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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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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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道理,你们不明白?

老臣认为,接待朝鲜使臣后,应该立刻斥责李倧不忠不孝的卑劣行径,勒令其立刻接回光海军恢复王位,否则我大明绝不轻饶!”

沈光祚冷冷道:“孙大人,您说得真是轻巧啊,敢情您是把军国大事当儿戏看,说恢复就恢复,说派兵就派兵?李倧既然敢政变,他会轻易放弃王位束手就擒?朝鲜本是我属国,难道为了他们自个内部争王位咱们大明就要调兵去弹压?逼急了万一朝鲜投降了建虏,对咱们的大局影响该多大!建虏心腹大患尚且没有平定,现在去管朝鲜的事儿,不是吃饱撑的?”

孙承宗指着沈光祚的鼻子骂道:“满身铜臭,只顾眼前实用!我大明朝为何能长治久安,为何能让万邦来服?靠的就是儒家普世道德观。儒家一整套体系已深得人心,普天之下,万邦以我汉家为尊,奉为上国。大道才是国之根本,千秋之道,岂能为了眼前小利,便颠倒是非?

尔等一党皆沾染商贾恶习,绝非国家之福!”

孙承宗最后一句话,是骂了整个新浙党,许多官员十分不服,还顾什么颠不颠倒是非,纷纷群起而攻之。沈光祚冷哼了一声:“汉家被奉为万国上榜,我看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道理吧,如果我大明没有万里疆土、没有亿兆人口、没有百万甲士、没有数不尽的财富,谁奉你为上邦?实力才是王道,威慑决定地位!”

两边争吵不休,张问一直没有说话。在张问的心里,他其实更赞同新浙党的观点,朝鲜谁当国王关咱们鸟事,只要他们的国王还承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还会叫爹就行。根本没有必要影响整个战略布局去管朝鲜的屁事儿。

但是张问这次却不能明目张胆地支持新浙党的主张,因为孙承宗说得对,大明王朝的普世价值观很重要,而且这种价值观是大明的统治者自己提出来的东西,作为国家中枢,不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颠倒是非,否则国家信誉何在、如何聚拢人心?

张问的想法是:既不承认李倧的合法地位,又不实质干预他们的内政,还要利用他们来牵制建虏。

这事儿还得慢慢来,张问想罢便说道:“此事应该奏明太后和皇上,请宫里定夺。”

段十九 使团 

因为明廷还未就朝鲜政变一事表态,所以对朝鲜国的使节是要接待的。于是朝廷下达了公文,放朝鲜使团进京。

使团这帮人心里是战战兢兢,因为这次进京可不比以往来朝贡,往常一般都要被“礼遇之”,然后赚一笔钱;这次来京,万一明廷不承认他们的合法性,他们就极可能被问罪。

整个使团有一支朝鲜卫队保护,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骑马走在最前面,身披盔甲,他便是负责保护使者的将军金顺臣,他们护卫着中间的几辆马车,使臣都是文官,坐在马车里面。

正使叫李宬,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阔脸方正、身材适中,形象较佳,像个饱学的君子鸿儒,他们派过来的正使,长相还是挑选过的;副使叫朴敏孝,这家伙形象就不是那么好了,长得跟一头猪似的,但是人不可貌相,他会说汉语,而且对明朝十分了解。

除了正副使,还有一干文吏,负责记录经过,翻译等工作。

最奇怪的是中间有一辆车里装着两个女人,是朝鲜新国王李倧的亲妹妹李淑贞和她的贴身侍女。

副使朴敏孝正在给正使讲解一些明朝现今的状况,朴敏孝说道:“天朝(明朝)的皇帝是个小孩子,掌权的是皇太后和她的姐夫张问,张问是天朝太师、内阁次辅,咱们必须要过了张问那一关。如果张问能喜欢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在张问身边说一两句好话,这事就好办了。

正使李宬道:“他为什么不是首辅?”

朴敏孝伸出手捏成一个拳头,“职位只是一个虚衔,关键还是手里面的权力。首辅都得听从于张问,他光凭和太后的关系,就不是首辅能够比拟的……”朴敏孝在正使耳边低声笑道,“听说太师张问风流成性,和皇太后也有一腿。”

李宬听罢和朴敏孝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笑完之后,李宬又无比担忧地叹了一气:“天朝就是我们的父亲,只要他们承认我王是儿子就好了。”

走在前头的将军金顺臣一脸不爽,憋屈得慌,因为他暗恋公主李淑贞许多年了,年少时就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公主,但是现在李淑贞要远嫁明朝,他如何爽得起来?不过金顺臣没有任何办法,他一个宫廷武士,不可能有资格娶到公主。

他们一行队伍走到朝阳门口时,只见一队骑兵从城门里鱼贯而出,那些骑兵身披黑甲,一个个人高马大、昂首挺胸、气宇不凡,头盔上插着高高的羽毛,迎风飘扬,看起来十分雄壮。朝鲜侍卫见状顿时自惭形秽。

明朝骑兵排成两列,后面两个文官骑马奔了出来,一个身穿绯袍,一个身穿青袍,他们奔到朝鲜使团队伍的前面,勒马停下,红袍官员大声道:“圣旨!”

一众使团人员急忙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都跪倒在那明朝文官的前面。

明朝官员扫视了一下跪着的众人,居然还有女人,不知干什么的,不过他也管不着,只管展开圣旨,高声道:“制曰:夷狄奉中国,礼之常经;以小事大,古今一理。朕虽德薄,为天下主……”

大部分使团人员不知道圣旨说些啥,只管跪着,他们只懂一些简单有用的词汇,如“钦此”……等到明朝官员说道钦此时,他们便叩头高呼万岁。喊完谢恩万岁,地上跪着的一个文吏低声问旁边的人:“你听明白说的什么了?”旁边那人眼神无辜地摇摇头。

明朝官员将圣旨交到正使李宬的手里,李宬点头哈腰地说了一堆什么唧唧巴巴的斯密达,明朝官员听不懂,便挥了挥手道:“文武分开,使节及文吏随本官来,到会同馆休息;武将侍卫交出兵器,随这位赵大人,自有安排款待。”

里面的翻译文吏将内容用朝鲜语言重复了一次,以便所有人都听懂。李宬听罢说道:“按天朝官员说的做。”

众人便分成两股,一股随青袍文官,一些人随红袍文官。

就在这时,青袍官发现身穿盔甲的金顺臣混在文人里面,便用马鞭指着他喊道:“你,给我出来,没听见杨大人说的话?文武分开!你看你长得那熊样,披着一身铁皮装什么书生?”

金顺臣没听懂,见那青袍官拿马鞭指着自己,显然没有什么好事,他作为一个武将,本来就对明朝的官儿没啥好感,便狠狠地瞪着那青袍官儿叽哩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青袍官儿自然也听不懂这朝鲜国人说的啥,便骂道:“你还敢骂我?”

副使朴敏孝见状忙用发音奇怪的汉语说道:“这位大人,请勿见怪,他没有骂您,只是说他的责任是为了保护公主,不能离开。”

青袍官儿道:“杨大人说了,文武分开,不得有误!你,给我过去!”

副使朴敏孝听罢只得用朝鲜语呵斥道:“金顺臣,去武将那边,不要惹事。”

憋屈了一路的金顺臣牛脾气上来,凶巴巴地盯着那明朝官员,一动不动。青袍官儿大怒,骂道:“你们这些以下犯上的逆臣,我大明还没有问你们大罪,还想在京师横?盯着老子干甚,老子是吓大的?”说罢扬起马鞭一鞭向金顺臣打了过去。

金顺臣功夫了得,伸手就抓住了马鞭,他一肚子怒火,右手捏紧拳头,指节捏得啪啪直响。

青袍官儿怒道:“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周围的铁甲骑兵立刻扬起长枪,策马围了过来,锋利的铁枪头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金顺臣!”朴敏孝着急地喊道,“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害了我们全部,如果因为你的冲动而坏了国君的大事,就算杀你一万都不能抵罪!”

金顺臣只得咬牙吞下一口闷气,放开了马鞭。那青袍官员倒是没有因为别人让步就挥鞭乱打,只是喊道:“来人,给我拿下!”

这时公主李淑贞见那些明朝骑兵要抓金顺臣,愤怒地用生涩的汉语说道:“你们泱泱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就是如此对待我国使节的?”

正使李宬说道:“殿下少安毋躁,此时天朝不愿承认国君的合法性,必须得小心应对,岂能因为一介武夫坏了大事?”

李淑贞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得罪明朝官员,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使臣李宬正色道:“殿下,既然你已经做好了为国君牺牲小我的准备,就要一切以大局为重,否则何必让殿下千里远道天朝遭罪?”

就在这时,刚才念圣旨的红袍官员杨大人走了过来,对青袍官员道:“年轻人就是火气重,他们要留一个武将保护使臣的安全,有甚关系?”杨大人又回头对那些要捉拿金顺臣的骑士道:“下去吧。”

青袍官员道:“学生只是按照杨大人的吩咐办事,况且这些人目无尊上,否则也不会谋害自己的国君。”

“算了。”杨大人摇摇头道,“朝廷自有定断,先别和他们计较,否则别人会说我们泱泱大国这点气量都没有。”

朝鲜副使朴敏孝听得懂汉语,听到杨大人如是说,忙跪倒在地,陪着小心道:“下官拜谢杨大人,大人有大量。”

杨大人将副使扶了起来,说道:“好了,你们路途遥远旅途劳顿,随本官到会同馆下榻休息休息……这位是公主?”

副使道:“是,国君的王妹。”

杨大人给李淑贞抱拳执礼时,留意看了一下李淑贞,身材倒是不错,就是看不见脸,因为她戴着大帷帽,遮得密密实实的。也是,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岂是谁想就能看到的,下车接旨已是迫不得已。

见过礼之后,使节和公主都重新上了马车,在明朝骑兵的护卫下进城。

正使李宬和副使朴敏孝同乘一车,李宬在马车上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有惊无险啊,朴大人,这天朝的文官胆子还真大,刚才那人还真不怕金顺臣一时冲动给他一拳?金顺臣一拳过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朴敏孝也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您不知道明朝的文官,比武将还不怕死,他们敢和皇帝对着干,被皇帝拉到紫禁城午门外打死打残的人还少吗?别说金顺臣一介武夫,就是天王老子恐怕他们都不怕。”

后面那辆车上的公主李淑贞轻轻挑开车帘的一角,睁大了眼睛看着繁华的京师,她十分吃惊,如果不是走出国门,她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华丽的城市。只见大街上人流如织,各种货物玲琅满目,亭台楼阁看得人眼花缭乱。她向后看去,只见朝阳门的城楼高耸如云,烟雾缭绕,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壮观。

在李淑贞的眼里,这里就如仙都一般,宏伟大气,繁华似锦。到底是天朝上邦的首都,非几句话可以胜数也。

副使朴敏孝是个明朝通,以前来过京师,还指指点点给正使李宬介绍。李宬和其他使臣同样被京师的宏伟华丽震惊了,只是呆呆地四处观看,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周围的许多百姓也是驻足观看这些外邦人,好奇于他们的服饰。

段二十 特产

朝鲜新君是不是合法的,明廷上层也没个说法,礼部的官员只得按照款待外邦使臣的规格给予待遇,食宿用度一应照例。

中国好面子好客,古已有之,前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后有某国君打肿脸冲胖子,叫人在树上缠丝绸……明朝在好面子方面也不例外,实际上是装|笔,好在外人面前显示一下大国的牛气。所以礼部在款待外邦使臣的食宿方面可以想象十分奢华。

以前中东那边有个国王跑到明朝来朝贺,被“礼遇之”,那国王就不愿意回去了,连王位都不坐,直接叫人回去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他自个在明朝一直混吃混喝,一直到老还叫人把他葬在明朝……

于是李宬和公主一干人等到了会同馆之后,当时就惊呆了,比朝鲜王宫还华丽的住所,锦衣玉食,侍候的奴仆成群,简直比天国还天国。

李宬拜见公主李淑贞时,无意间开了个玩笑:“能在京师生活,可比局势混乱的朝鲜王城舒坦多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很是忧愁,不仅自己的命运,还担心无法完成国君交给任务。国君李倧可是下了血本,连妹妹都陪进来了,可见他对这事的注重。

他们在会同馆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明朝礼部侍郎便按照常例到会同馆设宴款待。

晚上“明朝通”朴敏孝给李宬解释道:“如果是国君到京师朝贺,来设宴的就是礼部尚书,这是他们的规矩,先在会同馆设宴招待,三日之后皇帝就会在文华殿召见使臣。”

李宬道:“三日后在文华殿召见我们,肯定就会宣布对我国的态度。我们必须在三日内和张问取得联系,恳求他帮忙斡旋。只要他答应迎娶公主,他和国君就是亲戚,肯定不愿意置国君于不义。”

朴敏孝点点头道:“按照明朝的礼制,国君通过这种方式上位是完全不合法的,他们的礼法不允许承认国君。所以这事顺其自然肯定办不成,得依靠张问的私人关系。”

二人商议定,次日便携带了一箱子珠宝去张问府上拜访,他们都担心张问不愿意在私底下见他们,却不料很快大门就打开了,一个年轻人满面笑意地迎出来……如此容易让李宬等人都有些意外。

李宬见那出门迎接的年轻人,身穿红色的官袍,一时有些疑惑:如果他就是张问,为何如此年轻就能爬到权力颠峰?如果是张府的管家之类的角色,但是他明明穿的官袍。

张问笑呵呵地抱拳道:“二位友邦使节登门造访,张某人荣幸之至,蔽舍顿时蓬荜生辉呀。”

李宬和朴敏孝先还了礼,朴敏孝才将张问的话翻译了一遍,又加了一句道:“他就是张问。”

李宬用朝鲜语说道:“冒昧叨唠,在下汗颜,这点东西是在下从朝鲜带来的一些土特产,请张阁老笑纳。”

张问听完翻译,看了一眼那些侍从抬的箱子,顿时明白里面是啥玩意了:如果真是土特产,有这么重?总不会给老子送来朝鲜特产的石块吧!

张问忙摆摆手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东西我不能收,你们可以进献给太后和皇上,送东西给我就有行贿的嫌疑了。”

朴敏孝忙道:“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只是久仰张阁老的大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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