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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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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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便拉着阿朗在书架上选书,不一会儿后便选了一堆书,一股脑儿都堆到了柜台上,猛一看足足有几十本,此外她又拿了一堆上好的纸和颜料,直把柜台堆地满满当当。

    书纸颜料都是不便宜的东西,这些起码也要几十两银子,所以甄珠不要他送。

    方朝清明白了她意思,笑笑也不再执意说不收钱,只是翻了翻那些书。

    几十本书里,有几本是给孩童启蒙识字的,有四书五经,还有一些字帖,除此外便是各种游记等杂书。

    启蒙书四书五经显然是给阿朗的,杂书应该是她自己打发时间。

    “这字帖——你要临摹练字?”他问道。

    甄珠摇摇头,又点点头:“给阿朗买的,不过——我也可以用吧,你不是要我练字吗?”

    方朝清摇头:“你要练字的话,这些给蒙童练字的字帖便不适合了。”说罢,转身去了内室,回来时手里拿了好些字帖,“你的字基础已具,但风骨未成,接下来应该临摹大家之作,领会融合后再思贯通创新,这些都是我收藏的字帖,你先选一些临着。”

    甄珠好奇地翻了,见有些字帖很熟悉,比如颜贴柳贴之类的大家之作,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应该是这个时空特有的。

    翻到最后一本,她眼前忽然一亮。

    这字帖她从未见过,但见笔画瘦劲,结体舒张,用笔潇洒肆意,虽不如颜柳等大家老道熟稔,却有股遮不住的肆意少年气透纸而出,叫人看了便觉得生机勃勃,畅快难言,非是草书,却颇有狂草风范,灵性逼人。

    最重要的,是很对甄珠的胃口。

    她翻回扉页,想看是哪位大家,却发现扉页上只写了帖名“登临贴”三字,并无书者姓名。

    她扬起字帖,好奇地问:“这是哪位名家所书?怎么没名字?”

    方朝清脸色有些古怪:“你怎么选了这本?”

    甄珠瞪眼:“我喜欢呀!”

    方朝清失笑,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我的。”

    “嗯?”甄珠以为没听清。

    方朝清微笑,微微提高声音:“这是我往日所书旧贴。”

    只看了一眼,他便将目光避开,让店里伙计招呼她,自己低头看书。

    虽略有些不同于市井女子,却也没什么起眼的。

    他很快便沉浸于书中,期间听到那女子跟伙计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只腔调有些怪,似乎有些京城口音,却又不尽相同,却奇异地挺好听,跟春天抽出的嫩柳条似的,清清爽爽,柔柔细细。

    他没抬头,继续看书。

    然后,便听到伙计说话,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思,他这才皱着眉看过去,恰恰又与那女子的目光对上。

    他依旧很快移开了目光。

    便是要教伙计规矩,也得等没外人在时。

    直到听得旁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一抬头,便见那女子已经走到柜台不远处,那放着几幅春宫图的位置。

    春宫图这东西,说是上不得台面,但偏偏世人又爱它,不仅有钱的王孙公子达官显贵爱用它助闺房之乐,便是普通百姓,在新人成婚前,其父母往往也会在女子的陪嫁中放一份春宫图,以教导女子晓事。此外春宫图又叫避火图,便是因为有认为房梁上贴春宫图,能令火神因害羞而退避,以免除房屋走水之患的。

    用途这样广泛,春宫图的销路便很不错,利润也较一般书画丰厚。方朝清不是什么道学先生,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因此悦心堂也有春宫图卖,只是与所有书画铺子一般,春宫图没有大剌剌摆出来卖的,便是不收进内室,也得用红带子系着,好让客人区分。

    这女子却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方朝清放下书,上前拦住:

    “姑娘,这个不适合您看。”

    ***

    甄珠愣了下:“这画很贵重?”

    方朝清摇头:“也不算贵重,只是实在不太适合姑娘家看。”他看了看甄珠的头发。

    虽然看上去二十多岁了,但她的头发还是姑娘的样式,这便说明她还未婚,自然是不适合看到这东西的。

    甄珠不是笨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晓得的黄花闺女,见他如此言行,心思电转间便恍然猜到答案。

    只是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

    反而还饶有兴趣。

    “若我偏要看呢?”她笑着问道,水盈盈的桃花眼看着方朝清。

    方朝清微微蹙眉,却也不再拦她,声音微冷:“那——请便吧。”说罢就又回柜台后面看书去了。

    甄珠笑笑,对他的愠怒没有在意,只解开了画轴上的带子。正解着,忽然想起在场还有个未成年,转身看过去,就见阿朗在她身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纯净地像湖水。

    甄珠便笑眯眯地对他道:“阿朗,去那儿坐着等我。”说着指向铺子入门处几张给客人歇脚休息的桌椅。

    阿朗眨了眨眼睛,没说一句话,乖乖地向门口走去。

    此时铺子里也没别的人,见阿朗离远了,甄珠便满意地又转过身继续拆画轴。

    不远处那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方朝清则不动如山,不听不闻。只是没过一会儿,他眼前的黄花梨柜台上便出现一只手,手指白嫩圆润,因为胖,指根处还有一个个的小涡。

    这白嫩嫩的手在柜台上敲了下,那嫩柳般的声音便在他头顶响起:“老板,这画多少钱?”

    方朝清抬起头,便见她手中拿的赫然便是那春宫图。

    “二两。”他淡淡地道。

    然后,他便见女子的双眸瞬间亮了。“二两?”她双眼晶亮,敲了敲画轴问道,“画师很出名吗?”

    方朝清摇头。

    同等功底的画,春宫图一般都是比正经书画贵些的,一来因为有需求,买/春宫图的都不会在意贵上一些。二来春宫图到底上不得台面,稍稍矜持些的文人都不屑画,便是画了,一般也只私藏或好友间馈赠,像这般直接卖给书画铺子,稍微自持身份的都不会做。需多供少,价格自然便高。

    铺子里卖二两银子的春宫图,其画师不过是最普通的画匠,画工稍稍好些的,便能卖上五六两,而若是有名的大家,往往都要几十甚至上百两了。

    方朝清便见女子的双眼更亮了,灿如晨星:“老板,你们铺子可否寄卖字画?”

    ***

    离开悦心堂时,甄珠并没有买一幅字画,却买了不少上好的宣纸和各色颜料,笔墨也买了一些,总算才没被悦心堂伙计用黑脸相送。

    至于悦心堂老板,那个斯文男人最后惊讶的脸色,在生财有望的喜悦冲击下,早被甄珠抛到了一边。

    依旧走在铜驼大街上,路两旁的店铺如来时一样,只是甄珠这次不光只看了,而是一个个地都进去扫荡一番。

    乔迁新居,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什么都短缺,米面粮油、锅碗瓢盘、被子被褥除了这些必需品,甄珠还去成衣铺,给自己和阿朗各买了两套成衣。

    阿朗的是一套棉布的短衫和裤子,另一套细葛布的,正好春末和入夏后穿。她自己买的则是扎染的蓝印花布做的衣裙,一套蓝底白花,一套白底蓝花。

    最后买的东西两人都拿不下了,找了个挑夫才将东西都运回柳树胡同。

    回到家,阿朗收拾归置买来的东西,甄珠则拿出刚买的笔墨纸砚和颜料,吩咐阿朗不要打扰,便把自己关在厢房里。

    到了傍晚,甄珠才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见买来的东西都已经被阿朗归置地整齐有序,高兴地拍拍他的头:“很能干嘛。”

    阿朗嘴角绽出小小的笑意。

    “不过我也不差。”甄珠眯起眼睛,笑地像只猫,“明天咱们就有钱了。”

    阿朗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甄珠笑笑又拍拍他的脑袋,没有解释。

    自然是不可能解释的。

    第二日,甄珠便带着连夜画好的画又来到了悦心堂。

    她这次画了两幅,一幅完全以国画的用笔方式来画,构图和人体也偏向如今流行的方式,即偏向线条和写意。而另一副,则用了一些油画等现代绘画的技法,尤其在画人体时,更侧重写实,人体比例写实,人物面貌也更符合她的审美。

    到了悦心堂,她直接找上了方朝清,将两幅画给他看。

    第一幅还好,方朝清只目光微亮,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将画放下。

    但第二幅一展开,他的脸竟然立即红了起来。

    甄珠时刻盯着他的反应,见他脸红,心里便觉得有谱。

    国画与西画最明显的区别,或许就在于一个侧重写意,一个侧重写实,这一点在人物画上也体现地很明显。许多传世的人物类国画作品,其人物比例往往与真实人体不相符,五官也不是用墨的重点,整体更侧重线条的应用和意境的展现。

    这造成的结果,便是就连春宫图,人物也往往是扭曲不成比例的。

    甄珠昨天看的那副春宫图,背景是工笔画的园景,倒是很见功底,然而一看人物——双腿弯曲绵软如面条,还是一头特别粗一头特别细的面条,腰腹臀三个重点部位的比例更是惨不忍睹,简直像是没见过人体的小孩子画出的,而人物的脸更是说不上什么特色什么美感,不过两个黑点代表眼睛,一弯月牙代表樱唇,面部更是没有任何轮廓起伏。

    以甄珠的眼光来看,作为小黄兔来说,那幅图能打十分,当然,满分百分制。

    景物山水重写意没问题,然而小黄兔要的便是冲击力,是视觉上的刺激,写意画的含蓄对于小黄兔绝对是不适合的,甄珠一想到古人看着这样十分的小黄兔还能性致勃勃,就觉得古人真是容易满足。

    古今于艺术上的审美喜好虽不同,然而,欲望却是相同的。

    小黄兔恰恰不需要什么艺术审美,需要的只是勾起人原始的欲望。

    所以,一见方朝清的反应,甄珠便微笑了。

    方朝清打开画后,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爬上红晕,然后忽然又猛地将画翻了面盖在柜台的桌面上。

    他抬头看甄珠,见她白皙丰润的脸上的眼,脑中忽然闪过画中女子如水灵动的双眸,竟似于眼前这双眼重叠。

    他镇定心绪,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163章 父女() 
本文首发晋/江;v章订阅率满50%即可看到正确章节内容。阿朗也在枣树下,有板有眼地练着刚学的招势;眼角余光瞥到甄珠,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甄珠皮子白嫩,水珠撩到脸上、脖颈上,被日光一照,更是明晃晃白地刺眼;待将纱衣撩起;露出两截新藕一样雪嫩的手臂,又将那手臂浸入清水中,不知为何,阿朗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这几个月好吃好喝;他身上长了些肉;个子更是猛地蹿高了一截,已经与甄珠一样高,脸上稚气也褪去;变成少年的青涩;看上去不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真正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

    看着甄珠雪白的手臂;有股燥热忽然在他身体里涌动,他说不出;道不明;只是觉得不太好受。

    洗完了手脸;甄珠懒洋洋地往枣树下铺着竹席的矮塌上一趴;像朵被日头晒蔫儿的花。事实上这几日她都是这样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白日里找个地儿一趴,发着呆就能消磨一天。

    阿朗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她。兴许是苦夏吧?他心里想着,便盼望这夏天快些过去。

    那边,甄珠又百无聊赖地趴了半天,眼看日头从头顶移到偏西,彤红的云霞轻纱一般覆在远处高楼上,奇异的光影汇成一副色彩稠丽浓艳的高楼晚景图。

    忽然天边飞来两只鸟儿,齐齐落在高楼那翘起的檐角脊兽上,它们敛了翅,头颈碰了一下,便亲热地互相为对方梳理羽毛。

    甄珠登时气闷,“唰”一下扭过头。

    一扭头,就看到依旧在枣树下一丝不苟地打拳的阿朗。

    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将新学的招势练地似模似样,天气热,他流了许多汗,脸上的汗珠汇成一行行,从脸颊流到脖颈,又隐没于细葛布的夏衫里,将轻薄的夏衫染地湿透,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修长的身躯。

    甄珠愣愣地看了片刻,忽然一巴掌拍向自己双眼。

    清脆的皮肉相接声让阿朗顿时停下了动作,惊讶又茫然地看着她。

    甄珠捂脸哀嚎: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要变禽兽了。

    她果断翻身,从矮塌上下来,往院门走去,只扔给阿朗一句话:“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

    然后便风一样从大门跑出去了。

    出了门,到了大街上,四处喧嚣声此起彼伏,人群摩肩接踵,甄珠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慢腾腾地走着,目光时不时从路两旁和经过的行人——或者说男人身上掠过。

    作死地不停画春宫赏春宫,结果就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撩起了火。她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成年女人有欲望再正常不过,她又旷了许久,突然思春也是正常,可是——这时候哪来的男人给她去火?

    真头疼。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右手边温度陡然升高,仿佛站在火炉旁一样。

    甄珠下意识扭头,就见右边是个铁匠铺,滚滚的热气正是从铺子里涌出来的,而铺子里甄珠只看了一眼,原本被热气熏得想立马逃跑的双腿,这一下却跟被什么粘住了一样。

    铺子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还是甄珠认识的,同样是柳树胡同的住户,一个姓赵的寡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排骨身材瘦长脸,五官不算精致,但皮肤白,她又爱打扮,看着便有几分姿色。

    甄珠之所以知道她,还是去买肉时听郑大娘子碎嘴,说胡同里那个赵寡妇怎么不检点怎么爱勾搭男人云云只是甄珠不爱听这些话,所以也不太清楚,只是对她有了些印象。

    此时赵寡妇穿了件水绿的薄衫,桃红的下裙,脸上抹着白白的粉,只是铁匠铺里太热,那粉都被她出的汗浸湿,看着便油腻腻地有些磕碜。

    赵寡妇拉着对面男人的胳膊,而正是这个男人,让甄珠一下子站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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