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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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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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制了许久的病灶就是在济南城下被那个愚蠢的人激发出来的。

苏克萨哈心中微动:“原来王爷身体早就不好了”

八旗的统领都知道多尔衮在京城常年藏在摄政王府,极少外出,京中早有流言,说大清的摄政王身体有恙,直到今日才被证实。

苏克萨哈看多尔衮再没有别的吩咐,道:“王爷,我去了”转身出了大帐。

多尔衮道:“穆济伦,传令命察罕率骑兵前往济南边境截杀明军斥候,漠东人拿了我们的兵甲,也该为我们出力了”

漠东四千骑兵入关一仗未战,他们都是太后的族人。

第726章墙倒众人推

清廷丢失山东,真是个灾难般消息。

而且是太后请多尔衮到淮安主持大局后发生的事情。

躺在病床上的多尔衮很庆幸,他去淮安很及时,否则淮扬的几万八旗精锐就等着全军覆灭吧。

但许多人不这么想,有心人都只看见大清的摄政王亲自出马也挡不住明军的攻势。

空中有鹰在翱翔,齐膝高的绿草随滚烫的南风起伏。草原的主人越来越衰败,长生天似乎不再眷顾他们的子民。

额哲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他身边的骑兵连成一条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侍卫指着远处喊道:“大汗,去归化城的使者回来了”

喊叫声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三四里外,十几个身穿灰色袍子的骑兵正跟着汗帐骑兵走来。额哲双腿一用力,胯下黑色的烈马紧赶几步上前。

使者头目来到大汗马前,翻身下马跪地参拜。

额哲摆手:“格日勒图怎么说?”

胖乎乎的使者沮丧的回答:“格日勒图说,他不知道左若所在,明军自离开河套后,断绝了与蒙古的所有联络。

额哲紧锁双眉,黑色的烈马不安的撅着蹄子。

他翻身下马,朝身边的汗帐骑兵下令:“暂且在这里歇一歇”侍卫们选了一个树荫处搭建简单的帐篷。额哲站在忙碌的人群外,突然又吩咐道:“把托克博带过来”

大队骑兵如流水一样缓缓往西行走,没有因为大汗的停留发生变化。

侍卫端上清冽的泉水,额哲坐在新搭建好的帐篷里,一口一口的抿着泉水,不发一言,直到一个上身腰上系着一个肮脏皮袍子的汉子被呆到自己面前。

“托克博”额哲指着身边的地毯。他从亲兵手里接过暗黄色瓢给桌子上另一个空碗倒上清水。

托克博先恭敬行礼,再屈膝坐下,他伸出右手拿起装满清泉的碗,仰头一口喝尽。

“大汗,不喝酒吗?”他被囚禁的日子,只能吃坚硬的于饼,许久没有尝马奶酒的滋味了。

“酒喝多了会糊涂”额哲命侍卫再给他的空碗满上,“托克博,我们都是蒙古人”

“蒙古人都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不应该记仇。大明的摄政王曾经是土默特人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我要攻入陕山西,土默特人随行吗?”

托克博低下头思考,他喝了一口泉水,许久没有回答。

“托克博,你不会在记恨我吧?”额哲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不屑的光芒。

“小人岂会记恨大汗”托克博抬起头,“只是,我部落中骑兵被左若大人带走了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人不多了“什么时候,土默特的雄鹰也学会了畏惧,”额哲往前伸头,鼻孔粗重的呼吸带出热气,“大明要收复旧日河山了,土默特的好时候来了本汗要攻入山西,给翟哲送一份大礼,难道土默特不同行吗?”

阿穆尔道:“山西堡寨林立,我们又无法攻下坚固的城池,大汗为何要有此举措。”

“为了向翟哲赔罪”额哲用食指轻轻弹在粗糙的瓷碗上,发出无聊的“噌噌”响声,“难道土默特不想邀请曾经的汉部千户重返草原吗?”

托克博行礼:“土默特的大汗是俄木布汗”

额哲微微愣神,随后无声的笑,“你回去吧,如果土默特愿意同行,本汗会在得胜堡外等着你们三日。”

蒙古人虽然不擅攻城,但从杀胡口到张家口一千多里路,清虏不可能处处防守严密。而且,现在山西的清兵主要集中在太原以南,对黄河对岸的明军严防死守。对长城的防御自然不可能那么严密。

七月。

蒙古大汗额哲率察哈尔大军从得胜堡攻入山西,进犯大同境,土默特骑兵随行。

在听说清虏丢失山东后,额哲及时调整了战略,也不知道到底还及不及时。

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正午时分,原本应该空旷的大道上挤满了拥挤的逃难的百姓,蒙古人攻入关内对山西的百姓是一场灾难。察哈尔人所过之处,倒下的都是汉人百姓。女真人都躲在坚固的城池中,眼睁睁看着城外的蒙古骑兵烧杀抢掠。

北京城的慈宁宫中,大玉儿拿着才送到的紧急军情。

“真是灾难”她轻轻的军报放在右手边的桌子上,“摄政王要怎么办?”

济尔哈朗躬身:“摄政王一定会说,阿济格回到山西,察哈尔人就退出去了,但明军陕西提督左若也会跟来啊。”他用微含讥讽的言语表达对多尔衮在军帐中对他无礼的愤慨,又平静的说:“昨日苏克萨哈入城,微臣与他深谈一夜,说了些对摄政王很不好的担心”

大玉儿的白皙的手指蜷起来:“什么担心?”

“摄政王的身体很不好”济尔哈朗抬起头,目视太后,重复道:“很不好”

“苏克萨哈?正白旗一等侍卫?”大玉儿喃喃自语,突然下令:“传苏克萨哈”

济尔哈朗退到一边。

这就是朝堂之争,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住多尔衮的,他们都是为了大清。他曾经为了维护大清,站在多尔衮的一边逼迫豪格,现在也会站在太后的一边反对多尔衮。

“摄政王,您病体难支,该放手的东西就放手吧”

一刻钟左右,四个侍卫护送苏克萨哈进入皇城。多尔衮的控制力减弱从北京城开始,淮安之败后,紫禁城的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两黄旗的人。

济尔哈朗看慈宁宫大门方向,苏克萨哈肩宽体壮,走路的姿势像白山森林里的黑熊摇晃。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十分粗鲁的汉子,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参见太后”肩宽体壮的汉子匍匐在地上。

“苏克萨哈,”大玉儿的指尖在靠椅上无意识的挠动,“多尔衮怎么了?”

苏克萨哈回答流利:“启禀太后,摄政王自淮安回京后,已是油尽灯枯,在昏迷和吐血中下达军令,实在是难以当起指挥与明贼决战的大任。”

“苏克萨哈”大玉儿一声呵斥,仿佛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多尔衮最信任的侍卫嘴里说出来。

“太后,奴才所言字字属实。”苏克萨哈一哆嗦。太后语气不善,如果他这句话传入多尔衮耳朵里,他一家老小的首级就要落在北京城的街头了吧。

大玉儿不想继续听下去,下令:“苏克萨哈,你明日回兵营去吧,多尔衮的身体有什么变化,你尽快把消息送入北京城”

“”

侍卫们护送苏克萨哈离去,济尔哈朗朝太后拱手:“太后,大敌当前,当断则断,等明军攻到北京城下,一切都晚了。”

“谁能替多尔衮为帅?”大玉儿冷冷的问,“王爷可替多尔衮统领大军吗?”

“阿巴泰,阿巴泰可以”济尔哈朗推出心目中的人选。

阿巴泰是满清八大和硕贝勒之一,是与多尔衮、阿济格地位同等的人物,现在在京畿执掌重兵的博洛是他的长子。八旗以两黄旗和正白旗实力最强,命阿巴泰为帅,可以拉拢两蓝旗支持。

“容哀家再想想”

济尔哈朗退出慈宁宫时,门口的石狮朝东拉了一丈长的影子。

内城的武士挺胸收腹,他们才是才被选拔到宫中的武士。太后可以再想想,但很多人已经忍不住了。

他知道索尼聚集了一批人,苏全额也在蠢蠢欲动,太后可以不记得,但多尔衮欠下的血债,许多人无法忘怀。

走出皇城两三百步外,他心中微动,突然回头看了看巍峨壮丽的紫禁城。这个地方很好,女真人没本事修建如此华丽的宫殿,抢夺别人的东西,终究要还回去吧。

“还是去那个汉臣府上去看看吧”

这几个月,无论北京城外发生了什么事情,钱谦益老老实实呆在府邸中,忍受柳如是不知疲倦的在北京城各位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汉臣府邸上走动。

曾经有些流言,对他甚是不敬。但老夫少妻配,他又管不住“河东君”,所以只能忍着,他心里也没真的介意。

“老爷,老爷,王爷来了”门口的仆从风一般跑向内院。

“哪个王爷?”钱谦益慌慌张张出来迎接。

看见在门口落轿的济尔哈朗,钱谦益匆忙跪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济尔哈朗背着双手往里面走,他离开皇宫后,径直来到此地。

“钱谦益,前次你去南京议和,翟哲到底有没有议和之意?”济尔哈朗坐在平日钱谦益端坐的椅子上,钱谦益躬身站立。

“这个……”

济尔哈朗叹了一口气,说:“我大清若撤出山海关,并答应向大明称臣,这样的条件,翟哲能满意吗?”

“……应该能满意吧”钱谦益不知该怎么回答,几个月间,局势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本王准备启奏陛下,让你再去见一趟翟哲,探探他的口风,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议和的事情都可以谈。”

在多尔衮这种状态下,两黄旗和正白旗之间矛盾一触即发,济尔哈朗对这场战争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第727章进军

胜利可以弥补所有的裂痕,反之则必须要品尝许多想象不到的苦果。

翟哲坐镇济南府,山东各府县献城者不计其数。明军只需派几个游击将军走一遭,齐鲁大地重归大明治下。

除了少数把身家完全绑在鞑子身上的乡绅,各地有名望的人不要命的往济南挤,只盼着能与摄政王对一眼,能得到几份青睐。

翟哲命车风与李定国为前锋,渡过黄河,明军正式进入京畿之地。萧之言、许义阳和金声桓留在了河南,只有两支骑兵奉命加入北伐大军。

一万多明军骑兵往德州方向进击,随后逢勤、李志安、元启洲和阎应元等强兵悍将依次渡河。明军十万,甲厚粮足,士气高昂。

大军在黄河北岸结营,翟哲传令集军中诸将议事。

军令传达,三遍鼓过,营中诸将汇集大帐。

逢勤立在首位,李志安和李来亨站在次席,后面是车风、阎应元、元启洲等诸将,虽然都是总兵,但也有先后之诸将肃立了半柱香的功夫,方进穿建甲佩刀护送翟哲走入大帐,就主座位。

“参见摄政王大将军”诸将的吼声鼓动了大帐的门帘。

翟哲挥手,他深吸一口气,“诸将免礼,诸位有从草原就在我身边效力的,有从江南随我反剃发令起兵的,也有抗击鞑子的义军。本王与诸位一起,历经辛苦,终于扭转乾坤。如今京师就在眼前,本王要在京师城外击败多尔衮,恢复我大明旧日河山。”

他摘下佩剑,那是胡家兵器工坊专门为摄政王打制的精钢利剑,比卢象升送给他的腰刀要轻,但比那柄腰刀更锋利。

“逢勤听令”

“末将在”

“本王赐此剑于你,命你统管大军北上战事,军中有违反军令者,无论官职大小,以此剑斩之”

逢勤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拱手道:“末将遵命”

他上前几步,从翟哲手中接过长剑,深施一礼。

“逢将军请上座”翟哲让开主座,“本王从此刻起,只在帐中旁听,军中诸事都交给逢将军了”

大帐中雅雀无声,诸将看向逢勤的目光满是羡慕,从此刻起,逢勤和左若大明军中第一人的争论可以休矣。

逢勤身形停滞片刻,抬脚走上主座。

翟哲退到一边,方进搬一张椅子过来,让摄政王坐在主座的左侧。

逢勤目光不再看翟哲,他瘦弱的身躯陷入主座的光滑的虎皮上,点将询问军情:“车风,你过河已有三日,与鞑子交手有何发现?”

车风率部刚过德州城北,他禀告道:“鞑子骑兵骑术精良,精通骑射,多数是漠东的蒙古人,我部骑兵与鞑子交手,吃亏的多。末将不敢拉开战线,在德州城北便止住了步伐。”

逢勤摆手命他退下,道:“鞑子兵力与我等相差不大,骑兵又多,我大军若是兼顾左右,一个月也未必能攻打到北京城下。我决定命大军集结北上,先攻天津三卫,命水师从海路运送补给,再从天津择机攻打京师。”

逢勤采用的仍然是稳健的策略,把自家的优势发挥到极点,战法浑然天成,找不到一点缺陷。

翟哲初始的想法与逢勤不一样,他的计划是大军直接北上,破保定,一条直线直逼北京城,容不得多尔衮不与他决战。但他既然说过把战场的指挥权交给逢勤,就不能在表达反对的意见。

在淮安城下,他明白自己对战场的把控力远不如逢勤,所以决定不再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逢勤有条不紊的下达军令。

“车风、李定国听令”

“末将在”两位武将应声出列。李定国虽然是将军,但在这个大帐中,他的地位实在不值一提。军中有派系,但真正的地位还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你二人率本部骑兵沿运河东岸前进,扫清沿途清虏斥候,每日进军六十里,不得过快,也不得延误军机”

“遵命”

“元启洲、阎应元”

“末将在”

“你二人率本部兵马随骑兵前行,紧随骑兵十里左右前行”

一条条军令,精细到每支兵马行军速度,在何地驻营,都有交代。沿着运河东侧前行,可限制清虏骑兵沿途骚扰相比较逢勤多年不变的沉稳与单调,翟哲其实更欣赏左若的疾风烈火。但理智告诉他,逢勤才是他麾下最适合的将军。不仅仅是因为逢勤是他一手带大的,也因为逢勤的战法才能发挥火器的威力。

左若以弱搏强,气势如虹,每一战都激荡人心。但真正在战场对决,远没有逢勤给人让对手更头疼。能把自己的优势用到极点,这才是真正的帅才。

次日大军开拔,摄政王的亲兵卫骑兵随逢勤中军同行。

翟哲本想随骑兵同进,但逢勤坚决不许,不敢让翟哲身处险地。

有些大胆的蒙古斥候来到运河西岸近处,与明军隔河相望,逢勤传令各军不得观望,只需跟着骑兵前行。

十二万大军像不断翻滚前行的链球,让人抓不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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