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旧书- 第41部分

“好像有点奇怪……”离念轻轻说道。

牧澜辞收回放在绘素身上的眼光，对离念说：“太平蛊是控尸蛊的母蛊制成，看现在的样子，母蛊在绘夫人体内。”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韩老爷右手捂着左手的胳膊，有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绘素嘴角蜿蜒着血红，看着韩老爷子收回的手，有些不满的样子。

一旁的风无何神色有些悲伤：“……阿素……”




ˇ回归ˇ　最新更新：20140205　22：47：29


一旁的风无何神色有些悲伤：“……阿素……”

离念眯了眯眼打量刚刚醒转过来的绘素，如果真的是复活，为何活过来的绘素会是这幅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牧澜辞，牧澜辞此刻神色也是凝重，上前一步将离念护在身后。

韩老爷子颤抖着声音，问一旁同样一脸痛色的风无何：“怎么回事……绘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牧澜辞开口：“她的灵魂是残破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她现在剩下的，只有嗜血的本能。”

风无何走近绘素，从来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破碎，眼中那深沉的痛色，仿佛祁连最高山峰终年不化的积雪。阿素……阿素……我的阿素……

绘素见有人向她走来，猛地扑上去抓住来人的手臂，又是一口咬下去，鲜红的血液从绘素的齿间流出，染红了风无何雪白的流云袖。她又是一个用力，整块皮肉都被撕碎，风无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丝毫躲闪。

绘素将风无何的肉和着血生生吞了下去，一旁的阿川见到这般景象，喉咙中不可遏制一阵痉挛，随即就地干呕了起来。

离念紧了紧手中匕首，当务之急，杀掉绘素……不，杀掉这个怪物。

风无何眼风瞟到离念细微的动作，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将绘素护在了怀中，任凭绘素怎么撕咬自己的血肉，都没有一丝一毫地反应。

离念冷冷开口：“风无何，你看清楚，你怀里的不是绘素，你的绘素会是这般模样的吗？她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这么对你？怎么可能忍心你受一点点伤害？她只是长了绘素面孔的怪物罢了！”

韩老爷子此刻披头散发，眼睛血红，情绪十分激动：“你胡说！胡说！我的绘儿活过来了，明明就活过来了！不准你说她是怪物！她马上又可以对我笑了！哈哈……马上，马上我又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哈哈……当年她就那样躺在我怀里，不动了，我的整个世界都要塌了……好在老天爷终究舍不得我失去她，将她送回来了……哈哈……”

韩子期见自己父亲癫狂的模样，皱了皱眉，上前去想要安抚父亲，却被韩老爷子一甩甩开，阿川立刻跑过去扶差点跌倒的韩子期：“子期哥……”

韩子期神色复杂地看着阿川：“阿川……你……”

韩子时握着剑走向风无何，散漫不屑的乖戾模样一扫而光，只余下全然的冰冷和严肃：“放开她，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风无何淡淡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韩子时提剑向风无何冲去：“那不是她！她怎么可能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是生吃人肉的恶鬼？！别开玩笑了，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怎么配拥有和她一样的模样！不要玷污她！”

风无何抱起怀中满脸是血的绘素，运气与韩子时过招。他的眼睛中有挣扎，有彷徨，但是无论如何，都放不开怀抱中那个正在吞噬自己血肉的人。

风无何的武功比韩子时要厉害上许多，但此刻被绘素咬得满身是伤，一时间竟落在了下风！

此时，阿川突然大吼一声：“什么！”

风无何一时间分神，被韩子时伤到胳膊，怀中的绘素被松开，叼着破碎的肉摔在地上。韩老爷子颤巍巍走过去扶起绘素，嘴中不停呢喃：“绘儿，我的绘儿，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在也不会分开了……绘儿，绘儿……”

阿川神色震惊，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居然是你弟弟？！那个怪物女人是我娘？！那个不知所谓莫名其妙的男人是我爹？！怎么可能？！我是孤儿不是吗？！我是孤儿呀！！我是被韩老爷心善就下的孤儿，被风虎帮帮主打骂大的混小子呀！为什么突然告诉我我还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上？！”

韩子期站在阿川面前，眼眸中是满满的哀愁：“阿川……这是事实。”

阿川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冷冷问道：“那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韩子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艰难说道：“母亲是被我的父亲杀死的，而你的存在是对韩家的玷污……”

阿川突然大笑，神情有些狰狞：“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我那么尊敬你们，把你们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哈哈哈……”

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阿川癫狂地大笑，韩老爷子任由绘素吞咬自己的血肉，表情似是快乐似是痛苦，风无何与韩子时打得不可开交，韩子期面对阿川沉默不语。

离念先是跑到几个被抽了血液几乎形同枯槁的少女边上，三个少女已经真的失去了生命，剩下的包括麦苗在内的四个少女还有微弱气息，离念给四个少女每一个喂下活血滋补的药丸，然后思考要怎么杀掉绘素。

风无何被韩子时拖着，暂时管不到绘素，韩老爷子不足为惧，但绘素本身，是一个可怕的怪物。种下太平蛊以后，绘素的身体被改造成极为适合战斗的类型，体表肌肤的强度堪称完美，速度和攻击性都比普通的尸蛊人要强上数十倍不止！

但事情远没有到此结束，之前被放出来的尸蛊人在地宫中慢慢汇聚，因为这处密室有活人的气味，加上母蛊在绘素体内，绘素对完全品和非完全品的尸蛊人成功品有强大的号召力，汇聚起来的大批尸蛊人最后锁定了这处密室，正在不断撞击这处墙体，墙体有隐隐破碎的征兆。

离念和牧澜辞对视一眼，然后离念迅速奔向绘素与韩老爷子，而牧澜辞则转向已经被撞出突破口的墙体。

离念推开韩老爷子，一个手刀将韩老爷子劈晕过去，绘素见离念打断自己吃东西，有些愤怒地向离念扑来。离念同时迎上，两道身影交织在一处，均是快到极致的速度，一时间竟看不清两人的动作！

另一边，墙体已经破碎，尸蛊人大量涌入，牧澜辞一方面顾虑地宫构造不能受到损害，一方面小心尸蛊人不划伤室内的人，剑法受到限制，只能小部分小部分突破。

韩子时和韩子期都注意到现在危急的形势，韩子期顾不上还在迷茫抓狂的阿川，提剑去帮牧澜辞抗击涌入室内的大批尸蛊人。他的剑法没有他的哥哥厉害，但好歹也是助力。

韩子时忙着与风无何交手，一时间十分恼怒，情绪也开始失控：“风无何！你看看现在的情况！你忍心吗？！她那样美好善良的人，你忍心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她若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该有多伤心？！”

风无何眼中的挣扎之色愈来愈强烈，眼光扫到还在愣神的阿川，心嘭地一跳！阿川身边一个面容狰狞的尸蛊人正在靠近，眼看着就要被尸蛊人一口咬下脑袋！

突然一道白色剑光闪过，风无何看向九虚剑的主人，牧澜辞对他淡淡笑了一笑，风无何的神色难得有些感激。

韩子时在风无何分神之际一剑指向风无何的喉咙，眼中泛着血丝：“你醒醒啊！你是她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这幅德行！她死了，你还有她的儿子要照顾！看看这周围！那么多怪物虎视眈眈，你难道忍心她的骨肉被那些怪物吃掉？！”

风无何蓦地一愣，不觉垂下眼皮。阿川，他和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延续，她不惜坠入地狱也要保护的孩子……

韩子时此刻已经流下眼泪：“甚至有可能，是她变作的怪物吃掉自己的的两个孩子……她会有多难过……”

风无何推开韩子时抵在自己喉头的剑尖，严肃道：“母蛊在绘素体内，毁掉母蛊，这些尸蛊人就会停下行动。”

离念与绘素还在缠斗，离念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处于劣势，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好，因为莫名其妙的判死刻印，自己的各种能力都有下降的趋势，再加上自己的体力有限，而绘素却丝毫不用考虑体力的问题……

要赶快结束这场打斗才行。

离念又一次险险避过绘素的攻击，太快了，自己几乎没有可能赢……

离念扶着身侧的墙，猛地咳出一口血，而绘素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冲向自己……

突然，一个满身是血的高大身影挡在离念身前，正是过来销毁母蛊的风无何。对着绘素那张脸，他虽在攻击，但始终下不了重手，慢慢也落了下风。

韩子时看不过去，大吼：“太平蛊在哪个位置？！”

风无何嘴唇动了动，眼中满是痛色，良久，轻轻道：“……心脏。”

韩子时闻言，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剑，趁着绘素与风无何缠斗慢下速度的当口，一剑刺入绘素的后心。

然而绘素的皮肤极为强韧，一时间韩子时那把削铁如泥的剑竟然没有办法一下子刺穿心脏！而绘素发出极为痛苦的吼声，本就生得很长的手指甲一瞬间又长长了许多，她手一挥就要攻向韩子时。

本是那样美丽的女子，现下却变作这般模样，漠然的眼睛，尖利的牙齿和指甲，凶狠残忍的攻击。韩子时难过得无以复加，对不起，在你死后，我也不能保护你……

但至少，我会让你入土为安！

韩子时险险避过一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流下，而后滴在地上，英俊的脸早已狼狈不堪，他艰难对风无何说：“绘素那么喜欢你……所以，请你……下定决心……”

眼看绘素又一击要攻上韩子时，风无何闭上眼睛……那不是他爱的阿素，阿素，真的已经去了……再睁开眼睛之时，风无何冷下了神色，运足了内力挡下绘素的攻击，并且迫得绘素暂时无法动弹！

韩子时立刻使足了劲，嘴中因为使劲发出持续的低吼，手中的剑慢慢穿透，最后，终于刺入绘素的心脏。他手中的剑开始不停颤动，是绘素体内的控尸蛊母蛊在不断挣扎，随着母蛊的挣扎，所有的尸蛊人不断疯狂的大吼，十分痛苦的模样。

韩子时咬紧了牙齿，将手中的剑转过很大的角度，终于，绘素心脏中的母蛊停止了挣扎，所有的尸蛊人也在那一刻停下动作，定格一般，仿佛一直只是丑陋的雕塑。

众人此刻均是沉默，终于……结束了。

片刻之后，牧澜辞突然沉了脸色：“不好！此处是地宫的主要结构，尸蛊人的撞击几乎毁了此处的支架……地宫，马上要塌了……”

众人闻言，立刻准备撤出地宫。牧澜辞一把抱起体力不支扶着墙的离念，风无何抱起已经闭上双眼一脸宁静的绘素，韩子时抱起被离念手刀劈晕的韩老爷子，韩子期拉起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的阿川，阿川咬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两人各扶两个尚有气息命脉的少女，众人快速在韩子时的提点下向出口飞奔。

然而半路，却发现通向出口的道路已经被塌下的墙体封死……

韩子期神色凝重，看向哥哥：“怎么办？”

离念思索一下：“去关绘素的那个房间，那里通到祁连山中！”

十二人立刻赶去曾经关住绘素的那处房间，打开头顶的出口，八人陆续从地宫离开，离念被牧澜辞抱出地宫时，眼风扫到房内的水晶镜。水晶镜静静照出众人狼狈的模样，似乎是在嘲笑想要逆天违背生死之道的愚蠢行为，她不觉默然。

十二人出来后，地宫紧接着就整一个塌方了，祁连郡中好几处都出现下陷，其中有一处的一间民居因此受累倒塌，好在当时屋中无人，没有伤亡，而韩家后来也赔偿那户人家一笔不小的金额。

看着一片废墟，几人不觉苦笑，真是……众生一场浩劫。

在房中关了几日，阿川终于在身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整个人变得十分沉静，偶尔去看看还在床上躺着没有醒转过来的麦苗，韩子期几次来找他都被他冷冷打发。

韩老爷子和风无何因为被中了蛊的绘素咬伤，都中了极为严重的尸蛊之毒，韩老爷子心灰意冷，不久后便去世，临终前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将韩家庞大的产业交予韩子期，而是交给了一直不被看重的韩子时。韩子时只得无奈收拾了懒散的性子，倒也担负起责任，与祁连郡郡守商议后，将祁连郡因地宫塌方导致的损失一概包揽。

风无何没有打算医治尸蛊之毒，事实上因为毒入心脉，此毒也已经无药可治。他在祁连郡外头的祁连山山脚买了一间小草屋，草屋边有一座小坟包，沉香木的墓碑上刻着“爱妻风绘素之墓”。

生前她想要的没有得到，死后给一个名分也算是补偿。

被连累得一团乱的祁连郡，真是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美人倾城。自古红颜多祸水，或许是真的呢。

离念在牧澜辞片刻不离的精心照顾下养了几天身体，知道风无何时日无多，便去找了风无何。

风无何见离念来，倒是没什么吃惊，平静说道：“我快死了，不能跟你回祭水山庄。母蛊也毁了，你大概无法回收了。”

离念“嗯”了一声，心中莫名悲哀。

风无何见离念表情淡淡地不说话：“虞睿没有我照样可以研制出完全尸蛊人的成功品，倒是你，打算怎么办呢？”

离念疑惑看着他，静候下文。

风无何继续说：“你怕是察觉到了吧，你不是真正的活人。”

离念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平静的表情有些松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活不久了……最多不过半年，便会与真正的死人一样，失去意识，再也无法存在在这个世界。”

离念压住声音中的丝丝颤抖：“你知道一些什么？”

风无何摸着亲手为绘素刻的墓碑，眯着眼看着天边的云彩，今日的天气不错。回过神来，他摇摇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最开始活在这个世界的方式大概就与寻常人不同，用那些装神弄鬼的书上的话说，便是带着某种神的束缚，而不小心，你打破了那种束缚，于是神罚降临。但神罚的死亡方式与一般正常的死亡又有些微不同，意志力强大的人，可以钻些空子，拖延真正死亡的时间。你大概是这种情况。”

离念沉默一会儿，问：“我该怎么办？”

风无何看着墓碑的神色愈来愈柔和，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