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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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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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很快又寒了脸,问道:“杨国忠可有怨言?”

    程元振见机很快,便麻利的答道:“杨相公对奴婢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知这算不算怨言!”

    李隆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已经起了恻隐之心。

    “圣人,奴婢,奴婢也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直侍立在侧的边令诚忽然忍不住说话了,他刚刚是入宫陛辞的,三日后就要正式到潼关赴任监军。

    “说吧!”

    “奴婢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神武军在查抄杨相公府邸时,曾有军将恣意**杨相公府中家人。”

    “还有这等事?”

    若说刚刚程元振的话让李隆基已经对杨国忠心生恻隐,而边令诚的话则让他已经渐生愤怒。杨国忠再有不是,也只能由他李隆基来责罚,神武军中的人**其家人,便是绝难忍受的了。

    “去查一查,为难杨国忠的人都有谁,列个名单……”

    李隆基本想说直接褫夺官爵一律流放岭南,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

    “列个名单,给朕过目!”

    边令诚恭恭敬敬的答道:

    “奴婢领旨!”

    “此事由你亲自去办,三日内,必须有结果!”

    “奴婢遵旨!”

    情绪稍微平复以后,李隆基便也在审视着边令诚与程元振两个人,禁中的宦官们平日里亦如官场一般勾心斗角,他也是知道的。就像边、程二人,他俩便是水火不容的一队,若说今日的进言事前有所勾结,可能性并不大。

    那么,很有可能,便是所言属实,杨国忠的确受了委屈。

    然则,程元振转述自杨国忠的那句话说的很是中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杨国忠如果有怨言,不正说明罢其相位是正确的决定吗?

    ……

    杜乾运满怀期待的望着神武军中郎将秦晋,今日他终于被从马厩里解放出来,此后再也不必去扫马粪了。据传达命令的裴敬所说,中郎将打算交给他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这让他十分兴奋,想到这些天的罪没白受,便有种想哭的冲动。反观那独孤延熹还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便活该还在马厩里扫马粪。

    “中郎将但有吩咐,卑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秦晋看着杜乾运,一指右侧的座榻,呵呵笑道:“坐下说话,甚赴汤蹈火的,对足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见到中郎将的神态放松,似乎并不是什么危险艰难的任务,杜乾运暗暗松了一口气。

    “请中郎将示下!”

    秦晋立时收敛了笑容,将此前郑显礼建议的计划复述了一遍。杜乾运听后顿时就傻了眼,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不,不是……卑下,卑下将杨国忠得罪死了,若送上门去,不,不是自蹈死地吗?”

    秦晋好言安抚:“杜将军此言差矣,你当初那么做是有苦衷的,杨国忠正是用人之际,手下又没有知兵的人。若是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会相信你的!”

    “这,这……”

    杜乾运很想拒绝,可又张不开嘴,如果早知道是这等要命的差事, 他宁可回马厩去,继续扫马粪。但一想到这位中郎将的辣手无情,想到万贯家财有可能一夜间就化为乌有,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愣怔了好半晌之后,他才硬着头皮道:“既然中郎将不嫌弃卑下浅薄,卑下不敢推辞便是!”

    秦晋起身来到杜乾运面前,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杜将军肩挑匡扶社稷的重担,可不要妄自菲薄,记住了,我秦晋和神武军都站在你的身后,不要有畏惧和顾虑!”

    听着秦晋煞是诚恳的言语,杜乾运竟觉得自己有了一瞬间的动容,虽然仅仅是一闪而逝,时间短到让他以为是错觉,但却禁不住郑重回了一礼。

    “中郎将严重,不就是巴结奉承么,还,还谈不上匡扶社稷!”

    秦晋却目光陡然凌厉,语调阴沉的说道:“杨氏他日必成乱国首恶,若此人不除,长安城能否保得半年时间,都未可知呢……到那时,别说江山社稷,就是你那万贯家财也成了安贼逆胡唾手可得的肥肉!”

    这回杜乾运算是彻底惊呆了,一向行事有理有据的秦晋竟然也能说出此等武断的言语,难道杨国忠当真要成了乱国之贼吗?他忽然想到了秦晋拼死弹劾杨国忠的举动,如此冒险,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以今日所言做注解的话,一切岂非就顺理成章了吗?

    世间事或许都自有定数,除非秦晋能够未卜先知,否则这不就是妄言吗?想到未卜先知,杜乾运不由得浑身一震,目光便又瞥向了秦晋。

    想想秦晋的经历,数月间便由一介县廷小吏骤升到了神武军中郎将的位置,甚至连天子都极为信重。有这等际遇的,只怕纵横两千年来也是屈指可数的。

    然而,若是秦晋身上有一些比如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一切岂非就顺理成章了吗?

    ……

    “让他滚出崇业坊,某不想看到他!”

    自罢相以来,杨国忠罕有的发怒,指着传话的老仆,浑身发抖。

    “家主,如此似乎多有不妥,杜乾运坦胸露背,负荆而来,若是就此撵走,只怕对相公官声不利啊!”

    杨国忠气咻咻踱了两步,家老说的的确在理。负荆请罪是一时美谈,不论杜乾运以前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若真就将他轰走,落在世人口中便必然会成为话柄。而现在又是运作起复,重入政事堂的关键当口,更容不得一星半点的不利名声。

    “难道还要让某去降阶相迎,成就他负荆请罪的美名?”

    一想到此,杨国忠的感觉就像吃了只苍蝇一般的恶心。

    家老劝道,“于家主而言,也不是全然无所得,如此不正可向天下世人昭示家主的容忍雅量吗?如果圣人知道了,说不定……”

    “好,今日就演一出将相和的好戏!”

    杜乾运虽然连给杨国忠提靴子都不配,但是家老的话已经将他深深打动,如果这样能达到目的,便是吃了只苍蝇又如何?

    杨府大门轰然打开,鼎沸的人声便如开锅一般涌了进来。杨国忠目光略略扫去,却见数不清的人已经将府门外围的水泄不通。

    石阶下一人坦胸露背,身上背了两根荆条,正跪在地上在乍暖还寒的风中瑟瑟发抖,不是杜乾运还是何人?

    杨国忠暗叹,这杜乾运也真是豁的出来,若非有那日永嘉坊内折辱之举,此时此刻还真要感动的心潮起伏了呢。但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心下恻然,这厮终于知道什么是悔不该当初了。

    他调整了一下僵硬的脸,以使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一点,快步下了石阶,双手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搀了起来。

    “杜将军这是作甚?”

    杜乾运声泪俱下,不肯起来。

    “卑下鬼迷心窍,不该,不该……”

    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

    杨国忠又转身扭头吩咐府中奴仆:“快将某的狐裘大氅拿来,给杜将军披上!”

    家老早就准备停当,只等杨国忠一声令下就匆匆奔了出来,将他背上荆条抽调,然后一领火红的大氅便披在了杜乾运身上。

    杨国忠再次搀杜乾运手下也用了力,又压低声音道:

    “既然知错,就到府内去说,在这外面让人看笑话,成何体统?”

    杜乾运知道戏码已经做足,再赖在地上不起来,就等于折了杨国忠的面子,便挺身而起,孰料由于跪的久了,加上凉气逼人,竟双腿一软险些又跌倒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子思良臣() 
将杜乾运领进府中后,杨国忠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外面的戏码已经做足了,但杜乾运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却不可能一笔勾销,就此抹平。

    “还有脸来见某?

    杜乾运也知趣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然后又以膝盖向前紧蹭了几步,一把抱住杨国忠的大腿,声泪俱下。

    “请相公宽恕卑下一时糊涂之罪,不,不,是鬼迷了心窍,卑下该死,该死……”

    随着一番语无伦次的话,杜乾运双手左右开弓开始狠狠的抽起了自己耳光。

    杨国忠冷眼旁观,但见他每一巴掌都用足了力气,扇下去就立时可见白胖的脸蛋子上起了一片通红的印子。杜乾运并非只是口中说些虚的,杨国忠一刻没叫停,他就不断的扇着耳光,噼啪之声此起彼伏,连一些伸长脑袋瞧热闹的婢女都瞧的有些于心不忍。更有甚者,直接被这等刺激的场景惊的叫出声来。

    若是在永嘉坊的府邸,根本就不会有府中女眷出现在前院的情况,只因为崇业坊这处宅子不过三进院子,杨家人口多,所有人都挤了进来,空间自然也就捉襟见肘。

    杨国忠回头怒吼了一声,“谁在偷看?”

    原本那些挤在门后偷看的女人们顿时都没了声气,悄悄的溜走了,生怕被暴怒中的杨国忠撞上。

    不过,等杨国忠再回过头来,脸上的怒意竟已经去了大半,一抬手捉住了杜乾运正欲挥下的右臂,“好了,再扇下去,还如何出去见人?”

    杜乾运立时喜出望外,又正儿八经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忐忑的问道:“相公可原谅了卑下?”

    杨国忠一甩袍袖,“赶紧起来吧,府中家奴也没跟你似的,像足了磕头虫!”

    脸上挨了上百个力道十足的耳光,杜乾运却好像混不在意,嘿嘿笑着:“在相公面前,卑下就是磕头虫又如何?只要相公高兴……”

    他知道,杨国忠的态度虽然还有些冷淡,但已经重新接纳了自己。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感慨,幸亏杨国忠不似李林甫一般口蜜腹剑,否则自己没准被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呢!

    周边的几个奴仆听得杜乾运说出如此谄媚之言,都觉得阵阵脸红。当世之人没有随便就跪下来磕头的习惯,纵然是府中的奴婢平日里对主人也仅仅是躬身见礼而已,只有在公堂上拜见长官大吏的时候,才会行跪拜礼。

    这杜乾运也算是有品秩在身的官员,如何竟如此阿谀谄媚?是以,闻者无不鄙视杜乾运的为人。

    但杨国忠却恰恰需要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追名逐利的小人,此时此刻还真难断定真心意图何在呢!只有这种为了名利连脸面都不要的人,态度如此变化反差才合情合理。

    天子敕书一下,杨国忠现在又兼领了右领军卫将军,他本想让杜乾运出任右领军卫中郎将,但毕竟还是有那一层芥蒂,所以转念之后,就任命了杜乾运为右领军卫长史。

    长史之职没有兵权,却须扶住将军处置卫军中的日常庶务,是个品秩低而责权重的差事,交由杜乾运来当差正是再合适不过,等到观察一阵,如果表现不错,再提拔上去也不迟。

    “天子令某编练新军,你又出身军旅,想必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可有建议?”

    其实杜乾运就是个草包,虽然在军中多年,但那都是混吃等死的瞎胡混,真正的作为却半点没有。杨国忠也知道他肚子里的那点油水,有此一问,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谁料,杜乾运思忖了一阵,竟朗声一条条说了起来。

    “以卑下所见,精兵之道在于将,先有将而后有兵,此亘古未变之理也!”

    杨国忠点了点头,又颇感讶异的瞥了杜乾运一眼,这句话说的中规中矩,但也的确是一语中的。不过,像杜乾运这等“将”又能练出什么好兵了?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他的打算,以杜乾运为心腹抓总,然后再从校尉、旅率中提拔一些有能者为将,如此便亲信能力皆有所用。

    “还有么,接着说!”

    杜乾运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然则,将不畏死,兵却未必不怕。”

    杨国忠眉头一挑,问道:“何解?”

    “无他,在思想二字!”

    “何为思想?”

    “发乎一心,使人有所为,便是思想!如悍不畏死,勇于牺牲,成全大我。”

    对于杜乾运的思想之说,杨国忠大为惊奇,也觉得甚是新鲜,竟饶有兴致的让他继续说下去。

    杜乾运便又摇头晃脑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大体意思就是以思想拢住人心,纵使将无能,兵亦不畏死,若是将既有能,兵又不畏死,便是一支百战不殆之师。

    杨国忠听的热血沸腾,但又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然则又以何种思想束缚人心?”

    杜乾运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一般,一字一顿道:

    “忠君!报国!”

    听罢,杨国忠击掌叫绝。

    想不到,这看似草包一个的杜乾运胸中竟也有些韬略,现在看来,将此人重新召入麾下,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大明宫内,高力士拖着孱弱的身子,坐在大唐天子李隆基之侧。

    “朕看着你脸色如何还是苍白如纸?如果身子还未痊愈,就先将养着,差事自有旁人去做。”

    天子的关怀让高力士顿时眼热鼻塞,哽咽道:“奴婢,奴婢的身子没甚大碍,如果一日没差事,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侍女在为李隆基捏着肩膀,他哼哼着点头,“如果撑持不住,就不要硬挺,朕身边的旧人已经屈指可数了,你可不能走到朕的前面去啊,知道吗?”

    高力士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落。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病体迁延不愈,人也容易感伤起来。

    “奴婢好着呢,请圣人宽心!”

    “如此就好,说说这几日来的进展吧!秦晋都在神武军捣鼓些甚了?”

    李隆基语气依旧很是平缓,然则已经转到了神武军中郎将秦晋的身上。

    高力士道:“听说秦晋前些日子走了门下侍中魏方进的门子,将一个叫郑显礼的镇将安排进了军器监,现在是军器监丞。”

    李隆基眉头微皱,奇道:“军器监丞?他有何企图?”

    “奴婢不敢妄言,先调查了那个郑显礼的底细,此人乃荥阳郑氏旁支,天宝初年获罪流配安西戍边,在封大夫,不,封常清麾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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