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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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痞子-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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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黑影拉开玻璃门闯进来,抡起手里的钢管,前一个朝吉祥去,后一个冲许连雅来。

吉祥拄着拐杖,本就行动不便,棍风袭来,躲得一个左支右绌。

许连雅记起先前准备的棒球棍就藏在柜台底下,她蹿进柜台,一手抄起球棍,一手扯过椅背上的毯子,嗖地盖追来的男人脸上。来者不善,她也顾不上讲理,双手执棒,挥了出去。许连雅比寻常女人多点力气,可准头不行,一棒过去也不知砸到了哪,男人只是闷闷哼声,没有倒下。

男人气急败坏扯开毛毯,嘴里骂骂咧咧,咬准许连雅劈过来。

斗力气许连雅占不了上风,她只好借着身形灵活东躲西藏,躲不过就格挡一下,男人硬是吃不到便宜,可遭殃的全是店里的东西,乒乒乓乓,混着萨摩耶的哀嚎,听得许连雅焦心又痛苦。

吉祥苦在这副残缺的躯体,加之瘦削力弱,不一会便如连根拔起的稻草人一般被掀翻在地,嘴角溢出鲜血。想来是脑袋挨了一棍,许连雅自顾不暇,连抽身报警的力气也没有,而只这么一分神,她肩膀吃了一棍,震得她球棒咣当脱手。

抡倒吉祥的男人放心地把她交给另一人处理,目标移到了货架上。

对付许连雅的男人趁机要往许连雅身上扑去,倒地的吉祥勉力撑起脑袋,使出最后的力气吼:“阿康,咬他!咬死他!”

他一张嘴,血流得更凶猛,夹在一字一字里喷出来。手也不敢歇着,怕阿康听不懂,颤颤巍巍地指向许连雅身边的恶徒。

“咬死他——!”

吉祥平素性格温和,尤其妻儿亡故、自己苟活下来后,更是带着几分自卑的懦弱,“咬死他”是他这辈子发出的最残忍的命令,就算这样的恶意反噬自己,他也觉得值了。

他不能让许医生受伤。吉祥牢记着赵晋扬的吩咐。“你晚上路过许医生的店,多帮我留意一下,有什么人来找她麻烦,马上通知我。”在他眼里,这位赵警官一身本事,如今却要拜托他这个残废帮忙盯梢,想来也是走投无路,这份信任,他拼了老命也要对得住。

这一间隙里,徒手应敌的许连雅又狼狈地挨了一棒,整个人被撞到破碎的货架上,背上火辣辣的一片。

阿康早从车斗蹦到门口,对着店里狂叫,这回像听懂了指令,甩开蹄子跳上去咬那人的小腿。

那人未料到畜生也来帮衬,啐了一口,正要动手,许连雅逮住机会左手抓过男人的右袖,受伤的右手忍痛抓他的前领,使出赵晋扬教过她的那招大外割,将男人狠狠摔倒在地。

阿康依旧在撕咬着男人的小腿,男人嗷嗷的救命声吸引了同伴,同伙的钢管刚要砸下,门口倏然钻进尖锐的呼声——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妈的!”站着的男人骂了一句,来不及辨别警报真假,搀起同伴往外逃。阿康依旧不松嘴,男人骂了一句“畜生死开”,一脚踹它肚子上。

隔壁窗帘店的老板娘穿着睡衣,战战兢兢在门口张望片刻,才踮着脚绕开玻璃碴子进来,嘴里又是哀叹又是安慰。

“哎哟……我的天……我听到又是狗叫又是砸东西就过来了……我的妈呀……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她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许连雅,“别怕别怕,我刚报警了……”

第59章 第三十四章

送到医院时,吉祥已经昏过去。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羸弱得如一颗断了根、将近枯萎的树,强风刮来便倒了。

来的路上许连雅的手一点一点恢复知觉,手指已能顺利收回,只是略为僵硬无力。

她问医生需不需要拍片,医生说能动的起来按理说没大碍,要是不放心他就开单。

许连雅想了想,嫌麻烦地说:“那不用了。”医生只给她开了些外用消淤血的烟酒。

被打过的地方像骨头被拆了一样,辣得发麻,背上撞到货架,擦出了凌乱的伤口,万幸都是些小伤。许连雅在清创室简单处理了。

吉祥还在抢救室,一个护士出来找到了她,问她是不是家属,需要签手术知情书。

“……不是。”许连雅如实回答。

“那你认不认识他的家属,帮忙联系一下。”护士争分夺秒地说。

“……不认识。”许连雅陷入迷茫。

护士没办法地皱了皱眉头,跑去挂号处隔着小窗口和里面人交谈了一会,里面人给她递出一张纸条。

“病人以前来过我们医院,登记过紧急联系人号码,我联系一下看看吧。”护士顺便跟她说,回到护士站打电话。

许连雅以前听赵晋扬提过,吉祥是一个人流浪来这边的,也不知能登记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她想岔了,也许那只是一个捏造的号码。

许连雅觉得不能白等,她拨下赵晋扬的电话——那些赌气和下定决心此刻就暂且搁一边吧。

电话占线。

许连雅又是一阵茫然,她最近经常脑筋转不过来,无端反应迟钝让她愈发焦躁。

护士打完电话过来,说家属联系上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许连雅从长椅上站起,问还有没她可以做的。

“不用,你就在这等着吧。”

许连雅又坐回椅子上,行动迟缓的感觉像提线木偶。

呆了片刻,她忽然想通了,又打了赵晋扬的电话——这次很快被接起。

“连雅。”那边先出声。

许连雅有奇怪的清醒感,仿佛一下子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得救了。

“……是我。”她说。

“怎么了?”他那边传来深夜电台的广播声,许连雅猜他在车里。

“吉祥进了医院,你有空过来一下吗?护士说联系上了家属,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许连雅说得很快,怕一被他插话,这交谈就没勇气进行下去了。

赵晋扬果然说:“我在路上,他们刚联系我。”

许连雅一下子省掉了后面要交代的话,一时无语。

那边像感觉到了,安慰性地说:“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到。”

许连雅庆幸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也会在医院,因为她还没准备好答案。

人来得很快。许连雅在他急促的步伐里站起来,指指护士站,“那边。”

两个字免去了开场寒暄的尴尬。赵晋扬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见医生、缴费、签字,赵晋扬办通一切后许连雅迎上去问他怎样。吉祥的伤情让他们暂时撇开微妙的关系。

“外伤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肝这块有点……”赵晋扬一边折叠收据一边说,“现在挂着药水,等明天醒了做个CT查一下。”

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先撤离的是许连雅。他目光深处的留恋,黏着上那就再也舍不得剥掉了。

短暂的沉默被两个前来调查的警察终止了。来之前许连雅报了警,跟其中一个警察打过照面。他望向赵晋扬,问:“这位是?”

“……朋友。”

“男朋友。”

赵晋扬被她的措词揪了一下,而许连雅自若得罔若未闻。

警察来问砸店的事,许连雅先说了那晚的涂鸦。

“哦?”接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民警,从笔记本里抬头觑了她一眼,“碰到这个有报警了吗?”

许连雅摇头。

老民警咳嗽般笑了一声,低头在笔记上记录,感叹着:“你们太掉以轻心了,都以为自己可以搞定,太不信任警察的能力了。”

许连雅没搭这话头。

老民警又问:“初步估计是仇家报复,你平时跟人有什么过节吗?”

许连雅斟酌着,说:“没印象。”

“好好想想。”

许连雅配合地静默一会,才说:“没想到。”

饱含深意的目光往赵晋扬那边停顿片刻,老民警说:“或者跟你有关的人。”

赵晋扬眉头蹙了一下,也不知他打着什么算盘,没插半句话。

即便他是问题根源,许连雅也不打算多说,替他应道:“应该没有。”

老民警觉察出她的不合作,收起本子,说:“好,如果想起了什么,请随时联系我。”

他又问了当时店里的另外一个人在哪,得知暂时还未醒来的消息,便说明天再来。

至始至终赵晋扬一言不发,恐吓涂鸦和砸店背后隐情也许他比许连雅更清楚。对同行的不配合,对这件事仿佛置身事外的态度让许连雅寒心又恼火。她本是不应该怪罪于他,如果他从那天就销声匿迹,许连雅只会自认倒霉,可他偏偏隔岸观火一样出现了。

“你有没有伤到?”赵晋扬像是才厘清了来龙去脉,问道。

许连雅像才注意到这个人似的,“你还没走么?”

故意的冷漠反噬了自己,许连雅忍着没去看他的眼睛。

“我先送你回家。”

“我问的不是这个。”

也不知赵晋扬以何种目光注视她,许连雅躲开了四目相对,却没避开成为视线焦点的强烈感觉。

他含糊地说:“还有点事要打点。”

他开口的瞬间,许连雅险些以为答案是“不走了”,闻言才知心理暗示作祟罢了。

“我自己回去。”

说罢,许连雅便要迈步离开,赵晋扬着急拉住她的胳膊——正好是受伤那条,疼得许连雅呻/吟了一声。

赵晋扬也是惊着了,松开手,“哪受伤了?”

“没事。”

“我看看。”

许连雅偏开身,扯得肩膀隐隐作疼,“没事!”

他的手缩回,语气却强硬起来,“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赵晋扬和许连雅无交谈地回了她的住所。

许连雅换了睡衣擦药酒,姿势别扭,越擦越气。她拈着药酒瓶开了浴室门,赵晋扬还没走。

不知先看到药瓶、闻到药味,还是仅仅默契使然,赵晋扬向她走来,默默接过瓶子。

许连雅对着镜子,赵晋扬站她身后,镜子又蒙上一层水汽,看不清眉眼。许连雅忽然伸手擦了擦,后面人立马道:“别动。”似乎还瞥了她一眼。

赵晋扬低着头,眉眼在阴影里显得更深沉了。

“那些人……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习惯了沉默,他声音里的暗哑分外明显。

“是吗。”

“我还不清楚他们怎么发现的。”他的力道称得上温柔,叫她迷恋,“对不起……”

许连雅受不了他的愧疚,那仿佛站在一叠乌云之下,等着暴雨来袭的压抑。

“也可能是我爸的关系。”

“你最近碰到过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这问题许连雅早前后翻了千万遍,说:“想不起。”

对话成了单纯的案件探讨,此外也无甚可谈,只要各自的选择还坚持,互不让步,他们便再没谈话的必要。

等赵晋扬盖药瓶盖,许连雅躺到了床上,侧卧着面对墙壁。

灯熄了,脚步声没响起,她身后床垫沉了一下。

昏暗给了他盔甲,挡去她神情里的冷漠,只留下一个瘦削又执拗的背影让他想拥抱。

“这件事弄清楚之前我都还在这边,你有需要尽管叫我……”

以前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明明白白地承诺下来,里头的生分让他苦笑着咽下后半句。

他想说,如果他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标,说明可能已经暴露,他就不走了,她还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走了”和“走不了”,赵晋扬此刻在她身边分得一清二楚。

两日后,吉祥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肝癌晚期。

许连雅看着赵晋扬给她的信息,像不认识那些字一样看了很久。

许连雅提了一袋苹果下午去看吉祥。他像不懂这个病的意味,脸上还是那种毫无牵挂的憨笑。

“许医生,哎,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呢,太客气了……”

许连雅把苹果放到桌上,“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吉祥伸头看了一眼,笑:“苹果就好,苹果最健康了。”

许连雅环顾左右,没发现有其他人来探病的迹象。

吉祥一眼看破,说:“赵警官上午来了会,回去了,他也忙,我让他别来了。”

许连雅坐床边给他削苹果。

果皮越来越长,计量着沉默的长度。削着削着,果皮终于扛不住,断了,像一个闹铃结束,吉祥酝酿的话也到点了。

“许医生……你能不能帮忙跟赵警官说一下,让他别浪费钱了,看病还请护工多贵……我这病……我知道的,没得治了!”

许连雅像嗯了一声,又像只是轻声笑。

“许医生,你也不用来了,耽误时间,你店里还有那么多活要忙——”

一块苹果递过来,打断了他。

“来尝尝,不知道甜不甜。”

吉祥只得接过。

食物进入口腔那刻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吉祥嘴角牵起满足的弧度。

许连雅也笑了,怕他咬不动,分一小块一小块地给他。

“我爸前段时间去世了。”

许连雅第一次用上这个直接的字眼,传达给别人时,她感受到这词强劲的撼动力,能将所有信仰都连根拔起的力量。

吉祥表情瞬时凝固,咀嚼的声音也停止了。

“突然走的,我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遗体也没找到。”许连雅说,“他生病的时候我连一杯水也没给他倒过,你就当我为他尽点孝心吧。”

吉祥愣愣看着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口。

“阿扬也跟我差不多,你就顺了他的意吧。”

究竟境遇差不多还是想法,许连雅没明说。

药物维持着他的生命,也透支着他的精力,吉祥陷入睡眠的频率越来越高。许连雅每天下午去看他,有时迎接她的是无力的呼吸声。常常没说几句话,吉祥又困了——她觉得他更应该是累了。

赵晋扬都是早上去的,完美和她错开了,她一次也没见着他,却每次都会听到吉祥提起,最高频的一句话便是:赵警官他是个好人。

许连雅苦笑着:“我知道。”

“他让我出来的时候多留意下你的店,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就通知他。”

“……嗯。”

“把你的店门涂成那样,实在对不起啊……”

“没关系,挺好看的,像个大橘子。”

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吉祥在那几天里把他和赵晋扬的初见、他离世多年的妻儿、对许连雅的道歉说了很多遍,许连雅静静听着,有时搭上一两句,可她究竟说了什么,吉祥也许是没听进去的,他想做的仅是把自己的故事留下,在别人的记忆力多划下几道痕迹。

后来吉祥问她能不能让他见见阿康,这是他最后的伴侣了。

他的体力已无法支撑他下床,医院也禁止宠物进入,许连雅想了想还是答应他。

阿康跟着吉祥在外面跑惯了,关它在笼子里一刻不停地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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