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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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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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曾与师爷相约,不想逾期,敢问大人可知师爷现在何处?”随意编的借口,如何全身而退,只怕已打草惊蛇了。
  “师爷家在千里外,壮士要寻,不如待来年师爷归府。”彬彬有礼。
  “打扰了!”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知县看着撒加的背影,摇摇头把旧书翻了几页,蓦然停住,与女子对视。
  “大人也觉得这个人有蹊跷么?”
  布兜里的孩子终于被哥哥逗弄醒了,张口哇哇大哭。
  
  “迪斯,马上走。”离弦之箭般急切,两人策马扬鞭向东飞驰而去。东三十里是归止湖,潋滟百顷湖光。
  “殿下那里有只船。”迪斯欣喜若狂,小篷船顶如小荷,有一船夫头戴蓑笠,跌足端坐于船头。
  撒加心下一沉,环看四周,四下无声,死气沉沉,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迪斯,你在这里呆着,我先去看看。”
  此处气氛有异,迪斯急了:“不如属下去看,殿下在这里稍等。”
  “反正已打草惊蛇,免不了一场恶战。迪斯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指示。”
  心知争辩不过,迪斯拔出腰间长刀,警觉地观望四处,枯草一片,有的委于地上一派颓然,也有瑟瑟风中高过人头。
  
  第三卷●第一章●西风瞥起云横度 【中】
  
  湖波荡漾,船夫蓑笠微垂。他手指微捻,耐心等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忽又停下。
  刀气剑气四溢,慑得万物肃然。
  船夫冷笑,竟然被他们找上了门。好在自己抢在了他们前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棋逢对手,不是更有趣么?右手覆于右膝,作降魔印姿势,四下越发肃静。 
  那两匹马一停一行。停者立于远处,杀意横生;行者,马蹄声笃笃向这边而来,有条不紊而无猛戾——他是修炼得老成多了,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都能气定神闲。
  船夫心思一凝,什么也不说就开打,也不适合。手掌缓缓向外,变换做慈悲的与愿印。
  小舟前,马停驻。
  “沙加吗?见了皇兄怎么也没一声招呼?”来人声音低沉笃定。
  船夫抬起头,长眉如柳,眉间一点红——果然是四皇子沙加,微勾起一抹笑: “早知你被发落到边寒苦地去了,特在此恭迎,撒加你还算满意么?”
  “连四皇子都要亲自渡桥为生?难不成皇兄离开才两三月皇宫就沦落到这地步了么?”撒加轻声一笑。
  “那也好过大皇子蓬头垢面,几个月连清水也没沾过吧?归止湖水清,皇兄可慢慢洗。”沙加立起来,手随意一扬,斗笠嗖的飞出去,如羽禽掠水,湖面瞬时划出一道白波。
  “好功夫!”撒加下马,赞得不以为意,“哪天火冥军侵我圣域,皇弟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以后也不用征兵了省下多少劲。”
  沙加倒没有怒:“平日也不见这么夹枪带棍的,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我可是什么都还没说。”
  “倒要问问你都做了什么?”撒加抱起双手,前面是浩渺的湖,后面是应是沙加的埋伏。既然如此,先要问个清楚。
  “还用得着问?沙罗教你一直在查,了解的东西比我还多吧?”
  “先不说沙罗教,为什么要让艾俄洛斯喝棘雪草?”
  沙加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我可不忍眼睁睁地看他被人弄死啊,怎么,见到生龙活虎的镇国大将军你不爽了?这就是皇兄的不对了,他乃是国之栋材……”
  “住口!差点害死他你知不知道!”
  本已去毒,却又喝了那么多棘雪茶,加上一天到晚练兵……被发现之前咯了多少血?撒加的心被拽得生疼。
  沙加对个中曲折一无所知,反问道:“哼!恶人先告状!不喝解药,不死也残!皇兄是期望他死呢还是残呢?未免太恶毒了!”
  “以后,你不要插手艾俄洛斯的事!”
  “许你放火,都不容别人点灯了?许你下毒,就不许我们示好一下?皇兄也太霸道了!好啊,明天给阿布传个信,让他也一气绝交的好,免得我们兄弟生嫌隙。”末尾两个字拖得长长的,玩世不恭。
  撒加气得牙根痒痒,又不能明说:“他是什么人的儿子,你们会不知道?”
  “他老子断袖,儿子又没错。你要杀我要保,各凭本事就是!”沙加手指一弹,意态清闲。 
  “是你亲手操纵着归止郡?”已无需多问,撒加心知肚明,沙罗教的根基就在这里,那个酷似沙加的县老爷,正是沙加的傀儡,或者,帮凶。
  “哈哈撒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已经迟了。”
  “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武器、那些源源不断的教徒,正是从这里出来的吧?”
  沙加不以为意的一笑:“我自愧弗如——不如你在皇城中明目张胆地拥兵自重。动手吧!”
  
  兄弟中,以花为武器的是六皇子阿布罗狄——阿布罗狄不喜杀戮,对武艺不甚在意。
  御风为剑的是沙加——他爱安静地站着或坐着,如同冥想。骤然而动、暗魅诡谲,因袭了母亲的血缘他的每一招都蚀骨地诡异。
  讳莫如深的是撒加——身为大皇子一向文质彬彬,从不主动与人比武,只是跟在皇帝身边处理政务。
  换作平常,撒加定然会虚晃几招,转身离开。但是,前有归止湖,后面芦苇丛是沙加设下的埋伏,潇洒脱身已无可能。
  
  金环箍身,金发飞起。
  “为什么是防御环,怕自己能力不够吗?”撒加哂笑。
  沙加从不为自己留后路,或者说,自傲的人从不屑缔结防护。但此刻,却率先为自己营了一道庇佑。
  “谁又会小看从未出过洞的毒蛇呢?”沙加反问。一滴血自金环洒落,在风舞动的尖端瞬间洒落,流火铄金般瞬间燃烧了意向中的火海。
  金环上的一滴血洒落成无数,“血祭”,全部祭飞向那个衣着臃肿的撒加。并非十分的把握也有九分。
  可是,血红,忽然变成了漆黑。
  沙加眼前出现了幻影,没错,幻影。沙加收获最多的赞誉是幻象——他的对手总在沙加的光影般急迅攻击中,出现了可怕的幻象。但此刻沙加明明白白自己出现了幻影。
  不止一个撒加,眼前有两个撒加。
  那是,“双影诀”?两个撒加蓝发飞扬,眉目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瞬间的滞顿正是破绽所在,交织辉映的脸破开了血祭的封锁,撒加一剑正中朱砂眉心直刺过来。
  沙加手中一转挥出天舞宝轮——御风而成的宝轮飞向两个幻影的中间,劈出血雨万点红。
  
  迪斯远远地站着观看。他也知道,在芦苇丛中至少有数十人与自己一样屏住呼吸。
  没有向前。
  没有向前的指令。
  这样精彩绝伦的决斗令人血脉贲发。沙加由防御瞬间成了攻击,凌乱的攻击出现了破绽,纵然如此也是杀气逼人。
  撒加并不轻松,每一剑逼过去,都被沙加悍然破开。
  第三十多招时,撒加忽然收剑后退,临风而立。
  沙加湖蓝眼眸绽放出的竟然是不可理喻的惊喜:“撒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快意平生呢?
  可惜这种想法是东道主的——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地利。
  被困在湖边的撒加不能恋战。
  
  “迪斯,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沙加哈哈大笑,芦苇丛中豁然闪现了数十个肃穆的身影:“撒加,来不及的,束手就擒吧!”
  沙加的狂妄并非没有理由的,无论撒加逃向哪个方向,都逃不出他的禁锢。
  “快,回归止县城!”撒加的命令简短明了。 
  行动快于语言,等迪斯来得及问时,他们已在归止县衙旁了:“殿下,回县城不就等于瓮中捉鳖吗?连知县都是他的人……”
  “我笃定,沙加绝不忍破坏他自己的心血!”
  从那干净而质朴的民风、安居乐业的百姓,可见沙加对此地的用心,既能不着痕迹地苦心经营,那就绝不会亲手血洗这个城。
  “可是,这也会让他的增援越来越多。”
  “没关系,迪斯,我们的救兵也很快就到了。”低头看了看破烂的衣服,不愧是沙加,从未近身依然将自己击得狼狈。
  撒加的宝押得很对。
  进入县城界线,沙加止住了杀气腾腾的追兵:“不能动手!左侍卫,你守住东边要道;右侍卫,你守住……”
  兵分八道,即使苍蝇也飞不出这样的禁锢。
  沙加望着破败但整齐的县衙,冷笑:“撒加,你又能躲多久?”拂去肩头一缕被削掉的金发,凛冽的剑气,彻骨的寒。
  
  深知这个小郡城是躲不住两个陌生人的,没被翻天覆地的搜查只是沙加不愿大肆扰民而已。
  “殿下,怎么办?”迪斯擦拭着长刀上的血迹。
  “穆来了。”
  “什么?”眼睛刹那亮了,却又很快暗了,“他在哪?可别跟咱一样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等吧!相信很快会找到我们的。”
  马早早地被舍弃了,每一刻都是煎熬,冬天天色暗得快,才见寥寥数个的黑衣人偶尔穿过,隔壁传来的孩子哭泣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个知县是沙加亲自挑的吧?”
  “应该是,有个替身干什么都不惹眼了。”兴致来了说不定沙加也亲手管辖,“反应挺快的。前脚才走追兵就跟过来了。”
  
  穆在,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你跟前。
  穆很少随随便便就遂人心愿。他会一直微笑一直微笑,一直微笑到那些求他帮助的人绝望。等绝望的人离开了,他才会飘然而至施舍那些灵丹妙药,将绝望的人吓一大跳、而后眼泪横流、感恩戴德、永志不忘。
  “这样很有趣吗?”撒加曾问。
  “一定不能轻易答应别人,不然他们会觉得一切理所当然。”穆说得很正色,眼角却笑得翘上天了。
  “如果你是那些病人呢?”
  穆托着圆润的腮欢乐地说:“那就会好好地求郎中治我的病。求人,还要摆什么架子啊?”
  不过,一如他的病人一样,他来的时候就是让人感激涕零。当那紫发飘到两人跟前时,迪斯简直就想拜倒在那葱白长裳之下。
  “你可算来了!不过能不能不要穿得这么招摇,搞得跟见老相好一样。”不满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一袭白锦衣,双肩绣着银色莲花。招摇说不上,只是穆向来爱穿半旧的浅色衣,极少见他收拾得如此风流别致。
  “让大人见笑了。”穆笑得也无邪,“第一次穿这么精细的衣服足足花了三个时辰这才来迟了。在这风口冻得够呛吧?没事,就冻出个痨病来也能治的,吃了七八斤药就好了。”
  迪斯蹭了蹭鼻翼,冻得皮都能搓下来了,懒得接穆的奚落:“你就说吧,总有一天碰到克星克死你。怎么出去?”
  “围得跟比粽子还密实,要不,迪斯大人您先出去诱敌离开?”
  迪斯瞪着眼睛冒火。
  “还是小的去诱敌吧,反正上没老下没小,死就死了就地一埋高山流水万古长青。”穆摆了摆宽袖,大剌剌地就要出去。
  “穆,外面都是沙加的人?”撒加开口了,再斗嘴下去,就不用等沙加来找了。
  “郡城里也全是。”穆笑笑,“不过殿下放心,萧墙起火,这会儿只有沙加坐镇了,他也不是三头六臂。”
  撒加安心下来,既然说萧墙起火,必是穆在沙罗教内捣鬼搅和了:“你早就到这里了吗?”
  “是的,三天前。原因与殿下一样——归止郡没有亲自查过。”身着薄衣,穆倒是先冻得嘴唇发紫了,依然笑得明媚至极。
  
  第三卷●第一章●西风瞥起云横度【下】
  
  出了县城,穆手扣唇边一声长啸,径直飞奔来三匹马。
  “真是比弼马温还灵,穆郎中什么时候当马夫了?”迪斯看得直愣。
  穆一悠眼珠子,出奇的也不斗嘴了,领着人竟又直往归止湖而去。湖边广阔,三人的心又一沉,迪斯皱眉:“那个瘟神又在。”
  
  这是沙加与穆的不同。穆会出现在各种奇异的地方,比如从背后忽然冒出,非得把人吓一大跳才高兴;沙加却会在远远的前方静静地等你到来,仿佛早已算到,让人脊背窜出一股寒气。
  湖水粼粼,天地澄明一片。沙加在湖光月色下,空灵如月魅如水魂。
  三个人眼睛都直了。
  迪斯心里把穆骂了一千遍一万遍,还以为万无一失呢这冒出来的又是哪位大神?
  撒加疑惑沙加背后的杀士只有寥寥数个,可见是仓促而来的。
  “沙加,以一敌三,不如早些备上船好好送我们离开!”金色的长发看得穆眼睛发疼,说这话也有些发抖了。
  沙加睁开眼,俊美的脸上浮过冷冷的寒风。压根儿不看穆,只是定定望着撒加:“那又如何,即使我一个人也足以杀死你们这些宵小之辈。”
  语气依然冰冷、狂傲,却没有下午那种御风的气势。如此转变太不可思议了,撒加确信除了几缕金发自己的剑从没伤过眼前这个人。
  率先出刀的是迪斯。 
  即使以一敌百迪斯分毫无惧,何况只是十几个沙罗教徒。白白的月亮,漾漾的湖水,红色很快浸染了澄澈。
  撒加和穆骑在马上,双剑交织着晃晃明光逼向沙加。
  咄咄逼人的气势明显消失了,撒加只用了四分力气已让沙加疲于应付。回头见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知他必是背地里又让沙加吃了什么苦头。
  剑尖离那金色长发近了,穆忽然剑弧一弯,剑唰的一声甩入湖中。
  撒加一惊,不知穆这又是哪一出。
  才眨眼间就见穆掏出了一支木棍,迎风一挥就长了三截,什么风波棍什么桃花棍怎么好看怎么来,耍的虎虎生风。
  撒加也没有逼得太狠,见迪斯将其他沙罗教徒收拾了才猛然发力,一剑直指沙加心口,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穆急急地在沙加背上一敲。
  正中穴位。
  沙加往侧里一歪恰将撒加那一剑闪开了。
  撒加暗自舒了一口气,却见白马上的沙加颤了一下,猛的一口血喷出来跌落下马。
  面色如雪,紧紧地按住了心口。
  
  强悍的沙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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