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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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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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也看着贾掬,贾掬微微点头,那男子立即从人群中大步走出,跪在皇上跟前说:末将廖荒愿领精兵十万破敌!

十万,除去禁卫军便是这个国家仅剩兵力的三分之二……

皇上大概是杀人杀得有些疲惫了,懒洋洋地反问:你如何破敌?

廖荒回道:末将待到阵前自有破敌之法。

皇上眉头凸起,正要挥手招上卫士,贾掬此时站出。

贾掬:皇上,如再不出兵,叛军离京城只怕只有不到十五天的路程了。

皇上看着贾掬:没有破敌之法,如何能出兵?

贾掬:廖荒将军自有破敌之法。

皇上:你……

贾掬:如廖荒将军无法破敌,我愿在此祭上人头,还有一家大小以及唯一一名徒儿的性命……

贾掬说到这,看了我一眼,我大吃一惊,尽力让自己的双腿不要发抖。

此时,让我意外的情况发生了,王子竟然从椅子上起身,大步走到皇上面前。

王子:父皇,如廖荒将军无法破敌,我也愿意祭上人头!

于是,皇上妥协了,随后廖荒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大军开拔之前,廖荒看着贾掬,贾掬对他点点头,廖荒这才翻身上马,我站在贾掬的身前,贾掬的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

贾掬:看,这就是谋臣之法。

我摇头,贾掬将我带到宫中一口大水缸面前,指着里面的水问我:里面有什么?

我回答:当然是水。

贾掬又指着那口大水缸问:这是什么?

我回答:水缸。

贾掬点头:为何在此有一水缸?

我回答:怕宫中失火,无救火之水。

贾掬点头:你是水,王子是水缸。

我依然不明白。

贾掬:水缸不可轻易更换,但水虽然可以随时更换,但却没有必要,在没有必要更换水的前提下,水缸里就必须一直有水……故我用项上人头作保,加上你的性命,王子不可能置之不理。

我恍然大悟。

贾掬:因为这些也是我教王子的。

我又一次恍然大悟。

贾掬:廖荒出战也是在我授意之下。

我不解:那为何不让他早些出战,早些出战,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贾掬摇头:早些出战廖荒也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得等人死够了,死足了。

贾掬的话让我觉得他有些可怕,但他脸上却依然挂着那种温暖的笑容。

贾掬:死十人以救天下,有何不可?

我沉默不语,贾掬摸着我的头。

贾掬:作为谋臣,一个最聪明的谋臣,不应该时时都将自己摆在棋盘最显眼的位置,甚至可以藏于棋堆之中,当最需要的时候才站出来,将自己放在能改变局面的位置上,随后又隐于棋堆之中,如要追求名利,万不可选择谋臣之路。

我点头,表示明白。

贾掬:名利是谋臣的最大的绊脚石,你切不可辜负了给你取名字的人……谋臣。

我没做声,只是笑了笑。

贾掬很高兴,看着我的脸说:你笑了,这很好……记住,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一张笑脸,即便是你知道自己将会死于乱刀之下,这样就算你死了,杀你的人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贾掬说完,收起白纸扇:或者你永远都不要笑,不要有任何表情,总之……你不要让其他人能够通过你脸上的表情窥视你的内心。

我记得,那天的落日颜色如血一般,当落日的颜色洒向地平线,也就是廖荒带领十万大军远去的方向,那里腾起一阵血雾,让人不寒而栗。

第六回

第二日清晨,廖荒回马来报,称需皇上赐豪宅一座,金银千两,美女两名。

皇上没有心思,挥手准了廖荒。

贾掬悠闲地摇着白纸扇,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第三日清晨,廖荒又回马来报,称需皇上再赐豪宅三座,金银万两,美女十名。

皇上勃然大怒,怒骂廖荒借机要挟,但最终还是准了廖荒。

贾掬闭着眼睛,坐在王子的身后品着茶,不发一言,文武百官议论着廖荒人头肯定不保。

第四日清晨,廖荒再次回马来报,称需皇上再赐豪宅,金银以及美女……

皇上再也按捺不住,从龙椅上跳起,叫嚣着要将廖荒碎尸万段,此时文武百官分为两派,一派建议皇上等廖荒平定战乱后再做定夺,另一派建议皇上立即处死廖荒。

皇上最后折中了双方的意见,派另外一名大将尓冥率领剩下的五万精兵紧随廖荒其后,一为接应,二为一旦廖荒平叛不利,便可就地处死。

皇上旨意一下,贾掬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白纸扇递给我,让我拿着,自己则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十日之后,探子回报,廖荒大破瓦台部落叛军,随后尓冥率军赶到,继续追击逃跑的叛军,皇上大喜,大喜之后突然眉头紧皱……

贾掬此时按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好好看着。

跪在地上的探子突然感觉到周围安静了许多,又不敢抬头去看,竟然害怕得浑身微微发抖。

皇上沉思半刻,问:廖荒将军现在何处?

探子道:廖荒将军已将兵符交予小人,让小人带回京城,面呈皇上,自己随后率亲卫一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皇上脸上浮现出笑容,点点头,又问:尓冥将军呢?

探子回:率领五万精兵继续追赶瓦台叛军中!

皇上脸色有些难看,不再做声,只是挥手让探子退下。

贾掬低声道:生死一线。

第七回

两日之后,廖荒带亲卫一名赶回京城,皇上封其为“平西侯”,除战前封赏之外,加倍封赏良田、金银;二十日之后,尓冥率五万精兵回京,被京城禁卫军以反叛之罪拿下,就地正法……

满朝文武纷纷议论,都称廖荒竟然死里逃生也就算了,竟然还可以加官进爵,而奋力杀敌,不求皇恩的尓冥反却一死。

贾掬带着我穿过文武百官的人群,向宫中的后花园走去,后花园背靠的那座龙鼎山上便上当初点兵破敌的通天台。

贾掬站在龙鼎山脚最大的那颗榕树下,用手抚摸着树身。

贾掬:这颗树已有百年……百年之前,由本朝第一谋臣亲手种下,可树种还未发芽,第一谋臣便成了刀下之鬼,知道为何吗?

我摇头。

贾掬拍了拍树身:因为他不贪。

我大为不解。

贾掬:贪代表不忠不义,这是一般百姓的看法……而作为一个谋臣,终日伴在皇上身边,需要的不是天下百姓的看法,而是皇上对你的看法。

我想了想,点头表示明白。

贾掬:在皇上眼中,臣子如果不贪金银、美女、良田、豪宅,必另有所图,而所图之物必是——天下!

贾掬转身看着我,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何阵前“要挟”的廖荒能加官进爵,而忠心不二的尓冥却遭致杀身之祸。

贾掬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我已经理解到他话中的含义,满意地点了点头。

贾掬走到我面前,将我拉到榕树下站定。

贾掬:廖荒如不按我授意一再要求皇上给予封赏,并再退敌之后,即使将兵符让探子带回京城,面呈皇上,恐怕会落到比尓冥悲惨百倍的下场……将在外,率精兵十万,还是最后所剩不多的兵力,皇上在担心无法退敌的同时,更会担心率兵之将是否忠心,如果此时不让皇上知道自己只要金银不要兵权,那只会是死路一条……某些时候,一张空白的银票,即便是空头许诺,都比得上赤胆忠心。

贾掬向前走了几步:而那个愚蠢的尓冥,天真地以为自己率兵追击已溃败的瓦台叛军,再浩浩荡荡地呆着五万精兵得胜回京,等来的会是比廖荒百倍的封赏……殊不知等待他的只是禁卫军的已经出鞘的刀剑,还有他身后一直紧跟其后廖荒大战后剩下的那几万已经杀红眼的残兵。

我抬头看着枝叶茂密的榕树。

贾掬将手伸出榕树之外,让阳光照射在手掌之上……

贾掬:每当有人当朝上奏我不思皇恩,只为谋求一己私利之时,我总会一个人来到这颗榕树之下,想着师父告诉我那个种下这颗榕树的天下第一谋臣的故事……谋臣,为皇上谋天下,如连自己生死都无法谋划,如何再谋天下?榕树枝叶可以遮天,遮天之时,可以忘却心中那虚伪的“忠孝礼仪”四字,或是随意调换使用,有何不可?

我走到贾掬的身边,学他一样伸手去,让阳光照射在手掌之上,再看到贾掬脸上充满暖意的笑容,全身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贾掬看着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榕之上天恩浩荡……

贾掬说完后,深吸一口气。

很多年之后,当我重新站在这颗树下,也同样深吸一口气时,顿时明白原来当时贾掬只是尽力让自己眼泪不要流出来。

第八回

我十八岁的生日,竟然能和王子同一天庆祝……

那是我第一次过生日,因为我和王子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在过去的几年我不能选择在那一天庆祝自己的生日,虽然我觉得庆祝生日这种做法极其愚蠢,又离苍老死亡近了一步,有什么好庆祝的?

今年不一样……

为王子举行的宴会完了之后,我和贾掬离开王子的宫中府邸,向各自的住所走去,走到宫中那个我们每天都必须分开的路口,我正准备与他道别,贾掬收起微笑,问我:你今天送了什么礼物给王子?

我想都没想便说:师父交代过,不用送礼物给王子,因为还不是时候。

贾掬点头:不错,我是这样教你的,但今天王子并不高兴,他在强颜欢笑。

我回忆了一下,点头:确实,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没送礼物?

贾掬说:你入宫整整四年,这四年你都没有送过礼物给王子,王子不会到今天才因此不高兴。

我又使劲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摇摇头。

我说: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了,苔伊还在家中等我吃饭。

贾掬问:吃饭?不是才参加了宴会吗?

我笑道:苔伊要为我庆祝生日……

贾掬脸色一沉:我明白了……

这四年,我从没有见贾掬脸上表情变化如此之大,立即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气氛围绕着我。

贾掬看我脸色有了变化,微笑又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贾掬说:今年你没有带苔伊去王子的宴会。

我说:对,因为苔伊说要在家里为我准备庆祝生日。

贾掬突然问:你喜欢苔伊吗?

我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贾掬说:两人同住一屋檐之下多年,喜欢那都是正常的,你们现在仅仅认为大家是主仆身份,可实际上早已和夫妻无疑。

我点点头说:我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苔伊认为不是。

贾掬有些诧异:哦?是吗?

我说:苔伊告诉我,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皇上的,而王子以后就是皇上,所以天下女人都是王子的。

贾掬听完笑了,苦笑:从某些方面来说,苔伊比你聪明。

我问: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贾掬:你告诉过我,你和苔伊相见的那一天,便是王子选中王妃的那一天。

我点头:是。

贾掬:苔伊从那天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了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我问:什么事情?

贾掬:生死一线。

贾掬的话让我想起了去年瓦台部落反叛,廖荒的加官进爵与尓冥的惨死,我不知道这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贾掬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世间每件事互相都有联系,但也没有联系。

我不解:什么意思?

贾掬:这和那些大和尚经常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一个道理。

我依然不解:还是不懂。

贾掬:你不用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很多事情不是靠你去听就能感悟到的。

我有些明白了:我明白了,是我的悟性不够。

贾掬:错了,是你没有经历过。

我恍然大悟:我会去经历的。

贾掬笑道:想悟出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吗?

我点头:想。

贾掬:那只有你死之后才能明白。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死,我怕死。

贾掬:看,这又是一个道理,代价和感悟是对等的。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贾掬:还有六年,你就可以出宫了。

我已经在宫中四年了,四年中我依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不知道今后六年能够学到什么,按照贾掬的话来说,就是今后六年我能经历些什么——除了死,其他的我都愿意。

第九回

桌面上摆着十八道菜,十八道菜最中间摆着一盘寿桃,寿桃是用精粉做成点心,离得稍远一些看上去还以为是真的。

围坐在桌子周围的就三个人:我、贾掬和苔伊。

一开始说都没有说话,贾掬一直保持沉默,我想大概是他刚离开宴会,吃不下什么东西,为了打破沉默,我指着面前的那盘鸡肉表面上铺满辣椒的菜问:这叫什么?

苔伊说:霸王别鸡……霸王就是很辣,别是别致的意思。

我点头,又问另外一盘只有青菜和豆腐的菜问:这个呢?

苔伊说:这叫清清白白。

说完之后,苔伊给我夹了豆腐和青菜,让我先吃点清淡的垫一垫,免得等会儿吃辣的受不了,接着又起身给贾掬倒了杯酒。

贾掬举起杯子对苔伊说:一路顺风。

苔伊微笑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的行为让我大为不解,我放下筷子正要开口问,苔伊便起身对我说:我去厨房。

我看着苔伊离开,苔伊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贾掬便说:苔伊真的比你聪明。

我看着门口,问:我不懂。

贾掬:我想过去三年之中,苔伊已经明白了她今后应该做些什么。

我看着贾掬。

贾掬用白纸扇绕着桌面指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中间的那盘寿桃之上,然后说:今天这一桌酒席只能有一个名字。

我问:什么名字?

贾掬收起扇子,看着我:四面楚歌。

贾掬说完,起身就往大门方向走,我忙追上去。

我挡住在贾掬的面前,问他:我知道自己很愚笨,但还是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掬说:苔伊应该走了,她不走,你只能死,她走,你能活,并且活得比以前好。

贾掬说完,绕开我便离开,剩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天井屋走廊中。

我记得那天,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雪很大,很快就铺面了天井屋中间的那一小块空地。

我站在空地中间,仰头看着天井口飘下的鹅毛大雪,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剧痛,我捂住肚子蹲了下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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