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凝结成一股暖流,烫得我浑身酥软,目眩神迷。
“这酒叫割喉,得有十来个年头了。你怎么一口闷了?”络络过来给我顺气。
她拍了拍我的背,“要不要喝点水?”
别了,我已然想吐。
试着用灵力把酒从身体里逼出来,始终不得其法。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皮肤都烫得发红,我死鱼一样翻着肚皮,呢喃道:“唐九容送你这个,绝对是没安好心,你以后务必离他远点,不能当着他的面喝醉……”
一个个都不是正人君子,忒坏!
不知是烈酒太浓,还是旅途太累,那天晚上我晕乎乎地就睡了。
我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我梦见白夜从我被子里钻出来,邪笑着对我说,小梨花,才离开几天你就开始想我了。说着就把我死死地压住,解我扣带,一双手在我身上放肆游走,我惊恐地推诿着,却让他把脸埋在胸前,一口含住。叫骂声逐渐变成申吟,想要一剑杀了他,然而只要他一碰我,我就软绵绵地没了力气,再挣扎也只是欲拒还迎,徒增情趣。我红着一双眼让他做尽龌龊之事,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神智昏聩,邪火流窜,当热液身寸进身体深处时,我尖叫着哭了出来。
那一刻我舒爽得快要疯了。
也绝望得想去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云消雨散,他的目光渐渐地冷了下去:“都已经浪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装?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想要我来睡你!”
“不!”
我悲愤地吼了一声,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
天将拂晓,晨星黯淡。
络络睡在对面的床铺上,神态安祥,呼吸均匀,看不出丝毫异样。而我,面上的水渍尚未干涸,喉咙肿痛,活像刚被人凌…辱过。
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梦?我是花妖,没有发情期,就算有,一杯酒就能勾起我的*,且发情的对象还是那老不正经的白夜,这怎么可能?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去幻想他的!
一定是他平日里太轻浮了,才让我生出这样的梦来。
“混蛋!”
我穿鞋下地,怒气冲冲地往外跑,大约行了一二里路,寻到一处没有人的练武场,拔出地狱伞,配合太阴心经从密宗入门剑招开始演练,狂雷三式、诛邪剑法、阴阳十八绝……招招生风,不留余地,打到后面我气喘吁吁,手上脚下全都乱了套,一阵胡乱地劈砍,只求宣泄心中的愤怒。
我很愤怒,也很茫然。
在飒飒的山风中独武,天地间回荡着凄厉的龙吟剑啸,喘息声越重,意识越模糊。到了最后,我的眼中只有一片苍茫,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身在何处。
体力流失殆尽之时,我斩下最后一剑,在地上劈开一道裂痕,回手把地狱伞插…进后背。
通灵师之剑,荡尽天下邪魔,也斩去我的心魔。
迎着东升的旭日,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俱往矣,昨日之日不可留,忘记吧,那些扰我修行的人和事,让它们都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转身欲走,却见几片落叶飘零,树下站着一个伶仃的身影。
曲寄微穿着便服,出现在了柔和的晨光中,他看着我,目光一如往常的婉转纠结。不等他开口,我拱手行礼,而后匆匆离去。
*
练武场宣泄自省后,我便再没有过奇怪的梦了。白天去菩提院上课,晚上回屋打坐,闲暇时间练练剑,听络络抱怨玉如意又布置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作业,对于频繁上门的唐九容持爱理不理的态度……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至少表面上是正常的。
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太阴经没有掌门说的那么适合我,不论我怎么修怎么炼,功力都只在小玄位左右晃荡。
那种感觉很糟,稍不留神就要跌落到下一个境界的紧迫感,让我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休息上。一个小玄位的嫡传弟子,有什么资格休息呢?
络络看在眼里,时不时会帮我一把。
“梨花,这是我们幻宗的秘药,七叶虫花草,吃了可以增强灵力激发潜能。我是星位的人了,用不上这个,你拿着吧。”
“哎呀,我有一瓶空桑花露要过期了,你快来帮我喝一点!”
“我家里给我寄了一大堆衣服来,我娘总觉得我长不高,裙子都短了一截,也只有你能穿了。”
“……”
一次两次,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后来我就发现有点不对,空桑花露产于空桑山,离幻宗十万八千里远,倒是曲寄微近期出门经过了那里……
“络络,你要再帮小师叔送东西,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我严正地警告道。
络络叹气:“你怎么能这样呢。”
“小师叔和我,你要站在谁那边,选一个吧。”
“我选小师叔。”
“……”
于是我就不和她说话了。
好在曲寄微很有眼色,他极少在门派里面闲逛,天南海北地走,一个月只回来几天。我平日见不到他,也就没有多尴尬。
一晃到了年关,考试将近,努力修炼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寒冷的冬夜,大家在讲堂里点起了重火炭,背书的背书,画符的画符,以夏紫灵为首的一行人聚在一起讨论今年的法术考核会是怎样的。我以为经历了那一次的幻阵对决,再不会有什么更惊险刺激的了,然而,在我们支着眼皮在油灯下奋战时,天色忽地一变。
妖风四起,魅影重重。
打开窗户仰望天空,黑夜让浩瀚的星海照得亮如白昼,北斗之上有一颗暗红色的星星诡异地闪着光,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一股黑气拔地而起,自下而上攀入星空,和那颗暗红色的星星连成一体。黑气逐渐转浓,慢慢地覆盖了地平线,最终吞噬苍穹。
世界陷入了混乱的黑暗中。
我听到了山崩地裂海水倒灌的声音,黄沙掩埋了森林,野兽在山谷嚎叫,栖息在山洞里的鸟类受到惊吓,成群结队地在低空掠过,寒冷的气流自地底涌出,所到之处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而那黑气还在继续喷薄,持续了整整一夜。
玉如意说:“天生异象,必有大祸。”
第二天早上,晨钟敲了七下,紧急集合,所有人都站在落星坪上,听候掌门的指示。
掌门师父站在塔楼上,一袭玄青色的大礼服,腰配金乌羽毛,玉带上挂着宗主印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尺高的发冠,上绘我派青鸟图腾,看上去凛然庄重,不似凡人。
玉如意、花妄言在左,曲寄微在右,他们也和掌门一样,换上了最正式的礼服。
他们神情肃穆,迎风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弟子之间出现了骚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夜里的异象,那是魔界领土扩张,魔气侵入人间的表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来了。”玉如意盯着天空,如是道。
九天之上,金光浮动,但见一只白鹤破云而来,它嘴里衔着一枚令牌俯冲而下,落到了掌门面前的栏杆之上,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掌门接过令牌,白鹤略一点头,随着一声清亮的鹤唳,众人目送它拍拍翅膀,回归天庭。
少顷,掌门长出一口气,把令牌扔给了一旁的玉如意,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排场还是日神殿的大,连只送信的鸟都拽得跟什么似的,这要是东君亲自来了,我们还不得焚香沐浴,斋戒三天?啧。”说完,吩咐曲寄微道:“去给白家人写信,就说东君有令,要我们去一趟天书陵,看看魔帝的晶石阵里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曲寄微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领命而去。
身后有刚入门的弟子拽着谢欢问:“大师兄,天书陵在什么地方?魔界吗?”
“……”
天书陵当然不在魔界,顾名思义,它是存有天书的地方,入口在极北之地的阴阳交汇处,算是天界的地盘。天书陵里落有诸神补天时大大小小的陨石,其中有五块高耸云端的石碑,上面携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符文,昭示着五界最强者的存在。那些字符乃是石碑感应天意,顺势而生,如果魔族真的生出强大到不容忽视的魔种,代表魔界的那块石碑一定会有所察觉。
然而,天机岂能随意窥探,天书陵外守着的大批凶兽不是吃素的。
掌门列了一份随行弟子名单,但凡跟着他去打凶兽的,都不用参加法术考试了。名单的第一列就有我这个嫡传弟子的名字,络络刚升了一个境界,也没能跑得了这个苦差。
“要我说,密宗幻宗联手,三个师叔去就能应付得了,掌门是带我们去见世面的吧。”
我没有络络那么乐观,真那么轻松的话,东君干嘛不自己去?
第四十二章 狂欢()
因为不确定归期,络络打开她的乾坤袋,拼命地往里塞生活用品,妆具衣物自是不必说,茶杯、酒壶、秘籍、药水、符纸、招魂幡……这也能理解,可是,寒冬腊月的,为什么会有扇子?
“梨花,你说天书陵里会有蛇吗?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带两斤雄黄。”
“能出现在天书陵里的蛇,不是两斤雄黄就能搞定的。”
“啊,要不再带几个糯米团子吧?解解尸毒,天书陵,天书陵,一听就是个埋死人的地方。”
“天书陵因天书碑得名,不埋死人。”
“原来是这样。那地方没有客栈也没有人家,我是不是得准备个帐篷,把枕头床垫什么的一起捎上?”
“……”
我有点绝望地看着络络,细心周到是好事,但我们真的不是去度假的。而且,这么一大堆东西,即使乾坤袋装得下,她难道拿得动?
“你们快点儿啊!如意师叔让我来催,要是迟到了就自己走到天书陵去!”
外面有人在喊。只见络络收起乾坤袋,最后照了照镜子,一切打点完毕,拉上我,面不改色地和大家走在一起。
等到了集合之地,唐九容过来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慢,络络把乾坤袋丢给了他,“帮我拿着。”
唐九容差点没接稳,十分内伤地把东西收好。
我叹为观止道:“还是你魅力大。”
络络说:“他要不拿,我就让小师叔拿了。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我乖乖地闭了嘴,专心观察周围。
人应该是都到齐了,花姐姐坐镇天机崖不能走,除去掌门师父和两位师叔,随行的弟子有三十六位,都是资质不错的熟悉面孔,夏紫灵刚到了小星位,自然在其中,她盯着络络和唐九容看了许久,直到傅星武和她搭话,她才把头转了过去。
天书陵离密宗的距离可不比幽州,正当大家讨论着要怎么走时,掌门师父打开了他的通天镜,虚空中立时显现出一个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子,他容貌绮丽,嗓音清甜,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他说:“一切准备就绪,扶风掌门,你们开始吧。”
原来,幻宗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们先行一步,在空地上布好了接应法阵等着我们,这样一来,我们这一大群人便可以通过传送阵瞬间传到他们面前了。
掌门点头道:“那行。妄言,点火吧。”
他一挥手,合上了通天镜,虚空中的影像顿时消失不见。
络络“靠”了一声,咒骂道:“怎么是他,死娘娘腔。”
“他是谁啊?”
唐九容道:“白鸦。幻宗首席大弟子,论辈分是她表舅舅。”络络恨恨地咬牙不说话,看来她和白鸦之间有很大的过节。
那边花姐姐布好了一个七七大小的传送法阵,地上是沟壑纵横的传送图纹,一个大圈圈把它们圈在里面,一道真火由法阵边缘点燃,火舌蔓延,中间的图纹渐次燃烧起来,火光很快就把半边天映得通红。
掌门师父吩咐道:“传送阵开启,直接从火焰中心穿过去就是。你们若是害怕,两个两个一走,共同分担阵眼中的威压,切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中途停下!”
为了鼓励第一次走传送阵的人,他首先迈进火焰中心,只见地底下腾地升起一人高的大火,瞬间把他吞没,待火势小了下去,掌门整个人都不见了。
“都给我抓紧时间跟上,要是让我发现谁在磨蹭——等死好了!”
玉如意丢下最后的威胁,随即也消失在了法阵中。
谢欢带着一个实力稍弱的师弟紧随其后。
然后是傅星武和夏紫灵。傅星武刚走进去,故意作出备受煎熬的痛苦状,甚至抽搐地翻起了白眼,吓得后面的弟子两股战战,互相谦让了起来。
“太没用了吧!”有个师弟离得近了些,被旁边的花姐姐一脚踹进了法阵。
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火焰重归平静。
桑薤师兄走上前,笑眯眯道:“快快,来个漂亮的师妹,我带你走。”
漂亮的师妹没有,猥琐的师弟抱着他的腰哆哆嗦嗦地催着他上路。看着大家跳脱挣扎的模样,作为一个极容易被烤干的桃花妖,我压力很大。
“梨花,你脸色不太好哦,要不要和我一起?”络络善解人意地问。
我死要面子道:“不、不用了。你和三师兄一起走吧。”
给我点时间,让我静静……
于是唐九容带着络络一起消失在火圈中,其他弟子也走的差不多了,再不走我就要让人笑话了。我可是堂堂密宗七弟子啊,区区一个传送阵,我我我,我有什么怕的?
我集中精神迈开腿,正要踏进那火圈,有人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
温暖的,宽厚的,结着剑茧的手。
他说:“走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多余的安慰,却令人心生平静。
和曲寄微并肩走进火焰最盛处,炽热的光晕把我们包围,眼前闪过模糊的白光,密宗的一切都让呼呼的风声抛在了脑后。
身体急速下坠,强劲的气流冲击着面门,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曲寄微拂袖,替我挡去了大半气流,我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