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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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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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珞大大、夔载雪、猫修仙人的打赏~~

第七章 谁来背锅() 
第七章:谁来背锅

    庾太后要见谢安,在他的意料之中(乌衣天下7章)。

    作为先皇被刺的亲眼见证人和小皇帝司马衍昔日最亲密的同伴,谢安知道太多皇家私密事。

    无论是宋衣刺杀先皇,还是小皇帝曾迷恋过宋衣,谢安发觉自己跟宋衣八字不合,或者说谢家跟这女人有解不开的宿缘。

    在庾太后来看,小皇帝做太子时被宋衣引诱,谢安与小皇帝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觉察到,所以“知情不报”这个罪名,谢安是想甩也甩不掉(乌衣天下7章)。

    而且谢安当日被宋衣掳走,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如今谢尚与宋衣一同消失,恐怕庾太后又会认为宋衣与他谢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总之,被庾太后恨上,谢安觉得十分棘手,若不给他当皇帝侍读,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以后记恨上势单力薄的谢家,就麻烦了。

    如今谢父和大哥谢奕都在吏部,没什么实在的权力,谢尚还是王导属下,官阶也不高,若是被庾氏盯上,以后他谢家还有什么可发展的前途?

    所以回建康后与庾太后的第一次照面,谢安的表现十分重要。

    庾太后庾文君其人,少女时就因性情仁慈、容资端丽闻名,是由司马睿亲自为司马绍聘的媒,后来大哥庾亮渐渐成为先皇削弱王导的重要棋子,自此颍川庾氏通过兄妹的努力,跻身一流门阀。

    司马绍毕竟是帝王,深知士族势大对皇族的影响,死前不仅提携了两位司马家辈分最高的王,也同时提升了卞望之的权力。

    卞望之在谢安看来是个迂腐中正的忠臣,不偏私不惧贵,朝中正需要这样的铁骨来正朝纲。

    如今卞望之身为三品尚书令,与中书令庾亮共掌机要。

    卞望之也是谢安与小皇帝的授课老师,所以当谢安坐着庾太后接迎车驾到达宫中时,第一个来接他的人就是卞老师。

    卞老师名壸,望之是他的字,即将到知天命的年纪,文武双全,写得一手好草书,谢安对他好感多多,因为这位是实干之臣,对如今士人崇尚的玄风并不认同,尤其是不喜欢无为而治的王导。

    所以卞老师跟王导自然就成了对头。

    来之前,谢安就已经从父亲那里听说,年初小皇帝登基时正好撞上王导冬日病重,因而不能参加小皇帝进玺仪式,被卞望之一通斥责。说先皇正在出殡,新皇年幼登基,身为人臣竟然以病推脱……这让王导听了连忙抱病赶去,听说那日又受了风寒,王导病到仲春时才缓过劲来,所以最近都住在别院养身子。

    谢安思忖,若让卞老师知道王导对他的学生有企图,岂不是又要争锋相对一番了?

    卞望之虽然不善表达情感,但五年下来,谢安看得出,这位老师很欣赏自己。

    空寂的庭院里,绿荫与蝉鸣相对无言,卞望之在廊下负手而立,打量着他,却不像旁人那样说他晒黑了,反倒有些高兴,伸手比了比他的个子,又拍拍他的背脊,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安儿变得结实了,甚好。”

    谢安向他回礼,无比遗憾道:“以后不能聆听老师教诲,甚为遗憾。”

    卞望之叹息微不可闻,“是老师之憾,只是老师再三进言,太后与庾大人却道谢家只能有一人入宫侍读,毕竟是惯例。”

    谢安微微一笑:“都怪学生回得太晚,让老师为难,不过我家四弟天资聪颖,为人又尊师重道,幼学玄儒,比我这个杂学贪玩的人更专于学业。”

    卞望之想起这几年间谢安与司马衍的贪玩逃课之事,禁不住又笑了。

    两人叙了会旧,终于等到庾太后来宣他进殿的内监,卞望之自然听过刺客与谢尚的流言,于是安慰了他一句,“主公为你求了许久的情,如今还被太后束着不能与你见面,但他心系于你,你见到太后之后,不用害怕。”

    “老师,请帮我转达,阿狸也很想阿衍,愿主公身体康健,”

    阿衍与主公都是分开说的,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庾太后华服宽摆独坐,安然纤手执书,薄鬓如蝉翼,露出修长的颈脖,额黄衬得肌肤胜雪,虽育两子一女,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端秀华贵,是世家女郎的典范。

    谢安前几年见太后的次数不少,但司马衍不喜欢谈论自己的母亲,大约是觉得她太过无趣,对子女用心交流过少,所以司马衍才会对行事做派都出人意表、任性而为的宋衣有了兴趣。

    礼节做足,两人见面先说了一通场面话,最后庾太后才从书里抬眼看他,淡淡问了一句,“回来三日,身体可休息好了?”

    谢安蓦然想到王熙之,他可不愿她长大后变成这种连喜怒哀乐都要端着的女郎。

    庾太后显然对他流落民间的事并不感兴趣,她自幼荣华富贵加身,自然也无法想象贫贱之民真正的生活,但见谢安一回来就从白雕玉琢的小郎君变成小黑炭,倒是让她原本一肚子的怒意都压了回去。

    怪可怜的。庾太后终究是女人,看到与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居然还能活着完好无损地回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眼里既没有阴郁也没有怨恨,似乎比半年前更要明亮与开朗。

    幸好这个宫殿不大,虽然只有他和庾太后两人,也不觉得像是被在审犯人。

    谢安交待了当日被掳的事,只说自己要去采花,无意中碰见,只看到了杀人,并没有看到其他,当时被吓到不敢动弹,又说那宋衣跟司马衍并无私情,司马衍只是为人仁慈,被这妖女编造的凄惨身世所骗,对她有所怜悯。

    庾太后听完他的话,沉默半晌,“你回来那日,主公就想离宫来见你,被本宫给拦住了,后来他又想你入宫见他,可本宫还是拦住了,就想听听看你们两人的话是否一致。”

    原来是为了防止两人窜供。

    “谢安所言句句属实。”

    “那宋袆也就是宋衣,为何没有杀你?莫非是因为谢尚而手下留情?”庾太后终是按耐不住,问道,“以她的狠心,怎么可能放过你这小孩?”

    谢安收敛微笑,神情严肃,“太后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请不要人云亦云,让无辜之人染上污名!”

    庾太后和善的眉目里透着一股冷漠与嘲笑,“你没死,就是证据,谢尚宋衣失踪就是证据。”

    “我被妖女劫持受伤,一直处于昏迷,幸得堂兄相救,只是妖女武功太强,堂兄为了追捕要犯只能将我暂时寄在流民巷,孤身去擒妖女,可偏偏我太倒霉被人贩子给抓住,后来又卖往他处。”谢安无视她的目光,思路清晰道,“后来又病了许久,半年后才有幸被司徒大人的属下接回建康,可没想回来却被太后凭空怀疑……若非当时宫中守卫松散,怎能让妖女带着个小孩还能全身而退?”

    庾太后张了张嘴,正要反驳。

    谢安不等她说话,紧接着道:“宋衣不过区区一个乐伎,她杀先皇有何好处?凡是做事都讲个动机,如今宋衣生死不知,就算她活着也只能藏匿不得安生,而先皇驾崩,于国于民都是重创,但对某些人却有好处,因为阿衍如今才九岁,他登基自然不能做主……我流落在民间时,还曾听说一些更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

    这锅还得让先让羽林军背,你庾氏若想拉我谢家下水,我倒要让整个建康不安宁!

    你们庾氏如今有司马羕、司马宗两个老祖宗盯着,可要悠着点。

    庾太后脸色一变,问道:“民间有何传言?”

    谢安轻轻击掌,“民间说,往年都是‘王与马,共天下’,可如今这个‘王’字可要退位让贤了,应是‘庾与马,共天下’才对。”

    庾太后把书卷一抛,盯着他一双杏眼在冒火,“大胆!放肆!”

    “是的,无知之民就是这般凭空捏造,往年有‘王与马,共天下’这说法,是因为中宗皇帝曾奉司徒大人为仲父,敬重他为了士族南下安居、江左朝廷稳固而做出的卓绝贡献,”谢安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可是如今庾大人刚当上中书令,主公年幼,怎能与司徒大人和中宗的关系相比较呢!”

    ……

    庾太后语塞,的确,小皇帝登基后,她就是垂帘听政之人,而大哥庾亮成了政事决策人,自从与王导达成一线后,王导倒未曾有过动静,虽然大哥与司马羕这位老祖宗常有分歧,但总归还是大哥占了上风,毕竟大哥在朝中的人多。

    最重要是琅琊王氏如今没有动静,没有出手,就是对庾氏最好的助力。

    贱民之言虽不能传到她的耳中,如今借着谢安的口说出,若被司马羕借题发挥,恐怕会对庾氏的名望有所损害啊。

    庾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安,但在谢安面前,她还是端出淡然的姿态,“你堂兄之事,一切都只是猜测,方才本宫只是为了试探你,你不必如此紧张。”

    谢安面无表情道:“太后圣明,若无事,我是否可以去拜见主公?”

    “当然可以,今日其实让你前来,还有别的事。”庾太后望了一眼了漏刻,“你家四弟午后也要随诸位东宫侍读进宫觐见,你半年未归,可去见见同是弱鱼池中的小郎君们。”

    说是见见,其实还是老一套的才艺聚会,谢安见庾太后那副秀丽却皮笑肉不笑的容颜,就知道今天别想好好跟小皇帝吃一顿饭叙叙旧了。

    而且旁人都以为他流落民间,受尽苦难,还荒废半年学业,如今这阵势,是让人组团来准备打他的脸了?

第八章 池中有鲤跃龙门() 
第八章:池中有鲤跃龙门

    组团打脸,谢安之所以会有这个阴谋论,完全是顺势推测而来(乌衣天下8章)。

    五年前阮孚大力推荐了他成为太子侍读,再加上王导从旁推崇纪瞻识人眼光,先帝权衡已久:一则不能让琅琊王氏的子弟成为太子亲密之人;二则要找一个门户中等、在朝中并无太大权势,但颇有名望的世家;三则,成为太子侍读的人要才学出众……

    种种条件筛选下来,处在士族下游,却有身为江左八达谢鲲的陈郡谢氏成了比较好的人选(乌衣天下8章)。

    谢安当时四岁入弱鱼池,在司徒家宴上盖过诸位高门子弟风头,一时被传为神童佳话。

    如今太子成了皇帝,太后要将他的侍读换掉,那就必然要找出比谢安更出色的人,方有资格陪伴小皇帝学习和成长,只有组团打脸,从各种比试上赢过谢安,方能服众。

    晋朝不盛儒学,所以比试项目里自然没有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惯常是书法、作诗、曲乐、清谈比试,少了礼、御和数。

    太子宫紧挨着尚书舍,东晋的宫城依旧沿用三国时期所建苑城,并未大兴整建,尚书舍就是卞望之办公之处,所以他才得空来见谢安一面。

    如今小皇帝年幼,虽然他大半的时间仍在太子宫,往年谢安与他都在此处学习,但今日很热闹。

    在场诸人,除了一个小孩比较陌生之外,其他都是老熟人,王敬、王胡之、陆纳、顾悦之,当然还有他家谢万。

    王敬是王导的第三子,王胡之是王导的侄儿,陆纳和顾悦之都是吴郡顾陆世家的小郎君,这算是顶级门阀的子弟了,同为顶级门阀的太原王氏却没人到——

    当年谢安四岁刚回建康,就被江左八达之一的桓彝赞叹到将来不会比王东海差,这王东海就是东海太守太原王氏家主——王承。

    东晋初年第一名士,名声在王导卫玠庾亮之上,可惜过世甚早,留下一子王述。

    王述只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性子沉静,少言寡语,并未在江左扬名,今年刚诞下长子王坦之。

    所以太原王氏并未有小郎君入宫。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晋朝是个世家掌权的年代,但每个世家也要不断要输送新人出仕扬名,不然若失去实权和名声,这世家根基也会动摇。

    在座诸位小郎君,陌生的那位名叫荀羡。

    荀羡比谢安小两岁,是金紫光禄大夫的儿子,不过去年过世了,还是曹魏太尉荀彧的六世孙,名臣之后。

    正因为年纪小,在座众人才与他荀羡没有什么往来,不过这小孩倒不是弱鱼池中人,他对书法兴趣只是一般,更好武艺,又继承先祖之才,幼读兵书史书。

    谢万见到谢安,立刻跟他耳语,“小羡正闹别扭,说是被家人给绑进宫的,心里可不想来,我与他倒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谢安听完这话,再看这满脸不高兴的小孩,不由笑了,正巧他这一笑被荀羡见着,那小孩盯着他许久,眼睛倒是瞪得更凶了。

    刚长成少年的同龄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对谢安如今一副晒黑的样子感到稀奇,多半是在好奇他到底受了什么苦才会变黑,顾悦之还支支吾吾道:“我带着粉,送你?”

    “多谢。”谢安扬起袖子,让他看自己的手臂,“你看手都晒黑了,若我要涂脸,岂不是还要把脖子啊手给涂上,所以还是这么着吧,养一个冬天白回去了。”

    晋人太注重肤色白皙,他对是黑是白倒无所谓,黑一些才像个男人啊!

    谢万无比自豪道:“三哥在海边抓了大海怪……”

    谢安纠正,“是蛟鱼,不是我抓的,我只是有份在船上啦。”

    王胡之十分紧张地问道:“蛟鱼?很大么?真的吃人?”

    谢安摇头,“倒没见吃人,但那牙可利了,力气也大,那一日受着伤在网里拖着我的船跑了十几里差点就回不来了。”

    “有人欺负你么?”阿敬昨日被母亲拦着不能去见他,心里挺不痛快的。

    顾悦之也道:“你在外面,若谁欺负了你,记着那人名字,我和小纳顾陆两家在吴地三郡也算能说得上话的,到时候一个个给你踩回去。”

    陆纳轻轻咳了声,“能说得委婉点么?好像你我两家都是恶霸似的。”

    谢安心头一暖,小伙伴还真是可爱啊,只是那庾太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轻咳一声,让他们各归各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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