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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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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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也是自议死罪,最后不也好端端的么?

    钱昭瞧着他似有深意的笑容,却问:“既是猜测,肃亲王也可戴罪立功。”

    额尔德克呆了呆,脱口而出道:“肃亲王还能翻身?”说完自觉失言,忙道,“奴才是说,肃亲王行事不谨,且多有悖妄之辞,似乎、似乎……”

    钱昭对他的弥补置若罔闻,道:“是呢,肃亲王昨日已被逮问下狱。摄政王大约在想如何体面收场吧?你说呢,小额?”

    额尔德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福、福晋……”

    钱昭也没想等他回答,接着问:“何洛会此人你如何看?靠着讦告肃亲王,从正蓝旗调任了正黄旗固山额真,又得了摄政王青眼。”见他讷讷不言,便挑眉道,“怎么,这也不敢说么?”

    额尔德克沉默半晌,回道:“奴才以为,原主并非自己所择,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无可厚非。就是,做得绝了些。”

    钱昭闻言乐不可支,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厚道人!”她初时也不习惯这满朝堂相互讦告的闹剧,小到某人造房多隔了间厕所,大到拥兵谋反,都由这些王公重臣亲自撩袖子上阵,何其直白露骨。不过后来一想,不就是接了御史的活计么,省却了前朝拐弯抹角的虚辞,倒也简单明了。

    额尔德克被她笑得两颊微红,低头装作捧盏吹茶。

    钱昭止了笑,道:“你我眼下还算相合,望你对我也厚道些。”

    额尔德克红着脸应道:“嗻。”

    相较于豫王府的轻快愉悦,郑王府却显得愁云惨雾。郑亲王济尔哈朗在家等着惩处结果,心中既忐忑又郁闷,自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关在书房多日,妻妾子女也一概不见。

    三娶乌日珠占向苏泰恨恨道:“要把咱家怎么样,给个痛快就是!这钝刀子割肉,是拿咱们取乐不成?”

    苏泰心道,当他们不想吗?只是不能而已。叹了口气,回道:“既已如此,宽宽心,能过几天好日子就过几天。”

    乌日珠占按着心口,抹泪道:“哪还有什么好日子?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老病病歪歪的,衍禧郡王、饶余郡王去的时候,都病得下不了炕,没法子吊唁会丧,这也成了王爷的罪过。我这心里,真是……”

    苏泰安慰道:“存心要寻咱家的不是,什么都是过错。哪里是因为你那些事,借口罢了。”

    乌日珠占兀自垂泪,握着她的手道:“姐姐再去一趟豫王府吧。哪怕有个消息也好。”

    苏泰点了点头,心中却叹息着,豫王府的那位已经把话挑明了,总算要走到那一步了吗?

    苏泰在申时初刻赶到摄政王府,并未求见大福晋,而是抱着侥幸一试的心态,直接让太监寻了严凤余,一盏茶后接到主人回复,再过一刻摄政王有暇,请她去书房说话。

    在她要进二门的时候,却被一人唤住,她停步看去,原来是肃亲王豪格的福晋塔娜。

    “婶娘!”塔娜面带忧色,眼皮有些肿,打扮却得体,她抓住苏泰的胳膊,道,“婶娘,求你见着摄政王帮我带一句话。”

    苏泰却不问是什么话,却道:“怎么不去见你姐姐?”大福晋是塔娜的堂姐,按理求她会容易些。

    塔娜咬了咬下唇,道:“大福晋近来身子不适,好些时日没见着了。”

    苏泰哪有不明白的,叹道:“你也不容易。”

    塔娜身子微微颤抖,握着她手求恳道:“婶娘,王爷如今入了罪,一大家子不知该指着谁。我倒是没什么,可一双儿女……”

    苏泰拍了拍她手背,轻道:“待会儿若有机会,我会帮你。”说完放开她,跨过门槛,随着引路的太监往里边去了。

第六十九章 (上)() 
苏泰进了东次间,引路太监请她稍待,遂退了出去。她踱了几步,四顾打量陈设,见窗前炕上铺着纳绒绿毯,面北摆着两对席心椅,靠墙有一张黑漆长桌,供着青绿饕餮鼎与楠木龛铜胎文殊菩萨。

    她立在桌前,望着菩萨一手捻莲茎一手结法印,脸上则是莫测的微笑,心绪竟平静下来,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你猜他是不是在嘲笑世人?”书房的主人不知何时到了身后。

    苏泰陡然一惊,退后半步,恭敬行礼道:“王上安好。”

    多尔衮抬手虚扶,望向文殊菩萨道:“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崇佛。”

    苏泰回道:“王上记错了,您知道的,察哈尔从王公到牧民都皈依黄教。”

    多尔衮沉默片刻,道:“坐下说话吧。”说着转身大步走到炕上落座。

    苏泰颔首从命,却并不跟过去,而是去下首挑了张椅子坐下。

    小太监奉上茶来又退出去,多尔衮远远看着她,却道:“说起黄教,自定鼎燕京,我曾多次邀五世达/赖喇嘛前来,然每次回应都仅是献礼问安,不知是何缘故。”

    苏泰道:“听方才王上对菩萨所感,便知心中无佛,诚意不至,活佛自然不愿来。”

    多尔衮自嘲一笑,回道:“那便再遣人去表示诚心吧,灌顶皈依不在话下。”

    苏泰正坐,双手交叠按在腿上,微微躬身道:“愿王上旗开得胜,安定蒙藏。”

    “承你吉言。”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你今日来,是有事要问?”

    苏泰答道:“回王上,有两件事。”

    “哦?洗耳恭听。”

    苏泰也不忸怩,直截了当地道:“其一,是我从叔尼雅哈之子欲尚英亲王第五女,请王上恩准。”

    多尔衮对这事有所耳闻,却道:“科尔沁多尔济台吉原娶礼亲王之女,那孩子前年病故了,本来是想让阿济格家的五格格嫁去。”

    苏泰沉默了会儿,抬头望向他道:“五格格虚龄刚十一,与多尔济台吉恐不匹配。”

    多尔衮听那话音轻软,心中一动,与她对视片刻,端起茶盏笑道:“尼雅哈次子,是叫明珠吧。我问问阿济格的意思。第二件呢?”

    “谢王上。”苏泰微笑颔首,接着道,“其二么,我家王爷闭门待罪,求王上斡旋,想必能得万岁宽赦。”

    多尔衮盯着盏中沉浮的叶片,道:“这不是妇人该问之事!”

    苏泰双手攥紧袍摆,又松开,反问道:“不该问?王上是要我等,即便做了寡妇也默默饮泣么?”

    “你还在恨我?”多尔衮起身走到跟前,一手按在她肩上,“为当年之事。”

    苏泰身子不动,抬头问道:“恨您?为何?”

    望着那一如从前的白皙面庞,微微上挑的凤目漆黑幽深,似含轻愁,他竟有些发怔,放佛回到十几年前,月夜中并肩而行。于是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没守约?”

    苏泰忽然笑了,缓缓站起,挪开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捏住他三根手指,道:“那时连这般握手也未曾有吧?你我有什么约定?”

    交缠的手指似在他心里放了把火,低头便去吻她的额。苏泰后仰闪避,甩开他的手,退了两步,冷淡地道:“太宗赐婚时,九贝勒不曾反对。当年便无眷恋,如今更不应放纵。”

    多尔衮痛怒,道:“既然认定与我毫无瓜葛,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苏泰也没了顾忌,逼视着他道:“我只是想问清楚,我的丈夫还能不能活!”

    多尔衮心中愈是愤怒面上愈是冰冷,睨着她问:“能活如何?不能活如何?”

    苏泰深深吸了口气,道:“济尔哈朗他绊不住你,也没有筹码与你争。放过他,行不行?”多尔衮竟无言以对,只听她继续道,“你爱惜自己,便不会杀他的。是不是?”

    多尔衮越听越心凉,转身背对她道:“你走吧。”

    苏泰已有七八分把握,欠身行礼道:“愿王上大业得成!”说完便往门口退出去,走到一半却折回来,又道,“豪格媳妇一直等在二门外,若有可能,便见她一见。”

    多尔衮头也不回,只是抬手挥了挥。苏泰本也无须得他答复,径直出了书房。

第六十九章 (中)() 
多铎刚才与兄长单独谈了半个时辰,不欢而散。

    因明日议政处诸王大臣集议,定豪格之罪,拟削爵幽系夺牛录属人,处罚虽重好歹保住了性命,他也不便反对。可多尔衮要吞下豪格的正蓝旗,想叫他去蹚那浑水,多铎便不乐意了。

    争论了好半天,也没个结果。临去时,见一人穿过门厅进了正堂,心中沉郁竟被兴奋盖过,急忙策马回府,寻钱昭分享。

    可到了家中,钱昭那院空荡荡,只留了耿谅领着小太监看守。

    多铎找不着人,心里猫挠似的,沉着脸问:“你主子呢?”

    耿谅躬身答道:“回王爷,福晋去了西郊别院,说是要会客,今儿晚上就住那边了,明儿才回来。还留了话,说王爷若有急事,就派人知会她。”

    “会客?”多铎狐疑地问,“什么样的客?”

    耿谅摇头道:“奴才不知。”

    多铎挥手叫他去干自己的活儿,转身出了院子。他抚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抑不住满心好奇,命人备马。

    柳如是入京之后就住在正阳门外大栅栏一带的客栈中,此地鱼龙混杂,为出入方便,她一概男装示人。因丈夫钱谦益被检举先后与吴胜兆和黄毓祺谋反案有关,逮捕下狱,去年押解至京师,至今还关在刑部大牢。

    她一路追随丈夫北来,积劳成疾,本来是住在大名府友人庄中养病,可翻过年后,听说钱谦益在狱中缺衣少食,冻饿致病,已不能起身,忙赶到京中奔走。就算不能解救出狱,若清廷允她延医问药,送些衣食也好。

    奔波了一天,无功而返,她回到客栈,仆人禀报说,有生客来访。

    柳如是盛名在外,见多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疲惫地摆手道:“不见,叫他回吧。”

    仆人道:“夫人,那儒生说话和善客气,还言及老爷。要不您还是见见?”

    柳如是凝眉想了想,遂道:“去请人进来。”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坐于厅中,看着仆人引了客人入内。

    只见来人三十余岁,面容清癯,儒雅温和,拱手一揖道:“鄙人林瑜,见过钱夫人。”

    柳如是回礼道:“林先生请坐。恕妾失礼,老仆言先生有解救我夫之良方,若真能使受之脱困,我夫妇二人必倾囊以报。”

    林瑜心道这位昔日花国行首果然词锋厉害,全无客套,当即笑道:“夫人真乃巾帼丈夫!实不相瞒,林某此来是代家主传话,尊夫不日便可化险为夷,夫人静待佳音即可。”

    柳如是哪会轻信,挑眉问道:“妾与先生似乎从未谋面,不知令主是哪位贵人?是否与妾有旧?”

    林瑜回道:“家主与夫人并无渊源,不过久慕夫人品格才学,想请夫人过府一叙。”

    柳如是笑道:“先生东主既有结交之心,何不纡尊来见,妾必备酒设宴以迎。”

    林瑜见她满眼疑虑,便道,“呵,夫人明鉴,家主并非倨傲,乃因她是京师贵眷,不便涉市井之地,还要劳烦夫人走一趟。”说完递上一封信函。

    柳如是接过拆开一看,见里面只有一张发皱的纸片,写了两句“伏鼠盘头遗宿溺,饥蝇攒口嘬余津”,赫然是丈夫的字迹,当机立断道:“请先生回复尊主,蒙君厚恩,妾必上门叨扰。”

    林瑜奉上一张请柬,道:“明日午后,家主于京西随园恭候。告辞。”说着又是一揖退出。

    柳如捏着纸笺,见其上字体俊秀潇洒,书者男女莫辨,心中难免惶惶然,怕明日羊入虎口,更怕丈夫之事求告无门。但她生性刚毅,既已决定赴会,便不再做无谓猜测,定了定神便悉心准备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将昨日写的几封信交给仆人,命他送去给故旧友人。未时初,雇了一辆骡车,携了一仆一婢便出了城。

    根据请柬上的指示,随园并不难寻,在一片寂寥荒芜中,只这一处院墙俨然守卫森严。骡车刚一停下,还未及通报,便见林瑜迎了上来,隔着车帘问道:“可是钱夫人?”

    柳如是坐在车中答:“正是妾身。劳先生久候了。”

    林瑜便请她在二门下车,换了主人准备的车驾,沿着石砌的小道往里边去。穿过林子,又下车走了一段,才见到拱翘的屋檐。一路草木山石并无太多雕琢的匠气,天然茂盛。春日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与她的心境截然相反。

    在院门外见到一位佩刀的护卫,其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上前一步问:“钱夫人?”

    “是。”柳如是听那生硬的口音,心中便是一凉。低头看到他握刀的右手,骨节匀长,却可见指间的硬茧,显然惯用弓刀。

    对方并未在意她的打量,侧身做延请状,道:“主子恭候多时了,夫人请。”

    她深深吸气,提裙上了台阶,婢女撩起门帘,她微微一顿便进了明间。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面对洪水猛兽,猝然一见,不禁呆了。

    钱昭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河东君,久仰了。”

第六十九章 (下)() 
不过片刻怔忪,柳如是即颔首施礼后问道:“尊驾是?”

    “请坐。”钱昭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河东君昨日是不是拜访了金之俊?”她打量着这位艳名远播的奇女子,只见其雪肤明眸,双唇薄而色淡,显是血气不足,然如此纤弱的容貌,眉宇间却隐隐含着磊落豪迈之气。

    柳如是见她不愿吐露身份,也不便穷追猛打,只是她的问题却叫自己想起了昨日在金府上的尴尬。

    金之俊已官至清廷的吏部侍郎,南人中少有的高位,本以为他肯见自己能有所指望,哪知一提起丈夫的官司,便全是推托之辞,竟还寻了宋徵舆作陪,叫她坐立难安。宋徵宇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曾有白首之约,却怯于其母威势,将她抛弃,如今重逢,绝无温情留恋,只觉耻辱难堪。

    钱昭见她眉头紧锁,料想并不顺遂,便道:“满清对汉臣忌讳甚深,牵涉谋反,他们也无能为力。不过河东君无须在意,尊夫也就受些皮肉之苦,大约过些时日就能归乡了。”

    柳如是听到“皮肉之苦”四字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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