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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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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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穆千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多有得罪。”

穆千黎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帮侍卫便都进了门,毫不客气地翻箱倒柜。

屋子里很香,香气腾起来,让人昏昏沉沉。

“我希望你们只搜外间,不要去里间了。”穆千黎看着他们,说道。

“还望穆大人见谅。”那统领礼貌性地说了一句,便率人进了里间。

侍卫一眼就瞥见床上的异样,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人便拔了剑,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往床逼了过去。

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一个侍卫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却是一个女人。

穆千黎从外间走进来,“是清平公主。”

几个人面面相觑。

穆千黎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掷,“哐当”一声,茶水四溢。“大胆,清平公主尚待字闺中,岂容尔等这般窥视!难道要坏了公主的名声?”

那侍卫才幡然醒悟,急忙将被子盖了回去。声音有些颤抖,“小人实在不知。只是公主为何会在大人房中?”

穆千黎冷着面,“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敢。”那统领接过话。

“清平公主素来和我关系亲厚,多日不见,便来探望,因有些困顿,便在此小憩。”穆千黎答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方才却在外面看见大人。”

“公主占了我的床,我便出去闲逛。”人人都能看出她脸上的不悦。

“听说大人尚在禁足期间。”

“此事自有圣上裁决,难道轮得到尔等给我定罪?”

整个屋子的侍卫噤若寒蝉。

那统领犹豫了一下,向床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会意,便去掀床单,往床底下看去。却不料一低头,竟头一晕,眼前一花,只望见床底下一片漆黑。

“众位可看够了?”穆千黎冷冷问道。

那统领看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摇摇头。

里间确实简单,除了一张床,再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那统领走到穆千黎面前,“在下徐浪,大人若要治罪,尽管来找在下。多有打扰,告辞了。”他一挥手,众人马上就撤了出去。

穆千黎手心也捏出了一手汗,此刻方松了一口气。徐浪看起来倒也像个人物,可惜今夜栽在了自己手里,不知今后会如何。

穆千黎走到门外,对着站在门口的下人们说,“你们回去睡吧。”

宫里出了大事,人人惶恐。有几个胆小的小宫娥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看到侍卫出去,才稍稍安心。听了穆千黎的话,便相互搀着散去。

“彩衣。”穆千黎唤住彩衣。

“大人,什么事?”

“等一会小玉回来你告诉她我倦了,已经歇下了,让她也去睡吧。”穆千黎交代了一声,便闭了门。

屋子里的香气已经十分的浓,她忙熄了香炉中的香,将窗子打开透风。又将炉中的香分开,一块一块地燃了。

她将窗子关上,进里间的时候,那刺客已经从床底下爬出来,面上还蒙着黑巾,只能看见一双透亮的眼睛。

“我已经给她服了解药。”

穆千黎不答话,伸手捉了卓芷宣的脉,确实无恙了。

那刺客又说,“没想到你还会配迷药。”

“原先和我师父学的,宫里东西十分有限,也只能配得出这种药。”她答道,又问,“怎么?你见过这种迷药?”

“作为刺客,总要什么都懂一点。”那人答道,“这迷药分量不重,若站着顶多是有些晕沉,但低头时,血冲到头部,会让人眼前发黑。”

穆千黎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瓷片。那茶本就是预备着摔的,茶盏却是官窑出品的,一只要卖也是价格不菲,现在看着,方有些心疼。



正文 25 多事之秋



她将几块瓷片捡起来,收拾在一边,又用抹布擦干水迹。

那刺客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没想到你一个大小姐还会干这个。”

“我不干难道让人进来干?”穆千黎反问道。

“那倒也是。”刺客点点头,赞同她的观点,“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你干。”

“我只希望你快点离开。”穆千黎答得面无表情。

“恐怕不能了。”那刺客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我受伤了。”

“你不是已经上了药吗?”穆千黎将抹布放回原处,“你这般话多,肯定没事。”

“那是因为我内力深厚。”刺客说道。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在我记忆里,未央宫离这里还蛮远的。”

“很简单,我扮成了侍卫,混在他们中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宫?”

“因为现在风声紧,查得严。”

“明天会更严。”穆千黎自顾自地又泡了一盏茶,“你以为一晚上找不到刺客,明天会很松?”

“那就当我是受伤了,所以暂时跑不出去。”刺客答道,“至少我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位大夫。”

“大夫是指我?”穆千黎终于坐下来,慢慢抿茶。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谁?”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床上的卓芷宣,“对了,还有她。”

“我凭什么给你治伤?”茶温温的,喝着很舒服。

“反正于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同样也没有什么好处。”穆千黎补充道。

“你现在还是不怕我杀了你?”

“我死了是对穆家最好的开脱。”穆千黎答道,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世上的方法除了威胁就只有利诱了。”刺客苦恼了一阵,问道,“你知不知道离梦谷?”

“知道。”穆千黎握茶杯的手紧了紧。如果是三十年前,相信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组织。势力庞大,富可敌国,夹在两个大国之间,却安然无恙。它最大的特点,是神秘。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二十多年前,人们都说,如果离梦谷选择了帮助赵氏,赵氏至少还可以苟延残喘十年,可惜离梦谷选择了袖手旁观。然后在这二十年里,在周国几乎销声敛迹,现在也鲜有人提起了。

“但我从不知道它是个杀手组织。”

“杀手只是它的一部分。”他答道,“很多事情都要靠杀手来办。”

“为什么要杀段皇后呢?”

“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我们总要生存不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道。

“杀七。”

“这好像不是真名。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姓杀的。”

“当然,这只是个代号。”

茶喝去三分之二,她续了一杯水。

“谁让你杀段皇后的?”

“杀手有为主顾保密的业务。”

“他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想找总能找到。”

穆千黎放下茶盏,“说吧,救你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杀七答道。

“可我现在并不想杀人。”

“以后可能会。”

穆千黎思考了一下,答道,“好吧。”

她站起身来,“把上衣脱了吧。”

他依言脱了外衣,“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大家闺秀。”

“你只需记得我是个大夫。”穆千黎终于找出一件棉布衣服,丢给他,“用剑裁成手掌宽的布条。”

杀七动作很快,几剑就断成几个布条,穆千黎拿起来,居然是一般宽。

“为什么不用丝绢?”

穆千黎白了他一眼,“从止血方面来看,棉布比丝绢好了不止一点。”

杀七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依旧蒙着黑布,穆千黎也没有兴趣去看他长得什么样子。她给了他一杯水,“如果血凝固了很难脱,用水打湿了再脱。

杀七终于脱去上身的衣服。他肌肉很结实,肌肤是古铜色的,应是长期太阳暴晒的缘故。

她打量了他一下,“胸口中了一剑,不深,没有伤及要害,又及时止了血,倒没有什么大事。”

“你是说我没事?”杀七有些不相信。

“谁说你没事?”穆千黎在他胸口按了几下,说道,“断了三根肋骨,其中有一根刺入了肺部。导致大量出血,淤积在体内。很危险。你能坚持这么久,着实不易。”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无所谓。”杀七打量着她,说道。

“你死了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穆千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把自己交到这样一个大夫手上是不是很危险?”杀七很认真地问道。

“当然。”穆千黎递给他一根布条。

“干什么?”

“咬住它。你很啰嗦,我希望你不要说话。”

杀七很老实地咬住了布条。

“我要开始给你接骨了,你要是叫出声来我们都完了。”穆千黎淡淡阐释道。

杀七不能说话,只得点点头。

“咔咔咔”三声,穆千黎便给他接好了断骨。杀七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连面色都没有变。穆千黎又把剩下的布条递给他,“自己绑好。”

穆千黎走到桌前,提笔给他开了一张药方。她拿着药方走回来,杀七已经替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并穿好衣服,口上的布条也拿了下来。

穆千黎将药方递给他,“淤血我现在没有办法帮你散,你出宫后按这个药方去抓药,一日三次,隔日服,喝三个月就能散瘀。”

杀七拿了药方,想要往怀里揣。

穆千黎拦住他,“背下来。”

杀七展开药方,“你一定要这么谨慎?”

“谨慎些总好。”穆千黎根本不看他。

杀七很快地就将药方递还给她,穆千黎一字不说,将药方和刚刚剩下的布条都放在灯上烧了。

两人相对无言。穆千黎看看床上的卓芷宣,身上早已是一身冷汗。对于一个刺客来说,现在是灭口的最佳时期。

如果杀七杀了她和卓芷宣,她避无可避。她只能寄希望于杀七可以信守承诺。如果没有卓芷宣,她有自信拖延到侍卫来搜查,然后将杀七交出去,保全自己的性命。但她却还是要救卓芷宣,她没有自信可以解卓芷宣的毒,也没有自信保证如果杀七挟持卓芷宣当人证,侍卫会选择救芷宣还是抓杀七。毕竟,卓芷宣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

她看一眼桌上的茶,早已凉了。她拿了茶盏,叹口气,走到外间。

她根本不知道杀七说得话是真是假,他很反常,在她印象里,杀手都该是冷漠无情的。他没有告诉他怎么才能找到他,她也装作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但心里却真切的明白,死人的承诺是不需要兑现的。

夜很静,纱帘阻隔了视线,她不知道杀七在干什么。她静静坐到案前,拿起一本《史记》读,一字一句,字字斟酌,来缓解心中的慌乱。幽黄的烛光罩在她身上,有淡淡的光晕。

杀七来到她身后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发觉。也许发觉了,却懒得回头。

杀七看着她,剑出了剑鞘一寸,剑光在烛光下发寒。

一剑之下,美人即香消玉殒。

“杀吧。”穆千黎突然开口。

杀七却犹豫了。

“不要伤了清平公主,她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吧。”她居然还在看书,声音淡淡。

很久都没有回应,穆千黎回头,杀七已经不在身后了。有一丝风吹到她身上,纱帘随着风飘起来。她进了里间,卓芷宣还好好的睡在床上,杀七已经消失了。

她默默地去阖上窗子,手有微微的颤抖,她轻轻抚了抚卓芷宣的头,喃喃道,“睡吧,没事了。”

在最后关头,杀七放过了她。

一夜无眠。

早上小玉敲门来给她梳妆时她显得很疲惫。卓芷宣很晚才醒,醒后精神很好,拉着她的手,“千黎,昨晚我怎么就在假山后睡着了?”

穆千黎淡淡地答了一句,“宫里出事了,你早点回去吧。”说完就吩咐人把她送走。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原本是迎接过年的红色灯笼已经全部撤了下来,换成了白色的灯笼,宫人都不敢交头接耳,安静得过分。

卓芷宣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

“段皇后……薨了。”

卓芷宣吓傻了,任由宫人把她送走了。

宫里的刺客没有抓住,徐浪又带着人来搜了一遍,仍没有找到。

宫里守卫森严,竟会混进刺客来,卓霄大怒,削了徐浪的职,念及其父徐昌于国有功,只将其贬至边关做了一个小将。

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穆千黎禁足的事情倒没有什么人在意了,并没有责罚。

穆千黎思及杀七的话,暗自猜想。其实这刺客一直都是侍卫中的一个,先前混在巡夜的侍卫中进来,之后又混在侍卫中出去。思及此,方暗自心惊。宫中侍卫多是世家子弟,知根知底。可想离梦谷的势力早已渗透在朝野之中,只是无人察觉。

新年将近,却没有欢歌,没有笑语,人人小心谨慎。



正文 26 欲安之罪



接连三日,宫里的盘查让人心惊。

段皇后遇刺当日,正值小年宫宴,宫内歌舞升平,段皇后主宴未央宫。赵美人称病未至,中途淑妃离席。

刺客扮成小太监,借送酒靠近。伤了两名宫娥,然后狠而绝的一剑刺穿段皇后的心口。其余到宴的众位宫嫔美人除了受了点惊吓,并无受伤。

审案的是白墨辰。他只点了五位嫔妃,加上穆千黎,一共是六人。在众人眼里,罪名就要在这几个人间定了。虽然不一定就是真的凶手,但总要有个人来担这个罪名,给段家一个交代。六人侯在堂外,神色各异。因为段皇后初薨,人人都只着麻布衣裙,不配珠宝首饰,当真是素面朝天。

刑部也不敢怠慢,每人面前都奉了茶,屋里燃了火盆,暖烘烘的。

第一个进去的是淑妃。淑妃是名门闺秀,涵养自是可见一斑。她移着寸步,缓缓而入,步下生莲,素面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

她进去足足半个时辰,出来时脸上血色全无,颓然地坐回凳子上。

“淑妃娘娘。”高昭仪意欲搭话,淑妃却一言不答。

第二个被带进去的是赵美人。赵美人小家碧玉,看见淑妃这样的出来,心中震撼可想而知,怯生生地跟着进去,眼神躲躲闪闪。

她出来的很快,只一刻钟。却比淑妃更甚,浑身都在颤抖。她坐回去,伸手想拿面前的茶盏。抖了几次,好不容易握住茶盏,颤颤地往嘴边送,茶水泼了许多沾在她的裙子上。她最终没能喝上茶,因为没能握稳茶盏,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眸中一片死灰。

她坐在穆千黎邻座,穆千黎叹了口气,将面前一口未动的茶推到她面前,“娘娘喝这一杯吧。”

赵美人却不端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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