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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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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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如今在这武都城中,终日戴着斗笠的人只有我一人。

武都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粮仓,而这座粮仓中的粮仓却看起来那么的小,你站在粮仓前,伸出一只手比较,似乎那粮仓大小还不如一只手掌。

我看着写有“天下粮仓”的四个大字的牌匾,稀奇能分辨出来那是天苍皇帝的笔迹,滝人皇朝里执政时间最短,死得最早的一个皇帝,而奇怪的却是在他在位的十年中,天下真正的天平了十年。

因为他在位的十年,曾下旨,但凡贪污五两以上的官员,一经查获,斩

那是滝人皇朝民心最齐的十年,故那十年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反叛,官员清廉,凡事为民,即便是有人领头要反,却根本找不到一个理由。百姓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地步,谁愿意拿起武器反抗朝廷?

我扭过头去看着远宁,问:“这就是武都官仓?”

远宁点头:“正是。”

我从这个年轻的将军脸上找不到“谎言”两个字,但我却根本不相信这是武都城的官仓,因为这个粮仓前后左右四个大库加起来比我所住的那间宅子大不了多少。这样大小的地方所存放的粮食,连维持武都守军一个月的粮食都不够,这与武都城的绰号“天下粮仓”完全不符。

我看着官仓那两扇已经几乎要完全腐朽的大门,低声问远宁:“你是否进去看过?”

远宁顿了顿说:“从未……”

我又问:“你当兵马卫多少年了?”

远宁道:“五年。”

我看着他:“这五年之内,你竟从未进过官仓看过一眼?”

远宁有些尴尬:“先生,我只是兵马为,并不在我的职权之内,管理官仓的是仓司大人。”

我只是淡淡地说:“这不是官仓。”

远宁有些奇怪道:“先生为何这样说?”

我指着官仓的另外一侧的小巷说:“你现在骑着马从那条小巷进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你便可以从另外一头跑出来,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能囤积多少粮食?”

远宁看着我手指的方向说:“但前次运往京城的粮食,是我亲眼见他们从这里搬运上马车的,出此之外,武都城没有其他的官仓,想先生也清楚,朝廷有令,各州各城郡只能设一处官仓。武都即便是京城的粮仓所在,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我驱马走大官仓门前那两名站岗的守卫前,问道:“请帮忙通传一下仓司大人。”

两名守卫似乎不愿意搭理我,其中一名继续埋头打着瞌睡,另外一个敞开胸膛露出白花花肥肉的胖子打了个哈欠说:“仓司大人公务繁忙,不见闲人”

我看着那胖子说:“我不是闲人,有急事,劳烦通传一下。”

那胖子正要张开,还顺手抄起了手中的棍棒,此时却突然表情一转,笑容浮了起来,我一侧头,看见远宁骑着那匹白马已经来到我的身后。

那胖子忙施礼道:“远将军……”

远宁“嗯”了一声,根本不正眼看那胖子,说:“你们是这官仓的守卫?”

那胖子点头说“是”,又赶紧向自己的右边跨了一步,一脚将那个还在打瞌睡的守卫弄醒。那守卫骂骂咧咧了一阵,看见是远宁,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竟装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远宁偷偷看了我一眼,咳嗽了一声:“你们快去通传仓司大人,说有要事相商,事关武都城存亡”

两名守卫听完,拿着棍子转身就跑了进去。

两人走后,远宁叹了口气,说:“先生,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我笑道:“你为何要替他们说话?”

远宁忙说:“不是,我是说自己平日内不是那样。”

“哪样?”

“就是刚才……那种……指手画脚,使唤他人。”

我笑道:“明白了,但你是将军,他们是小卒,本该如此。”

远宁却说:“但老师教诲过,天下人都没有贫贱富贵之分,人人都是平等,如果抱有区分之心,只会让自己离世人越来越远。”

我听到这,故意问:“远将军所说的老师是?”

远宁发现自己说漏嘴,忙支吾了半天,却不知如何才能将刚才的话圆回去,引得我暗自发笑。此时,那两名守卫和一个干瘦的男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看那干瘦男子身上穿着的皱巴巴的官服,推断此人必是仓司。

仓司走到马前,施礼道:“远将军,有失远迎,在下公务繁忙……”

那仓司话还未说完,我便打断他道:“大人公务繁忙到让这官仓前满是尘土,还让这天苍皇帝御赐的牌匾布满蛛网。”

那仓司看了看我,又看着远宁,试探性地问:“远将军,这位是……”

远宁不知应该回答,我厉声道:“这是你应该问的吗?”

说完我拿出了一个金色腰牌,腰牌上写着一个“滝”字,这腰牌是从前在禁宫中行走必备之物,上面的“滝”字代表着你尊贵的身份,而下面就刻着你的官位。我手握腰牌时,刻意将下半部分遮挡住,因为那下面有三个字——谋臣首。

那仓司见腰牌还愣了下,随后凑近看了一眼,“啊”了一声后便跪了下来,跪拜道:“武都城仓司不知大人驾到还请大人恕罪”

此时,刚才那两名守卫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着头,那胖守卫磕得是格外卖力。

远宁吃惊地看着我手上的腰牌,我没作声,只是将腰牌收好。

远宁在先前说过,他的老师,也就是鬼鹤祖师曾经教诲过他“天下人都没有贫贱富贵之分,人人都是平等,如果抱有区分之心,只会让自己离世人越来越远。”这只是一种看透部分人生之后,领悟出来的哲理,这样的哲理适应所有人,但前提是天下所有人都必须接受这一哲理,否则这便是一句空话。就如先生们常在私塾内教导那些个学童,要得到别人的尊敬,首先要尊敬别人,可事实是,总有一部分永远都不会尊敬别人,并不是别人不值得他尊敬,而是在他眼里,值得尊敬的人只有他自己。

每一个人都想拥有权力,原因很简单,就为了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祖帝有旨,那金腰牌只是可以自由在禁宫内行走的证明,出宫之后并不能代表你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禁宫之外的人永远都会认为,拥有那个身份证明的人离皇帝最近,离皇帝最近的人随时都有权利让他们人头落地。

即便是如今天下大乱,滝人皇朝名存实亡。

第十八回

一只瘦弱的老鼠立在官仓第一道大门前,完全不顾已经走到它面前的三个活人。

仓司快步上前,用脚将那只老鼠拨到一旁,转身赔笑道:“大人,莫怪,无论是哪个粮仓都会有这样的害物。”

那老鼠被重重地摔到一旁之后,竟又爬起来,跑到我的脚边,用细长的鼻子在我鞋子上面嗅来嗅去。那仓司见状忙跑过来,想俯身去赶老鼠,却又怕触碰到我,尴尬无比。

我俯身,看着那只完全不怕人的老鼠,随后又问仓司:“你这可有吃的?”

那仓司忙答道:“有有,大人想吃点什么?我们武都城内最出名的便是……”

“随便那些饼、馒头什么的就行。”

那仓司立刻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官仓的厨房端出写可口的点心来。

我盯着那只老鼠,说:“这官仓已无半颗稻米谷物。”

远宁看着紧闭的官仓大门,问我:“先生为何这样说?”

我指着那只瘦弱的老鼠说:“你见过粮仓中有如此瘦弱还不怕人的老鼠吗?这个小东西已经饿傻了,为了吃的不管不顾。鼠类本是大盗,如今却沦为乞丐,还是疯丐,所以我说这官仓中已经没有粮食。”

远宁依然不同意我的话,走到那第一道大门前,伸手抓住那锁链道:“怎么会?我明明……咦?”

远宁双手捧起那门上的锁链,那锁链已经锈迹斑斑,足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

我走到远宁跟前,看着那锁链,问远宁:“撬开这锁。”

远宁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拔出背上的长剑,将那锁砍开,随后使劲推开大门……

当大门缓缓推开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粮仓,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地面都干净连半颗谷物都没有剩下。

我看着空粮仓笑道:“果然和我说的一样,半颗都没有,如此干净的粮仓,反字军兵临城下,不要说这武都城中百姓,就连守军都支撑不到半日。”

那只瘦弱的老鼠从我身后钻出来,在地面四处嗅着,在粮仓中快速地绕了一圈之后,回到我面前,可怜巴巴地立起来看着我,仿佛在说:确实一颗粮食都没有。

“大人大人”

身后传来那仓司的喊声,我回头,看着那仓司捧着一个雕花银盘,银盘里盛着各色的点心,正快步向这跑来,似乎对我们发现粮仓是空的一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那仓司来到我面前后,高举银盘,笑道:“大人,这是小人自家厨子所做的点心,随比不上京城的御厨,但手艺仍是一绝,请大人品尝。”

我拿起一块点心,顺手便扔给了那老鼠,老鼠抓着点心便大啃起来。仓司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敢开口。

我指着那空粮仓问仓司:“官仓中已无粮?”

那仓司道:“太守大人下令,腾空粮仓,其他所有的粮食都送到了京城,大人您应该知道这事儿吧?”

我又问:“为何要腾空粮仓?”

仓司答道:“不久后便到了收粮之日,如果不腾空粮仓如何能装下今年的新粮?”

我笑了笑说:“难道太守大人不知反字军不日便兵临城下?这时候竟还将所有的粮食都运往京城。”

那仓司又说:“这是朝廷的命令,我们怎敢违背呀……”

那仓司说到这,神色有些慌张,我冷冷道:“仓司大人,我自京城来,为何没有见过半颗运往京城的粮食?且来时正是奉了阗相国之令,前来收粮,如果收不到粮,我人头便要落地,如果我要死,我一定会拉着仓司大人您的。”

仓司听我这样一说,慌了神色:“大人,这……这……粮食明明就运往了京城,远宁将军也知道此事,正是他护送粮队出了城。”

我向仓司伸出手去,说:“好,既然如此,劳烦仓司大人告诉我,京城收粮官员、护粮队将领的姓名和官职,另外按例还得有一纸京城来的文书和这官仓的账本吧?”

仓司听罢,忙说:“我马上去给大人拿,大人请到正堂入座……”

我道:“不用了,我随你一起去。”

仓司很是慌张,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向后偷偷地看我。远宁奇怪地看着那仓司,又转过头看着我,不明所以。

刚走到官仓的账房门口,那仓司转身就向我跪了下来,道:“大人,恕罪呀……”

远宁见状吃了一惊,我却毫无反应,这只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正在我开口要问个详情的时候,一个阴冷地声音从账房内传来:“斗笠先生何时变成大人了?”

张世俊阴着一张脸从账房内走出来,手拿着账本,远宁忙施礼道:“太守大人……”

张世俊只是抬了下手,示意远宁退到一边去,拿着账本走到我面前来说:“斗笠先生何事对我这官仓有了兴趣?”

仓司听张世俊叫我“斗笠先生”有些诧异,抬头看着张世俊又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我并未去掏那张金牌,既然张世俊出现在这,那就证明那个叫邱枯的神棍的话果然起了作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得没错,即便是向邱枯这样一个被武都城百姓称为“下神”的人,也不会拒绝大把的金叶子,况且如果他不接受卦衣给他的金叶子,下场就是人头落地,更不要说我让卦衣带着那些金叶子去,也是打扮了一番,以卦衣的神出鬼没,扮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怪不在话下。

我直视着张世俊,伸手道:“太守大人可以把账本给我看了吧?”

张世俊脸上浮起了笑容,然后喝令仓司:“你可以下去了”

仓司正要说话,张世俊又“哼”了一声,仓司只得爬起来赶紧跑开。仓司走后,张世俊又盯着远宁,远宁向我拱手正准备退下,却被我制止:“远将军如今为我所用,他可以留下。”

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让张世俊和远宁都很是惊讶,此时我必须要留下远宁,留下他的主要目的便是“为我所用”,前提便是接下来他必须亲耳听到张世俊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

要让一个忠心不二的人离开他的主子,另投他人麾下,只有一种办法——让他对主子绝望。

张世俊见我不让远宁走,也只好赔笑答应,在仓司走远之后,这才开口道:“武都太守张世俊不知斗笠先生就是当朝谋臣之首,真是……真是长了一双狗眼。”

张世俊如今的神态和前几日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本性暴露无遗。在一旁的远宁看到张世俊的现在,皱起了眉头,脸色不快。

我冷冷道:“我又从未说起我是谋臣,你又如何知道?”

张世俊忙说:“其实从看到先生起就觉得您器宇不凡,眉宇之间有一种不同于他人之气,智者之气。”

我又说:“如果我不是呢?”

张世俊道:“怎会不是?如果不是,大人为何要到这官仓中来……”

我又伸出手去:“大人,可以把账本给我了吧?”

张世俊无奈只得将账本交给我,我看着账本上面的数字,问:“这官仓中能存粮多少?”

张世俊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说,我又变了一个说法:“那这官仓中存粮够这武都城中官军和百姓吃食多少日?”

张世俊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没有运往京城,足以支撑半年之久。”

我将那账本打开,高举起来,指着上面所写的运往京城的粮目一栏,大声问道:“这上面所写的是多少?”

远宁看着那账本上的数字,我刚才那样高举,目的也是为了让远宁亲眼看到。

因为那上面的数字,不过只能让这武都城中百姓和守军只食两日,虽然数量也相当庞大,但不管是谁都能看出来根本不可能让这城中支撑半年。

张世俊没有念出那上面的数字,只是赔笑,还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滴,但就是一句话不说。

我又问道:“这小小的粮仓能存在这么多粮食?真是怪哉,不如我们以泥沙代粮,试试到底能装下多少?”

张世俊忙摆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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