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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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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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芒岭的攻坚战,在两个时辰之后结束。此时已是深夜。

刘冕没有再上前参加战斗。雷仁智可不想这样一员难得的猛将,在攻坚混战之中有什么闪失。大局已定,犯不着再这样拼命。

唐军虽然占据了主动,但峰芒岭的地势着实险峻。一场激战下来,唐军也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代价才完全夺下了关隘。叛军守关大将韦超,带着残兵向山上逃逸,侥幸逃过了一劫。

快到天明之时,唐军清理完战场,在峰芒岭扎下营寨略作整休。唐军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松懈,仍然加强警戒严阵以待。

刘冕回到自己的营寨中,浑身酸软。都懒得卸去盔甲就扑倒在榻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骆宾王的死对刘冕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巨大的“打击”,却像是一支催化剂,让他的心志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以前,刘冕更多的只是在求生存。现在,他对自己的理想与前途多了一些思考,对于将来的为人处世也多了一分领悟与感受。

一夜无梦。清晨,刘冕被军中的号令惊醒,身上有些酸疼,原来是铠甲硌得疼。他伸了个懒腰长吁几口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然后开始洗漱,一如平常。

骆宾王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动,但还不至于让他从此消沉。刘冕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且现在,他更加注重现实了。

成为一员猛将、拿下卓越军功、体现自己的价值,然后取得武后信任、让自己赢得一席之地从此安生立命,是为当务之急。

军中擂鼓,雷仁智在召集众将。刘冕整好衣装走出营帐,深呼吸一口,大步朝帅帐走去。

众将依次到来,聚首在雷仁智麾下。

一场胜仗,并没有让众人放松多少,相反比当初拿下峰芒岭之前还更显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能不能顺利拿下都梁山,就要在此时见分晓。

雷仁智坐在帅椅上环视了众将一眼,简短说道:“昨天一战我军打得漂亮,顺利拿下了峰芒岭。众将各有军功,本将的功劳薄上已有记载。”说罢,有意的多看了刘冕几眼,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要打真正的硬仗了。徐敬猷屯兵于都梁山山顶,成为阻挡我军的最后障碍。本将在魏大将军那里领了军令前来,一定要拿下都梁山。如何用兵,我们不妨畅所欲言集思广益。众将都不必拘谨,各抒己见。”

一张地图被铺展开来,众人围过来审视地图。一时各自寻思窃窃私语,偶尔还有一些争论,但一时都没有定案。

时已入冬,天气寒冷。帅帐中燃了一大盆炭火。寒风从帅帐的角缝里钻进来,吹得火星灰尘四扬。

刘冕沉默无语的看了一阵地图,看到这飞扬的火星灰尘,不由得心中一动。众将商议不休,刘冕迈步到帅帐外来仰头看天,只见高高的将旗迎风飘扬,帐蓬也被吹得鼓鼓作响。

刘冕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大步走进了帅帐之中。

众人都疑惑的看向刘冕,雷仁智道:“刘冕你为何发笑?”

刘冕抱拳一拜:“雷将军,末将有一计,可轻松拿下都梁山。而且,不用大动干戈自伤元气!”

众人齐声惊咦,雷仁智惊喜道:“有何良策?”

“火攻!”刘冕言简意赅,“我军居于山腰,位于西北方。此时正值入冬西北风大起,敌军又在上方。假如我军在半山腰纵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叛军还能从哪里逃遁?”

“好计策!”马敬臣听完就大喜附合,“我军大可以将自己军寨前的树林砍伐干净,以此来逃避火灾。只要这风越大,叛军就要被烧得越惨。到时候,整个都梁山的山顶都要被烧成一片灰烬。敌军除非弃山而逃,否则就要全部葬身火海。”

雷仁智也惊喜的一拳砸到了矮几上:“他们逃不了——众将看地图。都梁山东南山麓比较平缓,要不然徐敬猷也不敢拒此而守,那是他准备留给自己逃命的后路。在东南山麓有一处峡谷,是从都梁山下撤的必经之路,名唤‘铁喉谷’。相信叛军肯定派有人马在那里守备,以防我军从此处突破合围都梁山。只要我军能够奇袭拿下这个铁喉谷,那就可以以逸待劳堵死徐敬猷的后退,来个瓮中捉鳖!”

刘冕心中一动上前抱拳道:“雷将军,末将愿当此任,奇袭铁喉谷!”

不料,雷仁智先是十分赞赏的一点头,随即却摆手道:“奇袭铁喉谷,要翻山越岭攀涉险峰,因此只能派出步兵。天官所部是越骑先锋,并不适合完成此事。”说罢,以眼睛示意刘冕,叫他稍安勿躁。

刘冕也只好作罢,会意的轻点了点头。

众将一起商议了一两个时辰,总算将火攻之计商榷停当。奇袭铁喉谷的职责交给了李知士。攻打峰芒岭时他作战不利,也算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李知士果然感恩戴德,当即立下军令死状,保证一定拿下铁喉谷。刘冕则是被安排‘护卫中军’。

很明显,雷仁智有意让刘冕歇一歇。

散帐之时,雷仁智特意将刘冕留了下来,反复叮嘱道:“天官,我知道你立功心切。拿下铁喉谷封其退路,就有可能生擒徐敬猷与韦超。但是,那里也将面对败退敌军最强大的冲击力,说不定屯兵于下阿溪的徐敬业也会率援兵来救。我说这些,不是说我不相信你的能力。相反,你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都梁山一战我军胜算大增,你能献上火攻之策就是大功一件。为将都要拿军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的去搏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末将明白。”刘冕抱拳一礼,心想这雷仁智算是待我不薄了。他这样安排既保证了我有军功可领,又不会再身临险境。由此看来,魏元忠肯定早就对他有所交待。军队里的将领,很多时候也是根据政治风向在办事。有武则天的意思摆在那里,我刘冕现在可能成了将领们眼中重点培养与保护对象了。

“嗯,我知道你聪明过人,这种事情不必我多说。”雷仁智点了一下头略作停顿,伸手从帅椅下提出一个木盒放到矮几上,“天官看一看,这是何物。”

刘冕狐疑的打开,不由得表情微变:骆宾王的首级!

细下一看,虽然头发胡须一样的灰白,五官也有七八份相像,却不是骆宾王本人。原来是一颗假造的首级。若不是跟骆宾王相熟的人细心观察,还真是难以分辨真假。

“这?……”刘冕疑惑的看向雷仁智。

雷仁智意味深长的微笑:“骆宾王首级在此,本将准备将它与捷报一同送给魏大将军。天官,你有情有义,是条令人敬重的汉子。魏大将军那边,也不会刻意为难于你。那么,骆宾王一事就此了结,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

刘冕凝神看了雷仁智几眼,抱起拳来拜了一礼:“谢——雷将军!”心中不由得暗笑道:这事儿越发的有趣了。看来需要谎言的,还不只是我一个人……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86章 潜力股

雷仁智将‘骆宾王’的首级收了起来,对刘冕呵呵的笑道:“天官,你我共事这一场,也算是缘分。***既是同袍生死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次要不是有你成全,我恐怕就要背负战败之罪没有翻身之日了。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客气什么。另外,明珪那小子对你多有刁难,我也会去教训他。你呢,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冕微自一笑:“雷将军如此气度,末将自当从命。只要明珪今后不再为难末将,末将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雷仁智低笑一声:“他为难你?凭什么?那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次心血来潮要来充军,都要把我的脸丢尽了。罢了不说他了。天官,你回去好生歇息,待大军拿下了都梁山,你我也都算是大功告成了。”

“末将告退。”刘冕抱拳行了一礼退出帅帐。心道雷仁智果然是受了魏元忠密令在办事——大功告成,那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刘冕刚刚出了帅帐,迎面就碰到马敬臣。他胳膊上负了一记箭伤,打了绷带缚着药,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天官兄弟,到我帐中来。今日有好事!”

“何等好事?”刘冕笑道,“马兄伤势如何?”

马敬臣哈哈的笑:“这等皮外小伤咱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天官兄弟,今天有个人想见你,你猜猜是谁?”

刘冕眉头微皱略作寻思:“莫非是李知士?”

“没错,就是他。”马敬臣笑得有些得意,低声道,“那个大胡子,今天破天荒的来求我——听清楚没有,是‘求’——求我引荐他与天官兄弟见一面。你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来谢恩的。”

“我当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刘冕淡然的微笑,“想不到他那么傲气的人,也能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你不是一向与他有点不和吗?”

马敬臣低声道:“其实李知士这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与他不和,也仅限于公事,私下里并无仇怨。我与他分别挂封左玉钤卫左、右郎将,总会有些竞争和意见相佐的时候。抛开公事不说,我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憎恶。冤家易解不易结,他既然主动示好,咱们何必伸手去打笑脸人呢?”

“马兄说得在理。”刘冕心领神会的一笑,“那走吧,去见一见李知士。”

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一路来到马敬臣的军帐外。李知士正独自在屋内左右徘徊心神不宁,听到二人的声音急忙一捺帐帘走了出来,抱拳就拜:“刘中候,李知士特意前来拜谢救命之恩!”说罢,居然单膝一跪就拜倒下来。

“咦,李将军快请起。这般大礼,末将如何受得起?”刘冕急忙上前拉他让他起来。要是让别人看见一个五品郎将给七品中候下跪,那可就有得说了。

李知士站了起来,异常郑重的说道:“救命之恩便如再生父母,在下是诚心诚意前来谢恩的。刘中候,在下前番多次对你不敬,还请千万不要记怀。刘中候、马将军,二位若不嫌弃,打从今日起在下愿与二位尽弃前嫌诚心相交。在下若有半点坏心肠,就让天打五雷轰!”

马敬臣哈哈的笑:“李将军,你这可就言重了,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刘中候何等人,出身名门雅量恢弘,怎么会计较那些许的误会?咱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以往那点鸡零狗碎的琐事还提它作甚?刘中候,你说是也不是?”

“马将军所言即是。”刘冕也就爽快的笑道,“大家都是凛凛七尺的血性汉子,大抵不必作小人之态记较往日些许不愉快的小事。二位若不嫌弃,今后我等大可以兄弟相称。在下年幼,先给二位兄长见礼了!”说罢矮身就要拜。

马敬臣和李知士急忙将他扯住:“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刘冕略作疑惑,“在下年幼,品轶又低你们许多,理所当然哪?”

“这……”马敬臣和李知士面面相觑,都尴尬的笑了起来。李知士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示意三人走进了帐中,然后低声道:“天官兄弟,你目前虽然官职七品,可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你前途必然无量。再加上你出身将门身世显赫,我们哪儿敢高攀哪?”

“此言差矣!李兄刚才不还说了要平心相交吗?无论今后我等三人谁飞黄腾达谁经营惨淡,都要彼此兄弟相待。”刘冕正色道,“什么出身、门第、品秩,管这些作甚?难道这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比不上看见不摸不着的东西?”

“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和李知士自然是顺坡下驴乐得其所,纷纷大表赞同。二人比较一下年龄,李知士三十五年长一岁,顺理成章的当了大哥。马敬臣排第二,刘冕最末。

于是三人兄弟相称,兴高采烈的坐了下来饮酒畅谈。从武艺兵法到酒色财气,无所不谈。

刘冕倒也乐意与马、李二人相交。不管怎么样,军队里的血性汉子,总比官场上的那些政客文人要来得直爽豪气一些。虽然刘冕也知道,他们这样套近乎的和自己相处,多少也有一点势利,隐约就是看中了自己这一支‘潜力股’。

正如马、李二人所说,他刘冕出身名门,祖父刘仁轨贵为当朝宰辅又是三军元宿,人脉关系定然极为广阔。再加上刘冕本身也是本领过人,这一项在军队里最能服人。此外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众人都感觉到了,太后恐怕是有意要提拔这个年纪轻轻的名门将后。

这样一个有本事、有出身、有背景的小子,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能和他攀上一点交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酒过三巡,李知士放下杯子:“二位贤弟,愚兄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攻打铁喉谷,今日就不可再饮了。他日若得空闲,愚兄作东,请二位贤弟好好喝几盅!”

“行!”刘冕和马敬臣也没再多作拘留,爽快的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李知士,马敬臣就对刘冕笑道:“天官兄弟,想不到你除了武艺高超,这笼络人的手腕也挺厉害嘛!李知士这大胡子,今后也就成了咱们的血兄弟了。”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晚,李知士率领一支精锐步卒出发了。刘冕和马敬臣送他出阵,兄弟三人还在阵前喝了一碗壮行酒。雷仁智在一旁看得眼睛一轮一轮,心好不惊疑:马敬臣和李知士什么时候和好了,还和刘冕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这两个老小子,手脚倒是蛮快的……那还能快得过我吗?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雷仁智除了处理军务,一有空闲就把刘冕请到帅帐里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聊天,免不得也是一口一个‘天官兄弟’的套近乎。

刘冕心中一阵暗笑:看来大家都判定我是一支潜力股了。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87章 功成身退

〖第二更〗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冕就流连在马敬臣和雷仁智的军帐里喝酒聊天,基本没有干别的什么事情。

第五天,北风剧起,吹得山谷啸响树木折腰。唐军的大总攻开始了。深夜,无数火箭朝山顶放起,铺天盖地的招呼而去。冬季干燥,树木杂草熊熊的燃烧起来。本来背水一战的徐敬猷所部叛军,顿时就懵了。

那一场滔天大火,映红了天际。鼓鼓的西北风凛冽刮起,火苗噌噌的往山顶上冒。唐军完全以逸待劳,就像烧开水一样只顾往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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