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莫慌,珍儿,待我回去查查,看看其中有什么旧事。”
姜彤点了点头。
卢景程又说:“我竟然不知他们都来了京城。”
他们,说得自然就是陈桂香和李名瑄。
“我还听那些道姑叫他李施主,想必他改了姓。”
不再是宗室子弟,就不能用周这个姓氏。
卢景程慢慢磨搓了下手指,低着头,道:“陈桂香,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姓李,且在京城为官。”
“你的意思,李名瑄可能是人家前任的儿子?”
“大约吧。”卢景程并没有一口确定,只是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虽然他说的是大约,但相处这么久,姜彤多少能判断出对方话里真正的意思。
卢景程他分明就是这么觉得的。
姜彤不免咋舌,陈桂香这人着实有点一言难尽,你说她改嫁这完全没问题,但她怀着前夫的孩子嫁给第二任丈夫,还隐瞒了这个孩子是前夫的事实,欺骗后来的丈夫,让人帮她养孩子,而最后她还能将自己孩子和王妃的孩子调包,让自己亲生骨肉去王府过好日子去了。
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这事。
谁听了不觉得陈桂香不厚道,心思毒。
不提这个,再说姜彤把‘秘密’和卢景程说开后就不再操心。
反正她远离着京城,就算发生点什么也波及不到自个儿身上。
倒是卢景程,走的时候还一脸凝重。
之后姜彤没再去找卢景程过打探消息。
她觉得那些都和她无关。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皇上又给镇南王府下了一道圣旨,
这次,真的是给卢景程和安阳郡主指婚的圣旨,且圣旨上说已经让钦天监拟好了日子,令二人奉旨成婚。
王府里虽然早有次预料,但等圣旨真来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炸开了锅。
王爷王妃以及卢景程,三人没一人有好脸色。
更加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卢景程他竟然直接拒接了圣旨!
别说别人了,就是来传旨的太监都懵了好半天。
当了几十年太监,生平头一次遇见连圣旨拒接的人。
卢景程不止没接圣旨,随后立刻在背上背了荆条,直去了皇宫,在南书房跪下,向皇上负荆请罪。
皇上大怒,气的将奏折都狠狠扔在了卢景程身上。
卢景程跪着一动不动,最后等皇上发泄好。
才开口道:“微臣有愧于圣上赐婚,实乃微臣没这个福分,家中已有糟糠之妻,故而不堪为郡主良配,郡主蕙质兰心当觅更好的如意佳婿才是。”
皇上心中大骂卢景程不识抬举,口中继续斥责,“朕岂能不知,只你那妻子小门小户出身,索性她生辰合了先太后,朕便指指了她去道观给太后祈福。如今你屋没人,正好安阳大了,你俩本就沾着亲,将她许配给你再合适不过,莫要再多言,朕乏了,退下吧!”
皇上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挥挥手,直接让太监把人请出去了。
这事没了回旋的余地。
卢景程一路从皇宫走出来,然他却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镇南王府内没有一点喜气,只有沉沉的的低气压。
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九月末。
卢景程整个人比平常更沉寂了三分,一点不关心这门所谓的婚事,每日早出晚归,很忙的模样。
礼国公府的情况和王府完全相反,皇上赐婚后,高安阳才算放下心头心来。
她就要嫁给卢景程,嫁给那位日后权侵朝野的内阁首辅大人了!怎能不兴奋!
高安阳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来恭喜小姐觅得如意郎君。
这圈子里没秘密,豪门贵族之间个个都知道,面上恭喜人家,嘴里说一箩筐好听的话,然心里却不定怎么瞧不起高安阳。
也正是这段时日,姜彤决定将她的试卷和资料书转向京城发现。
她没闲着,手头又整理出两套试题和一套资料书。
正好可用这个去和京城书馆老板洽谈,“集思”这个名头在外地几个地方都有了名头,虽在京城还不显,但有这个名头在,加上手头几本弄好的书,也算有砝码跟人谈一谈。
姜彤性子利索,东西都备齐全后,就让阿贵去雇了辆马车,往城里去一趟。
因恐要多待两天,所以把喜儿也带上了。
“咱们低调些,虽说咱不是回镇南王府,但若在路上叫熟人看见了也不好。”姜彤嘱咐了一句。
她现在可不神秘,之前府里的两次宴会都参加了,那些小姐丫鬟们,总有面熟她的。
姜彤不存侥幸心里,乖乖戴了块纱巾出来,一下马车,她和喜儿就把脸遮了起来。
好在这也不很奇怪,别说纱巾,有些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戴了幂篱,遮住半个身子。
住在王府的时候,姜彤经常出来书肆,几家书馆书肆她都不陌生,哪家的好老板比较和善好说话也清楚。
直接说了一家的地点,让阿贵把车驾过去。
马车在书馆对街停下。
姜彤和喜儿下了车,面上都罩着纱巾,一路进了书馆。
这书馆大,老板不常在,里头几个下人在忙活。
喜儿走过去拉住个伙计,问他们老板在哪儿,说自家主子有事找。
那伙计听了看了眼姜彤,点点头,就往后头去叫老板了。
第一百零六章()
姜彤见了老板;两人这一谈话就是一个多时辰。
一切谈妥之后;而人一起出来;老板一脸笑眯眯地送姜彤出了门。
喜儿扶着姜彤的手;两人面上还是挂着面纱;一路走到马路对面的拐角处。阿贵赶紧从车辙上跳下来;一边打起帘子让两人进去。
姜彤笑这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用急着回去,咱们先找个地方用些午饭,吃完再去买东西;不着急。”
“诶,好的!主子!”阿贵忙应了一声。
他也在京城待了这么些时日,不像喜儿慧儿几个跟在姜彤身边贴身伺候的不大出门。阿贵是替主子管着外面跑腿的生意;对京中这地界也摸熟了。
脑子一转;就有了好去处。
等人生好了之后,才扬起马鞭;缓缓赶车。
此时正是中午;吃饭的食肆酒楼;客人挺多挺热闹。
阿贵挑的地方是家有间二层的酒楼;一进去就直接要了个二楼的包间。
点了一桌菜;小二先上了茶水。很快,热腾腾的饭菜也端上来了。
姜彤可不拘着什么主子下人的;索性这一屋就他们三个,她总不会只自己吃让两人站着。
况她也不喜这些;反正现在不是在王府;没必要讲着那么多规矩。
但喜儿阿贵还是不肯,拼命摇头,说坏了规矩,怎么都不肯坐下来一同吃饭。
还是姜彤故意放下脸,严肃说了,他们才小心坐下。
几人很早出门,用了几块糕点,眼下都有些饿了,便一时没说话,埋头各吃各的。
姜彤正吃了个半饱时,忽然听见有几道说话声。
一抬头,才发现似乎是隔壁传过来的。
这着房子都是一间连着一间,不是什么厚实的材料的墙壁,全是两层空心夹板。
所以那边说话他们这间听得清楚。
没想到,那边说的事,还和卢景程有关。
说的大体内容是,皇上给镇南王府大公子和安阳郡主指婚,卢景程拒接圣旨,皇上不止没收回成命还训斥了人一顿。
最后总结,婚事已经是板定钉,改不了了。
可怜了周大公子原先那位嫡妻,无端端给别人让了位。
说完这个,那声音就渐渐小了去,不多时,又兴致勃勃讨论起了别的。
姜彤听到,喜儿和阿贵自然也都听见了。
他俩已经放下了筷子。
喜儿焦急地低叫了一声:“小姐!”
姜彤神情有过一刹那的晃神,不过瞬间恢复过来。
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用食,一边说:“不用担心,你们继续吃饭,待会儿还要买东西,回去得肯定晚。”
姜彤能淡定,喜儿淡定不了,看脸面就知道他们心中不安。
喜儿看自家小姐这样说了,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且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闷头解决了碗里的饭,结了账,三人离开了酒楼。
一路又去买了许多生活必需品日用品,吃的各色糕点,果脯等小食也都没落下,算是满载而归。
回来后,接下来一段日子,姜彤没再出去,一直待在太远观里,日子过得尤为平淡。
一个月后,京城里几家书肆出了一种集思试题集和集思资料册这两种书。
经过老板的大力推销,不过半个多月就卖的红红火火。
集思系列在青阳郡内都卖的很好,但之前没往京城这边发展,不过有些人还是知道的,一见这都卖到京城来了,就觉得自己当初眼光不错,于是一面又买了几册一面向身边的朋友推荐。
这种形式的复习试卷资料,大周朝此前从没出现过,一个新事物,又是比较好的东西,特别是觉得很有效的,就会被关注,吸引了人,接着就会被推崇。
书卖得好卖得火,大家都得益。
最近,京城里,读书人对集思试题集和编撰此试卷的广益先生都已经很耳熟,一些读书人聚在一起时,也常常有谈论到。
“广益先生大才!我功课中学得薄弱的地方,原本自己还是糊里糊涂的,被那资料书这么一规整释义,看注解和解答,一道题几乎很快明白,这样查阅学习起来简直太方便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兴奋地和别人讨论着近来出集思系列科考书。现在这东西都成了学子们必备的检测求和工具书。
另一位青年闻言也紧跟着说道:“可不就是!还有那试卷,哎哟真是太有用了,我都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多题目不会做,只需做上几套,那些盲点,没学习到位的就看出来了。我现在可算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温书,不似以前,虽每日都抱着四书五经啃,随后书都看了自己都,却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学好,这些不精通那也不理解,越学越烦躁。现在可好,有了试卷和资料书,埋首做试卷,不会的题可标注出来,最贴心的是可以试卷后面还附赠参考答案,对照着修改,很是有效!”
像这种对话总能听到。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大部分人对此很满意,这些书越多越好。
书卖的好赚的钱多,老板们自然喜笑颜开。
姜彤这位编书的却依旧稳稳当当待在太元观里修心修身。
只荷包里又鼓了好多,还有万安县买边,她娘帮她管着的田地,田租刘太太也不忘给她送了过来。
姜彤看着眼前几个不远千里从万安县过来的人,感动之余不免哭笑不得。
她写信给刘家说过镇南王府的地址,信和人都是卢景程带过来的。
是的,卢景程又来了太远观。
姜彤不想让她娘担心,怕那嬷嬷看出什么,都没人时间跟卢景程说话,只告诉嬷嬷,自己只是在此住几日。
那过来回话的嬷嬷见两位主子面色如常,几个丫鬟们也在伺候,压根就没怀疑往别的地方想。
从万安县带来的许多东西也放在了王府,之前王妃也见了他们,还赏了一桌饭,又在王府里歇了一宿。
王妃和善大气,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很好,所以嬷嬷心里根本看出去姜彤的事。
姜彤和嬷嬷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都是贺家人的近况,七七八八的杂事,姜彤听得很仔细。等嬷嬷去用饭的功夫,她自己去房里写了一封信。
在太元观里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日,姜彤就让阿贵和元宝驾车把嬷嬷几人送到了码头。
嬷嬷一行人才坐船返回了青阳郡。
*
人走了,姜彤才有空和卢景程说话。
应该说是卢景程有话对她说。
说来他们二人已经有两个月余没见面,心中有思念之情乃再正常不过,然而其中又横着一件赐婚的事。
姜彤抬头细细打量卢景程,他还是那副样子,五官清俊好看,气度非凡。
卢景程脸上并没有状似于愧疚心虚难过等情绪。
也不知其实真没有还是藏得深。
姜彤看得认真,对方也任她看。
等她别来头后,那人才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
喜儿一早就跑了出去,她知道小姐姑爷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不会没眼色地忤在这里。
屋内静悄悄的很安静。
最后还是卢景程先开了口:“珍儿是不是知道了赐婚的事。”
姜彤沉默点头。
卢景程没解释太多,只说了两句:“之后京中那边可能会不太平,珍儿在这边好好待着,等事情完了我来接你回家。”
姜彤不傻,听出了他那话里似乎暗含的深意。
刚想问却见卢景程冲她摇摇头。
姜彤便咽下要说出口的话,闭嘴了。
“那你自己要小心些,别出什么事,叫我担心好吗。”她只能这样说几句。
卢景程搂了搂姜彤,“自然,莫担心。”
卢景程走后,姜彤还是平静不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知为何,无端端想起李名瑄来,想起他和自己说的那个秘密。
她总觉得和那个有关。
不过卢景程不让她问自然是不想她插手搅和进去。
姜彤不是那种只凭一腔热起就莽撞冲上去的无脑蠢人。自认为是帮助,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可能就要拖后腿,到时候反成了威胁卢景程的软肋就不好了。
想了一番之后,姜彤彻底冷静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八月,身边还有几个小丫头。
绝对不能冲动跑回去。
不止这样,姜彤琢磨卢景程那几句话,觉得她这里也要注意,焉知以后真的乱起来,有人不会想起她这边派人来下黑手。
所以午后,姜彤把四个丫头都叫了过来,让她们以后都警醒些,道观里若来了外人,就赶紧将八月抱回来,不认识的也尽量别去说话如此这些,她一一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