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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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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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眼睛顿时一亮,笑着与楚风打了个招呼:“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我早就人说,楚郎君的风度与才情,是杭州城里少年一辈里顶尖儿的。如今看来,单单是楚郎君这一身的气度,怕是杭州城里多少名儒官人都要不如的。”

    一番客套,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刘正平冲着楚风抱歉的笑了笑,抬手饮酒,杯子举到半空中,却停顿下来。

    楚风见他面色苍白了一瞬,不免有些担忧:“刘大人是不是喝酒喝得太快了?还是莫要再饮了。”

    “不是。”刘正平的嗓音暗哑,几声空洞的笑意从喉咙深处发散出来。

    他缓缓的放下了酒杯,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很是难看。

    “我只是忽然发现,我竟然已经走火入魔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刘正平一声惨笑,指着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楚郎君,我怕是无可救药了。方才那个人,是求我办一些事情的,那事情……与你们文人圈子相关。我之所以把你介绍给他,是因为你就是那圈子里的人。所以,他在听说了之后,也对我办成那件事情更加有信心了。”

    刘正平用嘲讽的声音嘲笑着自己:“只是想与你讨论一鸣的事情而已,如今却随手利用了你一番……楚郎君,罢了,你又何必帮我。其实一鸣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概挽回不得了。”

    楚风闻言微怔,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他也不禁在想,刘正平如今面对自己的这样模样——懊恼、痛苦、忏悔、可怜,或许都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借助自己的力量重新挽回刘正卿的兄弟之情,以及利用自己如何如何……这些,都是不能排除的可能性。

    当然,自己原本也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利用自己其实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如果单纯是为了这一点,这位刘大人可能最后只能得不偿失了。

    至于刘正卿,说实在的,他虽然现在通过了乡试,看起来前途还算光明。但未来府试、殿试层层叠叠,到底能够到达什么样的程度,能否做官,这都是未知的事情了。就算是要投资潜力股,这时候就开始下手,也未免太早了些。

    楚风大部分的心思是相信刘正平的忏悔的,而且,他能够做的事情只是牵线搭桥而已,兄弟两个到底能否弥补罅隙,还需要看刘正平的表现,也要看刘正卿的态度了。

    “如果刘大人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句。既然一鸣早就因为花石纲的事情,与刘大人您闹得很不愉快。那为何三年前没有提出分家的事情,而是前些日子才说出口呢?”楚风并没有在意刘正平的话语,自顾自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刘正平微微一怔,不明白楚风为何没有指着自己的鼻子痛骂一顿,然后离开。只是他瞬间就想明白了楚风决心帮到底的心思,铁打的汉子,竟然也鼻子一酸,微红了眼眶。

    他连忙以手扶额,挡住楚风的视线:“一鸣为家父守孝三年,想来是不想在孝期之内就行这种事情,以免家父伤心罢!”

    楚风点了点头,大概能够明白古人的心思。

    “我说一句话,刘大人的心意我都明白了,只是,一鸣兄的性子,想必刘大人是最明白不过的。想要他慢慢接受这些东西,恐怕需要一段不少的时间。”楚风想了想,还是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而且,也未必能够成功。”

    “这些事情,我自然是都明白的。”刘正平寂寥一笑,“我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楚风思付道:“其实……我想刘大人也应该明白,我这样听来,只觉得一切问题都因‘府事’这个官职而起。恐怕,只要刘大人您在这府事位置上一天,一鸣兄他就不会简单的原谅您罢。”

    刘正平一声苦笑:“楚郎君有所不知,我现在是上屋抽梯,想要急流勇退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楚风见他说的绝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官府的事情他是不懂的,但想必总有些隐晦不可对人言的东西在其中,刘正平所说的“上屋抽梯”,大概就是这一类的东西了。

    满楼红袖招。一时间,不知是什么缘故,整个饮月舫大堂中的客人们,气氛渐渐的攀爬上去,似乎准备迎接什么大场面,纷纷转向了中间舞榭歌台的方向。

    二楼的客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在天井旁找寻着极佳的位置,对着下面的歌台指指点点着,面上浮现着一层喜色。

    小厮们端茶倒水的动作加快了些,似乎是不想在之后打扰到太多人。原本陪客的姑娘们面色各异,不乏有争风吃醋之辈,在客人身边扭捏一番,粉拳轻捶几下,白眼往那空无一人的台面上飞过去。

    “琴操姑娘要出来弹琴了。”

    刘正平笑了笑,也站起了身,将椅子移到了与楚风平齐的位置上,正对着台面。

    “听说那日乡试的饮宴上,楚郎君为琴操姑娘作画,琴操姑娘为楚郎君抚琴。闻弦歌而知雅意,才子佳人,到底是一段佳话。”刘正平笑道。

    想起那道空谷幽兰一般的身影,楚风也不禁心中一动,心头涌出几分赞叹来。

    随口就可以改诗词韵脚的蕙质兰心,又是那样的妙龄少女,恐怕没有人会不为之赞叹的。

    “并没有什么弦歌雅意的佳话,恐怕都是外人的杜撰了。画倒是有画,但也是因为当时主考官大人的吩咐。琴操姑娘倒也有弹琴,但也是因为大人们的吩咐而已,真正也没说上几句话的。”楚风笑着解释,“只是琴操姑娘的风采的确不类凡俗,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是不敢多想什么的。”

    刘正平见楚风如此,便也不再逗趣与他,当然,这也是因为刘正平现下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热闹到了繁盛处,自是琴操姑娘登台时。

    只见琴操姑娘穿着一袭湖蓝色的裙装,面上脂粉轻施,莲步轻移,辗转冲着众人施礼,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并未见到楚风。

    有人送上瑶琴,琴操再度一礼,与琴前坐了,转轴拨弦,想了想,一段仿佛吟咏叹息的调子,渐渐揭露出容颜来。

    楚风在下面听着琴曲,就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等到琴操用金音玉质般的声音唱出词曲时,楚风更是微微一怔。

    “驿路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

    楚风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己信手抄出来的句子,为何会被她唱出来。

    而且,为何这曲音的调子,又这样的耳熟,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是听过这个词牌?

    仔细想想,自己在这个年代听过的曲子实在有限,不大可能。

    再说,这种耳熟的感觉,不单单是对曲乐的熟悉。对于这个嗓音与其中辗转的音势调子,楚风也同样是熟悉的。

    只是绞尽脑汁,楚风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何处听过。

    场间无人说话,无人敢扫兴。除了琴操姑娘的琴音与歌声之外,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声音。

    大家都如痴如醉的听着、看着。男人们思付着,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手段才能得到她。姑娘们想着,到底用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成为她。

    琴操抚琴,咏叹者何。

    一曲唱罢,琴操并不多做停留,再度施礼一番,就在众人一派挽留、痛惜的目光中去了。

    饮月舫的妈妈出来解释了一下,说是城南有人花重金相请,老主顾了,不好推脱,所以琴操姑娘还需要去赶场,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才好。又每桌送了一壶十里香的琼浆,这才算是略略安定了民心。

    “今年中秋再选花魁,恐怕就要落到这位琴操姑娘的头上了。到时候琴操姑娘身价飞涨,也不知最终会便宜了什么人。”刘正平笑着说道,侧头去瞧楚风,却见他一脸深思,不禁笑道,“怎么,看来楚郎君也动心了?”

    楚风微微回神,见到刘正平脸上的调笑之意,倒也无甚可隐藏的,点头承认:“这样的姑娘,怕是没有人不会激赏的。刘大人,我问一句,方才琴操姑娘唱的那一首曲子,你可曾听过么?不知是何人所做?”

    刘正平闻言一怔,摇头笑道:“楚郎君,我一个粗人,你问我这样的问题,真是太过为难我了。不过不要紧,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上一问。”

    说罢,刘正平随手叫来一个小仆,吩咐了几句什么,那小仆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领命去了。

    “不必不必!”楚风见他如此兴师动众,连忙道,“要是太过麻烦的话,就不必了,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刘正平挥了挥手,笑道:“不妨事。”

    不多时,方才在台面上为大家解释琴操去处的老鸨,这时候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走了过来。

    “刘大人!难得您肯赏脸过来,怎么也不叫两个姑娘,在这里喝清酒呢?”

    这老鸨三十多的年纪,并没有后世影视作品中那种媒婆一般的姿态,反而极有风韵,与后世所谓的熟女一比,这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味儿了。

    她说起话来也没有那种谄媚奉承的姿态,反倒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舒服,尺度拿捏的十分得体,不禁让人赞叹。

    “与这位楚郎君谈些事情,无聊的很了,怕姑娘们嫌弃,哪里敢叫。”刘正平笑道。

    “刘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能够服侍您,已经是姑娘们的福气了。”老鸨笑着应了一句,又退后半步打量了楚风两眼,问道,“这位郎君姓楚……莫不是,那位城里闹得满城风雨的楚风楚郎君么?”

    楚风站起身来,冲着老鸨拱了拱手:“不敢当,在下楚风。”

    老鸨见他起身施礼,不禁愣了愣,又连忙上前请扶了楚风的手,将他轻飘飘的按回椅子上,咯咯笑道:“楚郎君可莫要拘礼,奴家一个卖笑的人,哪里当得起楚郎君的礼数!刘大人特意要请的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我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原来是您楚郎君。怨不得了!早知刘大人要请的是您,奴家怎么也为您二位寻摸个二楼的好位置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讨巧,一来捧了楚风,二来又暗暗点明了刘正平对楚风的上心,讨巧的卖了个好,可谓是一箭双雕。

    “好啊!我就知道你这婆娘没给我露实底,果然,见到人家楚郎君貌似潘安,难不成又动了春心?”刘正平调笑道一句,又对楚风道,“这位妈妈姓秦,琴操姑娘其实算是跟了她一半的姓氏,你唤她秦姐就好。”

    “秦姐。”楚风闻言点头,唤了一声。

    “哎哟!别听刘大人胡闹,我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叫法,楚郎君叫我的名字秦卿也就是了。”老鸨秦卿笑道。

    楚风微微一怔:“秦卿?是‘卿生我未生’的卿?”

    楚风原本想问的,是这秦卿是否是“秦可卿”的秦卿。话到了嘴边,又想起来这时候的人哪里知道秦可卿是谁,于是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卿生我未生”。只是话刚刚问出口,楚风就觉得有些不妥了。

    秦卿听着也不禁掩嘴失笑,冲着楚风飞了一记似嗔似怒又带着七分风情的白眼,对刘正平道:“好啊!还以为这位楚郎君是多么青涩的少年郎,原来竟是个动辄就会调戏人的。什么‘卿生我未生’,非要妾身接一句‘我生卿已老’么?刘大人您也给评评理,我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因为自己的年老色衰而叹息呢?”

第八章 多少芳心付流水() 
“刘大人您也给评评理,我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因为自己的年老色衰而叹息呢?”

    秦卿的一番话,调子里开口便带了三分吴侬软语的婀娜,再加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几乎可以让大多数男人无法自持,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即便这一番话的主角并不是刘正平,可是他在一旁听着,也不禁眼睛微微一亮,身体里某一丝脉络活络起来,痒痒的,勾的人难受。

    连他这个久在欢场打混的人,都几乎受不住这等挑逗的,更何况是身旁这位楚郎君?

    斜了眼睛偷偷去瞧,果然发现楚郎君的面色微微带了些红晕,可有趣的是,这红晕之外竟没有太多的尴尬或是动情的意思。寻常少年郎君,乍一见到秦卿这样的女子,莫说什么言词混乱,就连一下子看呆了、流露出几分丑态之类的,都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毕竟秦卿身上的这种美丽,是与寻常的“美丽”不同的,而是一种近似于妖娆的性感了,并不是这个年代普通女子身上能够见到的东西。

    少年人恰好在这个懵懂的年纪,乍然见到秦卿身上的这种性感,还能真正淡定的人实在不多。历来在这饮月舫上,在秦卿面前闹出笑话的郎君也是不少的,

    越是素日纯情的书生,越容易在秦卿面前流露出一些不可见人的本性来,这倒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刘正平是多少想要看看楚风的反应的,在他看来,这少年他自然是敬佩的,毕竟是公认的丹青妙笔,日后要入画院的人,天资不凡,面容又是这样的俊朗,称之为“天之骄子”恐怕不为过的。

    可人性生来总有那么一丝的阴暗面,想要挖掘出别人的不堪来。倒也不是单纯的为了满足自己的阴暗之类,也是觉得有趣些、好玩些,就如同刘正平看待楚风,几乎是一种逗弄孩子的态度了。

    秦卿对待楚风的观感也差不多,看起来就是年轻面皮薄的书生,偶尔逗弄一番,的确是一件十分有趣并且能够展现出自己魅力的事情。这自然是她乐意为之的了。

    非要让对方出丑之类,不论是刘正平还是秦卿,到没有这种意思。只当楚风是个半大的孩子,即便偶尔流露出几分面红耳赤、切切诺诺的姿态来,也不会影响楚风的风评的。

    他们所想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

    周遭的酒桌上,早已有人注意到了秦卿的出现。她毕竟是这里的妈妈,又是风情万种的姿态,可以说,在饮月舫中还是很有些市场,很能吸引眼球的。

    要她真正陪客自然不大可能,但偶尔陪酒,说笑一番,也是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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