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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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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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41 眼中界
张骞变样了。陈珏看见眼前这肤色黝黑粗糙,分明比张骞实际年龄大了七八岁的男子,不由不由地在心里想着,同时连忙起身迎接。

数千里路,张骞一身的开朗已尽数磨成了沉稳,神采倒还飞扬,他穿了一身汉家衣袍,向陈珏郑重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问好,只是区区一个汉礼,他神色间竟有些激动。

陈珏毕竟是臣子,没有抢刘彻的话去问候张骞,只是往他身边走了几步,道:“陛下得知张中郎归来甚喜,特命我在此等候。”

几句话间说明了来意,张骞神色一顿,向陈珏道:“我归心似箭,因而才会这样思虑不周,确是我的过错老武安侯来此,实在是惭愧,惭愧。”

陈珏一笑,道:“你这么说就言重了,实不相瞒,我得了陛下的派遣过来心中还高兴得很,我这些年居在长安一步不曾远行,正急着想知道西域究竟是怎样呢。”

张骞初次见陈珏时,陈珏还是翩翩少年,今日已是成熟的青年勋贵,见陈珏没有向他摆什么架子,张骞心中也自在了不少,又客套了两句便迈入正题,道:“请侯爷转呈陛下,臣此行虽略有所得,但当日所思和月氏人守望相助的事却成了泡影,那些逃亡到高山底下的月氏人已经失去了向匈奴人复仇的决心,臣无能,无法说服他们。”

陈珏闻言点了点头,他是知道中间过了几十年,联合月月氏不可能成功的,但见了张骞神色间的沮丧之情,陈珏也不由感同身受,道:“大汉与西域消息不通,这么多年过去……”顿了顿,陈珏转移话题道:“你一路所见所闻就都是有价值的东西,可有什么话要我先转禀陛下?”

张骞点点头,又摇摇头。兴奋地道:“我想禀告天子的事情太多,一时间也说不明白,只知西域小国林立,极西之地,尚有大国!”

张骞一下子说了太多。陈珏听得脑仁直难受,差点没跟上,只知他一路风尘,忽南忽北,忽西忽东,跋山涉水,越湖穿沙都是常事。

陈珏明白。这其中一些地点连起来,便是丝绸之路。

张骞究竟走了多远?

陈珏带着这个疑问回到未央宫复命。张骞没有说什么有价值地消息正合他意。陈珏知道地杂七杂八地东西太多。一旦不小心跟张骞带回来地消息弄混了。那就不太妙了。

陈珏按张骞地原话把事情说给刘彻。刘彻神色复杂地道:“这样也好。”

从刘彻那里离开。陈珏快步往宫外走。趁人不注意还打了一个小哈欠。他想早些回家休息。因而走了一条僻静地近路。不想却听得有人在一边大声训斥宫人。那几个宫人已经被骂地低着头不说话。骂人者仍不罢休。

宣室殿不远处。杨得意都不管管?陈珏见状微微皱了眉。便要绕道走开。却冷不防地听见断断续续地“太子”二字。几个粗壮地宦官正朝那几个女子围过去。

陈珏停下步子。往那边靠了靠。淡淡道:“你们在宫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按说宫中地事陈珏本不应插手。但那教训人地女子分明是跟着刘睿地宫中女官。这里随时可能有哪个朝臣经过。陈珏岂会任他们在这里提及刘睿。

女子显然已认出了陈珏。身形一动便道:“奴婢拜见武安侯爷。”

被教训的几个宫人听了,纷纷抬起头来。陈珏见他们眼中还带着惊惧,便也不急着主动问话。

果不其然。陈珏才往他们身上看了看,其中一个宫女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道:“侯爷救命,侯爷救命。”

陈珏朝先前那女子扫了一眼,仍是淡淡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看了看身边的人,昂首回答道:“侯爷,她们几个是伺候二皇子的,方才吵了太子殿下读书,奴婢只是教训她们两句。”

陈珏见了女子得意的神色,心中不由地暗暗好笑,这里离太子宫虽然不远,但也不近,她竟是以为自己护定了她不成?见场中几个女子都紧张地望着自己,陈珏对女子道:“太子身边离不得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女子神色一变,心中一阵阵发慌,暗骂自己失策,武安侯爷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岂会因为宫中女子地争斗赏识她,连忙躬身讪讪地退去了。

女子一走,其余诸人道谢后也纷纷散去,还有个年轻的小宫女微红着脸回头瞥了陈珏一眼,一笑置之之后,陈珏心中微微一动,缓步出了宫。

次日,陈珏见了阿娇,皱眉问道:“阿姐,太子身边还有那样的人?”

阿娇听得一怔,又仔细问过了,才面露不悦地道:“不过是个从小跟着阿睿的宫女,竟然有胆子在外头没有分寸地给阿睿摸黑?”

回过神来,阿娇对陈珏道:“阿弟,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说着,阿娇地神色微微有些冷意,太子身边的人,总不能只对他忠心就够了。

陈珏眉头微松,道:“这我就可以放心了。”声线微扬,陈珏又问道:“那位二皇子,近来怎么样了?”刘彻涉猎女子虽多,却不知怎地子嗣不丰,这些年只有刘睿和刘佐两个皇子,连个生后夭折的都没有,倒是公主陆陆续续有了三个。

阿娇闻言,神色有些复杂,道:“说来也奇怪,那明明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皇子,平时偏偏总喜欢跟一些小猫小狗玩在一起,每日只跟着他的养母在各宫串门,腻在女子堆里,这当真怪了。”

难不成是未央宫里的刘宝玉?陈珏听得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再多问,已经听得阿娇接着道:“因为他一点都不像彻儿,彻儿也不怎么喜欢他。”

陈珏若有所地点点头。

石级向殿内延伸,张骞行大礼拜伏在地。见到刘彻后的第一句话掷地有声,仿佛字字都有千钧之力,陈珏站在一边也受了些气氛的感染,在场地朝臣见了张骞过早苍老风霜的面容,亦不约而同地赞了一声好。

凿空西域的人看着普通。并没有什么英雄相,刘彻亲自扶了张骞起身,问道:“自你之后,朕对西域始有所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骞说道:“臣这几年来,对北地地貌环境略有所得,愿从军效力。”

刘彻听着笑了。连说两声好,道:“朕决不让你没有用武之地,你家眷已尽在长安安享荣华,你这一月只管白日入宫与朕说话,晚间回家向老母尽孝。”

张骞听得家眷在此亦是大喜。热泪盈眶道:“臣谢陛下。”

陈珏在一边看着,散朝之后又同刘彻聚集在一起,刘彻端起一盏茶抿了一口,示意陈珏坐下,问道:“你看张骞所说如何?”

张骞出西域联络共制匈奴的各国,但人口多些地像败逃的月氏都选择避让匈奴,更不必说西域中的各个小国,宁可受辱也不愿冒着灭国的危险。反抗匈奴人的控制,因而张骞来回地路上几乎一无所获。

然而去年起,军臣单于地死讯就传遍了北疆,伊稚邪单于与于单之间发生内乱,西域诸多国主近乎惊喜地发现匈奴人已经不太管他们地事。这一次张骞出行,虽然没能直接达成盟约,但在西域诸国眼中,大汉的富庶强大之名已经远扬,匈奴单于地威名如高楼一般轰然倒塌。

除此之外,张骞一路到达乌孙。发现了两种他从未见过的良马。再往西行,他从当地老人处得知。西方曾有一位伟大皇帝地军队打到那附近,那些人无论是长相、风俗与汉人完全不同。

虽然因语言问题无法得知更多地信息。但刘彻心中的一根弦还是被触动了,陈珏平日里回答他的问题总是很快,今日也不例外,对上刘彻探究中复杂的眼神,陈珏沉吟着道:“张中郎忠勇俱全,臣相信他绝不会信口胡说。”

刘彻看了陈珏一眼,道:“张骞还说,从蜀中可取道过身毒,至大夏,有朝一日他可以再探这条路。”

陈珏回道:“这两条路中间,隔着高山险流,还有聚居的羌人,若说在西边会合在一处也说得通,只是西南夷可能麻烦一些。”

刘彻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些笑意,道:“子瑜,朕忽然觉得,匈奴小了。”

陈珏心中了悟地一笑,没有去挑刘彻地语病,此刻,陈珏心中亦觉得张骞所得远远超过他的设想,张骞若是再去一些年,大汉再将匈奴人逐远,这西域就当真被凿空了。

张骞归来半月,刘彻第一日就给他加了个侍中衔,又封了太中大夫,日日召他入宫说话,这中间自然涉及到许多国家大事,张骞风里来火里去,更没有人挑理。

春夏间,陈珏忙里偷闲,得了空便跟着籍田令去看一种胡瓜的种子,还有其他的种种未见的植物。

籍田令看着陈珏满脸不解,心道你一个贵公子凑什么热闹。

陈珏在心中暗自苦笑,他第一个兴奋地跑过来看,却发现他这个没怎么下过田的人,根本分不清哪种是哪种。

商议推行平准法之余,陈珏开始关心起多少年之后,他有可能喝到葡萄酒。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42 终不同
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闲情逸致毕竟还是小道,自从陈珏从张骞带回来的几车异域珍奇中,分到了一点点蒲桃干,他便将这点闲暇时的小念头抛到脑后,一心扑在平准法上面。

张骞出使西域而归,老百姓不知道其中战略上的意义,但也知道有一个郎官从极西之地归来,即使那个使者队伍百不存半,也挡不住老百姓在农闲时的谈资。

此时,夏日的天气热得让人胸口发闷,所幸宣室殿中还是一片清凉,刘彻坐在最上头,陈珏次之,还有十几个侍中依次往下坐来。这些人的面目均十分年轻,不见老态,最多不过三十来岁,最末的座次上,正是年纪最轻的桑弘羊。

刘彻伸出手,食指点了点摊在御案上的奏表,道:“外朝的人不少都在反对平准,你们怎么看?”

殿上众人不约而同地往陈珏处望了一眼,没有人愿意抢在他前面说话,但陈珏闻听了刘彻的话却并不动作,只淡淡道:“臣以为平准乃先人遗策,早在春秋之时便可以证明,此法有利于钱谷稳定,陛下当可一试。”他对于个中的种种困阻早已了然于胸,早先就与刘彻交流过好几次,刘彻这会儿再次问出来,也并不是想再听一次陈珏的看法。

果不其然,刘彻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便往剩下的人身上扫去。

一邹姓侍中见状,躬身道:“陛下,臣以为陈中丞言之有理,各地巨商大豪侵害民利,朝中不可听之任之,臣愿请命。制止因私牟利的反对之人,还钱谷之中的交易一派清平!”

陈珏心神一动,暗道还当真有请命以求立功之人,只是他这未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刘彻听了仍是点了点头,不找痕迹地皱了皱眉。

正寻思着再说点什么,陈珏就听得敬陪末座的桑弘羊朗声道:“法因势而变,当今时局。北方匈奴人蠢蠢欲动,边郡将士亦磨刀霍霍,随时保家卫国。钱粮之事,即是其中大头,仅统一新半两钱并不能让纠葛迎刃而解,必须诸策遥相呼应、相互影响,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刘彻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致,道:“那你说说看,这时应当怎么办?”

桑弘羊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严立法度。分而治之。”顿了顿,又道:“就算天下行使平准之法,商户仍然有利可图。”

陈珏听了在心中暗自点头。刘彻面上露出了淡淡地笑意。道:“还算有些想法。”

刘彻这句夸奖一出。场中除了陈珏等少数几人。有一小半人或多或少生出了些不快地情绪。天子身边地侍中。放到外边必得重用。桑弘羊明明是商户之子。却绞尽脑汁地踩着同阶层地人往上爬。实在惹人不喜。

众人心思正转着。刘彻问道:“你眼下是在大农令下做事?”

桑弘羊恭恭敬敬地道:“回禀陛下。臣是主父中丞属下。”

刘彻闻言颔首。转而对陈珏笑道:“子瑜。难得桑弘羊知道想些事情。你平日里有空。提携提携他也好。”

刘彻提拔人向来明明晃晃地。总显出一种唯才是举地态度。他此言一出。桑弘羊面色顿时一喜。陈珏怔了怔亦侧身称是。

又议了些事,刘彻命众人先散了去,陈珏正要跟着请辞,刘彻脸上笑意一闪,道:“子瑜,一会儿有些士人学子觐见,你可愿看看?”

陈珏神色微动。道:“陛下。莫非是科考所取的士子吗?”

“不错。”刘彻把身体往后一仰,笑意更深。继续道:“朕也是第一次见他们,还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少真材实料。你左右无事,不若留下来一观。”

陈珏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多时,殿外走进来两长排有老有少的男子,正是此次科考选上来的士人,这些人既然能站在宣室殿上,便是堪称道、儒乃至《淮南子》诸多皆有涉猎,少有不通。

杨得意高声唱和,一行人按着指示郑重地向刘彻行礼,趁这工夫,陈珏斜着朝那边扫了一眼,另一边当先那人实是货真价实的初代状元,只可惜却是个四十来岁地男子,看着儒雅,但却少了常见的风流倜傥。

刘彻已跟士子们说上了话,陈珏开始时还饶有兴致地听着,越到后来却越觉得不对劲,眉尖也不由地动了动。

这种情形乍一看同科举制很像,实际上由表及里地一一看过来,就没有多少真正相同的地方。不要说根本没有后世科举制的种种制度,眼下这似是而非的“殿试”,跟平时刘彻接见各郡国举荐上来的人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刘彻挑选着问了众人几句话,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道:“你们中间,有人不远千里赴长安应考,朕心甚慰。”

众人闻言,果真远行千里的人喜上眉梢,旁人亦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刘彻又转向其中几个年轻人,道:“朕仔细看过了,也认得你们,你们是太学地学子?”

年轻人中为首的那个恭谨地道:“陛下所言正是,臣等有幸,曾在太学中读书。”

刘彻点点头,又随意问了些小话,便命杨得意备上纸张笔墨,令众人自由发挥,写一篇上书呈给他亲阅,自己则和陈珏一起歇着去了。

这不是科举,陈珏在心中下了定论,又微微地觉得有些释然。正在感慨的时候,陈珏忽然冷不防被刘彻拍在他肩上的一巴掌唤醒。

刘彻问道:“你看这些人,授什么官合适?”

“陛下不是早就决定了,命他们从各郡县,抑或长安各官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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