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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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信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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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这一次深海沉默的时间更长,然后才含含糊糊地解释说:“就是一直跟我们做对的人。”
“我们?”
深海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睛,带这一点懊恼的神情低声说道:“把你卷进来已经很糟糕了,这些事本来跟你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
我不明白。但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是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地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到底……哪些事跟我有关系?”我反问他:“夜鲨说只要我在月圆之夜离开沙湾,他就赢了。月圆之夜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夜鲨?”深海微微蹙眉,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是这个人么?”
他的手指凉丝丝的,点住我额头的时候,就好像黑漆漆的放映室里突然间亮起的屏幕。一片幽蓝的海水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个黑色的人影十分警觉地从礁石后面探出半边身体。黝黑的皮肤,冷峭如刀削般的五官,不是夜鲨又是谁?
“是他。”我说。
深海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般说道:“果然他也来了。”
他认识夜鲨。那说明我的猜测方向基本上还是正确的。好吧,在我打听这些事情的缘由之前,我似乎应该先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是个十分有难度的问题,我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刚看到你的时候,你的下半身跟现在有点不一样?”这种问法听起来也太猥琐了。
“那个……”我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尺度去打听这个秘密。毫无疑问,他的身体本身就是当前最最迷惑我的问题,“你的腿……”
深海瞥了我一眼,那双黑得发蓝的眼眸里浮起一丝戏谑的神色,“害怕吗?”
我谨慎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嘴硬是十分必要的。如果他说“害怕那我就不说了”,我岂不是白白地被惊吓了一场?
深海望着我,眼中大有深意。这样的目光让我有点心虚,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刚才我把他推开的时候他是昏迷的,这一点应该没有错吧?一直到我带着药箱回来,他趴在沙滩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可是我怎么就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呢?
深海转过头去望着渐渐涨潮的一汪海水塘,目光渐渐深沉了起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没听懂。什么叫就是我看到的那样?
“你是说,你真的有条鱼尾巴?”我承认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因为那条尾巴我确实看到过,后来还用毛巾被裹了起来,生怕无意中看到会吓着自己。
深海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不怎么在意的微笑,有点无奈,更多的则是不希望我刨根问底的淡漠。
好吧,好吧,既然这个问题关系到人家的隐私。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从脑海中的那张问题清单上挑出了排在第二位的问题。
“那么……月圆之夜呢?”
深海蹙起了眉头,眼眸中骤然涌起的复杂神色如同一个初次进厨房的人,面对满满一桌子的食材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难道我按照自己关心的程度排列出来的问题清单,竟然神秘地应和了这些问题的复杂程度吗?
不会这么巧吧?
“这件事要从十二年前说起,”深海蹙着眉头,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少见的心烦意乱,“那时候,夜鲨和他的族人几乎封锁了我们居住的海域。族长带着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想要去南海搬救兵。可是刚逃出没多远就被他们发现了。族长和我都受了伤,一直被追到了浅海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不怎么愉快地解释说:“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跑到离岸边这么近的地方的。那天实在是有点……慌不择路。”
保存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开始自动倒带,然后定格在深海带着一身的伤跃出水面的那一帧画面上。他的前胸后背满是深深浅浅的伤口,肌肉组织被海水泡得发白。就连从他身上滴下来的水珠都染着淡淡的血色。
不知道那时的深海又是谁在帮他包扎?又是谁守在他身边焦虑地等待他的苏醒?一想到他孤零零一个人气息奄奄地躺在荒凉的海滩上,我莫名的有些心疼。
“当时离岸已经太近了,又是白天。夜鲨和他的族人就追在我们后面,族长还昏迷着,我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深海深深叹息,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张开的手掌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你。”
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成了一个大写的“O”。
“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你头上戴着红色帽子,胳膊和腿都白白胖胖的,套着一个红色的救生圈……”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了几分笑音,“你那个时候大概刚学会游泳,四肢不但配合得不好,而且也不会调节呼吸。一边游一边喘得呼哧呼哧的……”
我白了他一眼。真是的,还呼哧呼哧……有那么惨吗?这人是不是以为谁都跟他似的,生出来就会游?不过,听他说起红色的救生圈,我的脑海里倒是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些事。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我?”我不解地问。
“我要是早些知道,就不会让夜鲨把你带走了。” 深海摇摇头,目光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直到月圆之夜我才确定当时的那个小女孩是你,而不是习芸。这件事等晚些时候,我再详细解释给你听吧。”
我点点头,满心的疑问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当时,他们大概是计划把我们困在浅水湾里打个伏击的。”深海抬起头冲着我微微一笑,继续先前的讲述,“理论上讲,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不过,他显然把你这个突发情况给漏算了。”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
“就在我做好了随时会死在这里的准备时,族长突然醒了过来。”深海的叙述明显的放慢了速度。我以为他在斟酌措辞。可是紧接着,我就发现他眼中流露出警觉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什么异乎寻常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耳畔只有柔和起伏的潮汐。不知不觉间,潮水已经涨得很高了。
深海突然问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顺着二楼卫生间的窗户进来的,”我说:“他们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不相信,所以溜进来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深海眼里流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气,“偷偷溜进来的?”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算我这种行为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但说起来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
深海摇摇头笑了,神色颇有点无可奈何,“要是这样的话,恐怕你得走了。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就在平时上岸的地方。”
我立刻惊跳了起来:“你先躲到我家去。”
“你回去,我得留下。”深海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我想要说的话,他的神色很坚决,“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不行。”我说。
这样一个黑黢黢的岩洞,潮湿、黑暗、连张床都没有,唯一的一床毛巾被也因为铺在沙地上而变得湿乎乎的,入夜之后如何能住人?
深海却笑了,“殷茉,别拿你们人类的那一套生活习惯来考虑问题。”
他说的是:你们人类。不知为什么,这几个字竟然令我心乱如麻。
“回去吧,”深海微笑起来,连眼神也变得柔软了,“明天过来的时候,把你的那块月光石的项链带来,好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件小东西,这样东西引发的回忆并不都那么愉快。但是看着他那种十分期待的神情,我还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深海笑着冲我摆了摆手,“那就明天见吧。”
“明天见。”我说。

小船

我起的很早。
确切地说,这一夜我几乎没有睡。前半夜一直举着那块月光石琢磨其中的玄机,后半夜则翻来覆去地揣测天亮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夜晚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月光石被我握得久了,摸起来都是温热的。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质地的首饰,除了表面有一层诱人的光泽,它的颜色太普通,看上去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暧昧。说白不白,说蓝不蓝。不过,在经过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之后,我对这块石头倒真是有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新看法。
首先,它很有可能来自深海,而且对于深海来说,这应该是一件满重要的东西。其次,在看过了非人类形象的深海之后,我有理由相信这块石头雕刻的应该不是壁虎,而是一个经过了适度夸张的人鱼。我想,如果把深海的尾巴稍微拉长一点儿,再让他侧着身体把尾巴翘起来,和这块石雕的样子就所差无几了。
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机会好好研究一下他那条尾巴。
对于人鱼这种散发着童话色彩的神秘生物,我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从童话故事里知道的。我还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新来的实习老师声情并茂地给我们讲《海的女儿》。讲到小人鱼化为泡沫的时候,好些孩子都伤心得哭了起来。我觉得这帮傻孩子特幼稚。这个故事我早听我妈讲过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在想别的事。比如:我家养的那只肥猫要是看到一条人鱼,那感觉……是不是和人类看到房子那么大的汉堡包差不多?
我还记得实习老师摸着我的脑袋问我:“茉茉想什么呢?说说看。”
“我在想……”我舔了舔嘴唇:“人鱼是不是比我昨天吃的那条鲈鱼更好吃?”
实习老师大概没想到我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么不厚道的想法。张着嘴讷讷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遇到一条人鱼——以人类邂逅的方式。
我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觉得这一夜过的真是糟糕。我并没有像我预计,或者说像我希望的那样充分地消化掉白天所受到的刺激。相反,离开了那个岩洞,单独呆在没有深海的地方,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反而加倍的强烈了起来。脑袋有点发涨,好像大脑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正悬浮在我头顶之上二尺远的地方。我完全没有办法命令它像平时那样正常地思考点什么。
完全是一种踩不到陆地的感觉。就好像不管我选择的是哪一个方向,每一步迈出去都是虚空的。待在深海身边时,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理所当然的感觉我几乎完全感受不到了。我趴在卧室的窗台上,凝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这个平时被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的世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这个认知令我心生畏惧。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乌云掩盖了月色,连海潮的起伏都温柔得如同呼吸。我却无法入眠。
这样的一个夜晚,我知道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我从来不曾期望过会遇到一条人鱼——以人类邂逅的方式。
我是早起一族,殷皓和林露露正好相反,他们俩都是晚睡晚起的类型。于是,住在一起的时间我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做早饭的任务。
我站在炉灶前面,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玉米粥,直到要关火的时候才发现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包子还放在流理台上,蒸了半天的蒸锅里居然是空的。
我花了比平时多一倍时间来准备早点,做好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胃口。
我支愣着耳朵倾听窗外的动静。在我第N次趴在厨房的窗口,看到邻居家那几个年轻人还聚集在厨房里并没有出发时,我的心情无法控制地变得焦躁起来。如果他们今天很晚才会离开这幢房子呢?如果他们像前几天那样留在实验室里整理资料或标本呢?
我坐在厨房的窗台上,目光透过玻璃拉门不停地瞟着餐厅墙壁上的挂钟。时针压根就不动,分针也似乎被胶水粘住了。
这表是不是坏掉了?
“茉茉?”林露露踢踏踢踏地走下楼梯,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问我:“昨天我和阿皓去镇上看电影的时候,你猜我们遇到谁了?”
我不怎么情愿地从挂钟上移开了视线,“遇到谁了?布拉特·彼特?”
林露露斜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我倒觉得我们夜董比他好看。”
“夜董?”我重复了一遍这个有点耳熟的称呼,猛然惊跳了起来,“夜鲨?!你说夜鲨也回来了?!”
“听说是他的秘书不知道他临时去了上海,把重要的文件寄来这里了,所以他特意回来取。” 林露露歪着头,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神情,自言自语般说道:“看起来那么井井有条的一个人,居然会雇用这种粗心的秘书。这秘书真是够失职的。”
从来没发现林露露也会看人下菜碟。我落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从来都说我丢三落四。别人落了东西,就是秘书失职。什么逻辑?!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哎,茉茉,”林露露一边拿碗给自己盛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夜先生说他要在这里住两三天,我和阿皓已经请他今天过来吃晚饭了。你今天也早点回来啊。”
“你不觉得这个男人挺……”我停下来,斟酌着换了一个比较温和一点的字眼,“挺不好接近的么?”
林露露从碗沿上瞥了我一眼,“我跟你这么说吧,你看的那些动画片里的王子啥的,看见树林里唱歌的美女就上去搭讪。那其实都是哄你们小姑娘的。真正的好男人不会随便跟人搭讪的。”
“我什么时候看动画片了?”我白了她一眼,才又反应过来她话里的重点不是这个,“在你眼里,夜鲨是好男人?!”
“不是吗?”林露露奇怪地反问我:“他哪里不好?”
我管他哪里不好。他好不好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邻居家的年轻人关上了厨房的窗户。这个动作让我猛然间坐直了身体。他们这是要准备出发了吗?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震得身体都要跟着颤抖了。
几分钟后,其中的两个年轻人背着背包说说笑笑地沿着厨房的后门走下沙滩,我连忙跳下窗台,冲着林露露摆了摆手,“我得走了,等我回来再继续跟你讨论。”
林露露在身后喊我,“你又上哪儿啊?”
“徒步旅行。”我头也不回地跑过客厅,顺着前门跑了出去,“我要去仙人崖那边。会很晚回来,午饭不用等我了。”必要的话,晚饭更不用等我。
林露露大概会奇怪这么热的天我怎么会想到要去徒步旅行。这个借口虽然有那么一点扯。不过,比起昨天我留言说要去青岛还是要合理得多。还好昨天他们在镇上看完电影才回来,那张纸条谁都没有看见。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编出一堆瞎话来圆谎。
邻居家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地顺着屋后的台阶走下了沙滩。不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礁石的后面,我就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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