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我们要出发咯。”已经换好鞋的爸爸站在门口朝寒江雪招手。
寒江雪不舍的看了两眼姥姥,背上背包同爸爸一起出了门。
到达县城之前,一切都是美好而顺利的,直到他们下了动车。
从动车站到爸爸老家还有一段距离,妈妈不愿意挤从县城到小镇拥挤而颠簸的乡间巴士。
“天这么热,那个巴士里味儿该有多大啊,乡里的路肯定也不好,这个车子开起来,颠簸的可不要太厉害。”妈妈背着春夏最新款的包包,牵着站在一旁的寒江雪。
“可是爸说雪雪二叔今天不方便开车来接我们。”爸爸的眉头皱起。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今天回去吗?她二叔怎么就今天刚好有事?”
“别人有别人的事,总不能一家人什么都不做了,就守着我们回去吧?”
妈妈怔怔看着爸爸,“我是这个意思吗?”显然,爸爸的语气和话已经让妈妈微有怒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去找车。”
妈妈看着爸爸离去的背影,看着周围杂乱沿街叫卖的摊贩和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忙着赶火车的人群,心里烦躁不堪。
“上车吧。”爸爸从一辆寒江雪从没见过的,这辆,怎么说呢,有点简陋,有点低配的车上跳下来。
妈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勉强称得上叫车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
爸爸径自把行李箱搬上车。
“雪雪,来,我们上车。”爸爸一把抱起她。
“妈妈——”寒江雪有些胆怯有些迟疑的叫了声妈妈。
“培山,我们要坐这个回你家?”妈妈指着车子看着爸爸。
爸爸把江雪放在地上,“没办法,路不好走,别的车都不愿意去下面镇上,临时也找不到别的车,我们将就一下,坐这个回去吧。”
妈妈看着站在爸爸身边,不知所措的江雪,终于放弃内心的抵抗,她抱起江雪,先把她放进车里,然后自己上了车。
“突突突突突突”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尖锐且刺耳,终于,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雪雪,饿了吗?”车子太颠簸,爸爸把江雪抱在腿上,以防她摔下去。
江雪点点头。
“奶奶已经蒸好了香甜的馒头,就等着我们回去吃呢。”
寒江雪的心一颤,用力摇了摇头,“爸爸,我不饿。”
“爸爸,我们坐的这个,是什么?”
寒江雪仔细看了这个东西的结构,有点像三轮车,但是比三轮车多了个棚子,司机坐在前头,而他们就坐在后面的车厢里,车屁股是开放的,这个开放的车屁股是进车的门,也是观赏车外风景的车窗。
“这个车啊,叫麻木,雪雪第一次坐,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寒江雪看了眼妈妈冰冷的脸,暗暗腹诽,有趣?这鬼东西颠的我灵魂都快脱离肉身了,有趣在哪里了?
突然,另一辆麻木从这辆麻木擦身而过,只见里面装满了不停在嚎叫着的,一群脏兮兮的猪,发动机“突突突突突突”响彻乡间无人的小路,和他们渐行渐远。
“爸,看,和我们一样的车。”
江雪指着远去满载着猪的麻木。
妈妈的脸色越来沉。
第十四章()
经历一番离奇的遭遇后,三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终于是来了,一大家人都饿着肚子,等到饭菜都凉了。”这个穿着围裙,站在门口嗓门洪亮的妇女,就是爸爸弟弟的老婆。
“雪雪,叫婶婶。”爸爸拉着行李箱,牵着江雪走过去。
江雪看着眼前这个油腻且粗俗的女人,心里没有一点好感。
“这是给你和老二买的东西。”
“回就回吧,还带什么东西啊,”二婶忙慌地拿过爸爸手中的礼物,一脸谄媚,“有出息的人就是不一样,王家把你培养出去了还算是没有亏。”说着笑嘻嘻的提着沉甸甸的礼物,往家走去。
“我说大嫂啊,这一回,家里既没有鸡又没有鹅,你还是杵在这儿不愿进门吗?”二婶不怀善意地笑看着站在原地的妈妈。
妈妈款款走过来,“弟妹说笑了。”
“哈,我可没有大嫂那么有文化,可是说不出什么笑话,爸妈在里屋等你们好久了,还打算让他们等多久?”二婶径自转身走进了屋。
妈妈有些尴尬,爸爸走过来,“别站这儿了,去看爸爸妈妈。”
江雪特意四处打量,发现屋里确实没有那些鸡和那两只鹅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他们一进家门,一只鹅扑腾着翅膀朝着妈妈就扑上来,妈妈新买的那件蕾丝裙是第一次穿,竟被那只蠢鹅活生生给撕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把妈妈吓得不轻。而且,不管走到哪里,屋里竟然都有吃食漫步的鸡。当寒江雪看着桌子腿边清理不干净残留的鸡屎时,把勉强吃下去的无味馒头都吐了出来。那一次的经历,可以说是相当惨痛了。
走到正屋,只见桌子上放了一大蒸笼的白馒头,碗筷已经摆好,那两位老人正襟危坐在上席。
“雪雪,去,跟爷爷奶奶问好。”爸爸牵着江雪走到老人面前。
“爸妈,我和清曼带着雪雪回来看你们了,”爸爸把江雪牵到两位老人面前。
“爷爷好,奶奶好。”寒江雪循规蹈矩的问好。
“回来了,最近学习怎么样?听你爸爸说你有一门功课不行啊,你别整天就记着玩,女娃本来就比男娃笨一些,再一发懒,不愿花功夫学习,成绩肯定不好。”
江雪看着眼前这个在血缘关系上被自己称作奶奶的人,那张嘴说着她听得费劲且绝非善言的方言,她满身是嘴,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一句。
“爸妈,这是我和培山给你们买的一点礼物,都是补身体的。”妈妈的及时出现缓解了江雪尴尬的气氛。
“老是乱买些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多贵啊。”爷爷看了眼这些礼物便微闭上了眼。
一旁的二婶麻利的收下了妈妈手中的礼盒。
“你们年纪大了,应该要好好补一补,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现在是在过日子,虽然说现在培山官做大了,挣得钱也不少,但是也不能太大手大脚,你说你们一大家子都靠培山养,他一个人得多累。”爷爷像个说教者,对妈妈耳提面命。
妈妈欲辩解,只见爸爸朝妈妈使了个眼色,妈妈眼眉低垂,一肚子委屈生生咽了下去。
一家人终于落座,一路颠沛流离后,寒江雪早已是饥肠辘辘,然而看到一桌白花花的馒头和各种奇奇怪怪的腌菜后,瞬间胃口全无。
“二叔呢?”妈妈问二婶,“从进门起就没见到二叔,叫二叔过来一块儿吃饭吧。”
“别管他,死外边都行。”粗俗的二婶一手抓起两个馒头一手夹起一大筷子腌菜“哐叽”装进碗里,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呼啦呼啦”吃起来。
妈妈和江雪相视一笑,心意瞬间相通。显然都不喜欢馒头的两人想到了一起,姥姥准备的饼干似乎在向她们招手。
“都开吃了?怎么不等我?”一个矮壮的男人阔步甩手地走进来。
“你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死在牌桌子上了。”
二叔一屁股挤开二婶,夺过她手里装着腌菜和馒头的碗,抡起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妈妈拍了拍江雪,江雪乖巧的起身,“二叔好。”
“呦,你都长这么高了?看这白嫩的,还是城里的女人生出来的娃娃长得白嫩。”二叔嚼着满嘴的馒头,囫囵不清地说着。
二婶一巴掌拍着二叔身上,“怎么?你也想娶一房城里媳妇啊?那就要看你有没有你大哥的能力了?有本事你也考个状元啊,肚子里没有墨尽是屎的东西。”
“吵什么吵,就不能安逸吃顿饭了。”爷爷一声令下,全场安静下来。
江雪坐下,假装乖巧的吃起碗里无滋无味的白馒头。
“老二,老大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奶奶手拿着夹着腌菜的馒头,年过古稀却牙口颇好,一口下去,麻利畅快。
“嗨,别提起,今儿这手气啊,忒差了,把把输,上回赢回来的都他妈赔进去了,狗日的,手气差起来,输的一毛钱都不剩。”
“老二,你说今天有事,就是牌桌上的事?”爸爸问二叔。
“怎么?没去接你们还有话说了?偶尔去接个一两次就差不多了,你总不能指望给我了个三两万块钱买了这个破面包车就指望我给你当专职司机,回回都去接,回回都去送吧?”二叔翘着二郎腿,端着碗,一脸横肉,肉褶子里都藏着光亮的油腻。。
爸爸眉头紧皱,薄唇紧抿。
“我记得二叔当时说买这个车是用来拉活赚钱的,而且考虑到你们离县城比较远,爸妈去看个病买个药也不方便,我和培山才给你们买了这辆车,我们并不是说买这辆车就是要你专门接送我们。今天我们回来,你说你有事,我们也没有勉强,自己找了个麻木就坐回来了。”
“嘿,”二叔猛然起身,一把推开椅子,“不就掏了几万块钱买了辆破车吗,这说话的语气倒不像个大嫂,倒是像个大爷,几万块钱算什么,你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有那包,随便几个就抵我一辆车了,要你们买辆车怎么了?那么多钱,刮点油下来给我们不行啊?”
妈妈如鲠在喉,心中有万千道理,但和流氓怎么可能讲得好道理。
“老大,当初为了你读书,老二自愿退出,才有了你如今的成就,你才能做大官,娶城里媳妇,你对我们老两口苛刻点没关系,对你亲弟弟,你不能没有良心。”爷爷字字句句,口齿清晰。
“这些年我们管的还不够?给他做新房子,给他娶媳妇,还给他买车买家具,连弟妹爸爸妈妈生病都是我们给的钱,这样还不够?”妈妈义愤填膺,“况且,当年二叔并不是为了培山才辍学,是他自己成绩不行,到处惹是生非,自己放弃了。怎么现在就美其名曰是为兄弃学,大义凛然了?”
“啪”爷爷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话?你个外人,知道什么?”
妈妈气的好笑,“外人?”
爸爸走过来连忙眼见着就要爆发的妈妈,“好了好了,别吵了。”
妈妈看着爸爸,“我在为你——”
“好了好了,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这样。”
爷爷奶奶重重地放下碗,二叔一脚踢开凳子,甩手离开。
二婶吃下最后一口馒头,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放下,”奶奶疾言厉色,“让她来。”
奶奶看向妈妈,神色凌厉。
二婶得意的放下碗筷,走到妈妈跟前,“只怕城里娇娇小姐是做不来这样的事哦。”
“上回叫她烧个饭,她把馍都蒸糊了,这次叫她洗个碗,总干得了吧。”奶奶轻蔑的看着妈妈。
二婶“噗嗤”笑了。
江雪看着孤立无援的妈妈,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对妈妈的敌意,这里,只有妈妈和她是外人。
爷爷奶奶起身离开饭桌。
“培山,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爸爸迟疑地看了看妈妈,提步跟上爷爷离开了。
“收拾干净了,下午的晚饭由你准备。这一次要是再把馍给我蒸糊了,下次你也不用回来了。”丢下这句话,奶奶缓缓离开。
第十五章()
二婶“噗嗤”笑了。
江雪看着孤立无援的妈妈,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对妈妈的敌意,这里,只有妈妈和她是外人。
爷爷奶奶起身离开饭桌。
“培山,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爸爸迟疑地看了看妈妈,提步跟上爷爷离开了。
“收拾干净了,下午的晚饭由你准备。这一次要是再把馍给我蒸糊了,下次你也不用回来了。”丢下这句话,奶奶缓缓离开。
适才兵荒马乱的这里,现在只剩下江雪和妈妈,还有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终于所有人都离开,妈妈放下所有的武装,整个人软下来,双手掩面,有气无力的靠在桌子边。
江雪怯生生的走到妈妈跟前,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妈妈。”
妈妈放下双手,摸着她的脑袋,“雪雪是不是好饿?”
江雪摇摇头。
妈妈仰头,睁着眼睛逼退打转的眼泪,恢复元气后,“等妈妈先收拾好这些碗筷,然后再带你去吃点东西好吗?”
妈妈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油腻的那些碗筷。
“妈妈,我帮你一起。”江雪爬到椅子上,把桌子上散乱的筷子归置到一堆,碗碟分开摞到一起。
妈妈惊讶地看着她,看着自己女儿不算笨拙的动作,一脸的不可置信。
“姥姥教过我,平时我也经常看姥姥做这些,看的我都会了,一点也不难。”江雪跪在椅子上,笑得甜美。
妈妈腾不出油腻的手,只得亲了亲她的额头,女儿比自己优秀太多了。
第一次做这些,还是跟培山一起正式回来拜访他爸妈的时候,那时候从没做过家务活的寒清曼被赶鸭子上架,做的还没有自己才读四年级,同样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个女儿做的好。
“好,雪雪和妈妈一起,我们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寒清曼是家里的独女,加之家庭条件一直优越,她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婚后,家里也都是江雪姥姥在打理。其实在刚结完婚的时候,姥姥为寒清曼和王培山准备了新的婚房,打算让小两口在自己的小天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生活了没有一个月,寒清曼就处处不习惯,还是搬到了和姥姥一起住,可是千算万算,她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一户婆家,即使只是一年只会见得上一两面的婆家。
“妈妈,爷爷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寒江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寒清曼。
寒清曼拿着饼干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麻利的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递给还饿着肚子的女儿,“怎么会呢?我的雪雪这么乖巧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寒江雪拿着饼干,拿出一块送到妈妈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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