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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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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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那桩事,宗茂暗中的筹划可能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第461章朝中乱

安庆府的战事没有预想中进展那么快。

张天禄没有投降,翟哲也没急于强攻,几万大军把安庆城团团包围住。平虏将军的信使往英霍山区召集义军,在那里有原左良玉的麾下在活动。左良玉死后,他麾下的几十万大军像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在各地。有人投靠清虏,有人逃离散去,也有不少人竖起反清的义旗。

柳随风送来湖广的消息后,翟哲对何腾蛟的态度有了大致的了解。

四月初,平虏将军翟哲上书朝廷,请隆武帝下旨命湖广总督何腾蛟率军东进,与江南兵马合击湖广。

出征之前,翟哲不想对何腾蛟逼迫过甚,毕竟湖广新败,他也能体谅何腾蛟的难处。但现在他不得不如此,圣旨这东西,在有些地方不好用,在有些地方还是很管用。

何腾蛟还不能在湖广一手遮天。

内阁讨论了半天,达成一致意见,由马士英亲自草拟奏折,请隆武帝朱聿键下旨。马士英猜到隆武帝的心思,只是说请何腾蛟东进,与平虏将军翟哲配合攻湖广,并没制定谁为统帅。

奏折递上去,如石沉大海。

朱聿键没有批复,也没有驳斥,这件事就这样拖着。

若在年前,朱聿键会毫不犹豫下这个旨意。但朱大典因科考舞弊案弄回家,翟哲的内阁授权提督南直隶和浙江后,有一种比清虏更大的威胁摆在他眼前。

他很矛盾。

湖广决不能再落在翟哲手里,否则,一切都会失去控制。

内阁几人像一潭死水,扔进去个石头不会冒泡。

马士英的奏折提上去,算是对翟哲有个交代了,事情卡在皇帝那里,他没那个必要往死里逼隆武帝。更何况,他因翟哲的支持上台,但并不愿意见到翟哲的势力膨胀的太厉害。他坐上首辅的位置,已经到了人臣的极点,眼下一门心思想着扩大首辅的权限,而不是仅限于应天府一地。

平虏将军府,这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宗茂把手头上的活全放下来。

他与陈子龙首次平等的为一件事合作,那就是让皇帝下旨命何腾蛟东进。翟哲在安庆城下无法脱身,事情就交到这两人的手里。

四月三日,兵科给事中徐孚远上奏,弹劾何腾蛟兵败之罪,请罢免湖广总督何腾蛟,请巡抚堵胤锡统管湖广战事。徐孚远是几社士子,只有陈子龙才能说动他。

翟哲在警告朱聿键,要么下旨让何腾蛟东进,要么不让他安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何腾蛟督军无能的事迹开始在江南流传开,内阁大学士张国维请议何腾蛟之罪。

四月六日,浙江巡抚兵部左侍郎陈子龙,请议湖广战败之罪。

宗茂到达南京,请见内阁首辅马士英。他还是七年前在大同考中的秀才,在朝廷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但走在内阁首辅的府中毫不怯场。

倒是马士英很客气,命仆从在一旁看座。

宗茂单刀直入,说:“今日我来,只为了一件事!大将军的意思,必须要请下这道圣旨下来!”

他的口气很狂妄,马士英很不喜欢,他到底是内阁首辅,翟哲在他面前也会做些表面功夫。

“大将军的信我看了,只是陛下一直没有下旨,我也没有办法!”

宗茂摇头,“陛下在推脱,军情却耽误不得。”

马士英的脸沉下来,说:“我也没有办法。”

“马阁部!”宗茂不怒反笑,“你当真看不出来,今日的江南是何人的江南吗?今日的天下是何人的天下吗?”

他这番话差点把马士英的眼珠子都惊掉下来。这些话只能在背后议论,谁敢在大庭广众说出来,竟然还当着内阁首辅的面。

他的脸色沉下来,说:“宗主管,休要胡言乱语,传出去对大将军的名声可不好!”

宗茂哈哈一笑,“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怎么会传出去。马阁部,我知道你是文人中难得的豪杰英雄。张溥死的时候,只有你为他办丧事;周延儒的后人,也只有大将军与你还能伸手帮忙。那么你当知道,在江南士子和东林党人都与你对立时,你如何坐上了这个首辅的位置。”

马士英的语气变得严厉,说:“翟将军对我有大恩,无需多说,但这是朝廷!”

“大将军难道不是为了朝廷?”宗茂的语气变得缓和,“这道圣旨关系湖广战局的成败,若湖广进展不顺利,只怕您在首辅的位置上也坐不安稳。”

马士英心中一跳,看着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年轻人,他突然想到,“这难道是翟哲的意思?”

在宗茂眼里,南京城内的内阁,甚至皇帝都不过是傀儡,大将军称帝已是必然的结局。军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宗茂利用自己将军府主管的身份,在周边团聚了一些这样的人。

“以宗主管的意思,我该怎么做。”马士英的语气软下来。

“请内阁再上奏,对陛下施压!”

“可是陛下仍然可以不理睬。”

“我自有办法!”

宗茂告辞离去,马士英心里不安。

朝野间因为何腾蛟之事议论纷纷,朱聿键索性不上朝,躲在皇宫中不出来。他很生气,偏偏这件事是何腾蛟理亏,但要让翟哲知道,他不是平虏将军的傀儡。

四五天过去,一个爆炸般的消息从浙东传到南京城,鲁王朱以海从台州到达杭州。

去年翟哲在江南穿反剃发令的檄文时,到处传颂的都是鲁王的名字。他一到杭州,立刻有不少乡绅前来拜见。

几天后,从杭州传来消息,朱以海要到南京城拜祭明孝陵。

马士英慌了神,陈子龙慌了神。朱以海顺运河北上,在松江地界接受张名振的拜见。一行人竟然浩浩荡荡直奔南京城去了。

有朝臣立刻上奏弹劾,朱以海违背祖制,擅自离开封地。

隆武帝终于出面,下旨令京营总兵萧之言和郑森出兵把朱以海捉拿归案。萧之言与郑森商议后,两人各派五百士卒在途中拦截。萧之言不知道这是不是翟哲的意思,紧急命信使向安庆请示。

朱以海到达松江地界,就不再动了,他想进南京,但身不由己。

第462章失控的鲁王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结束,也没什么。

翟哲准许宗茂把鲁王抬出来,只是想借此警告隆武帝,他与郑芝龙之间没有废帝的协议,眼下也绝不是掀起内讧的时候。

但宗茂的目的显然不只是如此,否则鲁王也不会落到张名振手里。

一直以来,翟哲对宗茂和逢勤二人格外偏爱。与逢勤的小心谨慎相比,宗茂一直很激进,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一直会坚持到底。

正是因为他的激进,才能跟上翟哲的脚步。

如把兵仗和火器拆分给商号生产,杭州和宁绍已建成大明最大的兵器生产工坊。

如坚定执行由平虏将军府直接发放军饷的策略。翟哲此举是为了防止主将克扣军饷,但真正执行下来,阻力不是一点半点大,换个人可能会找翟哲说难处,但在宗茂这里,只有坚定的执行。

如在翟哲在杭州建立讲武堂。从一开始,宗茂就意识到,讲武堂是翟哲在朝廷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讲武堂的每一个老师都是他与逢勤商议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教习军阵还是讲授兵法。如陈子龙身为浙江巡抚之尊,也被邀请来给那些懵懵懂懂的毛头小伙讲过课。讲武堂是翟哲的设想,但其中全是宗茂的心血。

杭州府。

宗茂在平虏将军府稳如泰山。他没有功名,但现在他是江南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兵丁没能阻拦住来人,陈子龙怒气冲冲大踏步走进来。

“宗主管,你到底想要玩那曲?”

他很生气,宗茂的举动触犯了他的底限。他不讨厌鲁王,甚至对鲁王有些同情,但鲁监国已是半年之前的事情,大明好不容易有些转机,再经不起内争之祸。

宗茂摊开手,吩咐亲兵备座,不急不躁的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陈子龙正在风愤怒的顶点,说:“请速把鲁王请回台州,否则江南乱矣,你这是谋反!”

“陈大人,说话请自重!”宗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只是平虏将军府的总管,你是在说大将军谋反了?”

“我!”陈子龙一时失言,他重重坐在椅子上,稍稍冷静情绪,问:“宗主管这是要逼着我集结浙江的府兵平叛吗?”

翟哲改革军制后,正兵和府兵分属不同的系统。正兵归武将直接统管,巡抚和总督对他们的调动权有名无实。但各地府兵闲时归文官掌管,翟哲此举一则为分散兵权,同时也是给陈子龙等人委以重任。维护地方治安,清剿盗贼都需用府兵。

宗茂的态度缓和下来,走到陈子龙身侧,问:“陈大人,你知道鲁王现在在哪里吗?”

“在松江!”

“我想陈大人应该知道的,我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

不错,宗茂从来没有得到过调集兵马的权力,从某种意义上,他能动用的实力比不上陈子龙。

“这难道不是大将军的意思?”陈子龙不是三岁小孩,鲁王要是得不到翟哲的保护,自身安全都是个问题,又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宗茂没有给他正面答复,强调道:“现在鲁王在张名振的兵营。”

张名振是鲁王的死忠,去年他知道鲁王退监国位时,已经木已成舟,也因此对翟哲不无怨言。

陈子龙与张名振是有过几面之交,很痛苦的说:“难道真要起兵平叛。”

“我以名人送信给大将军,这个结现在只有大将军能解开。”

在宗茂这里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陈子龙离去,他很失望,也很痛心。大明还是那个大明,朝廷一样的朝廷,连坐在首辅位子上还是一年前的马士英。

一年前是东林党和阉党的党争,现在是大将军与皇帝的争权,收复江南的喜悦渐渐消散。

江南,有这种情绪的绝不是陈子龙一人。

隆武的圣旨传遍江南各府,命各地兵马缉捕擅自离开封地的鲁王。

浙江的府兵在集结,没有人真的希望鲁王进京,除了张名振。宁绍总兵孟康接浙江巡抚陈子龙的命令,率五千士卒离开宁波府,进入杭州地界。

张名振命亲兵在杭州府边境接到鲁王,随后擅自率军离开驻地,驻扎在嘉定地界。这里的百姓对鲁王的印象并不差。

逢勤一面要坚守长江防线,命元启洲率五千士卒监视张名振。

宗茂离开杭州,赶往长江沿线的兵营。

逢勤长江防线的主帅,张名振名义上归他节制,但张名振和王之仁实际一向不把他当回事。

平虏将军麾下十五万正兵和八万府兵的粮饷皆归将军府统管,唯有王之仁和张名振自成系统。他们不是翟哲的嫡系,也不是依靠翟哲的起家。他们因反剃发令团聚在翟哲身边,但从来没以为自己是翟哲的下属。

一年前,翟哲是宁绍总兵时,方国安是浙江总兵,王之仁是吴淞总兵,张名振是宁绍副将,几人的地位相差不大。

也许他们心里都有那么一丝不甘。

但是,宗茂可不管那么多,江南只能有一个人说话算数,那个人就是大将军。

他没去松江,而是直奔苏州府,逢勤的中军大营安置在那里。

从运河乘舟而上,一天一夜即到苏州。

宗茂走进逢勤的大营,亲兵卫退去,帐中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他们有相似的经历,但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逢勤看上去很木讷,但一出口就直至宗茂的死穴,“鲁王为何会落到张名振手里!”如果这仅仅是宗茂的失职,那算不了什么,只凭张名振那五千人在江南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也许,张名振早有预谋!”

逢勤亲身给宗茂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说:“大将军不会这么做!”他一向不喝茶。清水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情绪。

他们这些亲兵都了解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将军做事一向会给人留余地,不会把张名振诱上死路。

他们太熟悉,所以骗不了人,这是典型的宗茂行事方式。

“我们都是大将军从草原一手带大的!我们现在拥有的,都是我们用血和汗来换来的。自古未有内有朝堂掣肘,将军在外能大胜的战争。”

逢勤喝了一口水,不说话。

“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你不会出兵平叛,对不对?”

逢勤把水杯放下,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不错!”

“我只负责长江防线,张名振不听军令,自有朝廷来惩戒。”

宗茂放心离去,他的确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但是他的影响力在军中无所不在。

松江府和苏州府集结了五六万兵马,但没有人奉朝廷的命令来抓捕鲁王。这里是逢勤的辖区,萧之言和郑森不敢派兵马进入这里强逼。

鲁王在张名振的营中忐忑不安的呆了四日,一种焦躁和恐惧慢慢笼罩在他身上。

张名振不怕,他只是不平。他忠于鲁王,收复江南的功劳本该归到鲁王身上,竟然让一直躲在福建的唐王占了便宜。

四月十五日,夜,天上的月亮很圆。

一场小雨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张名振的兵营外亮起一排火把,十几个骑兵疾驰而来。

来人亲眼披着黑色的斗篷,遮挡住容颜,但江南有配备上如此良马的骑兵没有几家。

营寨的偏门打开,没有人盘问,守卫把一行人引入兵营。

黑色骑兵一直到中军大帐门口二十步远才停下脚步。为首一人下马,随来迎接的亲兵走入大帐内,余下的人守在帐外。

“张总兵!”来人掀开斗篷,正是宗茂。

“宗主管!”

宗茂把斗篷放在身侧,“鲁王可好?”

张名振盯着宗茂,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真实的心思,“王爷不太好!”

宗茂哈哈一笑,说:“若能进入南京,自然就好了!”

“锦衣卫已来过我的兵营,但被我轰了出去。”张名振显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问:“大将军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给个准信。”从鲁王被从台州发出来,他心中的那团火又被点燃了。没有翟哲的许可,鲁王怎么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唐王偏袒战败的何腾蛟,已失军心。大将军在安庆,那里战事胶着。大将军对唐王虽然很失望,但不好亲自出面拥鲁王!”

“为何?”张名振像是被胡峰蛰了一下,跳了起来,“大将军这是要至鲁王于何地?”

“若朝廷让你交出鲁王,你交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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