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仗剑任疏狂by墨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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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仗剑任疏狂by墨式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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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老张。
河上的风吹过来,早秋时节的夜,有一点点冷。季独酌捋开吹到面颊上的头发,不断的想起陈年往 事。
天色渐暗,夜色慢慢的沉淀下来,船头已入河南地界。三人下了船,老张递了一个包裹给季独酌, 然后跪下身子,在他的脚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老张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
季独酌并没有扶他,只双手背后,眼望苍天:“……请讲。”
“楼主已经有了当年老楼主的风采,不论是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是言谈举止的优雅。可是老楼主一生 孤单,连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都从不信任,老张头希望楼主不要再像老楼主一样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意若无意的瞟了江鄂一眼,微微一笑:“不会的。”
老头子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船上。傍晚的天边被云霞浸渍成七种颜色,张老头的船一点点远离 他们的视线。
季独酌最后看了他的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滚滚黄河。江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 以,任何人都不应该死亡。”
岸边的风吹起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夜间的萤火虫点亮回家的路。老张头的船停在河中,突然 打了一个转儿,静静的沉入水中。十二年前他开始打鱼摆渡守密道口,至今,也理当回到河水中去。
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该死亡。
但,所谓死士,就是已经把生死彻底的交给了主人。前楼主之所以会在当年选择了老张头,只是因 为他有足够的忠诚。
聂平仲,涉江,老张头,或者绿腰绛唇。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选定的一个人,季独酌坐在一棵大树下,一日之间徒生变故,身边亲近的人 便去了一大半。
江鄂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转过来,埋头翻老张头留下的包裹,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三张一千两的 银票,衣服若干,外加火石火蕊一套。
两个人之前在密道里一番亡命奔波,早就衣衫破烂灰头土脸了,季独酌从衣服里翻了一件竹青色的 长衫,捧着它到附近的水源去梳洗。才刚解开衣服,怀里掉下来一物。不是别的,乃是自己的扇子。
这把扇子当日惊见风雅颂失火,仓促之间掉在地上,没想到居然被江鄂捡了起来。面对七只毒蜘蛛 时,他不先去砍脚上的蛛丝逃生,反而先把扇子掷给他。
季独酌坐在冰冷的水里,打开二十四骨素绢扇,白色的扇面对着月光,之前的犹豫不定一扫而光, 他的嘴角凝出笑:江鄂,江鄂,你真的对我无情么?
收拾停当回来,便看到江鄂也打理完毕,神清气爽的正在点火做饭。抓了一只倒霉的黑白杂毛兔子 ,扒皮开膛,穿在树枝上烤。江大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配料,烤兔子上逐渐散 发出浓重的肉香味。
两个人围坐在火边,火光蒸干了头上的水分,他们两个你一半我一半的分了这只可怜的兔子。
江鄂扔了手上的兔子骨头,说:“其实我拿手的菜是小鸡炖蘑菇。如果是早春,用小鸡肉熬油,采 新鲜的蘑菇,抹在上鸡肉放在火上烤,味道非常好。”
季独酌抬起头来,注意到篝火照亮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突然之间,那层次分明的眉眼都变得柔 和起来,就像是一幅柔软的水墨画。季独酌用手环抱着肩,额头斜靠在手臂上,默默地望着他。
江鄂拨弄着篝火,断断续续的问他:“老张头叫你季酌?……你不是叫季独酌么?”
季独酌斜着脑袋看他:“你想知道么?”
“你不想说就算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隔着火焰望定了他:“我从前姓季名酌,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发 现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就给自己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季独酌’。”
江鄂放下手上拨火的树枝,看到火焰下,季独酌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微闭的眼睛上落下浅浅的影 子。
人生这一辈子,总有些说不得怨不得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离开了朋友的支撑,就这么形影相吊的活下去,去寻找 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憧懂儿时那些不带一点恶意的言语,似乎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再也摸不着。
两个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季独酌半夜醒来,发现清 浅的月色下,一片天高地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和他。
他坐起身来,拎起一件衣服披在江鄂的身上,然后坐回去,往火里重新添了点柴火,又找了个舒服 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补眠。
江鄂睁开了一只眼,偷瞄了季独酌散落一地的长发,心中暗叹一声,也悄悄的闭上眼睡觉去了。
第六章.行到水穷
一夜无风无雨亦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等江鄂一睁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纵是他极为擅长掩 藏心事,脸色也难免慢慢的阴沉下来。
渭水尽头,乃是黄河。黄河渭水交汇之地,名叫风陵渡。
传说中,在这块地方,黄帝贤相风后发明指南针,带领三千铁骑踏平了蚩尤族。风后殁后,黄帝伤 痛之余,把他葬在他战斗过的地方,谓之风陵。
这里是风后的陵墓。
对于江鄂来说,这里也是他生命里唯一认定那人的陵墓。
三年前,黄河风陵渡,天陷。
那一年,汉江会的大少爷江逐云迎娶了桃歌姑娘,一直暗恋着桃歌的小少爷在婚宴上代替自己的哥 哥拼命的向宾客敬酒。等到人走楼空,他一个人倚在雕栏玉柱,默默地望着苍天,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 ,碎成千片。
江鄂是大少爷手下的一个传令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便注意到了这个总是一个人想心事的少 年。他胆小怯懦,却正直善良,像是一粒完全没有雕刻过的籽玉,久而久之便会让人割舍不下。
后来他追着逃家的小少爷一直北上,在这个地方与他会面,却害他失足落下天陷。
传说中说月老儿把红线系在一双男女的脚上,于是他们彼此爱慕最终结合。江鄂始终不知道这个传 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居然让他们这些人每一个错过了心中那个人。
桃歌爱的是江逐云,江流水爱的是桃歌,自己爱的是江流水,而缠上自己的人则是这个风雅颂的主 人——季独酌。
为了以防身后追兵,季独酌收拾好有人起过火的痕迹,整个过程中江鄂一直做在石头上不发一语。
季楼主瞥了他一眼,抓起老张给他们的包裹跪坐到江鄂身边,掏了两千两银票塞到他的手里:“这 里往南就是汉江会,钱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你回家了。”
江鄂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季独酌一眼。那人手里整抱着一件衣服,是前一天晚上,他披到自己身上 的那一件。
毫无预兆的,心就那么热了一下。
他睨着季独酌:“堂堂风雅颂之主,接人待物竟然连点诚意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我没有诚意了?”
“我江鄂在你风雅颂呆了快三年,你就拿着区区两千两来打发我?”江大侠说着,站起来身来,拍 掉衣服上的浮土,“这点钱就是给金陵花魁的夜渡资都不够啊。”
季独酌被问得一愣,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江大侠有过一夜风流。”
江鄂俯下身,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的挑起他的下巴:“总会有的。你不是很期待么?”
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扇子点着下巴,季独酌一路费心劳神的思前想后。出风陵渡,往东行,近伏牛山地界。
为了防止敌人追来,白天里两个人尽捡些荒凉的树林子走,到了晚上,却见荒山上隐隐有炊烟飘来 。
季独酌的食指抖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合上扇子:“好浓的酒香啊。”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叶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酿酒的纪老头刚刚在锅里倒下一勺冷泉水,便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敲门声。他佝偻着身子,打开门, 两个公子哥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
穿着青衣的季独酌楼主扇子反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我二人途径此地,闻到浓浓的酒味,不知 道是否有幸在老爹这里讨杯酒来尝尝?”
纪老头何曾见过如此风神俊秀的人物,他愣了一愣,只想到那些勾人魂魄的鬼故事:“二位公子, 不是山鬼吧?”
山鬼?
昔者《九歌。山鬼》曾写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 窈窕。
季独酌偏到江鄂耳边,轻声说:“喂,我有那么倾国倾城么?”
江鄂颇有深意的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把扇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季公子一日奔 波,现在的样子么,确实有如被薜荔带女萝。”
边说,边学着季楼主前前后后的晃着扇子,举步进了屋。
季独酌低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领口甚至露了半载锁骨出来。他不禁也是一笑,唔,平白 的让这只的眼睛吃了豆腐去了呢。
荒村小店,山馐野味。之前两个人在树林子里走的时候,江鄂顺手打了只野鸡,这时掏了点碎银子 给老人家,然后毫不客气的霸占了灶台。
古人曾言君子远庖厨,但江鄂自认从来和君子“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牛刀杀鸡不过是家常便饭 。野鸡宰掉,撒上肉桂茴香,用老酒腌一个时辰,取出剁碎成泥,配上路上一同采的野菌,搓成丸子, 下滚水汆。最后又向老汉要了一碗醪糟,用水调开,囫囵个儿的煮肉丸。
季独酌坐在一旁,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觉得心底被填的满满的。
等到饭菜上桌,已经是二更天,老纪从酒窖里打了二两酒为他们二人添上。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的 季独酌捞了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轻轻一咬,肉香外还有浓浓的酒香,鲜而微甜。
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五好男人,季独酌放下筷子,拉住江鄂的手:“美人儿,嫁于小生吧。”
江鄂反手扣住他的手:“只要嫁妆你出的起。”
“什么嫁妆?”
“我只要一个答案。”
答案……
季独酌咳嗽几声,低头喝酒。
要答案,想也知道是要什么的答案。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快三年,为了不就是那个答案么。
他咬着筷子,浅笑盈盈:“好啊。不过我的资料都在风雅颂里了,现在要我怎么拿给你呢?”
鬼才相信他。
江鄂瞪了季独酌一眼,这人是风雅颂之主,绝对不是只靠纸面材料才能做事的普通人,那些资料哪 一样不是早印在他脑子里?
他饮了一杯酒,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
说是如此说,但如今的情况,自己又怎么可能弃他于不顾呢?
季独酌生平嗜酒,自从调查古铜之死,到今天五天来他滴酒未尽,此刻抿了抿杯中之物,一身的疲 惫瞬间烟消云散,四肢百骸就像洗了一个热水澡一样通透。
江鄂加了两口菜,皱了皱眉头,便放下筷子。
季独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江大侠有什么烦心事?”
“季楼主不觉得奇怪么?”
季独酌眨眨眼:“奇怪什么?”
“我也说不好,”江鄂偏头望他,“但是总觉得似乎整个事情有点问题。”
“是啊,的确有问题,风雅颂内部出了叛徒,我居然没察觉到。”
江鄂摇摇头:“不,不止这些,我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
“比如,为什么一切发生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好像做梦一样。”
啪嚓一声,季独酌手里的筷子被捏成两半。
江鄂目光深沉的望住他。
季独酌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风雅颂已经一百多年,虽然外表光鲜,内部却难免 腐朽。”
虽然觉得这个回答隐隐有一点让江鄂不安,似乎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如果他当时能延这个思 路想下去,也许后来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但季独酌当时的表情还是不能让江鄂再问下去。
对这个被属下背叛的楼主来说,再问下去已经是一种残忍了。
他在季独酌的手上拍了一拍,笑着说:“说的也是,风雅颂出了你这样的妖孽,不腐朽也奇怪呢。 ”
酒足饭饱后,两人又向老纪租了一间客房。伸伸腰伸伸腿,身娇肉贵的季独酌裹了被子独占了整张 床,江鄂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争,就在随意在地上窝了下去。
季楼主穿着白色的内衫从床上跳下来,肢体纤细而优雅,像一头温顺的小羊羔。十根白色的脚趾从 江鄂眼前晃过去。他凑到桌前吹灭短檠油灯时,眼睛一眨,扇子一摇:“江大侠,季独酌家身清白,你 可不许夜袭我哦。”
换来江鄂令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这一夜,季独酌觉得自己睡的并不好,准确的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是一只小小的小雏鸡,被人绑在木桩上,脚下是熊熊的烈火,身边一群人看着他,露出不 怀好意的微笑。
季小鸡在木桩上嘶声力竭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鸡命啊,小鸡也要有人权~~~~~
然后一头鳄鱼爬了过来,狞笑着对他说,你要死要活?
季小鸡噙着热泪,当然要活。
鳄鱼大叔说,好啊好啊,要活简单,从今之后不许你再对我动手动脚。
季小鸡想了想,脖子一梗,做宁死不屈状,那人生多没趣味啊,你还是把我烤了吃吧!
鳄鱼大叔怒发冲冠,跳了过来,扑哧扑哧扑哧,尖利的爪子在季小鸡的肚子上戳了戳,就把他的梦 给戳醒了。
人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黑暗中江鄂那张放大放大再放大的脸。季独酌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下 意识的就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还是良家童男呢!”
江鄂俯下头来,热乎乎的喘息喷在季独酌的脸上:“季楼主不是让我夜袭你么?”
噩梦,噩梦,一定是噩梦。平常怎么调戏居然都没反应的江正经竟然会主动要求夜袭,而且还挑在 自己没准备好的时候,季独酌下意识拉紧被子,才刚要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就发现被子的死角已经 被江鄂死死的压住了。
神啊。
他不是来真的吧?这么个大块头整个压上来,一百多斤的分量呢……
这边思前想后,那边一根手指已经摸上了季独酌的嘴唇。手指沿着唇线细细的抚摸着,抚平嘴唇上 每一丝褶皱。
江鄂凑上前来,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的深邃光芒,嘴唇和嘴唇近在毫厘:“我有一句话,今夜 一定要对你说。”
季独酌喉头咕咚一声,难得的厚脸皮竟然有点热。
那人伸出手来,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扯。
于是,把季独酌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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