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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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吉祥-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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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肚里都是抱了阳奉阴违的主意,不像龙雨这个憨货一样公然挑明、与杨致对着干。

龙雨约莫三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满脸虬须,样貌极显威猛。此人出身陇西贫苦人家,大字不识几个。身手既好,胆气也壮,每战必定奋勇争先。从军已逾二十年,军中履历极丰。从禁军士卒到朔方边军,从朔方边军到幽州边军,从幽州边军到中州驻军,从中州驻军再被调作襄阳援军,整个大夏军方的几大系统能去地方都没落下。本来凭其战功、资历,怎么也得博个骁骑将军干一干,可熬了这么多年下来转了一大圈,至今仍是一介偏将。

究其原因,皆因此人性情暴烈,上了战阵一旦杀红了眼,天王老子都不认。打仗固然奋勇,但战场抗命、擅杀降俘、纵兵掳掠也是家常便饭。夏军诸多重将都是拿他当做打头阵的炮灰来用,用过之后,没人敢留。

这样的人原本应该是夏军诸部争抢的香饽饽,龙雨却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个人见人厌的狗不理。一直被利用,至今没挂掉。此人能活到现在,也称得上是奇事一件。

龙雨一番话,在夏军诸将之中颇有市场,说出了很多人敢想而不敢说的心声。

诸如无论种族、不分贵贱、众生平等之类的观念,前世的西方世界坏事干尽,臭不要脸的高唱了几十年都没能做到。杨致徒废唇舌的与一帮杀人如麻的军将宣讲这些屁话,无疑是脑子进水了。

就事论事的逐一回应道:“两国交战,向来互有胜败,沦为俘虏乃是常事。然南楚不同于突厥外敌,两军将士与两国百姓,虽说地域有别,却无族类之分,皆是我中华王朝的同族。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寻常兵士与百姓或许说不出、也听不懂这个道理。”

“我所说的优待俘虏,并不是让你们把他们当做菩萨一样的供着。只要放下武器,便勿滥伤其性命,提供基本的生存条件保障,让他们不至于因冻饿伤病而死,仅此而已。”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兔子急了都咬人。敌方之所以愿降,无非是想保住性命。若是降与不降都是一个**样,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横下一条心来与你拼了,好歹也算是死得壮烈、像条汉子!如若敌方将士人人都是这么想,我军又要无妄牺牲多少性命?杀俘出气?蠢啊!真******蠢!”

“奸淫掳掠那叫什么?那是连牲口都不如的土匪!强盗!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全民皆兵?同样的道理,反正是没有活路,老百姓能不恨你们吗?那不是硬逼着他们与你们拼命吗?敌方寻常兵士与百姓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哪头的日子好过,他们就向着哪一头!”

随后质问龙雨道:“龙将军,谁无父母?谁无亲人?据我所知,你上有七旬老母,中有娇气美妾,下有幼女小儿。因你久经沙场,早年家境贫寒,如今已是陇西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咱们将心比心,有朝一日若是敌军杀你老母幼儿,奸你娇妻美妾,霸你家产田地,你又作何感想?拼命复仇?你家老幼妇孺还能活过来吗?你若战死,莫非还能从坟堆里爬出来不成?”

“我欣赏你的勇猛,很不想说你就是个脑子里缺根弦的蠢货,但你确实是个蠢货!”

起身冷笑道:“诸位将军,我这话不是说给龙将军一个人听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也管不着,既是到了老子的部下,那就是这么个章程!别说我杨某不仗义,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趁早滚蛋,我绝不留你。要么长点记性,把这几句话记好了!数十万将士之中做梦都想越级晋升的人多的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众将对杨致的狠辣手段,大多有所耳闻,一时噤若寒蝉,无言以对。龙雨憋得满脸通红,始终不敢再发一言。这货以前挨骂也挨得多了,都已经被骂皮了,但历任上级军将无论怎么斥责怒骂,都从未有人拿他家的老幼妇孺说事。

而杨致的诛心之语,却是听得龙雨冷汗直冒!这些年来他结下的仇家数不胜数,且不说敌军攻至陇西老家,就是有人寻仇将他全家杀个干净,又能奈何?

正自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胡思乱想,只听杨致陡然大喝道:“龙雨何在?!”

第382章打仗不是娶媳妇嫁女

众将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夏军诸多统帅无论肚里的墨水成色如何,每逢升帐议事,若非气急败坏恼怒到了极致,大多都能保持统帅的威仪风度。像杨致这样连爆粗口,当众将人骂得狗血淋头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令人颇感神奇的是,不知龙雨这个军中出了名的刺头是被骂懵了,还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居然连半个屁都没放。当然,公然叫板无异于找死,人家就是行军法剁了你都没处喊冤,至少说明这货还没蠢到不可救药。

杨致陡然一声大喝,不只让龙雨暗暗叫苦,连众将都搭在里头吓了一跳。都说枪打出头鸟,人家上任才几天,你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只能怪你没长眼啊!不少人当即认定:龙雨今日只怕是要倒大霉了!

龙雨怎么说也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心里直发憷是真的,吓破了胆也不至于。强作镇定的争辩道:“大帅,你不是说有什么看法可以当面提么?不会转脸就说话不算数吧?”

杨致淡淡问道:“我言出必行,说话从来都算数。我方才所说的第四件事,每一个字都是先帝在朝之时颁下的军令。你对我有看法可以,但你从军已有二十余年,不会说对大夏军令不熟吧?这个时候才想起对先帝的御制军令有看法,不嫌太晚了么?你早干吗去了?是不是我对你太过客气了,你就觉得我好欺负?”

龙雨嗫嚅道:“末将不敢。”

“你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杨致冷笑道:“问你个藐视军令都是轻的,往大处说,你这是抗旨忤逆,罪当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怎么?不服气?别跟我扯什么做鬼都不放过我之类的屁话,做人我都能灭了你,何况是做鬼?有本事你倒是来啊!”

杨致语气森冷,由做人说到做鬼,如今势成骑虎,藐视军令与抗旨忤逆只在他一念之间。说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或许稍显夸张。但毫无疑问的是,龙雨但有半分应对不当,今日是万分之万的死定了!

我连皇帝都不鸟,你算个什么东西?日后若不能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骄兵悍将一见了我就两腿发软。老子怎么能混得下去?

龙雨憋得通红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杨致咄咄逼人的狠话,令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拼命。犹豫片刻之后,咬牙跪倒连连叩首告饶道:“末将不该胆大妄为,冲撞大帅。现在一千个一万个知错了。万乞大帅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了末将这一遭吧!”

到任之后首次升帐议事,立威只是辅助手段,而不是主要目的。有了阶梯下,何必强杀人?

杨致漠然道:“大战在即,杀将不祥。你既知错,我也不为己甚。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乃是军中铁律。你明知故犯,理应略施薄惩,以儆效尤。”

敢情是雷声大、雨点小啊!龙雨一听。情知小命是保住了。他是个老兵油子,从军以来受到军法惩戒的次数,多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末将甘愿受罚。”

杨致冷笑道:“是吗?那好,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绑缚辕门外,当众重责八十军棍。”

众将闻言,不禁相顾骇然。动辄责打几十上百军棍,那是戏文里才有的事。若是发往军法官处“自领”责罚,只不过是真真假假的捱上几棍。意思意思完事。当众重责,那便意味着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粗如儿臂的大棒子扎扎实实的抡下来,通常捱得二十棍便是不死也残废。八十军棍是个什么概念?就是铁人也得给你打瘪了!

杨致接下来的话,令龙雨与众将愈发觉得头皮发紧、遍体生寒:“……求情告饶打折扣。也不是不可以。由我亲自执行的话,一棍足矣!我保证不打死你,同时也保证会让你爽到极点。半年之内,你若是下得了床的话,我就跟你姓!”

龙雨讷讷问道:“大帅,您……您不是说给我三个选择么?……另两种呢?”

“第二种就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施以重枷镣铐,在各处军营巡游示众三日!”

杨致说得轻松,在龙雨看来,却比第一种更狠。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一条间歇性发作的疯狗,在军中的人缘极滥。届时嘲讽与讥笑共至,白眼与唾沫齐飞,让他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还不如杀了他呢!

龙雨料定杨致今日不会轻易便宜了他,反倒冷静下来:“大帅,不知第三种是什么?”

“降职。”

“降职?”龙雨登时大喜:哪怕是降成一介士卒从头干起,只要有仗打,凭自己这身本事,立得几回功劳,升上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脱口而出道:“降职好啊!反正我又不是降过一两回了……。”

眼见杨致仍是脸色不善,唯恐他改了主意,立马闭了口。

杨致下令道:“龙雨藐视军法,即日由偏将降职为校尉,自本部拣选五百兵士,驻扎大将军行辕,担当护卫之责。”

“啊?!末将……,不,小人遵令!”

事情猛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是龙雨大大松了一口气,众将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龙雨看似连降四级,却被任命为相当于帅营亲卫统领的中军校尉,到底是升是降,还真说不清楚。再说您都把龙雨搓来揉去的折腾半天了,差点没把他给吓出尿来,留在身边就不怕他黑了你?

杨致见龙雨喜形于色,不由暗骂: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降成了校尉还那么高兴,你他妈就是个贱骨头。

似笑非笑的道:“龙雨,你且莫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的。令你将今日所触犯的军令,抄上十遍,交我看过之后,方可上任。必须亲笔抄写,不得假手他人,不得错漏一字!但有错漏……,嘿嘿,错了几个字、漏了几个字,你就跪到辕门外的大道上,自己给自己扇上多少个耳光!听清楚了吗?”

不成想龙雨顿时大惊失色,继而苦着脸道:“大帅,我……我不识字啊!连我自个儿的名字若不是两个字凑在一起,都时常有些吃不准。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那是你的事。”杨致沉下脸道:“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看你的脸皮经不经打吧!”

发作完了龙雨,杨致言归正传:“今日升帐议事已毕,诸位将军请回吧!”

诸将陆续告退,唯有龙雨在中军大帐外缩头缩脑的踟蹰不去。眼巴巴的捱到卫飞扬出来,上前拱手一揖道:“卫将军!卫将军请留步!”

“嗯?是龙校尉?不知有何指教?”

龙雨咧着大嘴,泛起一脸令人恶心的谄笑:“不敢当,不敢当!小人听说,卫将军与大帅有八拜之交,关系最为亲厚。卫将军可知大帅今日这般处置小人,究竟是何意?难道他就不怕……?”

“不怕你从背后黑他,是么?”卫飞扬不屑的道:“大帅今日发作你,那是你自己送上门去自找的,他也没把你怎么样嘛!从背后黑他,你到底跟他有多大的仇啊?大帅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便于管束,怕你再度惹祸死于军法之下,可惜了你一身好本事。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是非不分啊?”

龙雨讪讪笑道:“哪能呢?听卫将军这么一说,小人心里踏实多了。只是大帅抄写军令的责罚,小人实在是吃不消、也做不来,恳请将军为小人去讨个情吧!”

卫飞扬不由笑骂道:“你个笨鳖!多大一点事啊!你就不知道回去找军中书吏帮你想办法?”

杨致严令不得假手他人,龙雨犹自半信半疑,但听卫飞扬的意思,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应付,连连作揖拜谢而去。

卫飞扬目送龙雨离去,自言自语的道:“再打得两仗下来,你这憨货只怕是赶都赶不走了。三哥,无怪乎说世事洞明皆学问,高人啊!”

龙雨花了一百两银子的重价,从军中书吏处买来的办法简单而有效:用碗大的字体写就一纸范本,尔后用毛边纸蒙盖其上,也不用认字,只管一笔一划的照画就行了。

即便如此,龙雨依旧觉得握笔比操刀更为艰难,通常至少要写三遍以上,才有一张勉强过得去的成品。每写成一张,直觉得比上阵厮杀还要累。如此这般坚持了整整四日,总算苦海到岸。郑重其事的请书吏认真看过之后,才敢拿去帅帐交货。

没文化真可怕啊!满打满算没超过一千字的十遍相关军令,愣是把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熬成了熊猫眼,差点没把他熬成神经。杨致强忍住笑,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算他过了关。

六月初九日,杨致传令诸将:明日出战楚军!

于化龙单独求见杨致,诚挚的劝道:“大帅,这两日天色沉闷,燕雀低飞,恐有大雨将至。那南楚军师张博虎诡计多端,定会趁雨用计。这是大帅到任之后首度出战,斩获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能胜、不能败!待到天气晴好,我军诸事准备更为充分,岂不更好?末将愚见,万望大帅三思。”

于化龙老成持重,一番诤直之言,确是站在杨致的角度为他考虑。

杨致宽慰道:“将军的一片苦心,我十分感念。张博虎与我有故旧之交,放眼全军,恐怕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无论斗狠斗勇,还是使诈用计,我都不惧他。我敢说,反过来他应该怕我才对。我之所以首战不用火器,既是考虑到了天气原因,更是为了昭示我军战力!”

“将军须知,我军冒雨出战,楚军亦然!两国交战,又不是娶媳妇嫁女,何必拣选什么黄道吉日?”

第383章出战

龙雨其实就是个有点农民式狡猾的二愣子憨货,杨致看上他纯属偶然。一是令他想起了前世电视剧里的李云龙,尽管这货比李云龙差得远了,好歹多少能找点感觉缅怀一下。二是他在军中不是呆个三五几个月就能交差的,确实需要找个类似于曹操帐下虎侯许褚式的人物,担任中军校尉。

龙雨受了四日苦熬,好不容易完成了抄写十遍军令的责罚之后,完全没把降职当成一回事,遵令于本部拣选了五百军士,屁颠屁颠的带去帅帐上任了。

上任首日,就接到了次日出战楚军的帅令。龙雨接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是为大帅准备出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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