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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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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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皮毛,弄成贪财又好色的本事,在正阳门外边和宣南坊各有一处宅子,养着好些个姑娘……”

李芳脸色一变:“就差出这个?这算什么事,有鸟用啊?”

“二祖宗您别急,小的不是没说完么,李朝钦这么一折腾还不得缺银子,他只好收外朝那些当官的贿赂,这不两天时间番子卧底就探明了一次他和外朝官员秘密往来的事实,那官儿叫龚鼎兹,刚从江左调任中央,不知怎么勾搭上李朝钦的,送了一大笔银子,时间地点,还有他们秘密相会时说的每句话都有记录,还有人证,这货就算有三张嘴都没法子抵赖。”

李芳听罢大喜,说道:“这件事暂时保密,咱家先和冯西楼商量商量,看怎么寻个机会让皇爷知道,王体乾那帮人是怎么吃里扒外的,哼哼。”

……

司礼监衙门里和以前一样,深灰色的基调,照样得阴沉王体乾的管家覃小宝急冲冲地走了进去,寻到他时,王体乾正在案边批阅从乾清宫递过来的奏章,旁边还有李朝钦帮忙,另外还有两个小太监端茶送水。

覃小宝一看有不相干的人在,便没敢急着说出来,刚要开口提醒,王体乾已抬起头来看到了覃小宝脸上的神色,便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李朝钦在旁边这时王体乾才说道:“有什么急事儿,现在说。”

覃小宝看了一眼李朝钦,沉声道:“老奴得到消息,李芳掌握了李公公和外朝大臣密会的证据,好像要借机挥,在皇爷面前谗言,这事儿不仅对准李公公,老爷也得受牵连。”

李朝钦一听,他那张猴子一样的脸顿时变得就像猴子屁股一般,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王体乾。

王体乾的脸也拉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么?”

覃小宝道:“绝对可靠,办这事的人是东厂番子那帮人以前东厂还没撤销的时候,老爷兼了这么些年的东厂提督,老奴也因此认识里面的不少人,现在他们改换门庭,到了御林军手下做事,可和咱们的交情还在不是不想李芳那厮竟然找东厂的人办这事,立刻就有熟人跑来和老奴通气,这不老奴才知道有这事儿。”

就在这时,李朝钦突然从椅子上直接扑倒在地,脑袋磕得咚咚直响:“儿子该死,儿子死也罢了,没想到会连累干爹,干爹一剑捅了儿子,这样儿子心里还好受些。”

王体乾闭上眼睛,看也不看李朝钦一眼,不气也不恼的样子,让李朝钦心里面反而加害怕李朝钦知道这次是真捅了篓子,跟着王体乾混了这么些年,有些道理他还是清楚的,除非遇到不理事的昏君或者别有目的的君主,一般情况下皇帝比较忌讳内外勾结的状况出现……要是李芳再在皇帝耳边这么一谗言,后果可想而知。

不料王体乾却没事似的,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那么紧张干甚?起来。”

“干爹……”李朝钦是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王体乾,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王体乾道:“不就是收点银子吗?咱们没贪内府的银子,就是拿点贿赂,又怎么了,啊?”太监不比文官,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名声,名声拿来也没用所以王体乾并不责备李朝钦一个太监还养花姑娘什么的事。

不过李朝钦却真的懵了,难道干爹想不到皇爷忌讳内外勾结的状况出现?他自知自己的那点心思都是和王体乾学的,他能想到的事,王体乾肯定也能想到,可王体乾没事似的,难道有什么玄机?

段十一 千两   

开元元年五月,各地的夏粮已开始征收了,大乾朝的税收政策延用明朝“政”之后的办法,依然使用一年两次征收的法子,分秋夏两季一到这个时候,无数的官吏就会绞尽脑汁想出最隐秘的方法公报私囊。

大部分文官虽然以道德清廉标榜自己,但贪官是不可能完全禁止的其中有个姓王的盐都转运使被御林军的密探查获了证据,被逮捕下狱,这位王大人的事儿传出来之后在京师流行了好一阵:说是三司法问案,问他“你知道贪墨是犯法的,却如此明目张胆知法犯法,难道你不怕律法治罪么”,那王大人的回答十分搞笑,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穷。”

一时那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穷”成了京师民间的流行语……

不过每个汉人王朝,还真不缺那种不怕穷的官,这种人是打心眼里信仰他读的圣贤,以济世为民为人生目标,自己却穷得叮当响目前乾朝名气最大的这种清官,当属吴兆兴,明朝万历时的进士,干过知县、知府、按察使、布政使等职,一直克己奉公甚得民心,有人密查过他的家当,基本是家无余资。

永历年间,吴兆兴出任过广西布政兼视鹾政,管着官盐那实在是个肥缺,不料干了几年他竟然没捞一文钱,张问听说之后便调他到中央担任都察院都御史一职,一直到现在。

五月初十这天,吴兆兴得到了一份太监李朝钦收受户部官员龚鼎兹贿赂的材料,其中细节十分详尽送密文的人把东西交给了吴兆兴的管家,也没留下名字便走了,管家只好把东西转交给了吴兆兴。

吴兆兴打开一看内容,想了想,对同样穷得叮当响的管家说道:“龚鼎兹不过送了一千两银子,这在咱们朝廷真是小巫见大巫,就算老夫以此为凭弹劾二人,皇上也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

这个老管家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补丁,如此境况在乾朝真是穷到家了,因为蒸汽机投入到纺织业之后,布匹价格早已低得不成样子,就算是百姓家三餐都有些困难的,一身衣服仍然置办得起,可见吴兆兴这个管家有几分资产了他跟了吴兆兴几十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便顺着话说道:“老爷既然拿到了不法证据,不管怎样也会上弹劾的。”

吴兆兴点点头,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仰起头吸了口气,他那张清瘦的脸陷入了沉思,一边沉吟道:“给老夫证据的人,正是看中了老夫这一点……虽然老夫明知上弹劾是受人利用,但身在其位不得不为。”

“老爷,有人想利用咱们?”

吴兆兴道:“这份证据明面上是弹劾行贿受贿,实则是提醒皇上内外勾结的迹象,他们把证据给老夫,定然是朝臣或者内廷为了达到倾轧的目的……”

被人当枪使,吴兆兴自然心里不甚痛快,但转念一想,老夫是明朝的旧臣,又非张党的成员,却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就是因为老夫从来不结党不谋私,秉公处事么?就算明知被利用仍然上弹劾,别人也不会怪他吴兆兴,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自己把证据扣下不报,反而会卷入其中。

他想罢便回身走进房,拿出砚台开始磨墨。

大乾朝初立,张问现在也算勤政,所以言路是比较畅通的,吴兆兴的折子很快就到了乾清宫,被张问拿到了手里他一看是弹劾户部官员龚鼎兹送了太监李朝钦一千两银子的事,而且说证据详尽绝无差错,这让张问有些纳闷了。

自明朝永历年间以来,工部和沈氏财阀将技术大量使用于民间,工商业的繁荣加上海贸的兴旺,七八年来,官府收入是逐年增加,到现在全国岁入已达两亿两之巨,官僚从中公饱私囊贪墨受贿者是不可胜算,一千两算什么?要在地方小县一千两还算巨款,在京师政治中心,李朝钦和龚鼎兹一个是内廷大太监,一个是部里的官员,这点钱还真不下不起治他们。

水至清则无鱼,张问自己就是从官僚出身,知道要杜绝官员贪污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想那么干,要让他们得到好处才能实心拥护中央政权不是,只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就是了,那种一心只想贪银子的主当然要惩处以儆效尤。

张问遂放下朱笔,仔细寻思了一阵乾清宫西暖阁内很安静,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围侍奉的太监宫女都窃手窃脚的,生怕惊扰了皇帝,就像在夜里偷东西一样。

御案上的茶杯敞着,茶香慢慢地飘荡出来,这都是贡茶啊就在这时,安静的暖阁里响起了“沙沙”细微的声音,张问轻轻回头一看,原来是太监冯西楼正在磨墨张问处理奏章的时候,都会叫一两个懂文墨的太监在身边侍候,磨墨或者偶尔闲谈两句,今儿来当值的人正好是冯西楼,李芳收的小弟。

张问看到冯西楼,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李芳;这时他心里一激灵,想到折子上的李朝钦,顿时又想到了王体乾……

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冯西楼说道:“吴兆兴这人也真是太较真了,龚鼎兹不过是送了一千两银子而已,来往礼金也当得这个数目啊,吴兆兴竟然正儿八经地上了折子,大臣们以为朕真的那么闲么?”

面团似的冯西楼忙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奴婢倒觉得吴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怎么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倒是给朕说说”张问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冯西楼。

冯西楼躬身道:“有气节的文臣一向看不起大臣与内侍太监内外勾结,称那些勾结太监的大臣为阉党,吴大人恐怕是想说这么回事儿。”

“哦”张问佯作恍然大悟状。

过了一会,张问继续埋头看奏章,冯西楼便叫其他太监看着添茶倒水,然后悄悄溜出了西暖阁,刚出来便抓住过路的太监询问李芳在哪里,总算在日精门附近找到了李芳,冯西楼便迫不及待地表功道:“那事有眉目了。”

李芳那张圆胖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问道:“如何?”

冯西楼道:“吴兆兴已经上折子了,刚才皇上看到之后还问小的吴兆兴怎么弹劾这样的小事呢。”

“那你怎么说的?”

冯西楼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小的自然说文臣看不起那些与太监勾结的阉党官员,这么说才能不露痕迹小的没直接说李朝钦乃至王体乾勾结外臣,只拿文臣的气节说事儿,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皇爷还能不明白王体乾和外臣有勾结么?”

李芳大喜道:“不错,这差事你干得真不错,咱家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冯西楼愣了一愣,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干爹,儿子以后就认您做爹,老家吃不起饭,把儿子卖于宫中,儿子便没有家了,以后干爹就是儿子的亲爹。”

李芳忙扶起冯西楼:“都是可怜人家出身,不然也咱们也不会自残不是以后你就跟着咱家,咱家有口饭吃,绝不会让你没汤喝。”

冯西楼道:“以后儿子一定实心办事。”

李芳点点头:“我还得再夸你一句,咦,你的心思倒真是活络,怎么就瞧出吴兆兴那老家伙一定会上弹劾呢?”

冯西楼笑道:“小的就看准了吴兆兴这点,他就算能猜出自个被利用,也会秉公直办。”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李芳和冯西楼便暂停了谈话待那小太监走进,冯西楼便仗着李芳的威势拿起架子道:“干什么,赶着投胎啊?”

那小太监忙跪倒道:“禀二祖宗,小的来报信,皇爷传谕李朝钦去西暖阁了。”

冯西楼便趁机说道:“干爹,他是儿子放在西暖阁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来禀报”他迫不及待地要在下边的人面前称呼一句干爹,也让大家都知道。

那小太监一听冯西楼喊起李芳干爹来了,这可不可小视,以后他冯西楼不就真是李芳跟前的红人了?小太监急忙又说道:“二祖宗、冯公公,看样子皇爷很不高兴呢,这下子可够李朝钦喝一壶的。”

冯西楼笑了笑,说道:“你回去继续盯着,听听皇爷说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乾清宫西暖阁内,天气还不算太热,窗子上还有风吹进来,深色的幔维在风中轻轻飘荡着,可李朝钦的额头上已是浸满了汗水。

他伏在地上,脑袋碰着了地板,战战兢兢地一动都不敢动对于皇帝来说,要收拾一个太监实在太容易了,李朝钦深明这个道理要说王体乾起码和张问还有点交情可言,他李朝钦和皇帝又不熟,皇帝不满意了,一句话就能把他喀嚓掉。

张问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朝钦,却并没有怒,周围十分安静。

段十二 震慑

李朝钦正伏拜在西暖阁冰凉的地板上战战兢兢,惶恐不已就在这时,替李芳打探消息那小太监轻轻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木盘子,走到御座跟前,为张问沏了一壶武夷铁观音,又摆了三四盘点心张问看着那种麋霜糕晶莹可爱,一时竟起了食欲,遂拈起一块放到嘴中。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心情仿佛都很好,张问吃下了那块点心,喝了一口茶才用轻松的口气说道:“你收了一千两银子已经过了规定礼金的限额,但这本身并不是很严重的事……”

虽然张问这么说,但李朝钦的心情却没有因此放松,收这点钱确实不是很严重的事,严重的恐怕是与外臣勾结的事实。

果然只听得张问说道:“我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说到这里,张问轻轻偏了偏头,身边的太监宫女忙退出了房间,那个借送茶送点心的小太监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这时李朝钦大汗淋漓地颤声说道:“皇爷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问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暖着手,看着李朝钦道:“龚鼎兹刚回京师,你一个乾清宫执事对他有什么价值,他送银子给你为了什么?”

李朝钦愣了一愣,突然听得哐当一声,皇帝好像提起了宝剑,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又听得皇帝声色俱厉地闷喝道:“说。”

这时李朝钦不敢有半点犹豫,急忙说道:“是,是,奴婢说,龚鼎兹等人想促成朝廷禁海。”

“禁海?”张问用手指轻轻磕着御案,冷冷地说道,“我大乾朝数省缺粮,数百万甲士嗷嗷待哺,正想设法从外邦大量进口粮食,他们为了逃避一点商税就想禁海。”

李朝钦顿时感觉身上一冷,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让他浑身恶寒他急忙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很快就血肉模糊。

垂在御案下边的暗金色桌布仿佛在无风而动,犹如惊雷之前那不祥的征兆,杀气腾腾,万物都要凋零一般李朝钦被这种巨大的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害怕到了极点。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一时糊涂,为了贪一点小便宜,险些坏了皇爷的军国大事,奴婢……”

“好了。”张问忽然又变得缓和起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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