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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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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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决定国运的一战,相信有许多贼心不死的人躲在暗处摩拳擦掌,但只要北伐之战没有尘埃落定,就没有人敢跳出来。

顾三麻子和施琅在先锋船队主舰上,其他的木船都是跟着他们行驶。

虽然他们祈求了,争取了,但当摄政王的密令真传到崇明岛时,他们还是难以置信。从水师战船启程起,施琅在战船上就没有安稳过,年轻人躁动不安,尖刀的刃口磨的寒气逼人。

顾三麻子像个絮叨的老太太:“施琅,此次北上,海战无碍,但可不仅仅是海战”絮叨的人,一般都不够心狠,也不够心黑。

施琅发狠道:“顾叔,一路上,您都说了几十遍了,我施琅要有负摄政王之托,就战死在登州”

“嘿嘿,我没想到,王爷没把北上的军令交给陈虎威,真是交给施总兵了”顾三麻子冒着脑袋,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事情已经成了,他也没白收施福的银子。具体的内幕如何,他没那个心情再去探究。

施琅的黑脸涨的通红:“陈总兵虽勇,末将也不差,陈总兵能做到的,末将也能做到”

相处了几个月,顾三麻子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

施琅一直不忘半个月前觐见摄政王时自己的冲动请命,他以为摄政王能把北伐之战交给施家,多少有他表现的功劳在里。

“北伐结束后,末将决定不回福建了,末将要继续从海上攻打辽东”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顾三麻子感慨。

一百多艘水师战船从崇明岛出发,沿远洋航线往北行驶,一路风平浪静。五日后到达山东海域,一路没见到一艘渔船,也没见到一处海盗。

施福和孟康在中军主舰上,方便商议登陆后的作战计划。

明军计划先取登州,再取济南,择机切断运河水路。

天色快黑后,海上突然起风,大船随着波浪摇晃。幸亏船上都是远航过的老水手,孟康部下也曾在船上训练过,没有产生太多的不适。

施福忧心忡忡,他伸出手掌放在半空中,仿佛想抓住大风扭动的线条。

“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呢”

孟康瓮声瓮气的回答:“别说下雨,就是下冰雹也耽误不得,我们在海上多停留一天,风险就会增加一分。”

施福缩回手,默默的点头。

孟康的意思是被清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很危险。施福久在海上行走,深知大海之危深不可测,几万人在海上飘着,别一不小心全给海龙王收去了,那才叫赔个血本无归。

施福初与朝廷官兵协同作战,对孟康很尊重,问:“现在就靠近登州港吗?”

孟康不屑道:“你我加起来近两万人,登州守军只有一千人,不尽快取下登州更待何时?”

施福朝身后的亲兵小声说了几句话,号令兵在高高的桅杆上打起旗语。如果是深夜,他们便以号灯互通消息。

水手们转动船帆,大船在大风中加速行驶速度。兵丁们扛着鸟铳站在船舷两侧,默默看着翻腾的海水。

木船颠簸突然变大,孟康不得不用双手扶住船头维持身体平衡。

施福大声呼喊:“孟总兵,您可去船舱里歇着,等靠岸后,我再来叫你”

海水永不停歇的涌动,仿佛下面藏了一头未知的怪兽,孟康看了片刻,觉得头有些晕,不在逞强,扶着绳子进入船舱。

进入船舱,孟康命亲兵把自己那面巨大的盾牌和小斧头拿出来。那盾牌是他在浙东找匠人用精钢新打制的,放在身前能挡住半个身体。

“登州,我来了”

第717章海路(五)

骑兵觉着零星的火把返回城内,来自蒙古的骑手发出古怪的声音。

蒙八旗有来自蒙古各个部落的蒙古人,其中漠东人最多,时隔两个月,他们都听说了部落在草原大战输给察哈尔的消息。

他们担心家里的亲人,他们想念草原的牧群,但这是战争啊“我们要走了”多尔衮满目悲哀。

“啊……”济尔哈朗吞了一口吐沫,他不明白多尔衮的意思。

“我们要走了”多尔衮不断的重复。从他见到明军水师出现在淮河入海口,脑中就升起了这个念头。

“也许,你们是对的,塞内终究是汉人的地方,现在他们要回来了”

他不是对济尔哈朗说,他是在心里对北京城的那些人说。

多尔衮很少、很少显露过颓态,至少济尔哈朗从未见过。这几天大清的骑兵在战场表现不错,俨然与明军斗了个旗鼓相当,为何摄政王心生退意?他不理解。

“今夜子时,大军渡过淮河北上,传令命凤阳府守军带走所有财物,退到黄河以北。”、经过两天的思考,多尔衮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爷”济尔哈朗惊呼。

多尔衮指向东边一片闪烁的灯火:“看不到吗,他们的水师来了,我在担心山东、担心京师啊”

这一步步的后撤,从扬州道淮安,沿途丢下了无数大清勇士的尸首,鳌拜在淮扬损失了五千女真人。

五千女真人啊多尔衮恨不得把鳌拜从坟墓里拉出来,再狠狠的往他心脏里插一刀。无论两黄旗还是两白旗,都是大清的勇士今夜空中只有一根银钩般的下弦月,十步之外只见黑乎乎的一片。激战了一整个白天,明军士卒很疲倦。

亥时左右,城外的大营就安静下来,蒙古人的斥候在城外活动,防止明军深夜偷袭。他们有充足的理由隔离明军的斥候,而且,在黑夜中暗斗,不使用火器的蒙古人占据明显的优势。

上半夜,女真人在漆黑一片的城内做准备。

子时一过,北门大开,整齐的士卒走向十几里外的淮河。淮安城内确实都是八旗精锐,虽连战失利,但士卒精气神不减,队形不乱。

木船在黑暗中不点灯火划动,淮河河岸不算太宽,对岸熊熊燃烧的火堆指引着方向。

李成栋军留在最后,正白旗的人先过河,然后是正黄旗人,最后是两红旗的人。

水声哗哗,木船穿梭。

深夜中,几个水鬼顺着淮河岸边往上游游动,他们是大海的弄潮儿,如灵活的大鱼在水中游动。

岸边的铁炮安静的蹲在那里,不见白日凶恶模样。清虏的小木船在河道中巡逻,水手们细听周边的动静。

偶尔传来哗哗的水声,巡逻兵抬头四顾,分不清是河里的大鱼在跳动,还是有什么人在活动。

水鬼们在监视河道中动静,几里外大船来回行驶带出来的浪花拍打在他们脸上。虽然没火光,但他们能听到大队人马在岸上行走传出来的动静。

水鬼们尽全力往回游动,他们要把河中的动静尽快禀告总兵大人。

他们全力往回游,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淮河口有明军的巡逻船只,水鬼们在黑暗的河水中呼喊,直到同伴把他们拉上船。

木船扯帆往水寨中驶去,那里稀稀拉拉闪烁着灯火,多数人都沉浸睡梦中。

“大人,大人,清虏正在渡河”

陈虎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扫视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巡逻兵。他才躺下就被叫醒,心情不佳。

“清虏过河?你们没有看错吗?是不是清虏正在往淮安城中运送物资?”

“不是”斥候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为了弄清楚情况,特地游近了看,清虏用小木船渡河,不点灯火,一船一船的往淮河以北运兵”

“他们想放弃淮安城吗?”陈虎威立刻想到两日前从东海北上的水师。

难道是施福他们在山东登陆了,清虏回兵救援?他默默摇头。施福的动作没这么快,他不确定施福在哪里登陆,但一定会在登州以北。兵法有云:攻其必救之地。只有登州、京师和辽东三地可算是清虏的要害。

也许是施福的行踪被人发现了陈虎威摸着下巴坚硬的胡须,阴沉着脸不语。就是这样了,他心中认定了这个缘由。

他多年积威,他不表态,两个斥候心中着急,也只能双膝跪在地面。

“我看这两日清虏在路上和水上都扭转了颓势,与我大明兵马斗的旗鼓相当,怎会在此时突然撤兵北上?”陈虎威冷笑,“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谎报军情的罪名,你们知道吧”

一个斥候大恐,争辩道:“大人,我们绝对没有弄错”

另一人脑子灵活,看陈虎威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拉拉同伴的衣角,道:“也许,也许是我们没看清楚,我们再去淮安城查看一番”

“如此最好”陈虎威向外摆手。

两个斥候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帐。

陈虎威目送两人退出去,翻身躺在凉爽的竹席上,他睁眼躺了片刻又迅速爬起来,在大帐中踱步走了三个来回,突然朝外喊叫:“把陈八给我叫过来”陈八是他当海盗大当家时的亲信,现在是军中参将。

门口值守的兵丁答复:“遵命”脚步声逐渐远去。

大帐内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陈虎威露出狰狞的笑容,“闽人也想从我手里夺功劳,且让你尝尝苦头”

约莫一刻钟左右,帐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大人,末将来了”

“进来”

一个颧骨高凸,三角眼的汉子掀开门帘走进来,笑着搭讪:“大人这里真是凉快,我整晚没睡着”

“难怪来的这么快”陈虎威招手命他坐到自己身边,“刚才有两个斥候得了一些不合适的消息,我担心事情传到摄政王耳朵里,你去把麻烦解决掉”

“哦”陈八脸色不变。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在浙海中,他不知给曾经的大当家解决了多少麻烦。

“哪个营的?”

陈虎威喝骂:“哪个营的你还来问我?”

第718章登州

黑暗中呼啸的海风带动浪花使劲拍打着岸边,庞大的战船如幽冥来物。

“有海盗”岸边卫所的兵士举着气死风灯笼发出恐惧的呼喊。这里离登州城十几里,所谓的卫所就是两排石头房子,一半是兵营,另一半养着卫所兵士的家眷。

满清入关后,满人对水师没有兴趣,山东海岸从来没有出过大乱子,只有一些蟊贼走私,沿岸的卫所仍然保持了从前大明的编制,所以也保留了大明从前的传统。

卫所兵丁与从前唯一的不同在于满头的乱发变成现在的马尾辫。

海风太大,大海船无法靠岸太近。施琅乘坐的小舢板第一个靠岸。他一身黑色的布衣,嘴里含着他从七岁起从不离身的短刃,右手拿着一柄长戚刀,敏捷的跳下小船,向后一招手,便奔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一群黑衣人紧跟在他身后。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飞沙走石的风,任何手势和喊叫都是徒劳,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岸边亮着光的卫所。

黑衣人像奔跑的羚羊在黑暗中跳跃,砂石在地面的滚动,不知是被风刮起,还是被脚步带起。两刻钟后,两百身手矫健的兵丁把卫所团团围住。

施琅一脚踢开大门,左手取下剔骨尖刀喝叫:“都别动,跪地投降”

不用他招呼,院子里已经整整齐齐跪着一群人。

“好汉,我们都是卫所的兵,家里穷的什么都没有,不要伤我们的性命,这里你们要什么拿什么”

几十个黑衣人从施琅身后闪出来,一半人守在那一群跪地的人两边,另一半人去搜索屋子。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你们是……,你们是大明的……”

直到此刻,胆子大敢抬头观望的人才发现,这群深夜总从海上登陆的“海盗”都留着头发,他们不是海盗,山东沿海从没有敢不剪辫子的海盗施琅恶狠狠的说:“我们是北伐的王师,奉命收复山东,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能帮我打开登州城门吗?要不然留着你们也没用”

水师兵丁一波接着一波上岸,闪电在东边海空交接处显出狰狞的身影。空中一声炸雷,让施福浑身一哆嗦。

“暴风雨就要来了啊”施福站在船头远眺,幸好他们已经进入了海湾,“妈祖大神保佑,等打败了清虏,封侯拜将,我回漳州一定给您塑金身。”

他一直保持着对大海深深的敬畏。

孟康从小舢板上跳下来,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脑袋七晕八素,也不知道是他跟着别人,还是别人跟着他,一路往西边跑。

“这是要去哪里啊?”他心中默默的呼喊。

兵丁点燃火把。

豆大的雨滴落在他脸上,竟然有点疼。

“轰隆隆”滚雷从头顶掠过。

才亮起的火把被倾盆大雨浇灭,海岸边完全陷入黑暗中。卫所的几座房子成了唯一的避雨处,但对已经上岸的几千兵丁,和正在上岸的几千兵丁来说,那两排房子聊胜于无。

孟康好不容易见到施琅。

施琅挥舞手臂,边打手势,边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叫:“孟总兵,在这些人嘴里问不出来来什么,他们在登州混的跟乞丐差不多”

“这种天气还问什么问”孟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攻城啊这么大的雨,有人守在城头才怪”

施琅大喊:“我也是这么想,就不知大雨会下多久”

“猜有什么用,走啊”孟康看上去比施琅还有激情。

明军士卒趟着浑浊的泥水前行,雨水像鞭子在抽打他们的后背。被强行揪出来带路的两个卫所兵士哭丧着脸连滚带爬。

登州城像一尊大佛像,端坐在那里对远道而来的江南人张开了怀抱。

约莫两刻钟之后,豆大的雨点变成细细的雨丝,炸雷变成了沉雷。

施琅脚步轻捷,泥泞的道路似乎对他产生不了影响。他湿漉漉的头发挽在脑后扎了个辫子,随着的步伐一跃一跃的跳动。

又过了两刻钟,雨丝重新变回雨点。

向导哭丧着脸喊叫:“走到登州城下,天就要亮了”

孟康一脚揣在他屁股上,让他摔了个嘴啃泥,:“带路,被废话”

阴天,太阳不愿出来的太早。两个时辰后,他们摸到了登州冰冷的城墙。

天还没有亮。

飞钩兵泅过护城河,借助阴暗模糊的光线登上城头,施琅随飞钩兵同行,孟康从亲兵手里接过巨盾候在城外。

城头的砖石被雨水冲刷的于于净净。施琅在城头转了一圈,没见到一个守军。

飞钩兵包围了一个垛口。施琅钻进去,左手的尖刀连续捅在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兵丁的胸口。没有惊动一个人,两百多个黑衣人闯进了登州城。

飞钩兵打开登州东城门,在城内守军一般还处于梦想中时,明军水师攻下了北伐的第一个据点。

雷声消失,正午时,空中的阴云被吹散,露出蓝色的天空。

站在登州城头,能看见远处海面上波浪涌动。

孟康刚刚换上烤于的衣服,施琅仍然穿着湿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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