩子身上寄予了期望。”谢路南压低了声音解释说:“这一族的存在对你我来说都不是秘密,夜先生对于基因工程的兴趣也不是秘密。你明白了么?”
没明白。
我只明白了夜鲨在打我儿子……或女儿的主意。
“夜先生认为人类和海族结合所产生的后代很有可能会聚集了两个族类在生理特点上的所有优点。只可惜……”谢路南说到这里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在我们的实验当中,迄今为止存活周期最长的受精卵也只活了七周。”
“你们在做人体实验?!”我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那不是和当年的纳粹一样?!”
谢路南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目前研究的进度还远不到做活体试验的地步。”
“那要是到了呢?”
谢路南沉思了片刻缓缓摇头,“可能性不大。毕竟是两个物种……从我们的实验结果来看,绝大多数的样本在胚胎体外培养阶段就已经停止了发育。”
他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懂,模模糊糊地只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心里因此更加疑惑,“可是……我的先生就是他们一族的啊。”
“所以说……”谢路南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望着我说:“你是一个奇迹。”
奇迹两个字让我晕了一路。
我从来没想过一名出色的妇科医师同时也可以是一位煽情的诗人。不过,从文艺一点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话,的确没有什么字眼比这两个字形容的更加贴切了。
谢路南带我去的地方是紧靠着疗养院西南角的一处小院落,被树墙围起来的小院子不算大,草坪中央一幢上下两层的小别墅,白墙红瓦,衬着周围一片浓密的绿色显得格外醒目。海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楚,这里离海边应该很近了。
“这个院子离海很近,”谢路南指了指房屋的方向介绍说:“从客厅里就可以看到海。景色是很不错的。”
景色不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话让我更加觉得沮丧了,不论这里外观如何……都无损于它牢房的本质的。
“为什么没有人?”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我好久了。
“这里是夜氏名下保密级别最高的研究所,”谢路南的这句回答听起来有点答非所问的味道,细细琢磨,他其实是想说有资格出入这里的人不多吧?
谢路南笑了笑,“夜先生安排了安东先生的助手来做你的生活助理,我想她已经在等着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她说,也可以随时传我。”
谢路南帮我把行李放在客厅的矮几上,提醒我说:“房子周围有很严密的防盗设施,所以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你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我点点头。这个他不用说我也猜到了。夜鲨把我弄到这里来估计也费了不少的力气,断断不会让我那么容易就跑掉,看似无害的庭院别墅,暗中还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监控设施呢。
谢路南走了,我的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很静很静,连海潮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就在几分钟之前我还觉得那声音无比清晰。也许那只是我的错觉吧,因为猜测这里靠海所以凭空地估算出了一个令自己感觉惊喜的距离……
我在落地窗前的垫子上坐了下来。从这里望出去才发现这幢房屋果然建在海边。可是那一抹令人心痛的蔚蓝色和这幢房屋之间还隔着一大片看起来完全没有开发过的褐色海滩。平坦的海滩上几乎连轻微突起的礁石都看不见,无论是海里的人想要潜进来还是房间里的人想要溜出去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是啊,既然知道深海和迦南的身份,夜鲨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盯着远处的海面,我出神地盘算着自己手里还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他们知道我怀孕了;知道我的身体因为注射过严德的药而留下了若干后遗症,比如我的腿骨曾经诡异地弯曲,又以诡异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知道我的听觉十分古怪。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我的身体曾经做为一个可靠的容器保存了那块石头很多年……
这些有用的、没用的信息慢慢地在我的脑海中汇成漩涡,越转越快。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影影绰绰的想法也随之变得清晰了起来:上一次不愉快地碰面时,来来回回我都坐在船上,第二次是深海带着我跳进了海里。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夜鲨极有可能还不知道我也可以在水中呼吸!
突然萌生的希望令我的心跳加快。我想,这应该是目前为止我手中最有利的筹码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想我首先要尽可能地避免接触海水。夜鲨这人生性多疑,从安全的角度去推测,即使有些数据需要在水底采集,他很可能会选择室内泳池。经过了层层过滤消毒之后的海水……要好对付得多。这是一次聊天的时候,深海无意中告诉我的。
另外,顶着一个珍稀试验品的身份,我和孩子的人身安全在一段时间之内应该是有保障的。我们会被细致地照顾,会有人定期做检查,而且这里的空气也不错……总而言之,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这里并非全无希望。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连窗外荒凉的海滩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正想爬起来去找点吃的东西,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坐了很久了,在想什么?”语声低哑,清冷冷的腔调略带外域口音。转身看去,顺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来的女人可不正是夜翎?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她是夜鲨的妹妹兼助理,可是谢路南的话已经让我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会在这里看到那个夜鲨安排来的、兼顾照顾和监视两项重大任务的生活助理,这个所谓的“安东先生的助手”怎么也和夜翎挂不上钩啊。
“有什么可惊讶的呢?”夜翎神色淡漠地扫了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我和你性别一致,可以在夜里留在离你很近的地方。而且,”她似有所指地笑了笑,“我的力气很大,身手也是很不错的。”
这是□裸的恐吓吧?
我很配合地挤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和她对视了两秒钟之后……夜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实话实说:“我饿了。”
夜翎黑着脸不耐烦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冰箱里有厨师做好的营养配餐,自己拿光波炉加加热就可以吃了。”
“不行啊,我现在是身份特殊的肉票,不可以接触有辐射的家用电器。”
“你……”夜翎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还没等她发脾气,就听叮的一声响过之后,夜鲨的声音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传了出来:“夜翎,不要让我怀疑你身为助理的判断能力。”
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原来……真的是被监视的。
夜翎的眼睛里几乎要冒火了,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一阵乒乓作响之后,女人的声音十分不友好地喊道:“好了!”
这算不算嗟来之食?
我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醒过神来:我一个肉票,在绑匪的地盘上讲气节……这不是有病么!

检查结果

“从理论上说,两个月的时候,胚胎呈扁平的盘状,称胚盘,直径约2cm,漂浮在羊膜腔中,此时胚胎的三个胚层已经形成,并开始分化。”谢路南像一位站在讲台上的教师似地举着一张图片,讲得眉飞色舞,“除形成胎盘处的绒毛不脱落外,其余胚泡四周的绒毛均脱落,表面变得光滑……””
我做了个手势,打断了谢路南的演讲,“谢大夫,能不能请你不要说医学术语?”
餐桌的另一侧,正在搅拌一盆面糊的夜翎放下手里的半个柠檬,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谁都能听懂的玩意儿也能叫术语?!”
夜翎不是在装,是真的能听懂?
那为什么我听不懂?
我眨巴着眼睛没敢问出口。这次见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夜翎的脾气竟然变得十分暴躁,跟上次见面时那个讲着含蓄故事的美人形象大相径庭。如果不是看在她烤的饼干很好吃的份儿上,我还真受不了她。不过,她这样一个暴躁的美人儿竟然会对厨房有兴趣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记得米娅也喜欢自己动手做糕点,难道说这个种族普遍喜欢甜食?
谢路南喝了两口水,又一次举起了图片。
“谢大夫,”我忙说:“能不能拜托你讲的……通俗一点?”
夜翎抓住机会又哼了一声。
“还有就是,拜托别给我补习生理知识了,”我摆摆手,这话说的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听的进去,你就直说我和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吧。”
“那我这么说吧,”谢路南想了想,“从今天的检查结果来看,跟平均数值相比,胚胎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那是……是什么意思?”我结结巴巴地反问他,“什么叫小了三分之一?”
“就是说,”夜翎用她那双还沾着面糊的双手一手抓着苹果,一手抓着核桃冲我晃了晃,“假定胚胎在发育正常情况下有苹果这么大,你这个怪胎养的小怪胎就只有核桃这么大。”
“你才是怪胎!”我被她刻薄的解释刺激得语无伦次,“你养的才是怪胎!你养一堆怪胎!”
“咳,咳,”谢路南连忙出来打圆场,“孕妇的情绪不能太激动。夜小姐随便一说,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千万不要动怒。”
我瞪着夜翎,呼哧呼哧直喘气。
“只要是自己的,怎么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夜翎看着我,眼中的神色有种死水般的沉寂,“其实,我也有过机会养个小怪胎的,可惜……”她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东西,表情慢慢黯淡下来,“可惜的是,就在他的父亲去世的消息被证实的那天夜里,这个小怪胎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我喘着粗气,心中却震骇得说不出话来。谢教授也变得沉默,望向夜翎的视线中微微有些无措,像是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所以夜鲨才会派我来照顾你,”夜翎惨笑,“因为在他信任的人当中,只有我勉强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儿。”她转回身,十分干脆地把东西扔回蔬菜筐里,慢条斯理地继续做饼干,“要不要加点核桃粉?”
“呃,随便吧。”我看看谢路南,谢路南也正看着我,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这样,”谢路南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又拉回到了前面的问题上,“因为在此之前没有记录在册的相似案例,所以我们只能推测这种情况跟你先生这个族类的寿命有关。我们知道,猛犸象的生长发育非常缓慢,它们的孕期是二十四个月。”
“猛犸?!”
谢路南摆了摆手,“我只是举个例子。当然从生物学的分类上讲,猛犸这种东西和人鱼是完全不挨边的。”
我舒了一口气,把猛犸那种外形惊悚的类型和自己的孩子联系起来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可是他说的二十四个月还是把我吓了一跳,“我也会……这么长时间?”
“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实例,没法做比较。” 谢路南脸上流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在我接触过的这一族里,除了夜小姐之外没有其他的女性。对于他们的生育情况我一无所知啊。”
原来你也一无所知啊……
“那他们族里的女性孕期有多长?”我不死心地追问。这个问题我曾经请教过迦南,不过那个半熟少年一问三不知,问多了他还不乐意。
谢路南没有回答我,眉头皱着,十个指头不停地敲来敲去,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
厨房里的烤箱叮的一声响,一阵浓郁的奶油香气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夜翎带着厚厚的手套把烤盘端了出来,头也不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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