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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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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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过符山,越发荒凉,千里无人烟。
  “功名利禄,我都不要。”艾俄洛斯拉过他的手,在手心中放了五个冰凉的东西,小小的弓,比拇指还小,“只要你平安。他日要有什么困难,告诉我。”
  就着手,将撒加的拳头包上。小小弓冰凉一片。
  “为你,我,万死不辞。”雪飞满了发鬓,衬得脸色红了。
  万死不辞,在这样呜咽的风雪里,听上去也冻得发抖似的。撒加右手抚摩这小弓,细细回味着他的话,喃喃道:“万死不辞?真的吗?”
  “绝无虚言。”艾俄洛斯闭上眼睛,将他的手放在心口。
  鼻尖不知飞过多少白雪,凉凉的落在唇上,忽疑一片暖意飞过,瞬时离开。
  艾俄洛斯睁开眼睛,撒加已经戴上了青斗笠,白纱垂垂看不清脸。
  万千欢喜,不知该说哪一句:“等过了这个冬天,我回京城找你……”雪呼啸而过,飞沙走石,那些更加低的话语,全湮没在雪里风中。 
  看着前面两人的马越行越慢。
  卡妙拂起黑纱,跟在两人后面多久了,雪依然如出发那样地大,穿越山谷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驿站,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木桩。
  千里孤行便是从这里开始。
  “后会有期!”雪声中传来朗朗的一声道别,将卡妙从沙沙而落的雪中唤醒。
  
  “还有那么远,就他一个人。”艾俄洛斯的心从狂喜跌落忧虑,视线还粘在那早就人影不见的地方。
  卡妙将黑纱放下,整好衣服。这一身,正是撒加平时最常穿的蓝锦衣。
  “现在去追,也还来得及。”语气闲闲的,腰带束得一丝不苟。
  年轻的大将军眼睛一亮,而后一灭。这等调笑的话,纵说到自己心坎里,也是不能去做的。将三军抛下,追那一人去,只会将他的行踪暴露而已。
  “回魂了,来日方长。”卡妙按辔徐行,回头看怔怔的好友,“他既能如此洒脱的一个人走,必然有精心安排。”
  艾俄洛斯黯然地跨上马:“我也知道他不会贸然行动,可还是担心。”
  看着他消失在这铺天盖地的雪中,心就是纠成一团。抚了抚嘴唇,身边空空落落的。如多少次晨昏一样,只有他和卡妙在寥无人际的荒野中。分明方才还在身边,过去的一切,竟如幻梦。
  
  大雪时节,天寒地冻,冷风刺骨。
  三军肃整,艾俄洛斯点兵三千精兵与卡妙,再遣二千连弩军与右参军,自领五千兵马。
  势如雄鹰猎食,越过长河之界,长驱直入火冥国关隘口。
  却说火冥国守城之将丘布正在城内宴请宾客,乍听到属下报书,犹自不信:“圣域国一向惧寒冷,怎么可能如此迅捷?”未几,狼烟急报,言圣域国大军已近关。
  咂舌之际,又有急马来报,言城关已破,敌军势如虎狼,全不可挡。
  一时之间,宴会大乱,从未有这等迅猛的攻打,丘布连忙遣散宴会,披甲上阵。就这一遣一披之际,往城下一看,圣域国如同天兵由远而近,马蹄声声,恰如洪水汹涌而来。
  丘布大惊,这厢派人求救。这边披了战甲,开关迎战。见最前锋有一人影疾驰而来,黑色战甲白色战袍,狼盔绶带如飞,心下一凛。
  卡妙领着三千精兵先到关下,遇上丘布。两军对垒,将领先战争。见他猥琐可鄙,且酒气满身,卡妙二话不言,挥起鞭子,才不过三个回合,丘布跌落下马,血溅三尺。丘布身后的副将见势不妙,欲呼关城门。
  卡妙跃马上前,厉鞭挥过去,副将人头落地,趁着敌军被威慑之际,连斩数人,势如破竹。
  鼓声大震,三千精兵更是气势如虹,马不停蹄杀入城内。
  
  却说杀破关口,踏城内,卡妙三千精兵并未停歇,一路向西。
  有那不问世事的老农听见了响声,手搭凉棚望去,见前方有如黑云压阵之怒、又如宝剑出匣之利、烈火焚石之气焰,心下骇然。事后听闻圣域国于三日之内,千里平敌,提起当日见闻,啧啧称奇:“虚活了六十载,也曾打过无数的乱战,第一次见这等利落的兵阵。”
  此乃后话,却说庆一州之将洛克早得书报,知道救之必已晚,一是急得跳脚,另一面是如何也不信,区区几千人怎么能如从天将?且说这天寒刺骨,连久居于此地的人都惧畏,家家闭门不出。
  再一想,城墙固若金汤,城内外精兵济济,怎么害怕区区圣域国的奇袭?
  登城而望,雪将旗帜冻住,冷风一吹,竟然呼啦啦地断了摔在地上。洛克心有惧色,回问侍卫:“不都说那艾俄洛斯最是仁爱,怎么可能在这等冷峻之时出兵?从关口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要一个时辰吧?”
  急急地布下来阵,才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吼声如雷动,如黑蚁一般。
  登高望之,洛克才略微放下心来:“看这兵,也不过两三千而已。出战!”
  果然也是火冥国的精兵良将,开门迎兵,四路军马,整齐如一。 
  卡妙一马当先,先与洛克交锋。三个回合不到,洛克已经头盔落地,头发七零八落,十分难堪,剩了一分力气退入军中,惶惶恐恐入城,急急地吊起吊桥,徒留四军围攻卡妙。
  战鼓擂,马长啸,一时间热闹非凡。
  卡妙精兵虽强悍,也耐不住城中城外源源不断的敌军。眼看着气势被压制,忽然听见空中长啸一声,知道右参军领着两千连弩来了,全军士气大震。
  洛克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又有两千连弩如飞雨似的直将自家兵马杀得措手不及。
  此时,又有一队人马放起火来,只将那城门烧得烈焰腾腾。 
  
  当真是势不可挡,未等其后的艾俄洛斯领军来到,那洛克已领兵从北门逃出,守城之军更是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洛克未行多远,被卡妙疾兵追上,几个回合,鞭如霹雳,人头落地。
  且战且进,庆一州之西是庆尔州,卡妙所领三千精兵锐气已减半,两千连弩亦渐渐乏力。就在这青黄不接时,艾俄洛斯领着五千锐兵,兵分两路夹攻,杀了个出奇不意,军威大震。趁着这势力,艾俄洛斯在城关前一连杀败庆尔州三员大将,直把火冥军震得目瞪口呆,兀自乱了阵脚。杀入城内,生擒了一个封王、数个大官要员,被生擒的将领更是数不胜数。
  直如千里履平地,连破一关三城,方才鸣金收军。
  至此,圣域国镇国大将军艾俄洛斯名声大震,一时火冥军闻风丧胆。
  
  ……………………………………………第二卷完………………………………………………………………………………………………………………………………………………………




☆、第三卷●第一章●西风瞥起云横度

  第三卷★纵横卷
  
  第三卷●第一章●西风瞥起云横度 【上】
  
  大雪时节,归止郡寒冷异常。
  从符山郡出来,撒加与等待多日的贴身侍卫迪斯会面,没有回京都,而是向北直奔归止郡,乔装改扮悄然摸索了七八天。 
  “殿下,几时回京?都把归止郡踏平了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大冷天的,能有几个闲人四处乱逛?没闲人,没小道消息,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瞎转。借宿此破院内,天天听得隔壁鸡鸣狗跳、或孩童哭闹,或鞭笞训教,盛世太平、其乐融融。 
  
  撒加踱步不语。蓝发束在裘帽中,一身土黄色的猊兽衣,虽其貌不扬且臃肿,但是,绝对暖和啊!看得迪斯又羡慕又妒忌。
  沙加的沙罗教渺如鬼影,之前曾疑过许多地方,折腾一番后皆不是。在撒加被“贬”之前,顺藤摸瓜,查及沙加的沙罗教根基可能在归止郡。派过数个属下来均无功而返,耽搁了两三个月,现在才顺道来查。
  “这里西连火冥国,北连波海国,向南是沙漠,向东是归止湖。春季秋季边贸兴盛,但又不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这样的地利,正合沙罗教的驻扎。”
  “地方就这么点大就差掘地三尺了,圣旨应已到符山郡,该是殿下‘启程回京'的时候了。”
  “再等等。你说,以沙加的个性,他最愿意将主窝按哪里?” 
  “就他都不肯把鞋踩脏、走一步还要铺莲叶的洁癖,会走进归止郡都奇了。”
  当然夸张了,步步铺莲叶只是沙加偶为之而已。但进归止郡的几条小道那叫一个肮脏,不单是过人、还兼放牛、放羊各种牲口,一路都是冻成黑团的粪便。
  撒加默不作声。
  “殿下,怎么去了一趟符山你就真成吃军粮的了。”龇龇牙,这一身与符山平民别无二致。
  望着低低的院墙挂的枯藤子,撒加心情郁卒,该不会又是推测有误吧,明明最可疑的迹象都指向了归止郡。还有哪里被遗漏了呢?
  忽然电光火石。
  “迪斯,我们走了这么些地方,却忘了一个地方——县衙。”
  偷偷摸摸把每个角落都探了一遍,最光明正大的地方,他们没有去。
  
  归止郡的县衙威严但破旧,说什么青砖画檐,青砖断的断破的破,画檐更是荡然无存。楹柱漆都掉光了,悬了一副正儿八经的对联:“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
  喊冤鼓处处尘埃,破墙之下摇摇欲坠,唯门口的石狮子炯炯有神。
  “来个敲鼓的就好了!”迪斯蹭了蹭鼻翼,这样才能光明正大进去,不然又得半夜爬起来溜墙根。
  难得出个太阳,包子铺的掌柜眯着眼睛,听到这样的浑话接口道:“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好久没听见鼓声了啊,这样的太平日子,多好!”拉长了声音,说着把棉袄解开捉虱子。
  “真有这么好么?”
  “不是我说,这十郡八县的哪有比得上我们归止的,苍天有眼啊,有个好的县老爷,比什么都强!”一条街收拾得整整齐齐,家家户户安心做买卖,“客官是要寻谁呢?捕快早都回家过年了。”
  “过年?”迪斯张大了口,“这么大个衙门没人管么?”
  掌柜的嘴巴一努:“那里不是。”坐在石墩上的看门衙役头发花白,正瞌睡。
  太平至此,这县官当得悠闲得可以。
  撒加微微一笑,状似自言自语:“真想见见这个县老爷,能将一郡管得如此放心,确实难得。” 
  “前两天还见县老爷出来溜达,挑了两个包子还非要给钱。莫说两个,就是十个一百个也……”掌柜的一脸咂舌,恨不能将包子笼都送给县老爷才甘心。
  听出些许苗头:“同是一条街上,还得巧遇?他不常出来?”
  一条街,就一个包子铺,吃个早点总得碰上吧,一个月碰个十来次不难吧。
  “我们县老爷好读书,光书就几架子。身子又弱,不大出门。平常都师爷说了算,师爷也是好师爷,这阵子回家去了。”
  
  溜达了一圈,与别处一样,县衙后边是官舍,寻常得很,院墙不高,听得见孩童嬉闹声。
  “殿下。”从墙沿上跳下的迪斯脸色刹那白了,“我眼花了。”
  “怎么了?”
  “四皇子、我看到四皇子了。”
  “沙加?该不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
  迪斯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看不到脸,不好说,殿下,你上去看一下吧。”
  
  院子里一家人,一女子端坐椅子上绣花,一个大孩子逗弄着布兜里的小孩子。
  最旁边的县官背对着这边。斜斜躺在躺椅上白色罗衣宽长曳地。右手拿书、左手搭在藤椅,那金色的长发垂下如瀑,与沙加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不但当知县了?还拖儿带女?撒加定了定神,示意迪斯悄悄离开。站在墙外,冷风吹得心思乱。震惊、冷静、惘然、焦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个孩子兀自嬉戏,睡在布兜里的小孩也是金色发丝。
  沙加比自己略小三个月,阿布又比沙加略小一些。如能记得起极小极小的事,自己必定也曾用稚嫩的手好奇地逗着皇弟们吧。
  记忆里,有一个小孩独得父皇宠爱,时常偎在父皇腿上睡觉——那是自己的孪生弟弟。五六岁的小孩子也是能看出大人的偏爱,所有的羡慕目光都胶着在那个人身上,自己也是。
  正是这些羡慕的目光化作了恨的利剑,将他生生杀死了。
  母后的哭泣在黑暗里那样清晰,夜夜萦绕在梦:“撒加……不要忘记,你的亲生弟弟,被她杀死了!”“撒加……是他们,害死了……”“撒加……母后无能……不要放过他们……一个都不要……”从那时起,她开始神志不清。
  事情没有结束,弟弟死后的某一天,娑妃自缢了。沙加赤着脚,一直站在娑妃悬梁的位置,仰着头,三天三夜,如同痴傻。
  “皇后娘娘,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吗?还是淑妃娘娘?”八九岁的孩子,沙加的目光透彻无惧。
  “皇兄,母妃会像你的弟弟一样永远不回来吗?”大病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次叫皇兄。
  死亡,网走了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的恨,恣意横生,将所有人越缚越深。
  
  孩子咯咯的笑声从墙那边传过来,破碎了撒加的记忆。如此从容地在躺椅中看书,必是胸有成竹了,莫非自己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撒加猛然转身,心中冷笑:好吧,沙加,既然是你特意选择的相会方式,我又何必欲盖弥彰。
  院门吱咯一声慢慢推开,风挟寒意而过。女子抬头,满是惊讶。
  “这位壮士,您找哪一位?”。
  “找一位故人。”
  这里只有自己一家子,女子茫然地看了看眼前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又看了看丈夫。
  撒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忽如溺水,断了思绪。背影如此神似,面容也是清瘦儒雅,三分相似,却绝对不是。沙加睁开眼是摄人的冰冷和凌厉;这位知县,嘴角扬起的笑,美玉一般人畜无害。
  知县不掩诧异:“您是……” 
  环环相扣——那些苦思却串不起的片段,霍然间首尾相连了——原来,沙加是这样掩人耳目。
  可惜,自己过早踏进院子,太冒失了。
  “中秋曾与师爷相约,不想逾期,敢问大人可知师爷现在何处?”随意编的借口,如何全身而退,只怕已打草惊蛇了。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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